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捷往後一退,沒留神後背已經貼到了牆上,這種情況簡直避無可避,於是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缺德事做多了是會有報應的,即使面對一個有礙市容的怪物,也最好別忘了人道主義精神。安捷眼看著怪物的腿爪揮過來,沒動作,莫匆看得呼吸差點停止。隨後,安捷的身體極小幅度地往旁邊偏了一點,正好讓過怪物的腿刃,時間和角度精準得無可挑剔。
不過安叔叔顯然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動作多少慢了一點,左袖子被怪物的爪子釘在了牆上,撕拉一下牽扯下來,露出肩膀上大片的皮膚。皮膚的顏色泛著不健康的蒼白,看起來竟然有些瘦骨嶙峋,有一條一條非常淺淡而繁複的淡青色紋路,就像紋身一樣纏在他身上。
莫匆隱隱感覺到那不是什麼好東西,多看一眼,心裡就涼一分——他勉強自己扭過頭去,現在不是分心的時候。只得低低地罵一句:「回去在跟你算賬。」同時手腳動作也不停歇,在怪物身上做攀巖運動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麼容易,不過這怪物兄讓安捷折騰得太憤怒了,導致用力過猛,爪子一下子陷進牆裡,一時半會拔不出來,僵持中倒是給了年輕人一個好機會。
怪物嚎叫一聲,震得牆上的土屑稀里嘩啦地往下掉,莫匆這時候已經爬到了怪物身上最靠近東邊那條梁的位置,安捷鑽到牆角,壞笑了一下,抬起槍。
「咳!兔子急了都咬人,安飲狐你積點德行不行……」醉蛇一眼洞察了這傢伙想幹什麼,一邊抱著腦袋往稍微安全一點的地方跑一邊嚷嚷,話還沒說完,安捷槍裡的最後一刻子彈尖嘯而出,平穩的彈道直接通往怪物身上已經被三顆子彈蹂躪過的觸手上。
怪物「嗷」一嗓子暴走了,直接把厚實的牆壁給拽出了一個大窟窿,前腿高高地揚起來,像是又大了好幾倍,莫匆覺得自己的位置徒然升高了兩米,他毫不猶豫地向上躍起,雙手攀上古舊、斑駁的大梁,用手臂把自己吊上去。
「漂亮!」看著他翻了上去,安捷這才喘了口氣,輕輕地打了個呼哨,把手槍一丟,捲起袖子,微微彎下腰來,呼吸間給他的胸肺造成了很大的疼痛,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父親」說話很晦澀,他說「你需要把時光的饋贈還回來」,那麼是怎麼樣的歸還方式呢?
十多年的歲月,除了生命,還有什麼能等價支付?他能感覺得到內臟的疼痛,甚至聽得到那裡一寸一寸腐爛的聲音。也許剩下的日子真的不多了,不過這一輩子,愛過別人,也被人愛過,算是值了,生無憾,所以死無怨。
怪物咆哮著向他衝過來,十五好像在旁邊大聲叫嚷著什麼,安捷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明顯——看看我還能拖延你這傻乎乎的大蟲子多長時間!
