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縱然五內俱焚,魏謙也就只是不易察覺地晃了一下,幅度之小,甚至除了魏之遠沒有人注意到。
魏之遠一把攥住他的手,感覺到他的手滾燙,他心裡一驚:「哥,你……」
魏謙充耳不聞,甩開了他的手,大步往人群裡走去。
就算地上等著他的真是一具撞得亂七八糟的屍體,他也得親眼看清楚了。
魏之遠剛要抬腳追上去,突然聽見遠處有人叫了他一聲:「謙兒!小遠!」
魏之遠回頭一看,只見老熊的車就停在不遠處,人太多,他們過不來,車門開著,熊嫂子正打著傘站在那又蹦又跳地喊人,而她旁邊的,是頭也不敢抬的宋小寶。
對啊——魏之遠舒了口氣,他發現自己其實也把這茬忘了——哪個民間高手乍一見宋小寶,能火眼金睛地看出她的真實年齡其實都已經十六了呢?
魏之遠緊走兩步扯住魏謙的胳膊,硬把他從人群裡拽了出來,扳過他的肩膀轉了個身:「哥,別急了,小寶找著了,在那呢。」
魏謙順著他的手指看了一眼,片刻後,他繃緊如弓的身體驟然鬆懈了下來,魏謙情不自禁地往旁邊踉蹌了半步。
而後他自己站穩了,面無表情,既看不出喜色,也看不出怒色,只是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連冷汗再雪水,都已經濕透了。
他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戰。
熊嫂子是個咋咋呼呼的熱心腸,一聽說就發動了很多朋友幫忙留意,也巧了,她一個閨蜜正好業餘時間在少年活動中心當合唱團輔導老師,小寶那一身衣服穿得鮮亮非常,那位老師剛好看見了有印象,老熊兩口子這才開車過來碰碰運氣。
其實宋小寶這個同學從小就慫,骨子裡就是個漢奸叛徒的好苗子,難得熱血上了頭,能幹出一檔子這樣的壯舉。
然而威武雄壯在她的生命裡始終如曇花一現的,被冷風一吹,她熱血涼了,立刻就後悔了,小寶當時第一反應,就是趁夜偷偷跑回家,假裝這件事沒有發生過,結果一摸兜,發現出來得太急,又忘帶鑰匙了。
鑰匙這個俏皮的小玩意,簡直生來就是專門來克她的。
可以想像,這時候回家一敲門,把大家都敲醒,她意圖離家出走的行為肯定也就暴露了,到時候大哥一定會活剝了她的皮,恐怕連奶奶也救不了她的小命了。
一想到那樣血腥暴力的場景,宋小寶連肝都顫悠了起來,末了,她只好把心一橫,像被逼上梁山一樣,硬著頭皮繼續她的離家出走大業。
她跑到少年活動中心附近的一個小旅館,想湊合住一宿,誰知隔壁是一對意志堅定、冒著嚴寒來開房的野鴛鴦,嚴酷的自然環境絲毫沒有影響人家為人類千秋萬代繁衍而戰的決心,床板嘎吱了一宿。小旅館隔音不好,小寶足足一宿沒睡著。
在這樣一種惡劣的環境裡,宋小寶記吃不記打的天性冒了出來,她那滿腔六月飛雪般堪比竇娥的委屈在隔壁的叫床聲裡蕩然無存,開始擔驚受怕起來。
老熊他們找到她的時候,小寶正繞著少兒活動中心後面的體育場一籌莫展地來回走圈。
老熊得意洋洋地指著她對老婆說:「你看,我說丟不了吧?」
魏謙過去的時候,已經問明白原委的熊嫂子正在訓小寶:「你這小丫頭,膽子怎麼這麼大呀?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往外跑,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錢不夠花怎麼辦?出點意外怎麼辦?坑死你哥啊?」
小寶摳著自己的手指,見到魏謙走過來,緊張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做懺悔狀,十指橡皮泥似的稀里嘩啦地攪在了一起。
老熊不知從哪抽出了一條毛巾給這狼狽的兄弟倆:「嘿,這倆落湯雞,快擦擦。」
熊嫂子見到魏謙,本著各打五十大板的原則,也沒繞過他:「你,有你這麼當哥哥的嗎?剪小妹妹的頭髮,你怎麼不拿把刀往她臉上劃一下?我們跳舞的怎麼了?跳舞的低人一等啊?世界的美好都是靠我們這些不、務、正、業的人呈現的,你就狹隘吧你,年輕輕的就這樣,等你老了,不定變成個多討人嫌的老頑固呢。」
老熊忍無可忍地拉了她一把:「你快行了吧,哪都有你,怎麼那麼有演講欲呢?你那話省著點說,等我哪天出息了,讓你上聯合國大會上講去,行了吧?」
