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多好的地方,雖然一堆七扭八歪的小胡同,可是走出去就是市中心,去哪都方便。
因此刁民眾多,釘子戶們一會排成「人」字一會排成「一」字,讓拆遷辦好生滾了一番釘子床,險些剝掉了一層皮,才總算把這些人都擺平了。
老街坊們都能得到一比不小的補償款。
三胖一家人和魏謙都商量好了,在老熊的攛掇下,他們在一個不錯的地段看中了三套房,正好是一梯三戶——剩下那個他們倆打算留給麻子媽,她是個殘疾人,幹什麼都不方便,得有人就近照顧才好。
新房子那邊,被老熊的夫人大包大攬地全權接過去了,三胖的父母還會經常過去,三胖和魏謙壓根就當了甩手掌櫃,看都不看。
老熊的夫人是個挺讓人費解的人,她的性格就像個隨時準備奔月升天的二踢腳,火爆極了,尤其對待老熊,動輒抓耳朵擰肉地家庭暴力一番……當然,老熊這個趴耳朵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就好像《紅樓夢》裡那個王熙鳳,但凡碰見一點能顯示她能力的事,都忙不迭地往前湊,重在攙和地往自己身上攬責任。
她辦事也如同她的人一樣乾淨利索,面面俱到。
魏謙有一天順路,過去看了一眼,被半成品給嚇了一跳,像他這種五星酒店和豬窩一樣住的人也不得不承認,熊嫂子的品味是達標的。
種種跡象,說明熊嫂子這個人很可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而這樣一個性格和能力都不安於家室的女人,竟不知道怎麼的,離奇地做了老熊的全職主婦——說真的,老熊家實在沒什麼好全職的,雙方老人都不用他們費心,家務請人做,而這兩口子結婚十年也沒孩子,熊夫人一天到晚在家也不知道能幹點什麼,非得閒得蛋疼不可。
三胖曾經好奇過她為什麼不工作也不要孩子,被魏謙沒好氣地喝止了,魏謙從小就不耐煩打聽人家家裡的雞毛蒜皮。
熊嫂子那邊進展一切順利,魏謙他們卻不怎麼順利。
這天三胖跑到了魏謙家裡,魏謙也少見地早早回家哪都沒去,倆人主要是為了合計麻子媽怎麼辦的事。
他們倆這幾年,經過了苦日子,後來跟著老熊,也確實是東奔西跑、小有積蓄,然而從始至終,都兌現了說給死人聽的諾言。
麻子媽沒短過一口吃穿,時刻有人照應,逢年過節,一定是三胖和魏謙輪流把她接到自己家裡。
可乾兒子再親,也不是親兒子。
六七年了,她那丑兒子麻子一眼也沒回家看過,除了匯款回家,就只有偶爾寄來幾封信。字跡稚拙可笑,歪歪扭扭,話也是隻言片語,每次魏謙念給她聽,她都覺得沒來得及聽出滋味來,就沒了。
然而偽造書信的辦法已經越來越不好用了,這幾年隨著手機的普及和通訊的便捷,麻子媽有時候總是疑惑,她的兒子出去跑生意,每次給她那麼多錢,為什麼自己就不裝個電話呢?
每次她跟魏謙他們絮叨這件事的時候,都能讓那倆小子出一後背冷汗。
好在,最近她已經不提了。
眼下老房子就快要拆了,麻子媽不出意外地不樂意走,縱然倆人已經輪番把新家吹得天花亂墜,她依然捨不得——麻子媽說,她怕搬走以後兒子回來找不著家。
魏之遠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三胖和魏謙站在窗邊上,一人手裡夾根煙,一人靠著一邊的窗戶,一同望著大槐樹的方向,比著賽的沉默。
魏之遠猝然見到魏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三哥……哥,你怎麼回來了?」
他一嗓子打破沉默,三胖這才動了動,回頭仰望了這個大小伙子一眼,痛苦地說:「謙兒,咱弟弟讓你餵了什麼東西,怎麼長成了一個大房梁呢?」
