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林昭的電話鈴響了,手機屏幕上「小混蛋」三個字蹦跛得相當歡快,他挑挑眉,接起來。
舒久: 「老爸,你兒子陣亡了!」
舒林昭: "在哪?我去幫你收屍。」
舒久: ".你太冷酷無情了,我要跟你斷絕父子關係。」
舒林昭: "好吧,約個時間我去找公正。」
舒久: 「······」
舒林昭笑出聲來: "等你翅膀長硬了再跟老子說這種話,還靠我賞飯吃呢,怎麼的,要造反哪?"
舒久氣哼哼: 「老頭你等著。」
舒林昭: "等著呢,棺材錢墓地前養老錢都存起來了,反正也不指望你給老子養老。」
舒久感覺白眼要翻出來了。
舒林昭在美國,說到一半才覺得不對勁,就問: 「不對呀,大陸那邊是半夜吧?你大半夜不睡覺幹嘛?招鬼還是叫魂? 」
「我失眠。」舒久說,頓了頓,歎了口氣, 「老爸怎麼辦,我現在超沒有安全感。」
「所以我是樹洞? 」舒林昭覺得人生有點悲摧。
「你怎麼給人家當老爸的? ! 」舒久炸毛了。
「行行行,誰讓你沒安全感了?嗯 那個當警察的美人? 」舒林昭相當的感慨,這沒良心的混蛋小子養了這麼久,終於讓他找到點當老爸的自豪感和被需要感了。
舒久吭哧了一下,聽得出他那邊聲音壓得低低的,像是半夜爬起來偷偷鑽進衛生間打來的: 「你別這麼叫他,聽起來像老流氓 那是你兒媳婦。」
「你以為老子禽獸? ! 」換成舒林昭炸毛。
舒久: 「啊?原來你不是? !」
大人不能和小孩一般見識,老豆不能和小兔崽子一般見識,於是舒林昭深吸了口氣: 「怎麼,你媳婦對你不好?要甩了你? 」
「你媳婦才要甩了你呢,阿遙對我好著呢。」舒久氣哼哼。
舒林昭: "你敢不敢把這話跟你老媽再說一遍? 」
舒久: 「不敢。」
舒林昭「哼」了一聲: 「好好的你大半夜的發什麼神經? 」
舒久歎了口氣,一副不知從何說起的惆悵樣: 「問題是,他不光對我很好,對誰都很好。」
「說。」舒林昭老當益壯,八卦不減當年,立刻來了興致。
舒久於是開始控訴,事情的起因是一個姓宋的精神病,這個精神病,舒久這過氣的大明星也見過,就是當初拿刀拿槍見誰跟誰玩命,天天幻想著身體裡有芯片被外星人綁架之類非常沒煙兒的事兒的那位。
後來被抓進去了,還是舒久親眼看見被抓的。
後來聽說被關進了精神病院,後來又聽說有個什麼什麼案子又把他給搗騰出來了,後來還聽說盛遙差點被丫一刀給捅了,後來繼續聽說,鑒於隨隊心理醫生的忽悠水平實屬賣拐級別的,於是有把這麼個失足小青年感化了,開始接受治療配合調查。
以上都是廢話,關鍵是,他治療他的,為什麼盛遙隔上一段時間就要去看看那傢伙呢?
舒久十分不理解,在他的概念裡,聖父不是這個聖法的。
「你擔心你老婆看上個精神病把你踹了?」
舒林昭說話非常直白,舒久頓時噎得沒了音兒,吭哧了一會兒: 「怎麼可能? 」
「那你擔心什麼? 」
「就是 就是那醫生說,因為那個妄想症幻想妄想的主角之一是阿遙,所以讓阿遙經常
去看看他,有助於緩解他的情緒、幫助治療什麼什麼的 」舒久不知道怎麼表達了,怒, 「你老婆被個精神病整天幻想著這樣這樣那樣那樣你不生氣? !」
舒林昭說: 「哦,我叫你媽來,讓她親自和你交流這個問題。」
「呸!我這張嘴胡說八道,大哥你大人不計小人過。」舒久狗腿。
舒林昭抬腕子看看表,又掏掏耳朵: 「你的屁放乾淨沒有?沒有快放,老子按秒收費。
「哦, 」舒久撇撇嘴, 「還有昨天情人節,本來雙人夜晚好好的,又浪漫又美好,燭光晚餐和king size大床,可是······」
「你早/洩啦? 」舒林昭慢悠悠地問。
那一瞬間,舒久十分想順著手機的信號爬過去大義滅親,當然,最後克制住了。
舒林昭覺得心情很愉快,於是主動問: 「嗯,那又怎麼了?」
「當中他手機至少響了有十多次, 」舒久咬牙切齒, 「我就從來沒見過這麼能招桃花的男人,一個個像蒼蠅似的,可惡的是,他他他…接電話都不避諱我! 」
意識到這一下聲音大了,舒久於是委委屈屈地又把音量壓低了: 「老爸,我好沒有安全感啊。」
「你希望他避諱你呀? 」舒林昭確定自己家這敗家孩子是沒事找事, 「不避諱你說明只是普通問候,你瞎激動什麼?你老婆受歡迎你不高興? 」
舒久一臉傷心: "我就是覺得,他對誰都很好的樣子,我對他一點都不特別…」
「他可能覺得你特別粘人特別煩。」舒林昭語重心長。
舒久被打擊了。
「再說了,你在這裡胡思亂想的,我怎麼聽說,你只是回去追人家,人家還沒答應你什麼呢?」
舒久繼續被打擊。
舒林昭挺過癮: 「說不定你在人家眼裡就是沒什麼特別的,沒名沒分的那種叫露水姻緣,天亮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舒久惡狠狠: 「我叫我媽休了你。」
舒林昭: "你不要因為自己光棍就想拽個墊背的。」
舒久頓了頓,幽幽地說: 「老頭,做事情要給自己留餘地,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舒林昭「嘿嘿」一笑: 「你那時候不是一天一束花地給人家寄? 」
「他後來不讓我寄了, 」舒久怨念, 「他說他只是個警察,不是光明大將軍,不用穿鮮花,盔甲。」
「你不是天天接送人家上下班? "
「他說不用了,真有什麼壞人,還得保護我…..」
「你不是說天天給他做東西吃? 」
「問題是我只會煲湯,就算他願意喝,我也捨不得讓他天天喝呀。」
「你真沒用。」舒林昭想了半天,才簡短有力地評價。
舒久表示沮喪。
「我很多年沒見過比你再廢柴的男人了。」。
舒久:「......」
「你叫人家喜歡你什麼? 」舒林昭化身犀利帝,直指舒久弱點。
舒久血條見底,被秒。
「我當年真應該把你射在牆上。」舒林昭悔不當初, 「生出你這麼個做什麼什麼不行,吃什麼什麼沒夠的衰仔出來,整天以氣我為樂。」
舒久想,最後那句 其實主賓關係反了。
舒林昭歎了口氣: 「我去你爺爺遺照前反省,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別的不管,你那邊的分公司要是年底敢虧損,哼哼.