醉蛇瞪大了眼睛:「我靠,安飲狐你他媽當自己葫蘆娃啊,給我閃開,閃開!」
千萬條閃著冷冷的殺意的刀刃一樣的腿向他劈過來,安捷突然矮下身去,剛好在那些腿間和牆壁中間造出一個死角,身上的衣服報廢的速度驚人,只這麼一下就碎了七七八八,安捷伸手攀住怪物陷在牆裡的一條腿,速度極快地在它沒抽出來之前一撐身體跳了上去。怪物怒極,不管不顧地用觸手去打他,安捷揚起身體往後倒去,一個極漂亮的後空翻抓住怪物的另一條腿,翻到了地上,踉蹌了幾步,手心上全是血,順著胳膊流淌到袖子上。
怪物的觸手頓時失去了目標,纏在了它自己的腿上,當時就被割成了兩半,腥臭的血液流了一地。
十五在不遠處看得目瞪口呆:「原來拚命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拿自己的當人……」
「這王八蛋瘋病又犯了,我得趕緊把他拖出來。」醉蛇氣喘吁吁地指著安捷,可是怪物四處舞動的觸手和腿腳簡直就像是一道堅硬的城牆,把安捷和他們徹底隔開。
安捷用腳把落到他身邊的一段觸手踢開:「嘖,這就是手長腳長的缺陷了,頂著那麼多觸手,你不怕打蝴蝶結麼?」
怪物劇痛之下反而好像冷靜了些,它一邊留神著醉蛇和十五,一邊牢牢地盯著安捷,然後不再用它危險的腿,所有的觸手像是無數條天馬流星拳一樣,劈頭蓋臉地向安捷砸過去,牆上地上多了一個個大窟窿。
安捷躥得比兔子還快,上躥下跳折騰得怪物直眼暈,於是攻擊愈加瘋狂起來。突然,安捷身形一滯,胸腔湧上劇烈的疼痛,比任何一次都要來得猛烈,他幾乎眼前一黑,被怪物貼著地面擦過的觸手絆倒,摔在牆角。他死死地抓著胸口的破衣爛衫,試圖盡快地積聚起力量。
醉蛇眼睜睜地看著安捷突然停下不動了,然後怪物那能把任何一個人的腦袋當麵團砸扁的觸手衝著他劈頭蓋臉地過去,瞠目欲裂,嘶聲喊:「飲狐!」
都已經到這裡了,馬上就……飲狐,你就不能再堅持一下麼?!再堅持一會啊!
突然,劇烈的白光從屋頂爆出來,好像能把人眼晃瞎一樣,醉蛇和十五抬頭看去,瞳孔急劇縮小,差點看不見東西,然後在那道白光中間,有一道人影,從高高的地方不管不顧地跳下來。
莫匆手裡拿著一柄至少有三四米長的刀,這不知名的材料做成的刀鋒好像活的一樣,在那異常灼眼的光芒裡凝聚著最深沉的殺意,年輕人必須用雙手才舉得動,然後藉著這居高臨下的一跳,往怪物身上劈過去。
堅硬到機槍都打不破的怪物在這刀鋒下好像一塊豆腐,碎裂的聲音響起來,然後那巨大的身體、鐵一般的骨肉被生生劈成了兩半,慘叫聲讓人的聽力再一次受到荼毒,在場的人甚至覺得自己的耳朵好像剛剛經過了一場盡在咫尺的爆炸,嗡嗡的,什麼都聽不見。
莫匆落在地上,再也握不住他神兵一樣的刀,往後退了兩步,然後眼前山一樣的怪物,向兩邊分開,轟然倒塌,地面原有的裂痕一直開到大廳之外,壁畫剝落下來,上面光怪陸離和魑魅魍魎都隨著這樣的衝撞殘了妝容。
白光把一邊的安捷逼得後退了四五步,他覺得血管裡的什麼東西好像被那光燒著了一樣,沸騰的血管流淌在他全身,每一寸神經都叫囂著無法忍受的疼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光才暗淡下去,這一生出鞘一次的刀恢復了它昏暗的灰色,然後脆脆的裂開成兩半,醉蛇呆呆地看著,十五在他不遠的地方,每個人忽然都有了種想要失聲痛哭的衝動。
灼痛感漸漸退去,安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全身的水分好像都被蒸出來了一樣,隨後他覺得自己被一個人抱起來,手臂勒得他生疼,他想在這個人的後背上拍一拍,表達自己不習慣說出口的安慰,卻愕然地發現,自己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了,渾身軟得像蘭州拉麵。
