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之海裡湧動的與其說是水,不如說更像是清濁分明的一方天地。
船行水面的時候尚且能浮起來,一旦人身在其中,頭頂就好像被壓了一隻掙脫不開的手掌。
大能修士也不是王八精,十天半月也就忍了,真在水裡被壓上個三年五載,別說血肉之軀,便是金鑲玉打的,也該泡發了。
週遭水聲靜謐如死,似乎是不流動的,只有其中人自不量力地試圖挑戰北冥之威的時候,會遭到一次泰山壓頂的教訓。
嚴爭鳴幾次三番試圖用劍氣強行破開頭頂的重壓,卻感覺自己彷彿蚍蜉撼樹一樣。
一介凡人——哪怕是已經身入劍神域的凡人,在北冥之海面前,他依然是個螻蟻。
程潛方才與唐軫的針鋒相對似乎花光了他的全部心神,這會兒,他眼神裡帶著一點無處著落的茫然,雖然讓幹什麼幹什麼,拉他去哪裡就去哪裡,但嚴爭鳴總有種感覺——好像只要自己一鬆手,程潛就能長久地化在海水裡,哪怕被泡成一具浮屍,他也沒什麼意見。
嚴爭鳴之前被他嚇了個半死,也不知那畫魂現在乾淨了沒有,萬萬不敢再刺激他,更不敢指望他能有什麼有用的建議,可是週遭太靜謐了,他實在忍不住開口打破沉寂,謹慎地逗了程潛一句,說道:「雖然殉情這個事情聽起來是顯得挺有面子,可我一世英明神武,總不能殉得這麼悄無聲息啊!「
程潛聽了他的話,終於有了點反應,眼珠微微動了一下,嘴角僵硬地上挑了一下。
嚴爭鳴抓住了他這微小的反應,連忙再接再厲道:「哎,你說如果唐軫就是噬魂燈,那全天下的鬼影豈不是全憑他一個人差遣,他想附在誰身上就附在誰身上,眨眼之間就能千里來去?」
嚴爭鳴本是隨口感歎,說到這裡,卻突然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
他皺了一下眉,沒等程潛回答,便兀自道:「我想起來了,所以他當時在十方陣前,一直攛掇著要將韓淵關在扶搖山上,並不是為了賣我面子,而是擔心韓淵真的回頭是岸,出手收拾南疆魘行人的亂局,是嗎?他方才說自己是奔著百萬怨魂去的,有亂局才會有死人,他是唯恐天下不亂。」
隨著他的話音,程潛散亂的眼神微微凝聚了一些。
嚴爭鳴:「你說他沒能從這裡得到金蓮葉子,下一步會不會去找韓淵他們的麻煩?銅錢,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理我一下不行嗎?我看著你心慌!」
程潛微微閉了閉眼,低頭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雙手緊緊地摟住了他,好像個凍僵的野獸,想從他身上汲取一點微末的體溫。
程潛生性冷淡,不大願意與人膩歪,偶爾嚴爭鳴想試試「耳鬢廝磨」,磨不了三句半,他一准就煩了,很少會這樣。
嚴爭鳴先是有些受寵若驚,隨即小心翼翼地放柔了聲音,問道:「怎麼了?你……是因為唐軫心裡不舒服嗎?還是畫魂的後遺症……」
「不是因為他——師兄,你知道聽乾坤嗎?」程潛將頭埋在他肩上,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三王爺在十方陣前說過一句『你們都被聽乾坤騙了』,就是他說的那個東西……現在在我身上。」
那個耳朵印記?
嚴爭鳴愣了愣,問道:「聽乾坤是什麼?」
「是一個傳承,一個……」 程潛後面的話自動消音,他幾次三番張嘴試圖用不同的說法透露出一些蛛絲馬跡,可是冥冥中有種無法違逆的力量束縛著,讓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程潛的手指狠狠地掐進了嚴爭鳴的衣服裡,感覺那些話快把他的胸口撐炸了。
等你元神自己修復完,接受了我封存在此的傳承就會明白,傳承裡有禁制,任何人都說不出聽乾坤的秘密——包括死人。
程潛恨不能大吼一聲,他終於弄清了各大門派受制於天衍處的除魔印是怎麼來的,終於知道了什麼是所謂的「十方誓約」,終於明白了尚萬年為什麼一定要讓他在元神修復完全時才接受傳承,也終於懂了堂堂白虎山莊莊主,他為什麼一直避世不見人,將自己活成了一個老瘋子……
可是這些秘密隨著聽乾坤的禁制,全部被困在了他心裡,他必須終其一生孤獨而惶恐地守著這個秘密。
嚴爭鳴先是不明所以,忽然,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伸出一隻手抵在了程潛的胸口上,繼而皺起眉,輕聲問道:「這是……禁言的禁制?」
那個耳朵形狀的印記究竟是什麼?為什麼能解開畫魂?又為什麼能讓程潛毫無限制地摘下金蓮葉子?
