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香在她耳朵旁輕輕吹了一口氣,道:「別想那麼多,看,驛站快到了,可以有熱飯菜吃了。」
習玉抬頭一看,卻見前面果然有一個大驛站,竹子的籬笆牆還挺高,客棧裡燈火通明,馬廄裡栓了好多馬匹。她奇道:「還是那麼多人!該不會以後投宿的客棧都是這樣吧?」
話音剛落,卻聽客棧裡面傳來陣陣大笑聲,然後是觥籌交錯的聲音,裡面竟彷彿是在開宴會。兩人都是驚訝地對望一眼,下馬走了過去。客棧的大門半掩著,也沒有小二來招呼。念香將習玉護去身後,輕輕推開門,卻見客棧一樓的大廳裡有許多人,倒沒有多少江湖人,都是穿著北陀民族服飾的普通人,一個個喝得酩酊大醉,笑語殷殷。
眾人見客棧又來了兩個客人,不由都笑道:「哦!又來人了!快!小伙子快過來!」
1.初到北陀(2)
念香一時摸不準情況,只得陪笑走了過去,掌櫃的迎了上來,笑道:「客官兩位?好在咱們還有一間客房,您二位來的真是巧了!要不要與大夥一起喝酒?」
雖然早聽說北陀民風純樸,念香還是裝作不明白的模樣,茫然地問道:「掌櫃的,今兒是有什麼喜事麼?好熱鬧呀!」
掌櫃的還沒說話,一旁的客人早已笑道:「沒有喜事就不能作樂了?小伙子一定是從西鏡來的吧?西鏡人最多疑啦!掌櫃的今日生了一個女娃娃,一時沒來得及請客人,咱們這些投宿的便做大替他辦一個酒宴。喂,快來吧!你那小媳婦要是怕,就先上去睡覺吧!」
念香見他們都是沒有武功的普通人,眉眼裡一派純樸忠厚,心下不由有了好感,笑道:「哪裡的事!既然是掌櫃的添了女兒,應當慶祝的!」他大步過去坐了下來,早有人給他添了大碗的酒,他端起來一口喝乾,換來大聲的叫好。
習玉本來還有點害怕,可是看了一圈卻沒那麼害怕了,念香將她拉過去坐在身邊,貼著她耳朵輕道:「不用怕,都不是壞人,你若不習慣咱們一會兒就上去。」
他話還沒說完呢,旁邊那些北陀大漢都笑了起來,道:「小兩口有什麼悄悄話要說呢!待會有你們說的!先喝酒!」那人給習玉斟了大碗酒,酒呈蜜色,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那人又道:「喝酒!我呀,最不喜歡你們西鏡人的彆扭了!一個個都小家子氣似的,放不開!」
習玉不由端起碗來,喝了一大口,居然也不覺得辛辣,甜甜的,好像米酒一樣,她不由一口全喝了下去,放下碗,笑道:「好酒!」
此舉換來一片叫好聲,當下添酒的添酒,叫嚷的叫嚷,念香習玉兩人喝了幾碗酒下去,都毫無芥蒂地放開說笑。這些北陀旅人盡撿一些旅途趣聞來說,什麼出海遇到的巨大海妖,什麼深山裡挖到會走路的人參,習玉聽得津津有味。
鬧了半天,忽聽角落裡一個人揚聲說道:「咱們都是為了掌櫃的女兒慶生,來來!誰給唱個曲子!別光顧著說話呀!」
當下大家都說好,早有人用筷子敲著碗碟高聲唱道:「喜你千嬌百媚好容貌,憐你細弱楊柳好身腰。呀!我的乖乖心肝兒!咱不說鴛鴦比翼,神仙眷侶!只求日日看你,看到老!」
這歌還沒唱完,早被人笑了個半死,角落裡那人笑道:「混賬混賬!今兒是什麼日子給你唱著無聊小調!我來唱一首吧!」
念香聽他說話聲音深沉有力,竟好似是有功夫的樣子,忍不住回頭望去,卻見角落裡站起一人,大約是興起,竟然跳去了桌子上,他一頭亂髮,穿著一件襤褸的青色袍子,也看不出年紀來。當下他仰頭一口喝乾碗中的酒,放開喉嚨唱起來:
「你道四國無風光,你道異域多寶藏!豈不知東良多風流,人傑輩出!你不想西鏡如寶玉,珠色耀眼!南崎好地方,風沙陣陣,鬼哭桀桀;北陀聚豪傑,仗劍江湖,快意恩仇!」
他邊唱邊跳,看似雜亂無章,誰知動作裡卻諸多巧妙,無一點拖泥帶水。念香只覺他聲音豪放不拘,中氣十足,心下不由驚歎。此人絕對是個高人!剛想到此,卻不料那人腳下一個踉蹌,從桌子上滾了下來,周圍的人笑的笑罵的罵,紛紛上去攙扶。
那人卻倔強得很,不給人扶,逕自掙扎著站了起來,敲著碗又唱道:「小烏龜,爬呀爬!石頭山,高又高!」竟完全是一首荒腔走板的歌,眾人都拍桌子大笑,習玉也跟著笑,差點把桌子上的酒給拍翻了。
念香見她臉色嫣紅,滿身酒氣,知道她是喝多了,當下說了幾句客套話,攬著還在笑的習玉上樓。走到樓梯口,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人,卻見他還在大唱大笑,花白的頭髮撥去了後面,露出一張滿是皺紋的臉,雖然醉態可掬,但雙目卻炯炯有神,不知內力有多高深。
這樣一個高人,自己先前竟然沒看出來,可見他隱藏的有多深。此人年紀雖大,卻是放蕩不羈比年輕人更甚,想必也是個異人,不知他與師父相比誰高誰下?