魏謙卻不知是無話可說還是說不出來,沒有應聲,只是有點僵硬地挑起嘴角,沖熊嫂子笑了一下,輕聲說:「謝謝嫂子。」
原本還想針對發言權問題鎮壓老熊三百回合的熊嫂子,莫名地被他這麼一笑弄得說不出話來了,只好訕訕地閉了嘴。
一路上,魏謙一聲沒吭,小寶覷著他難看的臉色,心裡越發忐忑。
老熊通知了三胖和其他人,一直開車把他們送回家後才告辭了。
結果小寶一推門進去,就遭到了宋老太的爆發。
頭天晚上宋老太怕魏謙打她,還在使用各種小手段維護她,今天,她卻擼胳膊挽袖子地自己上了。
老太太接到「人找到了」的通知,懸著的心光當一下落了地,連忙念了幾句菩薩保佑。
謝完了菩薩,她就拿著掃帚站在了門口,做好了女子單打的準備,在小寶第一聲「奶奶」出口之後,宋老太就掄圓了掃帚桿,劈頭蓋臉、打蒼蠅一樣地揍了她一頓。
宋老太但凡想幹點什麼,必須得雞飛狗跳,得有足夠的場地任其發揮才行。
魏之遠和魏謙自覺遠離戰圈,貼著牆站住了。
魏之遠還正奇怪大哥為什麼不攔著,突然,他肩上一重,魏謙一隻手壓在了上面。
「扶我一把。」魏謙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他眼皮好像要被黏在一起,費力地睜開一條縫隙,卻基本看不見東西。額角的冷汗順著鼻樑不停地往下流,連口氣都喘不上來。
魏之遠還沒來得及伸出手,魏謙的膝蓋就軟了,他整個人晃了晃,一頭栽了下去。
魏之遠一抄手把他撈了起來,透過厚厚的冬裝都能感覺到他身上好像燒了火炭一樣的熱度。
宋老太一愣,連忙扔下掃帚,大呼小叫地跑過來:「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魏之遠伸手在魏謙額頭上試了一下,好,都能煮雞蛋了,立刻彎下腰背起已經毫無知覺的魏謙:「發燒了,奶奶,你把溫度計和常備藥找來。」
宋老太應了一聲,回頭看見小寶還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看什麼看?還不都怪你!都是你氣的。」
魏之遠噓了她一聲:「別吵。」
宋老太莫名地順從了他的指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已經開始像當年信服魏謙一樣信服這個半大小子了。
魏之遠把魏謙背到了他的臥室裡,把小寶和奶奶支使得團團轉,又剝下魏謙身上帶著潮氣的外衣,倒好熱水餵他吃藥。
這時,魏謙就已經從短暫的昏迷中醒了過來。
他先推了魏之遠一把:「可能是感冒,你離我遠點,傳染給你。」
魏之遠被推開了,然後又原封不動地湊了過來。
這少年也不和他爭辯,只是盯著他吃完藥,然後在他身上又加了一層被子,仔細地壓住了被子角。
這時,有人小心翼翼地在外面敲了敲門,一聽就知道是小寶——宋老太學不會敲門,她通常都是用砸的。
魏之遠用眼神請示了魏謙一下,魏謙則一聲不吭地把臉轉到一邊,同時閉上眼睛,似乎光速睡著了,魏之遠笑了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寶站在門口看著來應門的魏之遠,此時兩個人的身高差距已經到了讓人髮質的地步,如果站得很近,小寶就必須要仰脖子才能看到魏之遠的臉,她就像一朵被陽光曬蔫了的向日葵,仰著頭看著魏之遠,一抽一抽地仍在嗚咽。
魏之遠伸出一根食指豎在自己嘴邊:「吃了藥睡了,明天再說吧。」
小寶透過朦朧的淚眼,覺得他眼睛裡有某種很莫測的東西,以她的智商和閱歷分辨不出那是什麼,也無計可施,只好順從地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魏之遠打發了她,又關上門,搬了把椅子,拿了本書,坐在床邊守著魏謙。
過了一會,藥裡的安眠成分發揮了作用,魏謙真的睡著了。
魏之遠手上翻開的書沒有往下走一頁,他乾脆把書丟在一邊,十指撐在一起,肆無忌憚地盯著魏謙看。
在這樣異常的靜謐和寧靜裡,他突然發現自己理解了大哥在家裡的沉默。
本性上,魏謙絕不是那種特別安靜內向的性格,否則早就讓三胖那個碎嘴子給煩死了,不可能會跟他混到一起,魏謙的話其實不少,脾氣上來了嘴還挺毒,只是他對家人在言辭上有些格外吝嗇。
他在家從不傾訴,甚至不怎麼交流,似乎有人在他耳邊說話都能讓他覺得聒噪。
為什麼呢?