魏謙心裡很煩,隨手把煙掐在窗台上:「房梁也比你長成個大門板強——你……唉,算了,我再去和她說說。」
說完,他快步地走下了樓,麻子媽正坐在大槐樹下納涼,她的臉依然是凹凸不平的,才不過中年,眼珠已經渾濁了,泛起老年人那種沉沉的暮氣來。
看見他來,麻子媽抬頭對他笑了笑:「謙兒。」
「姨。」魏謙走過去,拎起褲腳蹲在她身邊,同時心裡琢磨著措辭,他實在是已經沒詞了,但凡能想到的他都說到了,再說就成車轱轆話了。
魏謙真有點崩潰,他每天忙得腳不沾地,自己新家只匆匆看了一眼就再也抽不出工夫了,還要一天到晚地打擊精神,來跟麻子媽來回扯皮。
要是別人他早跳腳急了,可麻子媽……魏謙委委屈屈地蹲在地上,苦笑了一下,只好捏著鼻子忍了。
他有點鬱悶地對麻子媽說:「我就不明白了,咱們這鬼地方有什麼好住的,新房子哪不比這好啊?」
麻子媽緩緩地垂下眼睛,溫柔地看著他。
魏謙繼續說:「我覺得您想得也太多了,麻子都那麼大人了,又不是三五歲的小崽子,回來就算真找不著家,他就不能跟誰打聽打聽嗎?我……」
麻子媽突然問:「姨是不是給你跟三兒找麻煩了?」
何止是麻煩,簡直麻煩得要命啊!魏謙心裡抱怨,他是為了這事專程匆匆趕回來的,晚飯之前還要把自己收拾出個人模狗樣來,跟著老熊充當跟班,連夜趕火車去看一個外地的項目。
魏謙一口氣堵在嗓子裡,苦膽汁都快從胃裡翻上來了,到底還是生硬地擠出一個笑容來:「不會……那怎麼會呢?」
麻子媽看了他一會,忽然出乎他意料地鬆了口,她說:「那……那要不就算了吧,姨真不是故意給你們添麻煩,我年紀大了,在這住了大半輩子,突然讓我搬家,我反應有點軸,一時掰不過齒來。」
魏謙聽出了她口氣鬆動的弦外之意,簡直欣喜若狂,沒想到自己幾次三番地居然真能感天動地,讓麻子媽這老頑固鬆口,忙趁熱打鐵地問:「姨,那您是願意搬嗎?」
麻子媽避開他的目光,垂下腦袋,好一會,才小幅度地點了點頭:「那就搬吧。」
魏謙一時間如釋重負,忙從地上站了起來:「行!那沒問題,明兒叫我三哥帶您去簽合同領補償款好吧?哎喲我的親姨,您可算是點頭了,要不然我可真要給您跪下了。」
麻子媽說:「以後就走了,我想再看看老街坊,你推我一圈行嗎?」
她只有一條胳膊使得上力氣,坐輪椅把自己推出院子還勉強可以,路長了就不行了。
魏謙二話不說地單膝跪下來:「推什麼,我背著您!」
他背著麻子媽緩緩地走過每一條髒亂差的小胡同,依舊是熙熙攘攘,依舊是滿地跑的小崽子,只是上一代的小崽已經長大了,在樓下跑著玩的已經換了一批;依舊是亂停的自行車,隨處可見的非法涼棚,用自己陽台改的居民小賣部;依舊是那棵一到夏天就沒完沒了地掉綠油油的「吊死鬼」的老槐樹。
魏謙一邊走一邊說話逗麻子媽高興,比如當年他和麻子是在哪個路口聯手收拾過三胖,三個人後來又是怎麼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比如他們家舊油條攤原來是在什麼地方……突然,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在了魏謙的脖子上,讓他陡然住了嘴。
隨後,接二連三的眼淚紛紛地落在魏謙的脖子上、臉上,他背後傳來壓抑嘶啞的嗚咽聲。
魏謙腳步一頓,那一刻,他只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他們倆花了六七年的時間編的漏洞百出的謊言,終於在無數次的岌岌可危後,還是被戳破了。
他第一次聽見麻子媽那樣說的時候,就應該能意識到的。
活人怎麼會找不著家呢?
