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
從七月一日起,我有事情要開始忙,沒辦法再一天兩更了。從此換成一天一更。
保證每章字數不低於三千。
給大家帶來的麻煩,很抱歉。我會盡快忙完,恢復一天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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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在浮玉島知道了離澤宮真正的身份之後,鍾敏言一直想著若玉的事情。既然離澤宮根本是不周山那邊的幕後策劃者,那若玉陪自己投奔不周山,就是一場戲?
他真的很想問問他,所有這一切。他將他當作真正的兄弟,他卻從頭到尾都在騙自己?
鍾敏言並不是一個非常相信命運的人,所以柳意歡當時開天眼,每個人說了一串話,他從來也沒往心裡去過。但是,今天他卻突然想起了那些話。柳意歡說他是個傻子,會被人騙,指的到底是烏童騙他,還是若玉騙他?
若玉遠遠停在一個亂石堆裡,青袍颯颯,身影甚是瀟灑。鍾敏言放慢腳步走過去,站在他身後,良久,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有呼嘯的風聲穿梭。鍾敏言終於有些忍不住,開口正要說話,卻聽若玉低聲道:「敏言,鐲子我送給了家妹,她十分歡喜。我代她謝謝你。」
鍾敏言一呆,好半天才想起是有這麼回事,自己花錢買了個鐲子,說送給若玉的妹妹。他勉強一笑,道:「小事而已,何足道哉。」
若玉緩緩轉身,面具後目光灼灼,定定看著他。這種目光令鍾敏言覺得有不好的預感,他不由退了一步。低聲道:「你怎麼?」若玉搖了搖頭,忽然道:「你我也算得上生死之交,我還戴著面具對你,也是對你的不尊重。」說罷,他抬手,將修羅面具摘了下來。
鍾敏言急道:「呃,不用!不是說不可在外人面前摘面具嗎?你戴回去吧!我並不在乎。」
話雖然這樣說,他還是很好奇地看了一眼。只覺他膚色和禹司鳳一樣蒼白,顯然是長久不見日光的後果。然而長眉入鬢,鼻樑挺直,雖然不若禹司鳳那般奪人眼球的清貴俊美,卻也是個斯文英俊地少年郎。只是那雙眼睛太深,太黑,令人不由自主感到危險。不太敢靠近。
鍾敏言怔了一會,才道:「你們離澤宮……是不是都……」
若玉並不否認,點頭道:「不錯,我們都是妖,靠著肋下的印封住妖氣,不讓修行之人發覺。金翅鳥……你知道嗎?本來是獨來獨往的高傲妖魔,但因為受過一人的大恩惠。於是受過那人恩情的一部分金翅鳥聚集在一起,建了離澤宮,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救出那人——你也應當知道了,那人就是被關在陰間的無支祁。」
鍾敏言喃喃道:「你和我說這些……何必……你知道的很多,司鳳都不知道這些……」
若玉道:「那是有柳意歡保護他,曾經讓大宮主發下重誓,不許將離澤宮地來歷告訴他,作為抽空他一年在外記憶的代價。你知道為什麼嗎?」
鍾敏言幾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得搖頭。
若玉又道:「尋常的金翅鳥一旦成妖,每片翅膀後都會長出三根巨大的翎羽,翅後六羽發出金光,便是妖氣了。然而金翅鳥中難得出擁有十二羽的血統,那是非常珍貴的血統,即使父母雙方都是十二羽,生下的孩子也未必是十二羽。所以。擁有十二羽地金翅鳥。對離澤宮來說。是絕對不會放走的福兆。十二羽比六羽多一倍,妖力也是六羽的一倍……」
鍾敏言靈光一動。急道:「司鳳有十二羽!」他現出原身的時候,眾人都看到了,他兩片翅膀後都有六根翎羽,是十二羽的金翅鳥。
若玉微微一笑,道:「你很聰明。大宮主也是十二羽,司鳳作為他的孩子,十分難得,繼承了十二羽的血統。司鳳出生地時候,老宮主曾想殺了他,因為離澤宮不允許與凡人的混血產生。可是翻開襁褓,老宮主看到了他身後的十二羽,立即改變了主意,司鳳就此逃過一劫,並被破格允許成為正式的離澤宮弟子。他身負十二羽,自然是學什麼都比旁人快,到了七八歲的時候,倘若不收斂力量,他已經能贏過成年的弟子。老宮主,大宮主,對他都十分期待……可惜,千不該萬不該,他遇到了當時被關在地牢裡的柳意歡。」
「等等!」鍾敏言打斷了他的話,沉聲道:「你和我說這些幹嘛?司鳳地過去我希望聽他自己和我說,而不是從別人那裡聽過來!你來找我,應當還有別的事吧?」
若玉笑道:「先把這些說完,再說我為什麼來找你。」
「柳意歡剛剛死了女兒,所以對禹司鳳簡直是寵到了骨子裡,只把自己對女兒的愛,全部轉移到禹司鳳身上。他逃離離澤宮那天,把司鳳帶走了,並且留下一紙書信,說離澤宮規矩害死人,他不能讓禹司鳳一輩子活活困死在這個牢籠裡。你可以想像,大宮主和當時的老宮主有多憤怒,老宮主更是被氣得當場吐血,拖了大半年才死。大宮主被認命為新的宮主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柳意歡,終於在慶陽找到了他。柳意歡自然是鬥不過十二羽的大宮主,