嚴爭鳴心裡一時湧起無數疑惑,可眼見程潛說不出來,他只好將一眾問題全都嚥回了自己肚子裡,輕緩地拍著他的後背,生怕再給他添堵。
程潛深吸一口氣,勉強定了定神,故作輕鬆道:「既然不讓我說,那就先不提了——唐軫……我估計他不會放棄的,他既然說得出『百萬怨魂應在他身上』,就是肯定有了佈置,韓淵雖然未必打不過他,但是卻未必鬥得過他。」
嚴爭鳴:「不管怎樣我們得先從這出去,這北冥像一片死海,要是再這樣沉下去,咱倆沒準真沉到十八層地獄裡去了。」
「死海……」程潛低低地重複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搭住了腰側的霜刃,閉目沉思了片刻,鬆開嚴爭鳴,揮手遞出了一道劍意。
嚴爭鳴眼睛一亮,這正是扶搖木劍中返璞歸真裡的一招,「枯木逢春」。
枯木逢春是絕地中的生機,用在此處貼切極了,可嚴爭鳴還沒來得及誇一句「這應對很有悟性」,便見一道若隱若現的劍氣從霜刃中飄搖而出,輕緩柔滑,可惜持劍人心境不穩,這劍意未能圓融,很快化入海水中,旋即便奄奄一息地不見了蹤影。
程潛「嘖」了一聲,微一皺眉,待要重來,卻被嚴爭鳴按住了手腕。
嚴爭鳴:「枯木逢春一招,說的是天道為萬物留了一線生機,有了這一,便能生二,二隨即生三,後有三生萬物。」
縱然程潛說不出,但劍意中的鬱結與凝滯是騙不了人的,尤其騙不了劍修。
嚴爭鳴一時有些嚴厲地看著他:「可為什麼你的劍裡只有絕地肅殺之意,你方才在想什麼?」
程潛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嚴爭鳴神色凝重,突然,他一把握住了程潛拿著霜刃的手,低聲道:「看著。」
陌生的劍氣透過兩人雙手交疊處湧入了霜刃中,嚴爭鳴截然不同的真元一剎那將那凶劍上終年不化的薄霜消磨殆盡,露出原本珵亮的劍身來。
接著,綿長的劍氣從霜刃中翻滾而出,轉著圈地攪動起兩人面前的海水,霜刃「嗡」一聲巨震,原本凝滯不動的北冥之水中瞬間綻開了一朵巨大的水花,先是一線,而後原地炸開,向四面八方輻射而去。
週遭的海水不斷地被攪動起來,一傳十十傳百地跟著沸騰起來,這無中生有的一團枯木之花彷彿自縫隙中而生,生命力極強,轉眼便瀰漫到了一方海域。
下一刻,整個北冥海下失去的浮力重新凝聚,兩人很快停止了下沉。
嚴爭鳴卻沒有鬆開程潛握劍的手,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道:「這才是枯木逢春,還要我再替師父教你一遍嗎?再給我半死不活地鑽牛角尖,你就等著被收拾吧!」
程潛沒來得及承認錯誤,叫道:「當心!」
只聽一聲巨響,被攪動的海水驚天動地地奔湧而來,彷彿要將兩個人活活壓死在其中,危機之下,程潛眉宇間的少氣無力終於散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將護體真元外放開,即便這樣,兩人仍然被撞了個七葷八素。
他們倆以一種十分不正常的速度上浮,越來越快,週遭的海水已經混亂成一團,一時間誰都沒敢睜眼。
也不知在水中「飛」了多久,突然,兩人週身驀地輕了起來,「嗡」一聲尖鳴過後,程潛和嚴爭鳴隨著一道劍氣筆直地刺破北冥海面,脫水而出。
嚴爭鳴吃夠了北冥之海的苦,一逃脫出來,當即劈手取出木劍,絲毫不敢在這片邪門的海域上逗留,拉著程潛,一道閃電似的飛了出去:「走!先離開這!」
海面上因為大雪山秘境而被墊高的深淵與海水牆已經被炸平了,兩人再不敢像來時一樣悠閒地坐船,御劍一口氣飛離了上千里。
程潛才終於找到機會開口道:「還是等了結了這事,你再收拾我吧——你說唐軫會立刻去找韓淵嗎?」
嚴爭鳴:「剛進大雪山秘境的時候,我就感覺臨走時給李筠留下的元神劍被觸動了,你也知道李筠那個人,不死到臨頭,他絕不會碰這些保命的東西……離開這片海,我大概能感覺到那把元神劍的方向,要不然跟我去找找?」
經過這樣一番刺激,程潛好像他當年剛離開冰潭一樣,終於緩緩地找回了他失去的活氣。
「那得找到猴年馬月去?」程潛說道,「你又不能像唐軫一樣,只要有鬼影,他的元神能隨時從天涯流竄到海角,等我們御劍趕過去,恐怕黃花菜都涼了,再說殺一堆鬼影,他還能再造出新的來,沒用。」
嚴爭鳴:「你的意思是我們釜底抽薪,直接去找他的本體噬魂燈?那你有頭緒嗎?」
程潛:「在想,別催。」
「等等,小心!」嚴爭鳴突然毫無預兆地讓木劍在空中打了個急轉,一抬手撈過程潛的肩,霜刃一聲尖鳴,兩人同時停了下來。
程潛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距離他們不遠處飄著一個灰撲撲的鬼影,鬼影手中捧著一團乳白色的光暈,正懸在空中等著他們。
嚴爭鳴:「那是唐軫的鬼影嗎?等在這,難道是想替他主人觀察觀察我們倆死了沒死?」
程潛沒吭聲,循著那光暈御劍上前。
嚴爭鳴忙追上去:「慢點慢點,這些鬼影自爆不比普通修士自爆元神便宜多少……咦,怎麼是他?」
程潛神色凝重:「六郎?」
這鬼影居然是那一直跟在唐軫身邊的少年六郎!
