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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玉喝了一口茶,先前混亂的思維漸漸清晰起來,她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司馬習玉?還有,你……徒弟是誰啊?」

  成真秀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你那一頭紅髮,就是異域人的象徵。小徒前幾日和我說他要娶的女子是異域人,我一見你就明白了。先前一直擔心異域女子愚鈍癡纏,但見了姑娘,我卻不擔心了。小徒日後就拜託你照顧了。」

  習玉幾乎跳起來,道:「那個混賬泉念香是你徒弟?」

  話音剛落,就聽門口一個人接口道:「混賬泉念香就在這裡,姑娘想罵可以罵個痛快。」那聲音十分好聽,卻讓習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猛然回頭,就見那個魔王穿著家常的白色衣裳倚在門邊對她笑。習玉腦子頓時開始發熱,戰鬥警備系統開始啟動。

  「你……你這個……」她結巴著,卻不知道該罵什麼,而且人家師父也在這裡,她怎麼好破口大罵?

  念香笑吟吟地走過來,先恭恭敬敬地跪下給成真秀磕頭,道:「弟子見過師父。」

  8.後山的長毛鬼(3)

  習玉坐回椅子上,狠狠瞪著他,他卻完全沒自覺似的,只是對她微笑,笑容天真討喜。成真秀咳了一聲,輕聲道:「念香,不許欺負姑娘家。司馬姑娘能來這裡,也是緣分,為師很欣慰你找了個好媳婦,這樣心願也少了一個。」

  念香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譏誚還是輕視,道:「好媳婦……嘿嘿。」

  「念香。」成真秀放低了聲音,念香趕緊收起笑容,露出正經的神色,可眼睛裡還在鬼靈精怪地笑著。

  成真秀歎了一聲,放柔了聲音輕道:「其實,是有事想和司馬姑娘說明,還請姑娘不要見怪,是關於小徒之病。」

  習玉愣了一下,道:「不是快好了嗎?那天我剛來的時候,泉老爺帶我去正廳,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怪人,能猜出我的來歷,還說他的病最遲一個月就能完全康復。」

  成真秀點點頭,道:「他的確是個異人,八卦星相無一不精。泉豪傑能請來這樣的人常住,是他的福氣。但我想說得是,小徒那其實不是病,發病之前,我傳了他一套新的心法,但小徒修煉不當,導致筋脈錯亂,命在旦夕。我為他過了十日的脈,一直到你來到泉府的那天,才理順了亂竄的氣。」

  什麼?習玉這一驚非同小可,下巴差點又掉到地上。

  「那,那不是病……也就是說,其實我根本不需要嫁給他……他本來就能好的……對不對?」天啊地啊,既然如此,那她為什麼還要那麼委屈地留下來?虧她還覺得如果不留下來,就害死一個人,為此她還特別擔心呢!這算什麼?

  「姑娘請聽我說完。」成真秀搖了搖手,示意她冷靜,「我為小徒過了九日的脈,絲毫沒有好轉的現象,但姑娘一來到泉府,他體內的真氣卻突然平服下來。這情況原本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但今日看到姑娘,我卻突然明白了。」

  他突然說道:「念香,你出去一下。」

  念香有些不甘願地站了起來,走到門邊回頭對習玉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害她又起了一身疙瘩。

  成真秀歎了一聲,輕道:「司馬姑娘,你其實不是我們這個世間的人,對嗎?」

  習玉呆了一下,才慢慢點頭,道:「的確,如果一定要說個準確的,我應該是千年後你們所謂的異域人。但這和泉念香的病有什麼聯繫嗎?」

  成真秀點點頭,道:「有很大的聯繫,因為你不是我們這個世間的人,因此你體內的真氣與我們都不同。你應該是九月的生辰,體質屬陰,而念香屬陽。我說簡單一些,就是你的體質,剛好是與念香相對的,你體內的真氣,甚至你的存在,都能給念香帶來莫大的好處,而他的存在,對你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明白了嗎?」

  習玉猛然搖頭,道:「不明白!」其實她根本不想明白!她根本不想和泉念香牽扯上哪怕那麼一點點關係!