他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也不是完全不怕的,他可以在巨大的危險臨近的時候捨生忘死,隨時作出最敏捷的反應,可是那過去以後,他也會和很普通很普通的人一樣,念及剛剛和暗色的死亡擦肩而過的瞬間,有彷彿虛脫一樣的後怕。
因為他想,某個人的心裡,有那麼一個,屬於自己的影子。也許死沒什麼好怕的,可是他怕那抹影子有一天就隨著時間淡去,最後消失。然後沒有人記得安飲狐,沒有人記得安捷……
醉蛇歎了口氣,回頭看了十五一眼:「你還站得起來不?」
十五聳聳肩:「讓我倒口氣。」
「倒氣是快死了的意思,傻洋鬼子。」醉蛇撇撇嘴,對他伸過一隻手,「走,去要那個死老頭子的命。」
十五笑了笑,拉住他的手,把自己撐起來。醉蛇衝著安捷和莫匆的方向吼了一嗓子:「粘上了嘿!」
安捷這才攢足了力氣推開莫匆,不雅地翻了個白眼:「你大爺。」醉蛇咧著嘴傻笑起來。
接著,四個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在那扇小門上,十五站穩了,走上前幾步,「逛蕩」一腳踹開了門,回頭呲牙咧嘴地笑了一下:「完了,踹個門都腿疼,出去以後不會就這麼殘廢了吧?」
醉蛇抱住他的肩膀,這兩個見面三句半就能動刀動槍的前任敵人,這時候好得像自己兄弟。
然而他們很快就呆住了,白衣男子面容平靜地坐在地上,手裡拿著一個打火裝置,他附近一圈的地面濕漉漉的,刺鼻的汽油味傳出來,醉蛇臉色一變:「你……」
白衣男子看著他笑了笑:「我知道你是為什麼來的,我偏不給你。」
「你自己不想活了嗎?」安捷看著地上的油,突然想起那些怕火的蟲子,以及為什麼李曾經會用火燒的方式去對付眼前的人——他明白過來,原來這種任何方式都殺不死的怪物們最怕的居然是火,「父親你……」接下來的話他卡在喉嚨裡說不出口了,還能怎麼樣呢?他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忽然覺得,無論如何,這個人也不能活下去,即使他不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難道還能放任他回到人間禍害麼?
「啊,對,你還肯認我。」白衣男子笑了,他突然把手上的打火機點著了,小小的火苗跳起來,把每個人的神經都燒著了似的,「我很高興,很高興。」
醉蛇急了:「慢著,你不管飲狐了麼?你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他死?你不是……」
白衣男子輕輕地笑了,然後他壓低了聲音,像是個惡作劇的孩子一樣看著醉蛇:「飲狐……原來你是為了飲狐來的,他因為你的算計無意中觸動聖水,所以你覺得愧對他麼?醉蛇——那你就愧對一輩子吧。」他的手突然鬆開,打火機「啪嗒」一聲落了下來,火苗立刻包圍了他,竄起老高,把白衣男子整個人隔絕在他們視線之外。
「不……」醉蛇想要衝上去,被安捷一把按住了。
大火裡傳來尖銳的笑:「你們不肯把飲狐給我,就誰也別想得到他……哈哈……誰也不要想!啊——」
大笑很快變成慘叫,神也好,人也好,都在這裡化成飛灰。
醉蛇頹然跪在地上,還攥著安捷的手:「我以為能從古城裡找到讓你恢復的方法,我以為……飲狐,我一開始只是想斷了這鬼地方的根,讓R?李他們這幫變態死乾淨,我不想把你牽連進來,我不想……」
安捷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噗嗤」一聲笑出來,拍拍醉蛇的肩膀:「行了,朕免了你死罪,不過活罪難逃,以後每年清明中元,給我燒夠十斤的值錢,要不然天天上你們家讓你做惡夢,日日夜夜不得安息……」
莫匆突然從後邊摟住他:「安捷,別說話,你他媽一說我就想抽你。」他最後一句帶上了哭腔,安捷垂下眼睛,輕輕地拍了拍年輕人的手臂,想說什麼,最後出口的卻只有一聲歎息。