魏之遠看著魏謙逐漸被厚重的被子捂出了一點細汗的臉,忍不住伸手把他額前汗濕的一縷頭髮撥開——少年就想通了,因為那是大哥獨特的逃避和軟弱的方式。
魏之遠用眼神描摹著魏謙的輪廓,心裡想著,這個人再年幼一點、再弱一點、再沒有辦法一點的時候,背著一個家,雖然嘴上一聲不吭,但他心裡真的會毫無怨憤嗎?
他真的能始終一片坦然,始終無怨無悔嗎?
怎麼可能?他又不是石頭。
這個男人,他一生所渴求的,全都傷他至深。
而他一生所憎惡的,全都令他魂牽夢縈。
他簡直就像石縫裡億萬年間擠壓而生的一小撮樹芽,搖搖欲墜,形容扭曲,但鬱鬱蔥蔥。
魏之遠知道自己在人格上是不大健全的,他缺乏同情的能力,這種缺失並不是成人式的、被磨礪出的冷酷,而是他大多數時候不知道該怎麼同情。
每當小寶和宋老太對著苦情劇哭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他都覺得無法理解。
這與年齡無關,與智力也無關——很小的孩子都會被週遭成人的情緒影響,而即使是小狗也會用動物的方式對哭泣的陌生人表達安慰。
魏之遠發現自己很難同感到別人的情緒,更加難以和人建立感情聯繫,大多數時候,他都是為了融入環境而採用某種程度上合群的偽裝。
唯有大哥不一樣。
魏之遠揣摩著魏謙心裡的感受,就像是個撬開神殿頂部偷窺的孩子,感受到了那種珍貴的感情聯繫。
關於一個……他年幼時奉如神明的人的,所有真實的喜怒哀樂,強悍和懦弱。
像一片透明的靈魂橫陳在他面前,魏之遠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第二天魏謙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是躺在魏之遠懷裡的。
大概是他昏睡中無意識的企圖踢被子,魏之遠乾脆把他連被子一起抱住了。
這本來沒什麼,他們從小就一起住,可是睜眼的一瞬間,魏謙還是莫名地覺得有點彆扭。
魏之遠存在感太強了。
他佔了一半的床,頃刻就把寬敞的空間給弄得逼仄了,手腳都纏在自己身上,魏謙覺得自己是太多心了,可他就是有種動物那樣……自己的地盤被入侵的危機感。
清早再一量體溫,魏謙就已經從高燒轉成低燒了。
宋老太壓著小寶進來道歉,小寶大概又是一宿沒睡好,兩隻眼睛紅得小兔子一樣,眼巴巴地看著魏謙,詞不達意地表述了自己的罪孽深重。
魏謙也不再提剪頭髮和退舞蹈隊的事,這件事就這麼稀里糊塗地被揭過了。
在至親面前,原則、底線的條條框框都是紙糊的,風一吹就爛成了渣,末了算來,好像也只剩下稀里糊塗與得過且過。
中午的時候,熊嫂子無事不登三寶殿地來了,她看中了小寶的資質,想自己帶回去教。
魏謙也沒有阻止,打起精神應付了熊嫂子兩句,道了謝,對宋小寶徹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魏之遠冷眼旁觀,心裡忍不住想:有那麼一天,你對我也會這樣毫無底線地一再容忍嗎?