  成真秀沉吟了一會兒,又道:「這樣說吧,你聽過磁石嗎?你與念香都是磁石體質的人,一個屬陰一個屬陽。磁石只有陰陽相吸的道理,因此你和念香從體質上來說,是相吸的。簡單來說,就是你們是天生一對。」

  天生一對?天生一對?這四個字成了雷鳴電閃,把習玉僅剩的一點點妄想打個粉碎。

  「所以,請你以後一定要陪在念香身邊。只有陰陽融合,才會成為一個整體,這樣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情,你們都能化險為夷。」

  陰……陰陽融合?習玉的雞皮疙瘩從腳底爬到頭頂,她顫聲道:「那個……師……師父!你的話能不能不要這麼肉麻?我……」不行,無法忍受了!

  她摔下杯子,掉臉就走,道:「抱歉,我當作沒聽見!今天的事我會全部忘記的!」

  成真秀急道:「司馬姑娘!你若執意不願,我也無法。但請你記住,離開念香,不只他日後容易遭禍,你也一樣!只有呆在對方的身邊才是最好的!」

  「我什麼都沒聽見!」習玉尖叫出來。

  「你對小徒,難道一點感情也沒有嗎?當真一點都不喜歡他嗎?他真的讓你如此厭惡?」

  8.後山的長毛鬼(4)

  習玉覺得那聲音簡直如同魔音穿腦,她大叫道:「一點都不喜歡!我對他厭惡極了!」

  話音剛落,就見念香站在門邊,嘴角掛著笑,靜靜看著她。習玉一下子把話全吞了下去,再也說不出來。他都聽見了?習玉尷尬極了,自己這樣毫不留情面的拒絕,是否太過分?

  念香看了她半晌,突然噴笑出來,然後指著她的鼻子,譏誚地說道:「我也一點都不喜歡,厭惡極了。醜八怪。」

  習玉想,這個人,真的是沒救了。可惡到了極點!

  9.成婆婆的魔鬼訓練(1)

  從後山回來的第二天,煉紅就憂心忡忡地找了過來。

  「習玉!你和念香到底鬧了什麼矛盾?」她急急問著。習玉正躺床上看書,懶洋洋地說道:「沒什麼矛盾,而是我根本就和他八字不合,什麼地方都看不順眼。」

  煉紅坐到床邊,歎道:「念香今天早上跑去老爺那裡,說你沒有禮教,不懂何為婦德。他說要你大婚之前去成婆婆那裡進行儀態修行,如果成婆婆不滿意,那他寧願病死也不娶你!」

  「什麼?」習玉一把摔下書,從床上跳了起來!他居然還惡人先告狀!

  「我才不要!搞沒搞錯?我可沒求著要嫁他!麻煩他清醒點,這樣正好!我馬上就走!大家都清靜!」她大吼著,怒火衝破了頭頂,轉身就要離開。

  煉紅趕緊去拉她,道:「妹子別激動!」

  習玉怒道:「我怎麼能不激動?讓那個老太婆來折磨我,泉念香真是卑鄙!我欠了他什麼?」

  煉紅歎了一聲,道:「老爺也沒說話,但一定是默許了。妹子,不是我說你,你的行徑的確不像一個賢德女子。當年我嫁進泉家的時候,成婆婆也為我做過修行,雖然很苦,但對於做好一個標準婦人卻是很有用的。相信我,成婆婆絕對不會故意折磨你。」

  習玉覺得不可思議,道:「拜託,是誰求誰?難道我哭著求著要嫁過來嗎?不要忘了當初是你們求我救人我才留下來的!還用那個什麼鬼風俗騙了我!我欠泉家什麼?我就是我,看不順眼就別來求我!找別人吧!願意做那個混賬男人老婆的女人不是很多嗎?」

  她摔開煉紅的手,這次是真動了怒:「我馬上就走!誰再攔我,我和誰翻臉!」

  她猛地踹開門,把門口的丫鬟們嚇個半死,一個個噤聲縮在角落,不敢說話。習玉突然停住,門口站了好幾個人,為首的是那天出來說話的滿頭白髮的成婆婆,一直到今天她才算看清這個老太婆的長相。她臉上滿是縱橫交錯的皺紋,也不知道年紀到底有多大,背部佝僂著,拄著一根鑲金的麒麟頭枴杖。