十五也默然不語。
數十米的地下,語言好像突然沒有了任何意義。造化這東西,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可是再沒有比看著那個想要和他執手偕老的人離開,更鑽心蝕骨的疼痛。
這時地面顫動了一下,十五一驚,接著顫動越來越大,轟隆隆的聲音在大廳裡響起來,整個大廳好像要崩潰了,氣溫急劇的升高著。金髮的年輕人大聲喊起來:「離開這裡,快!地面要裂開了!」
安捷氣悶:「怎麼每次老子想悲傷悲傷的時候都出這種蛾子?撤!」
被震動合上的小門又一次被十五踹開,四個人跑進大廳,怪物的屍體已經在慢慢地下陷了,地面正以極快的速度緊接崩潰,火星和紅色的岩漿翻上來,氣溫上升到一個讓人難以忍受的高度。
「這地底下為什麼會有岩漿?!」十五怪叫一聲,他腳下的一塊石板突然裂成兩半,然後冒出來的火星差點燒著他的褲子,灼熱感讓人呼吸困難,「這是要把我們都蒸熟嗎?」
又一波的震顫來臨,幾個人站立不穩幾乎被翻下去,地面已經不剩下什麼了,四處都是大火,安捷晃了一下,那種血液被煮熟沸騰的感覺又來了,他大大地睜著眼睛,企圖透過越來越模糊的視線看清出去的路。醉蛇一把抱起他,兩個人的重量集中在一點,他腳下的石板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踩著怪物的屍體,那玩意體積大,還能多留一會,快!」醉蛇看了一眼兩個人,揪起十五的領子把他扔了到了怪物的屍體上,回過頭來對莫匆說,「你抱著他先過去。」
莫匆還沒來得及說話,安捷喘著粗氣表達了自己的抗議:「放我下來,你瘋了麼,快點!你想把這個地方都踩塌了麼?!」
莫匆沒回話,猛地把安捷抱得死緊壓向自己,正好把安捷抬起來企圖偷襲他的手卡在了兩個人身體中間,年輕人冷笑一聲:「同樣的錯誤我還能再犯第二次?醉蛇,你先過,要是這裡真的承受不住我們兩個人的重量,也是命。」
醉蛇卻沒動,他脫下外衣踩在腳底下,暫時阻隔開從燒穿了的鞋底傳上來的熱量:「我在這裡陪著你們,」他猛地沖十五揮揮手,「出去,現在趕快,等著接應我們。」
十五猶豫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出口,咬緊了牙關,伏在怪物的屍體上,卻搖了搖頭。
安捷睜大了眼睛,低低地咳嗽起來:「你爺爺的,你們兩個都瘋了?趕緊給我滾出去,想變成銅板燒老子還……」
醉蛇輕輕地按住他的肩膀:「飲狐,飲狐你聽我說。」
「你可以出去再說……」
「別打斷!」醉蛇的語速像說順口溜一樣,「你只看過古籍的最後一頁,所以不知道,那上面有『聖水』屬陰,忌風火的記載,水火相剋,所以那些亮片的蟲子才會怕火,但是我剛剛想起來,卻並沒有這些長生不老的人怕火的說法。」
安捷覺得自己渾身的肌肉已經在抽搐了,實在分不開神曲理解醉蛇的意思,蚊子似的低吟一聲,莫匆卻猛地睜大了眼睛:「所以?」
「為什麼他會被燒死?」醉蛇扒開安捷身上的破衣服,肩膀上的淡綠紋路一點一點地濃重了起來,好像在向體表靠近似的,「是他身體裡的那些妖魔鬼怪的東西怕火,一旦遇到高溫很可能從他身體裡分離出去,那等於他失去了不老不死的能力,所以才會被燒死!飲狐,你忍一忍,我們賭一下,相信我一次。」
他們腳下的石板裂開,醉蛇和莫匆各自向兩邊跳開,莫匆緊緊地盯著安捷身上越來越清晰的紋路,他自己也不好過,可這時候臉上卻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笑容:「安捷,你聽見了麼?」他乾脆盤膝坐下來,緊緊地握住安捷的手,「你聽見了麼?我在這陪著你,噓,別怕,我陪著你。」
安捷勉強睜開眼睛,喉嚨乾涸得已經說不出什麼了,勉強擠出四個字:「給我……出……去……」