忙音一片,舒久覺得自己前世一定缺了大德了,托生給這死鬼老頭子當兒子。
哼哼唧唧地站起來,一邊腹誹一邊往外走,經過客廳的時候,卻正好看見沙發上坐著一個人影,舒久先是嚇了一跳,隨後認出來那個人是盛遙。
「他聽到了」 「他聽到了多少」 「這回丟人丟大了」幾個年頭此起彼伏。
舒久呆呆地站在那: 「阿、阿遙.…」
盛遙好像輕笑了一聲,客廳裡沒開燈,黑不降冬的,也看不見他什麼表情,就聽見他輕輕地拍拍沙發墊: 「過來,」
舒久干是既志忑又屁顛屁顛地過去了。
盛遙只穿了件睡衣,光著腳就出來了,舒久在他旁邊坐下,非常自然地替他把鬆鬆垮垮地衣領攏好,把人摟到懷裡: 「會冷,你 你坐在這裡多長時間了? 」
盛遙想了想: "也沒多長,從你說"他不光對我好,對誰都好,開始。」
啊 那不就是全聽見了?舒久覺得小冷汗在往上冒,緊張兮兮地蹭蹭他,小心翼翼地說: "那個 那個.…其實我不是.....」
盛遙歎了口氣。
舒久的心立刻提起來了,心率飆到一百四,還不等盛遙說話,就急急忙忙地解釋: 「阿遙,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半夜裡做了個噩夢,剛剛爬起來心裡有點不安,所以…」
「你做什麼噩夢了? 」盛遙問。
舒久垂下頭。
「嗯?」
「就是 夢見你不要我了。」
舒久的手緊緊地勒著盛遙的腰,好像特別的不安似的,盛遙突然覺得有些百感交集,好像還從未有這麼一個人,對他有這樣強烈的依戀和小心,那種珍視得近平卑微的心情,讓他莫名地微微心酸起來。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混蛋。
「阿sir你那麼厲害,我那麼廢."舒久悶悶地、有點不甘心地說,把臉埋在盛遙的肩窩裡, "「我除了演戲之外就剩下吃喝玩樂的本事了。」
「你不是把你老爸的公司打理得不錯? 」盛遙笑。
舒久不抬頭,裝鴕鳥,悶聲悶氣地說, 「那個換個人也做得到,我都想不出你喜歡我哪裡? 」
他話音才落,忽然緊張兮兮地抬起頭來: 「你你 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用說出來了,我怕玻璃心碎了拼不起來。」
盛遙輕輕地托起他的下巴,讓他抬起頭來: 「我那麼花,那麼混蛋,你喜歡我哪裡? 」
「哪裡都喜歡。」舒久委委屈屈地看著他,像個尾巴都耷拉下去的大狗。
盛遙啞然了很久,才輕輕地拍拍他的頭: "其實 …我也哪裡都喜歡。」
舒久瞪大了眼睛,傻乎乎地張著嘴看了他一會,半晌,才回過神來: 「你說謊。」
盛遙捏起他的下巴,輕輕地吻上去,輾轉間極盡溫柔,良久才放開他,輕笑: "我沒有」
舒久暈暈平乎地,理智在垂死掙扎: 「你 你說謊...」
又一個長長的吻: 「保證沒有。」
舒久猛地扳過他的肩膀,把盛遙整個人壓在沙發裡: 「你勾引我。」
盛遙眨眨桃花眼: 「你上鉤不上?」
舒久這回理智連掙扎都不掙扎一下,就沒骨氣地繳械投降了。盛遙摟過他的脖子,難得乖乖地任他上下其手,忽然低聲說: 「我去換個手機號好不好? 」
「? 」舒久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盛遙在他臉上輕輕地拍了拍: 「號碼除了局裡的那幫,就告訴你一個人,我保證。」
舒久終於從可憐巴巴的大狗進化成了窮凶極惡的老狼-
親愛的,夜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