當年六郎被蔣鵬附身將死,程潛用自己的真元將他三魂七魄釘在了肉身裡,並托付年大大將六郎帶去給精通魂魄之道的唐軫救命。
唐軫給了他一條苟延殘喘的命,六郎感念其救命之恩,一直鞍前馬後地跟在唐軫身邊,兢兢業業地伺候他,做他的道童,哪怕他其實有機會像年大大一樣留在扶搖山——
嚴爭鳴失聲道:「這小孩不就是……唐軫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程潛伸手扯下自己身上一塊碎布料,以霜刃為刀,三兩下勾勒了一塊精準的清心符,抬手拍在了鬼影六郎的胸口。
這清心符與百年前程潛那張誤打誤撞的半成品不可同日而語,一沒入六郎的身體,六郎的眼神頓時就清明了起來,連臉上的灰氣都褪了不少,他好似從一場噩夢中醒來,定定地注視了程潛片刻:「程前輩。」
程潛飛快地說道:「唐軫連你都不放過嗎?你知道噬魂燈在什麼地方嗎?你的魂魄應該還沒有被完全煉化,要是快點帶我們去,說不定還能自由,來得及……」
六郎微微地笑起來:「前輩,來不及了。」
他雙手捧起手中的光,那團白光倦鳥歸巢似的飛向程潛,還沒到近前,程潛就感覺出來了,這是他當年打進六郎身上的真元。
六郎道:「全仗前輩釘在我魂魄上的釘子,我才能逃出來,就是它將我引到此地,我怕等不到你,好在老天垂憐,總算讓我撐到現在,將它物歸原主。」
那真元徑直沒入程潛的手心,同時,六郎魂魄也變暗變淺,看起來好像即將魂飛魄散。
「那燈的本體就藏在扶搖山上一塊冰心火中,當年程前輩取來的冰心火被他一分為二,一段帶入雪山,一段留在扶搖,冰心火能隔絕所有神識,哪怕整座扶搖山都在嚴掌門的眼皮底下,你也未必感覺得到它的存在。」
六郎這句話說完,整個人已經淡成了一把虛影,程潛本能地伸手一抓,卻只抓到了一把含著海風的空氣,那少年無聲無息地消散,在天地間扶搖而去,再沒了蹤影。
兩人相視一眼,御劍如流星般往扶搖山飛去。
「我還替他把山封上了。」嚴爭鳴心道,「可真是伺候到家了。」
兩人行至極北冰原,再次經過玄武堂,驚動了它正上空飄揚的鈴鐺,然而這一次,卻沒有人出來查看了。
盤踞極北的玄武堂好像一個巨大的陰影,死物般地坐在萬里白雪之上,沉寂得彷彿沒有人煙,一柄破敗的玄武旗在空中孤零零的飄著,凍得發挺。
嚴爭鳴:「怎麼回事?」
程潛一眼掃過去,說道:「卞旭死了。」
程潛話音沒落,突然抽出霜刃,一道「望海潮」從空中直落玄武堂,一股沖天的黑氣悍然而起,被霜刃攔腰斬斷,在空中扭曲掙動,彷彿發出了一聲慘叫,隨即心不甘情不願地煙消雲散。
嚴爭鳴目瞪口呆:「這是已經成了實體的心魔?」
程潛:「我估計他不是被韓淵殺了,就是自己走火入魔幹了什麼蠢事……哪種情況都很麻煩。」
兩人在冰天雪地中幾乎化成了兩道流星。
於此同時,已經藉著鬼影將元神轉到了蜀中的唐軫深深地吸了口氣,那不可一世的魔龍好似刀槍不入的鱗片在他掌下脆弱極了,好像不堪一擊。
唐軫眼前血色瀰漫,一時連視線都模糊不清。
見了血的這一刻,他心裡步步為營的百般算計全都灰飛煙滅,唐軫有種自己握住了無上權柄的錯覺,他感覺到了那股無與倫比的力量。
這就是魔,天上地下無處不可來去,沒有任何規則可以約束他,眾生都彷彿匍匐在他腳下的螻蟻。
他是鬼道之集大成者,所有鬼影全都是他的分神,他一人便是千軍萬馬——
金蓮葉子毀了,不能再等下一次麼?