  此刻她正冷冷地看著習玉,眼睛雖然混濁了,目光卻依然銳利如刀。她身後站著幾個高大的僕婦,而那天背自己上台階的曲天青正依在她身邊,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少夫人這麼大嚷大叫的,是要去哪裡啊?」成婆婆淡然問著,聲音沙啞乾裂,好像一塊沙皮紙。

  習玉哼了一聲,道:「你管得著我嗎?我愛去哪就去哪兒,難道泉家還打算監禁我不成?」

  成婆婆幹幹地笑了一聲,道:「瞧瞧這火爆的性子,還怎麼做人婦?少爺說得對,是該好好調教一下了,省得像個野猴子似的,到處亂竄給泉家丟人。」

  「放屁!」習玉大吼了起來,「我有說要嫁給泉念香嗎?我像個野猴子又關你什麼事?我高興,我樂意,我喜歡!看不順眼就讓我走!那傢伙早死早超生!」

  成婆婆跺了跺枴杖,陰陽怪氣地說道:「口出惡言,辱罵夫婿,果然沒有婦德。泉家豈是任你來去的地方?既然答應了別人,就該遵守自己的諾言,你連這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嗎?」

  習玉惱道:「是你們用我根本沒聽過的風俗把我騙過來的!我有親口許諾要嫁給他嗎?我司馬習玉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但一諾千金還是知道的!只要我許諾過的東西,絕對不會反悔!但被人欺騙卻是另一回事!」

  成婆婆怪笑了一下,道:「騙你?堂堂泉家,百年世家,武林地位如此雄厚,用得著騙一個野姑娘來做媳婦嗎?少夫人,你沒膽子接受禮教修行就直說,怕暴露自己卑劣的本性也請直說,只要你說一句自己是個沒有教養,不願悔改的女子,我這個老婆子立即給你讓路!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泉家絕對不會再找你!怎麼樣?」

  習玉恨恨地咬牙,道:「為什麼我要這樣說自己?你們還講不講道理?」

  成婆婆呵呵笑了起來,道:「我明白了,少夫人根本是不敢接受修行,怕我這個老婆子藉機折磨你,對不對?沒有膽量就直接說,何必用他言惑人?」

  9.成婆婆的魔鬼訓練(2)

  習玉一衝動,叫道:「誰說我怕了?你有本事折磨我,我就有本事躲!」

  「哦……」成婆婆點了點頭,「那好,老婆子就想看看少夫人怎麼躲。既然不怕,那就跟老婆子一起去萬櫻院吧,我來教你怎麼做一個媳婦。天青,帶路。你們幾個,扶著少夫人,她太激動,免得昏在地上。」

  她跺了跺枴杖,身後那幾個高大的僕婦立即快步趕上,一人架一邊,幾乎將習玉抬了起來。習玉立即反應過來中了她的圈套,不由恨道:「死老太!泉家的人都是狐狸!只知道騙人!」

  成婆婆在前面哈哈大笑,道:「少夫人真是風趣,第一次有人這樣形容老婆子。但這種惡言以後不要再說了,老婆子會好好教導你的。既然是少爺的願望,老婆子就絕對不會辜負。」

  就這樣,三四個婦人架著大嚷大叫的習玉,一行人浩浩蕩蕩,開向萬櫻院。萬櫻院在泉家大院最東邊,因為裡面種了無數櫻花而聞名。萬櫻院多數住著女子,也以為泉家未來的媳婦做禮教修行而聞名。院中專門建了一間大屋子,鋪滿了柔軟的褥子,方便進行儀態訓練。

  那間屋子後來成了習玉的噩夢,除了睡覺之外,她幾乎一直都被關在那間屋子裡,被迫背誦無數《婦德》,《女誡》,被迫學習怎麼說話,怎麼笑不露齒,怎麼吃飯,怎麼走路,甚至……怎麼沉默。

  青青的小竹鞭在成婆婆的手上晃啊晃,習玉吞著口水,緊張地看著那根可惡的凶器,生怕它又抽下來。這個鞭子不知道是怎麼特製的,抽在身上不會有一點痕跡,卻特別疼,每次她背錯句子,或者做錯動作,小鞭子就唰地抽下來。

《憐香惜玉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