下午,魏謙讓魏之遠該上課上課去,結果這小子給他低眉順目,一句一稱「是」,就是有本事同時陽奉陰違,無視他的意見。
魏謙咳嗽兩聲:「你聽見沒有!」
「嗯,知道了——哎,哥,給你看這個。」魏之遠就像個聽不懂人話的弱智兒童一樣,聽見了,忽略了,而後他獻寶似的拿出自己專用的筆記本電腦,打開裡面一個小遊戲,「這是我最近交的一份作業,不完全是原創,借鑒了一點『推箱子』那個遊戲改良的,給你解悶玩。」
魏謙沒好氣地說:「推你個頭。」
半個小時以後,他就趴在床上玩起了這個「推個頭」的弱智小遊戲。
魏之遠在他的臥室裡踏踏實實地寫作業,偶爾會過來煩他一下,比如逼著他把水喝了,逼著他把掀下來的第二層被子重新蓋上去。
魏謙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了「這小子竟然不知不覺間已經這麼大了的」事實,有點不適應,但這點不適應很快被魏之遠的小遊戲吸引走了。
遊戲設計得很好,開頭很循序漸進,一點一點地讓人積累成就感,先開始每個關卡只有一個扣,解開就能過,中後期每一關開始有七八個扣,挑戰感和成就感的積累一步一步地引著人上癮。
到了後期,魏謙發現自己的小人基本已經被困在一個蜘蛛網一樣眼花繚亂的大陣中間了。
魏謙卡在最後一關上,死也打不過去,他失敗了無數次後,開始懷疑是程序有問題,根本就走不出來。
兄弟倆就像兩個小孩一樣,爭論了一陣究竟是某玩家太笨還是遊戲本身設計有問題。
最後,魏之遠擠在他旁邊,一步一步地為他展示了這喪心病狂的一關是怎麼做到十八連環扣的,然後他有點得意地看著魏謙,小孔雀似的顯擺說:「我聰明吧?」
「切,逗小孩玩的玩意。」魏謙說著把電腦推遠,以示撇清關係……好像剛才抱著不撒手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魏謙在床上點了根煙,他的燒退了,身上有些乏力,但人已經舒服多了,那顆暫且偃旗息鼓的工作狂之心開始忍不住地蠢蠢欲動。
他雖然嘴硬,卻真的從魏之遠的小遊戲裡受到了某種啟發,隱約抓到了一點怎麼拿下那個項目立項的思路。
魏謙思考得太入神,幾乎燒著了自己的床單,幸好被魏之遠眼疾手快地奪了下來。
魏之遠像個醫學權威一樣站在旁邊,頗有威嚴地說:「哥,你該休息了。」
魏謙瞠目結舌地想:「我被這小子管制了嗎?反了他了!」
魏之遠果然是要揭竿起義,強行關了他的床頭燈,然後利用體重和蠻力把病病歪歪的大哥按回被子裡,像個監工一樣坐好,等著監督他休息。
魏謙由於太過震驚,竟然沒想起來反抗。
不知多久,魏之遠才聽見魏謙忽然問:「頭天晚上,你怎麼知道小寶要去哪?」
魏之遠正調試著程序,頭也不抬地抬頭說:「猜的——真心誠意地想離家出走的人哪會跟她一樣什麼鮮亮穿什麼?肯定生怕被人中途抓回去,恨不得往臉上抹二斤泥。」
直到這時,魏謙才恍然想起來,這看似和普通青少年一樣上課寫作業的大男孩年幼時,有過那樣如同苦兒流浪記般的經歷,他突然覺得有點心疼。
然而魏謙不知該如何表達,他踟躕了半晌,才用一種「要麼哥給你買根冰棍吃」這樣的語氣問魏之遠:「哎,小子,學習這麼好,將來想出國嗎?我可以先給你攢……」
他一句話沒說完,魏之遠突然抬起頭來,被顯示屏映得發青的臉色難看極了,好像聽見了什麼可怕的話。
過了好一會,魏之遠自己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這才匆匆垂下眼,掩飾著什麼一樣地低聲說:「不想,你早點休息吧,別說話了。」
魏謙只休息了這一天,第二天,他就照常爬了起來,訂好了去項目所在地的火車票,玩命似的去工作了。
老熊點了三胖跟著他,老熊認為,三胖這人,內心和外表一樣圓潤,比魏謙穩當。
魏謙跟個肺癆病人一樣帶著口罩,在車上咳得死去活來,三胖只好任勞任怨地照顧他,順便嘴貧口賤地嘮叨幾句:「你三哥我這個監軍當的啊,真是窩囊,就是個小太監,伺候大爺來的。」
魏謙:「嗯,挺合適的,監軍多太監。」
「你媽!」三胖惆悵地捶了魏謙一下,想起身後背負的三千萬,真是跳松花江的心都有,一籌莫展地哼哼起來,「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
魏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三胖愁苦地問:「爹爹,真不行,你是打算賣了喜兒我還債嗎?」
「不會。」魏謙說。
三胖老懷甚慰。
魏謙補充:「閨女你太醜了,我怕黃世仁看見你嚇尿了褲子。」
三胖長歎了口氣:「你說你是有病嗎小同志,你現在有房有事業,大學畢業證也快到手,他媽的春風得意啊!你作什麼死啊你?說真的,咱倆下站下車,賣回程票,現在打道回府還來得及。」
魏謙翻著項目材料,像是要把每個標點符號都印在腦子裡:「我能拿下來。」
三胖搖頭歎息:「你就是一塊茅房裡的石頭啊,又臭又硬!」
他一雙蒲扇一樣的胖手不安地搓著膝蓋,好一會,才破釜沉舟一般地一拍大腿:「行吧,你三哥上輩子欠了你的,你說吧,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