1.初到北陀(3)
習玉已經醉得只會笑了,賴在他胳膊上,一步也走不動。念香一把將她扛去肩膀上,輕佻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道:「明明不會喝酒還搶著喝!下次再這樣,我可真的要欺負你了!」
進了房間,他先將習玉放去床上,然後點了燭火,要了熱水替她洗手洗臉。燭火下,她的臉白裡透紅,彷彿上好的溫玉,由於不勝酒力,雙眼更是如同水波一般,只是呆呆地看著他,乖乖地由他擺佈。
念香替她脫了外衣,用被子蓋好,坐去她身邊輕輕拍著她,柔聲道:「睡吧,你喝多了。」
習玉的眼睛卻瞪得比銅鈴還大,就是不閉眼,她也不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念香被她看得好笑起來,捏了一把她的臉,道:「你看什麼?人家喝醉了要麼睡覺要麼笑要麼哭,你怎麼就是發呆?想什麼呢?」
誰知她忽然張口,輕輕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指。那一口,如同一隻討好主人的小狗,輕輕的,膩膩的,麻麻的。她的聲音變得嬌滴滴的,道:「想你……」
念香愣住,卻見她忽然笑了起來,媚眼如絲,頭髮有些凌亂地撒在臉旁,實在是誘人之極。他喉嚨一緊,低聲道:「你醉了,別說話啦,快睡吧。」
習玉忽然抓住他的手放去臉上,閉上眼,喃喃道:「我的臉是不是很燙?念香你摸摸我,我好熱呀。」
念香只覺觸感如絲綢一般光滑細膩,他再也忍不住,順著她的臉撫摸下去,撫去領口,慢慢解開帶子,揭開衣服,彷彿即將要開啟一件珍貴的寶物。不知何處吹來的風,燭火忽然猛烈跳躍起來,明滅間,他的影子映在牆上顯得那樣緊繃飢渴。
他反手一掌熄了燭火,放下帳子,將她攬在懷裡,一點一點將她的衣服褪了下去。中衣,小衣,肚兜……當那具如同冰玉堆砌出的身體呈現在眼前的時候,他的呼吸幾乎都要停止。原來,這就是女子的身體,那般纖細柔軟。他彷彿第一次掉入一個神秘的領域裡,手足無措。
習玉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嗯」了一聲,一把抱住他,喃喃道:「我……我冷,被子呢?」
他只覺自己幾乎要死去,卻不明白是哪種死法。顫抖著伸出手,他緊緊抱住她,低頭去吻她的臉,漸漸狂亂,順著脖子吻了下去。她的腰肢柔軟到不可思議,是不是所有女子都是這般柔軟?他不知道,只想將她這樣拆解了吃下去。
一直吻去她小腹上,他已經無法把持,抬手便要去脫自己的衣服,誰知頭頂忽然傳來一陣沉沉的鼻息,她睡著了。念香只覺荒唐,有一個衝動要將她搖醒,告訴她自己現在的痛苦。可是她睡得那樣香甜,他實在不忍心,只好深深歎了一口氣,揭開帳子下床灌冷茶。
樓下傳來叫賭之聲,原來他們喝酒不盡興,開始賭錢了。念香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那張床此刻簡直如同龍潭虎穴,他再沒有走近一點兒的膽量,只能靜靜地看著窗外深沉的夜色,看著它一點一點變亮,晨曦微露。
不知過了多久,他靠在椅子上幾乎要睡著,習玉忽然呻吟出聲,他一驚,立即醒了過來,卻聽她有些駭然地說道:「我……這是怎麼了……?念香?念香!」
他急忙走過去,揭開帳子,卻見他那可憐的小媳婦正抱著被子,肩膀裸露著,驚慌無比。他有些做壞事後的心虛,趕緊坐去床邊輕道:「沒事……你昨天喝多了說熱,我便幫你……脫了衣服……」
習玉怔怔地看著他,突然漲紅了臉,「你……你趕快背過去!」她叫著,念香本來就無措,此刻只得乖乖轉身,由著她笨拙地穿好衣服,「你一夜沒睡嗎?」她問。
念香咳了一聲,只好撒謊:「不……我和他們在下面賭錢玩了一會兒。」
習玉揉著額頭,只覺頭痛欲裂,口乾舌燥,眼前也是金星亂蹦,念香端了茶過來,她趕緊喝了一口,道:「我腦袋好痛……以後再也不能這樣喝酒了!」
念香只覺氣氛尷尬,他趕緊找話題:「對了,你還記得昨天那個跳上桌子唱歌的人嗎?」
1.初到北陀(4)