那時不知從何處偷到了天眼,一旦開了天眼,連大宮的對手,被弄得遍體鱗傷。最後柳意歡說,要將禹司鳳帶走,可以,但定海鐵索地事情不許讓他知道。他大約是去上界偷天眼地時候聽到了什麼,認定破壞定海鐵索地事情有違天道,以後必然遭致大難,於是要求大宮主答應自己不許讓禹司鳳涉足這件事。大宮主答應了,交換條件就是抽出禹司鳳這一年在外的記憶。因為柳意歡這個大嘴巴已經將一切都告訴了他,禹司鳳當時年紀小,自然是叫著要爸爸媽媽。然而他是大宮主地兒子一事除了少數幾人知道,其他人都被蒙在鼓裡。進了離澤宮就不許嫁娶是鐵的規矩。倘若讓其他人知道禹司鳳是宮主的兒子,那影響會十分糟糕。就這樣,大宮主把禹司鳳帶了回去,收他做自己的弟子,悉心教導,直到他十三歲那年去少陽派觀戰簪花大會,遇到了你們……」
鍾敏言想不到這其中竟有許多曲折,良久。才道:「既然……破壞定海鐵索是有違天道地事,你們為什麼還要堅持?你們大宮主這次把司鳳擄走,必然會將一切都告訴他吧?豈不是等於破壞了誓約?」
若玉沒有回答,半晌,輕道:「既然選擇了做人,就一定要有堅持的東西,否則何必做人?敏言。我從來沒說過自己家鄉的事情……金翅鳥是獨來獨往的妖魔,離澤宮是因為特殊因由才聚在一起的,不許嫁娶就是為了表示不被紅塵誘惑,每年離澤宮都會去海外搜刮有資質的小金翅鳥,作為離澤宮新弟子。很多弟子的家人都不同意離澤宮將人帶走,可是他們太強了,沒人能反抗聚在一起的金翅鳥。我也是這樣……硬生生被他們從父母身邊帶走。雖然每年離澤宮都允許家人前來探望。然而思鄉之苦,豈是一年一次能解地?我們這樣與坐牢無異。」
鍾敏言低聲道:「我以前並不知道……原來你也有許多辛苦……」
若玉又道:「我的小妹子,按照你們凡人的年齡算法,應當已經十四歲了,已經能化成人身。她本來應該和同齡的金翅鳥一樣,在外面歡快地飛翔,尋找傾慕的郎君,繁育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如今只能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每天只有望著頭頂窗戶裡地藍天。她已經連話也不會說了,瘦的可怕。」
鍾敏言見他的語氣到後來變得淒厲,忍不住心驚,低聲說道:「那真是太可憐了……為什麼會在地牢裡?」
若玉笑了笑,忽然輕輕把面具戴上,悠然道:「因為她被作為牽制我的工具,只要她還活著。還在地牢裡。我就不得不為了她去做許多我不情願的事情。比如……做那個愚蠢之極的臥底。比如。去殺禹司鳳。再比如,來殺你……」
他話音未落。人已到身前,鍾敏言大吃一驚,倒退數步,慌亂地要拔劍抵抗,可他的動作快得驚人,眼前寒光一閃,他地劍已到胸前。
鍾敏言在這個瞬間,忽然起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念頭,依稀是許多年以後,他娶了玲瓏為妻,生了兩個孩子。孩子們嘻嘻哈哈地在台階上奔走,玲瓏和璇璣在房裡說久別重逢的悄悄話。他穿著納涼的袍子,和禹司鳳若玉三人,在中庭的石桌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縱談天下,暢快淋漓。
如果真有這一天,那真是太好了。
他怔怔盯著自己的手,手按在一柄劍上。劍的大半已經穿透了他地肋下。滴答,滴答,鮮血順著指縫滴在地上。他執拗地看著自己的手,彷彿還不相信那劍已經穿透了自己,他要辨一辨真假。
若玉輕輕扶住他滑下來的身體,貼著他的耳朵,低聲道:「這些秘密在我心裡已經憋了很多年,找不到人可以說。如今說給你這將死之人聽,我真是痛快。」
鍾敏言只是盯著自己的手,彷彿沒聽見他的話。
若玉柔聲道:「敏言,你真是個好人。一直在騙你,真是對不起。」
說罷將劍一抽,血光四濺,他輕輕甩去劍上的血跡,瀟灑地收劍回鞘,慢慢走了幾步。忽然想到什麼,回頭似是不捨,看了他一眼。良久,才輕歎一聲,目中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模糊了眼睛。
風,忽然吹了起來,亂石堆後彷彿又站著一個人,青袍長髮,雙手攏在袖子裡。若玉怔了一會,才緩緩走過去,慢慢跪下,低聲道:「參見副宮主。」
話未說完,面上便被輕輕一刷,他一頭栽倒,唇角流下血來。他很快跪直了身體,垂頭不語。
副宮主輕道:「誰讓你與他說了那麼多?誰讓你將面具摘下?在不周山讓你探聽烏童地事情辦得也不好,這件事你又辦得拖拖拉拉。你很會惹我生氣。」
若玉沉聲道:「是!是弟子犯錯,請副宮主責罰!」
副宮主轉身便走,一面道:「責罰你什麼?你妹妹被我關起來,你是一肚子怨氣呢。我要是逼得緊了,你這隻狗還不會跳牆?」
若玉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才緩緩起身,跟在他身後,很快便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