魏之遠一直在窗邊看著。
他看見麻子媽那張佈滿傷痕的臉,一哭起來,傷疤紅得厲害,越發嚇人了。大哥不在家的時候,魏之遠給她送過飯,每次過去,她都很慇勤地抓一把糖或者小零食放在他兜裡——即使他已經不小了。
魏之遠從她身上每每感受到的是一種認命的木然,和近乎是低三下四地討好,好像哪怕留他五分鐘,多說幾句話也好。
她那樣的寂寞隱忍,魏之遠從沒有見過麻子媽這麼痛哭過。
而她的眼淚落在魏謙的臉上,就好像他也哭了一樣。
可魏之遠知道,大哥是不會哭的。他從大哥咬緊的牙關和深深的眼神中,看見了某種心如刀絞的克制。
魏之遠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那張側臉,心口的熱血好像突然逆流了,溫溫熱熱地流轉過他的整個胸口,把他的心泡得幾乎是酥軟的。
三年了,每每靠近大哥,魏之遠都會覺得週身那種讓他噁心又焦躁的黏膩感揮之不去,在這片刻的光景裡,那股粘膩感竟然奇跡般的消散了。他一直盯著魏謙把泣不成聲的麻子媽重新放回輪椅上,推進麻子家的小院,直到看不見為止。
魏之遠一瞬間悵然若失——他一直在試圖模仿、超越大哥,以此降低他對靠近大哥的緊張感,他也一直不怎麼盼著大哥回家,因為那人總在眼前晃,會攪亂他難得的平靜——而此時,魏之遠心裡忽然產生了某種近乎「思念」的情緒,即使魏謙剛剛還在他眼皮底下,他迫切地想和大哥心平氣和地說幾句話,想放任自己貼近大哥一點,聽聽他都是怎麼想的。
他胸中一直熊熊燃燒的獵獵業火似乎突然剝落了專橫跋扈,漸弱漸緩,成了一把暖烘烘的火苗,蔓延出某種幽暗婉轉、一波三折的情愫。
魏謙很快就回來了,仰面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先重重地歎了口氣。
過了片刻,旁邊一動,魏之遠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魏之遠隨手取過桌上的小刀和蘋果,仔細地削好蘋果皮遞給魏謙:「哥,你為什麼對油條姨那麼好,她也不是你親媽。」
魏謙接過來,嘴角牽動了一下:「哪那麼多為什麼,不為什麼。」
魏之遠:「怎麼會不為什麼?」
魏謙頓了頓:「你麻子哥……你還記得你麻子哥嗎?」
魏之遠點點頭。
蘋果不大,魏謙一口啃掉了小半個,腮幫子鼓起好大一塊,只是裡面正在長智齒,嚼東西很彆扭,好一會才嚥下去,而後他對魏之遠說:「當初如果死的是我,你麻子哥就算砸鍋賣鐵,也會把你和小寶帶大的。」
魏之遠一條長腿曲起來搭在床邊上,安安靜靜地低頭仔細打量著魏謙的眉眼,從中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來,他幾乎想要伸手摸一摸。
少年心裡想,為什麼也對我這麼好呢?我也不是你親弟弟。
可這句他沒有問,在心裡轉了一圈,最後消散在了四肢百骸裡。
魏謙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叼住蘋果騰出手,拎過一個包,對魏之遠招招手:「來。」
說完,他又往小屋張望了一眼:「小寶不在家吧?」
魏之遠:「她們校舞蹈隊訓練去了。」
「舞蹈隊是什麼玩意兒……她那點心思就不能用在正地方。」魏謙皺了皺眉,顯然是聽到這個組織,挺不滿意,但是很快拋到了一邊,把包遞給魏之遠,「打開看看。」
那是個電腦包,魏之遠早就看出來了,他遲疑地看了魏謙一眼,小心地打開,只見裡面是一台嶄新的筆記本電腦。
魏謙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數落說:「你不是要參加那個計算機競賽嗎?你們老師昨天都給我打電話了,說你老往學校機房跑特別不方便——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以後缺什麼就跟我直說,我賺錢是為了什麼的?」
魏之遠笑了笑,他像個真正的孩子一樣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指尖珍而重之地擦過電腦光亮的蓋子。
魏謙低頭一看表:「哎喲不行,我得走了,別給小寶玩,最好也別讓她看見,她夠玩物喪志的了,聽到沒有?」
魏之遠:「謝謝哥。」
那天魏之遠一直目送著魏謙拿好隨身的行李,還不忘隨手拎了一本書,大步走到路口,叫了輛出租車走了。
少年站在那裡,回味著自己方纔的心情,似乎想弄出個所以然來,好好明白明白,然而很快就放棄了。
如果不是來得莫名其妙,怎麼能算是怦然心動?
到了陽曆年底,魏謙正被開題報告和老熊那頭一個懸而未決的項目一起折磨的時候,他們一起搬進了新家,魏之遠也終於有了自己的房間。
宋老太第一次推門進去的時候,簡直就像是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她一輩子沒住過這樣漂亮的家,拘謹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宋老太整個人像分裂了一般,一會夢遊一樣地問:「這是咱們家嗎?咱們以後就住這嗎?」
一會又橫眉立目地罵魏謙:「我看那兔崽子純粹是有點錢燒的!才吃飽飯幾天,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這得花多少錢啊這敗家折壽的混賬東西,他怎麼不乾脆買個王府住啊?剛賺來仨瓜倆棗錢,嘖嘖,陽世三間要容不下他了!」
