玄乙神態恭敬:「先生講解精妙,弟子聽到妙處,自然而笑。」
白澤帝君戲謔道:「哦?本座方才說到了哪裡?」
這個嘛……玄乙轉著眼珠,忽見前面的芷兮悄悄舉起冊子,比著手勢提醒她在第五十四章。
她便拱手道:「先生方才說到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弟子心有所悟,很是感觸。」
白澤帝君饒有趣味地望著她:「第十章說的什麼?」
「第十章說了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
白澤帝君微微訝然:「你已經全背下來了?」
玄乙一本正經:「弟子無需去背,大道至簡,先生的道理自然是過目不忘,師兄們當然更是如此。」
這冊子發下來都快有一年了,她沒事看幾頁,一年來也看了無數遍,就寫了這點破東西,還用得著背?
她是在提醒他弄點更有趣的事情麼?白澤帝君不禁失笑:「連最小的弟子都倒背如流,你們這些做師兄的想必也都已融會貫通,本座很是欣慰。你們拜入本座門下,輩分最長者也有近萬年,本座倒從未親身帶你們出去開開眼界。剛巧前幾日朱宣帝君廣發邀帖,相邀暮冬時節前往朱宣玉陽府,他養了十萬年的一尊靈石內有胎動,似是有什麼天地靈物要生出,你們可願隨本座同去?」
先生居然會帶他們出門!這簡直是破天荒頭一回!連跟了他最久的太堯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白澤帝君忽又歎道:「素日聽聞朱宣玉陽府的碧琉璃塔內鎮了一枚蚩尤大君的指甲,本座一直無緣得見,此次若有幸近處觀摩,便是了卻本座一大夙願。」
怪不得……弟子們頓時心領神會,蚩尤大君的指甲他要不來,只得親自出門去看了,又怕自己獨個兒去太難看,便捎上弟子們給自己撐腰。
殿門被打開,一排仙童各自捧著厚厚的新冊子魚貫而入,每位弟子矮几上又多了一本冊子。
「三日後便開始講這本冊子裡的東西,都提前背一下,本座隨時抽查。」白澤帝君笑吟吟地看著弟子們哀嚎抱怨,又道:「另外,此次去朱宣玉陽府,回來後每個弟子交三千字見聞錄。」
三千字見聞錄!還要背書!都是那個玄乙,沒事背什麼書?害他們也跟著倒霉!在明性殿當個弟子怎麼就那麼辛苦呢?
弟子們氣得紛紛告退出了合德殿。
古庭過來的時候滿臉佩服,開口就是:「你真的背下了整本冊子?好傢伙,你才是真神不露相!」
玄乙咳了一聲:「古庭師兄要是佩服我的話,能不能別給我做那個十全大補湯了……」
「說不定就是十全大補湯的功效。」芷兮笑吟吟地接口,湊過來看了看她包著白布的右腿,「這段時間都沒有血水滲出來,可見那個偏方果然有用。」
玄乙幽幽歎了口氣,他們倆態度變得和藹當然是個好事,可那個十全大補湯實在是壞得不能再壞了,再喝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出什麼壞事來。
清脆的鳥叫迴盪在合德殿內,先前給少夷送信的小翠鳥歡快地又飛了過來,蹦蹦跳跳等待少夷將那張畫並著情詩折好塞銅環裡。
「好了,小泥鰍。」少夷送走翠鳥,扭頭微微一笑,「是要師兄送你回冰雪殿,還是去南花園散散心?」
古庭見著他,臉上的笑容立即淡了下去,轉身便走。
看樣子他跟少夷之間的隔閡怕是極難消除了。
芷兮低頭看著少夷,他一點尷尬的神情都沒有,正笑瞇瞇地給玄乙講自己方才寫了什麼情詩。上次在下界也是,莫名其妙出現,莫名其妙又走掉,隨後便是連著三個多月不來聽課,也不知他到底搞什麼東西。
芷兮突然開口道:「少夷師弟,延霞下界了卻因緣的事,你知道嗎?」
他答得巧妙:「現在知道了。」
芷兮眉頭皺起:「她是因為你才不得不去下界了卻因緣,你不覺得愧疚嗎?倘若喜歡她,為何要折磨她?倘若不喜歡,又何必招惹她?」
少夷摸著袖口的花紋,輕道:「師姐希望我怎樣做?」
「和我希不希望沒關係。」芷兮有些來火,「我還要問你,和夫蘿是怎麼回事?你早知她與古庭師弟有婚約,為何不避嫌?即使不為夫蘿的名聲考慮,也該顧慮同窗之情!兩個神女為你鬧成這樣,退婚的退婚,下界的下界,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有錯嗎?」
少夷柔聲道:「好像是有點錯。」
「不知所謂!」芷兮被他氣得拂袖而去。
少夷看著她的背影笑歎:「我就怕這樣的神女,一本正經,凜然不可侵犯,一肚子天真論調。」
「我倒挺喜歡她。」玄乙摸了摸右腿,就是不大喜歡她的十全大補湯。
他忍俊不禁:「小泥鰍啊,和這樣的神女談情說愛最累了。該風情萬種的時候她放不下面子,該要面子的時候她又能做出叫你嚇一跳的事情來,苛求自己也苛求別人,受不得一點瑕疵,你以後可千萬別長成這樣。」
怪不得他從來不招惹芷兮師姐。
「好了,給她弄的我也沒心情了。」少夷彎腰將玄乙一把抱起,「走罷,送你回冰雪殿。」
玄乙低頭欣賞了一陣指甲,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少夷師兄,你不打算向古庭師兄道歉嗎?」
少夷奇道:「為什麼要道歉?」
「你毀了他的摯愛。」
少夷駭然笑了:「摯愛?這天上地下,從神界到九幽黃泉,從來就沒有摯愛,只有更愛。你喜歡一件衣裳,一輩子就只穿著它了?天真是一種罪過,天真的神族總會為罪過付出代價,今日不是我,也是其他神族,他總要被毀,他和夫蘿本就不是一路。小泥鰍,我一直以為你討厭他們,原來並不是?」
玄乙認真想了想:「不討厭。」
少夷悠然道:「那你就是討厭我了。嗯……你父母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也難怪。」
「少夷師兄多慮了。」她向他微微笑了笑,「我很喜歡你的。」
少夷眉梢輕揚,笑得魅惑:「你對我這麼壞,還說喜歡我?」
玄乙點頭:「我當然喜歡你,沒有了少夷師兄,這明性殿不知變得多無趣,有你在才好玩。」
他的聲音甜若蜜糖:「你這小泥鰍,甜言蜜語,真會哄我開心。」
「你開心就好。」玄乙把腦袋靠在他胸前,「真開心的話,師兄以後能幫我帶些好吃的茶點麼?那個十全大補湯我實在喝不下。」
少夷啼笑皆非:「好啊,你哄我就是叫我幫你帶好吃的。」
她不說話,抓著他的袖子輕輕搖了兩下,像小貓在嬉鬧。
這孩子以後絕對了不得。
「好好,我知道了。」少夷搖了搖頭,算她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