莫匆笑了笑,把手掌貼在他的額頭上,俯下身去,輕輕地親吻著他的鼻樑和嘴唇:「別怕——」然後他看著不遠處站著的醉蛇,男人的衣服脫了下來,露出精壯的,滿是傷疤的上身,靜靜地看著他們,莫匆說,「你和十五出去吧,你們不用……」
醉蛇看了他一眼,低低地說:「你不用說了,我會在這陪他到底,這是我欠他的……」他目光柔和地看著安捷,「這是我那最小的弟弟啊。」
安捷猛地抽動了一下,他好像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樣,死死地咬住牙,可即使如此,喉嚨間還是溢出細細的痛呼,莫匆手指插進他的頭髮,好像感覺不到熱一樣,在火海的背景裡抱著這個人:「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十五瞄了一眼四周,衝著他們喊了起來:「這東西的屍體也快沉下去了,這裡就要塌了!」
安捷一把抓住莫匆摟著他的胳膊,沙啞的慘叫聲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就像一千把燒紅了的刀子在他身體裡攪動一樣,手指掐進了莫匆的肉裡,年輕人咬牙忍住,和醉蛇一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身上綠得發烏的紋路。隨後,那些綠色終於變成了純黑,從安捷的皮膚裡一點一點滲出來,落在一邊,泛著死灰而無生命力的顏色。
醉蛇臉上的喜色昭然可見。莫匆屏住呼吸:「好了,就快好了,就快不疼了,安捷,安捷。」
灰黑色的液體終於全部滲了出來,皮膚恢復了原來的顏色,安捷抓著莫匆的手鬆了下來,頭無力地歪向一邊,身體軟了下來。醉蛇跳起來:「走!快走!」
他們幾乎連滾帶爬地跑到怪物身上,地獄裡過油鍋和刀山原來不是傳說的,怪物的位置離門不遠,十五立刻從莫匆手裡接過安捷,先這兩個精疲力盡的人一步把人送了出去。莫匆和醉蛇從怪物身上跳過去,醉蛇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怪物已經完全沉了下去。剛剛潔白聖潔的大廳已經被血和火填滿了,他突然明白了,那怪物出來的時候肯定觸動了地下的什麼,那麼父親為什麼放出了那隻怪物呢?
十年的孤獨等待一個人,等待的最終,其實他給自己也準備了兩條路吧……要麼永生為神,要麼墮入地獄。
原來始終是沒有人能忍受這樣單調而孤獨的長生的。
即使那是個瘋子。
他們狼狽不堪地從密密麻麻的地道裡往外鑽,剛剛的震動似乎也讓地面鬆動了一些,安捷他們掉下來的那個洞口似乎打開了,日光透了進來。
他們跟隨著那道光,一口氣來不及喘地往上爬——那是離開地獄的唯一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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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整整燒了好幾天,整個古城付之一炬,地上的,和地下的。
他們在不遠的地方找到了原本的營地,幸運的是,和地震的地方相距比較遠,很多補給還在,可惜帶來的人都帶不回去了。
關於大沙漠的傳說那麼多,而這片地面,卻總是那麼荒蕪。
只有群星,只有風。
莫匆把安捷包好安放在駱駝上,細心地餵給他水,這人雖然經歷了一場煉獄一樣的考量,總算還是緩過來了,雖然整個人現在還虛弱得一塌糊塗,但偶爾清醒過來看他兩眼,是已經一點一點地顯示出身體恢復的跡象了。
他抬頭望天,晴空萬里,雲如線。
——《逆旅來歸》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應廣大人民群眾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