這回哥仨一起默契地無視了她喜氣洋洋的罵街聲。
一方面慶祝喬遷之喜,一方面也是感謝熊嫂子出的力,三胖和魏謙兩家人合起來請了老熊兩口子一頓,吃到一半才知道,那天正好是熊嫂子的生日。
於是晚上三胖和魏謙又陪著熊嫂子一起過生日去了,熊嫂子一個電話叫來了一大幫年輕人,一群人到附近一家會所裡包了個包廂。
熊嫂子叫來的人裡大部分是年輕姑娘,不但普通的年輕姑娘,這些姑娘的精氣神都和別人不一樣,甭管是五官驚艷的還是長得比較一般人的,身上都帶著某種說不出的藝術氣質,特別賞心悅目,三胖這丟人現眼的肥肥看得眼都直了。
老熊妻管嚴,一群美人在眼前,他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眼觀鼻鼻觀口地坐在一邊參禪。
三胖:「乖乖,嫂子哪認識這麼多大美女啊?」
老熊小聲對告訴他們:「你嫂子以前是文工團的,這些都是她帶過的小姑娘。」
「以前」?老熊沒說現在為什麼不是了,魏謙也沒打聽,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其中一個女孩身上。
她……那個女孩漂亮得光芒四射,而那種美不是女孩子式的可愛,也不是女學生式的知性和清純,而是一種純粹的、毫無雜質的女性美。
有的女孩讓人聯想起鄰家妹妹,有的女孩讓人聯想起某種小動物,有的女孩則讓人聯想起某種風格的畫,可這個姑娘不會讓人聯想起任何東西,她站在那的時候,就只會讓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這是個女人。
熊嫂子慧眼如炬,眼光一瞥就發現了,偷偷用胳膊肘頂了老熊一下:「哎,你看。」
老熊以為組織的考驗來了,連忙誠惶誠恐地表明立場:「我不看。」
熊嫂子掐了他一把:「我讓你看小魏,你發現沒有,自從婷婷進來,小魏那眼神就連掃都沒掃別人一眼——哎哎,我問你,他沒對象呢吧?」
把老熊愁得,長吁短歎地對他老婆說:「你怎麼又迷上說媒拉縴了呢我的姑奶奶?」
「積德,積德你懂不懂?」熊嫂子說完,揚聲沖那個女孩子打招呼,「婷婷,過來,姐給你介紹個人!」
婷婷應了一聲,從女孩堆裡站起來走過來。
三胖這才從眼花繚亂的美女裡回過神來,乍一看見婷婷,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睜大了眼睛,立刻出聲阻止:「嫂子,別……」
可是熊嫂子已經快人快語地拉過了魏謙:「這是嫂子以前一起工作的,叫婷婷,這是小魏,魏謙,你姐夫帶來的,婷婷姐告訴你,這小伙子可厲害,青年才俊,還是名牌大學的,長得也帥吧?你們年輕人多認識認識……」
魏謙猛地一縮手,熊嫂子不明所以地抬起頭,卻發現他的臉都白了。
婷婷友好地和他打招呼:「你好。」
魏謙的表情卻像見了鬼一樣,他定了定神,勉強維持住了自己的風度,對婷婷擠出了一個微笑,然後飛快地道歉說:「嫂子我今天有點喝多了,胃不大舒服,得出去醒醒酒。」
說完,他就逃也似的跑了。
三胖「哎喲」一聲,立刻也追了出去。
魏謙一路衝到廁所,反手鎖上隔間的門,扒著馬桶吐了個翻江倒海。
三胖忙在外面敲門:「謙兒?謙兒沒事吧?」
魏謙沒有答話,他把能吐的都吐了,最後幾乎是精疲力竭,這才緩緩地順著牆根坐在了地上。
三胖聽見他的聲音低而微弱的傳出來:「沒事三哥,你讓我自己歇會。」
三胖縮回了手,不敢吱聲了,靜靜地等在隔間外面。
魏謙手肘撐在膝蓋上,抬起頭,眼皮眨也不眨地看著房頂刺眼的白色燈光,覺得空虛而難過。
他不認識婷婷,也從沒有在任何地方見過這個姑娘,而當她走進來的一瞬間,魏謙就有種被擊中的感覺。
他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身上的似曾相識是哪來的,只是本能地被她吸引——魏謙有生以來,從生理到心理,還從未對一個異性起過這麼大的興趣。
那一刻魏謙忽然發現,原來自己只會被一種類型的姑娘吸引,還沒等他想明白這個姑娘屬於哪種類型,熊嫂子就自作主張地把她叫到了面前。
而當她走進,身上隱約的花香暗流湧動地衝他襲來,又抿唇一笑的時候,魏謙簡直難以形容自己的感覺。
他面對面地明白了她身上的似曾相識從何而來。
她那種純粹的、不受任何行為舉止乃至容貌美醜影響的女性氣質,竟然神似他十年前去世的媽。
年輕的身體裡澎湃的荷爾蒙還沒來得及冷卻,魏謙的心已經被拖入了一個冰冷的深淵,他一點也不想回憶自己是怎麼不完美地應對完,是怎麼一路忍到了廁所才吐出來。
他觸碰到了自己揮之不去的浮生夢魘,無論如何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那天魏謙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的家,他並不是醉,只是累,累得他開門到家,沒來得及回屋,就癱在了沙發上,什麼也不想思量,倒頭就想睡。
片刻後,身後的臥室門「吱呀」一聲打開,魏之遠走了出來。
「哥?」他跪在沙發邊上,輕輕地推了魏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