如今世間還有誰是他的對手?
唐軫心裡無限膨脹,終於墮入魔道的本能中,見了血,別說是唐軫,就是韓淵、童如……也全都是一樣無法自制。
魔龍韓淵一身的血霧,承受兩方重擊,卻不肯退後,唐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很可笑嗎?百萬怨魂的果如今應在了我身上,天命所歸,你就算擋在這裡,也只是徒勞求一死而已,何必呢?」
韓淵即使到了這種地步,依然有一張看見別人得意就不高興的賤嘴,獰笑道:「我常聽見人家名門正派的人把『替天行道』掛在嘴邊,偶爾聽一聽已經很替他們羞恥了,萬萬沒想到我大天魔道中也有唐兄你這樣張嘴閉嘴天意的奇葩,你的屁股究竟跟誰坐在一條板凳上呢?」
唐軫的巨爪一半已經沒入了他的身體,韓淵急喘了幾口氣,堪堪保持住了魔龍之身,嘴上還在不依不饒:「你……呃……是新來的嗎?那我可得告訴你一聲,幹我們這些邪魔外道的,整、整天把這種天天地地掛在嘴邊,可是要讓人笑話的!」
唐軫無奈地笑了一下:「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韓淵怒喝一聲,整個龍身撐到了極致,血肉彷彿沸騰了一樣。
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咆哮,卻還是咬牙忍住了。他這一生看似跌宕起伏,實際全在隨波逐流,半點不由得自己。
該向前的時候,他在退卻,該忍住的時候,他卻又忍不住冒進。
這些年來,他要麼在歧途上痛苦地前進,要麼在歧途上痛苦地後悔。
也許有的人就是要死到臨頭,才知道「進退得宜」四個字,需要多麼大的悟性與堅持。
「天道……」韓淵低低地說道,「我扶搖派自古走得是人道,這狗屁老天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水坑忽然變成了彤鶴,奮不顧身地向唐軫撲了過去他,她張開嘴不知該如何稱呼唐軫,叫「王八蛋」,好像把自己也罵進去了,叫一聲「爹」,又覺得此人不配。
於是她乾脆噴出一口三昧真火,逕直燒向抓進韓淵身體裡的鬼影。
李筠:「水坑,你給我滾回來!」
韓淵怒道:「走開,我們魔頭之間的恩怨,有你這只肥八哥什麼事!」
水坑帶著哭腔道:「你才肥,你滿門都肥!」
唐軫面無表情地轉向水坑,鬼影再次重新凝聚成一隻死氣沉沉的手,一把抓向水坑的翅膀。
水坑靈巧地在空中滑翔躲開,身披烈火,她像一隻穿行的鳳凰,跳動的火苗燎著了無數盤旋的鬼影,水坑對唐軫叫道:「我才不是什麼浴血而生的劫難,總有一天我要成為世上最厲害的妖王!我是彤鶴所生,沒有父親!」
唐軫的眼角倏地跳了一下,那鬼影凝成的大爪子驀地分散,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水坑身後重新凝結。
李筠:「小心!」
巨手一把攥住了彤鶴纖細的脖子,水坑拚命地掙動著,火紅的羽毛撲簌簌地落下,唐軫看在眼裡,冷漠的臉上一瞬間閃過猶豫,然而旋即,又被冰冷的殺意掩蓋。
就在這時,一隻不知什麼品種的雜毛鳥悍不畏死地衝了過來,張嘴吐出口中銜著的一塊木牌,扣在水坑身上,木牌瞬間爆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將唐軫彈了出去——正是那張傀儡符,兩百年前唐軫親手所畫,妖後至死沒捨得用掉,如今卻轉向了它的原主。
雜毛鳥撲騰著飛過,嘰嘰咕咕地叫道:「王、王后的蛋,快、快跑……唧!」
它被一道化成錐子的鬼影當胸釘在了地上,可憐巴巴地掙動了幾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