習玉揉著額角下床梳洗,一面說道:「記得呀,那個穿的破破爛爛的人,他唱歌很好聽!」
念香輕道:「他是個高人,只怕武功不在師父之下。」
習玉洗了手臉,又喝了一口茶,回頭見他滿臉的仰慕神色,不由笑道:「你要是想和他學一招半式,直接和他說就是了!」
念香歎了一聲,「這人恐怕脾氣古怪,還是不要觸怒他老人家比較好。」說著他打了個呵欠,滿臉倦色,「我困了,讓我先睡一會兒。你別亂跑,吃了飯就上來吧。」
習玉答應了一聲,穿好衣服,挽好頭髮,回頭再看時,念香已經睡著了。她輕手輕腳地關門下樓,到了一樓,大廳裡面沒幾個人,桌椅還維持著昨天晚上的凌亂,想必他們鬧了很晚。掌櫃的也不在,他兒子站在那裡算賬。
習玉要了豆漿包子,正要轉身上樓,忽然眼尖瞥見角落裡坐著昨晚唱歌的老者,他還是沒半點樣子,癱在椅子上仰頭喝酒。習玉想起念香的話,不由微微一笑,轉身多要了一份早點,朝他走去。
2.賭徒高人(1)
「一大早喝酒,對身體不好的。老先生,吃點包子吧。」習玉坐到他對面,把包子推去他面前,一面偷偷打量他。他滿頭的花白頭髮,也不紮起來,都打結了,毛茸茸的,下面露出半張滿是皺紋的臉,看上去就像一個落魄的浪人。
那人忽然抬頭看了一眼習玉,從鼻孔裡哼了一聲,怪裡怪氣地說道:「無功不受祿,你這小姑娘突然過來示好必然沒好事,我才不要!」說著他又仰頭喝了一大口酒,打了一個酒嗝,抬起他那滿是泥濘烏黑的手掌,揉了揉通紅的酒糟鼻子。
習玉笑道:「你老人家疑心病真重,難道我就不可以花錢請你吃一頓早飯嗎?」
那人哼道:「誰知道你安了什麼心?好好的給一個陌路人花錢。我不要,拿走!」
習玉見他雖然口上堅決不要,可是眼睛卻一個勁盯著熱騰騰的包子,喉節上下滑動,顯然垂涎之極。她想了想,乾脆作出惱怒的樣子,一把搶過包子,撅嘴說道:「不吃就算啦!好像我在裡面下了毒一樣!你這老頭好重的疑心!」
她抓著包子正要轉身走,誰知那人忽然叫道:「別走!嘿嘿!好好的送上門的包子,我老人家幹嘛要拒絕!倒讓小姑娘笑話我疑心病!拿來拿來!」
他甚至不顧形象地一把搶過包子,一把塞到嘴裡,吃得狼吞虎嚥,被噎得一個勁兒打嗝。習玉急忙把豆漿推去他面前,他直接端起來就喝,吃相可怕之極。
習玉見他吃得歡喜,不由笑道:「這樣才對,好好吃早點,才會健康。」
那人一頓猛嚼,直把兩份早點都吃進肚子裡去,這才心滿意足地摸著肚子歎氣,一面用力搖頭,道:「不對不對!著了這丫頭的道!我吃了她的東西,一定要為她做事!這頓包子不該吃的!」話雖然這麼說,他還是快活地打了一個嗝。
習玉嘿嘿笑了起來,也不說話,只是歪腦袋看著他。那人嘀咕了半天,終於還是瞪向她,道:「說罷!要老頭子做什麼?偷寶貝還是抓人?」
習玉說道:「都不是,我看你老人家一個人閒雲野鶴,怪自在的。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收徒弟呀?找個人來伺候你也好嘛。」
那人瞪圓了眼睛,道:「放屁!老子從來不收徒弟!更何況是你這個沒半點本事的小丫頭!不行不行!這事免談!」
習玉見他站起來就要跑,一時顧不得他身上髒,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道:「我又沒說是我要拜師!再說,你吃了我一頓包子,花了我三兩銀子,難道抹抹嘴巴就想走人?」
那人勃然大怒,急急地在滿是補丁的衣服裡搜著什麼,嘴裡說道:「還給你就是了!不就三兩銀子嗎?老子多的是!」他掏了半天,除了從袖子裡掏出一團漆黑的棉花,便再無他物,頓時奇窘,說不出話來。
習玉忍不住咯咯笑了出來,得意地說道:「你沒錢還,就要答應我的要求,乖乖給人家做師父去,不然就馬上還我三兩銀子。」
那人呆住,喃喃道:「三兩銀子的師父……我何嘗如此廉價……」他忽然推開習玉的手,說道:「做師父是千萬個不行,絕對沒商量。你若是想要什麼寶貝,我倒是可以給你偷過來。我周人英雖然窮,不過絕對不欠人的,特別是你這種刻薄小丫頭的!說吧,你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