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寧西這個笑容感染,白露臉上的笑容不自覺也燦爛了幾分。
等寧西離開後,蔣成杜康幾人才湊了過來。
「白露姐,你不是過來找這個勾引常哥的小妖精算賬的嗎?」
「什麼妖精,」白露瞪了說話之人一眼,「我就是過來看看,誰說要跟人算賬了?」
「哦……」
女人的心,還是太複雜,他們完全看不懂。
白露看著遠處在補妝的寧西,微微垂下眼瞼道:「這種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寧西……」
她提到常時歸的時候,特意觀察過寧西的表情,她眼裡沒有動容,更沒有得意,這不是一個女人聽到心愛男人名字時應有的反應,更不是一個拜金女聽到金主名字的反應。
「白露,」蔣成見白露似乎有難言之隱,便道,「如果你不好下手,我可以幫你教訓她。」就算他不能動手打女人,但是他有的是辦法收拾她。
「成子,你別亂來,」白露打斷他的話,「我想在這看看寧西拍戲,不如你先回去吧。」
「你怎麼了?」蔣成不敢置信的看著白露,「你被這個戲子洗腦了?」
「什麼戲子不戲子,」白露皺了皺眉,「成子,你這話也太沒風度了。」
「我沒風度?!」蔣成一腳踹翻腳邊的小塑料的凳,就是寧西剛才坐過的那一條,「我看你跟常時歸都瘋了!」
說完,他氣沖沖的轉頭就走。
白露看著小凳躺在角落裡沒有說話,有幾個人覺得這個氣氛有點尷尬,也都找借口離開了,只有杜康還站在原地。
「露姐,成哥脾氣就那樣,你別太介意。」杜康怕白露面上過不去,絞盡腦汁的想著合適的用詞。
「沒事,他向來瞧不起女藝人,」白露說到這,停頓了一下,不好給杜康講蔣家那些陰私,「你怎麼沒走?」
杜康憨厚一笑:「我也跟著瞧瞧,我覺得這個女演員挺好的。」
白露聞言笑了笑,沒有反駁杜康的話。
蔣成踢凳子的動作不小,劇組的工作人員都看在眼裡,只是見導演的態度,知道這些人不好惹,他們也都裝作沒看見。
倒是替寧西撐傘的小楊不平地哼了一聲。
「在意他做什麼?」寧西背著台詞,對她笑聲道,「別跟一個傻缺計較。」
小楊失笑,不過西西姐說得對,那個公子哥確實挺傻缺的。
「寧西,下場拍對打戲,你體力跟得上嗎?」孔玉恆給寧西講完戲,「要不要用替身上鏡,你補幾個特寫就好。」
「這場戲近鏡頭比較多,如果用替身拍,不僅效果難看,觀眾也能看出來,」寧西對孔玉恆笑了笑,「沒事,我們準備開拍吧。」
因為第一個故事的背景是朝代更替民生艱苦時期,所以寧西飾演的女主會有一些動作戲,借由這些動作戲來刻畫當時生活的艱難以及民眾的無奈與堅定。
寧西有拍動作戲的經驗,但是以前的動作戲都是為了噱頭以及提高觀眾觀戲的情緒,而不是像這部戲裡,借動作戲隱喻內心。
孔玉恆是個很細心的導演,拍的戲不僅有邏輯,也很有深度,但是對於部分觀眾來說,他們根本不關心這場戲有沒有深度,他們在意的是打鬥好不好看,劇情衝突是不是劇烈。
《胭脂三生》彌補了孔玉恆以前作品中的不足,卻又沒拋卻她以前的優點,寧西越拍越覺得,這部戲播放後,一定能夠火。
「第一組龍套準備,走!」
「卡,寧西,掀翻敵人時,你的眼神要更狠一點,手腕的力道要突顯出來。」
寧西停下動作,歇了幾口氣後,拍攝繼續進行。
一個被人嘲笑的大腳,最終成為抗敵的首領,最可悲的是敵人要殺她,朝廷忌諱她,就連一些守舊的普通百姓也在背後詆毀他,老秀才說她敗壞了綱常,已婚的婦人說她沒有婦德,但是卻有更多的人感激她,念著她的好。
人性,人心,還有家國大義,讓她把一切詆毀踩在腳下,成了一方有名的抗敵首領。
當敵人侵佔他們的領地時,這裡不分男人女人,只有想要趕走敵人的國人。
寧西把自己整個人都代入飾演的角色中,她眼睛赤紅,舉起的大刀沉重無比,可是手上的動作卻沒有慢一分一秒。
她不能退,因為她的身後,有太多的人需要保護。
「寧西與人物共情了,」孔玉恆坐在監控器後,對身邊的林燕道,「你看她的眼神。」
林燕的情緒與孔玉恆一樣激動,因為寧西把她想像中的人物演活了,這對一個編劇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二號機推進,一定要注意寧西眼神特寫。」
當常時歸腳步略顯慌亂出現在劇組時,白露竟絲毫不覺得意外,她轉頭對杜康道:「告訴他我在這裡,讓他過來吧。」
常時歸身上穿著一件白色襯衫,領帶微微歪斜著繫在衣領處,外套因為下車走得太急,被忘在了車裡。他四下張望,發現劇組一切都很正常,預想中那些糟糕的事情現在也沒有看到。
「常、常哥,」看到常時歸,杜康不由自主的犯慫,他縮著脖子小心翼翼的看著常時歸,「露姐在那邊,她說請你過去坐一坐。」
「謝謝。」常時歸看他一眼,大踏步朝白露坐著的遮陽棚走去。
「你果然來了,」見到他過來,白露笑了笑,指了指隔著幾步遠的塑料凳子,「坐。」
常時歸在凳子上坐下,他目光落到拍攝區,沒有說話。
「放心吧,其他人都已經走了,」白露注意到他的眼神,同樣看著拍攝區道,「你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常時歸轉頭淡淡看了她一眼:「白露,我希望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
白露知道,當常時歸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就代表他動怒了。她苦笑一聲:「我如果不來,又怎麼會知道你這麼在乎她。」
常時歸移開目光,不再看她。
「我暗戀了你整整六年,」白露手指輕顫,洩露了她此時不平靜的情緒,「那時候他們說你心裡有人,我不相信,現在我信了。」
她從椅子上站起身,自嘲一笑,「她那麼漂亮,難怪你念了她這麼多年。」
常時歸拉了拉領結,骨節分明的手解開了袖扣:「白露,有些事情,與容貌無關。」
「你說得對,」白露笑著點頭,看著寧西在烈日下的英姿,「感情與容貌無關,自然與財富也無關。」
說完這一句,白露也不等常時歸的反應,大步走出遮陽棚,朝結束拍攝的寧西走去。
「寧西,」白露拿出一張名片放到寧西面前,「我叫白露,不介意的話,你以後可以叫我露姐。」
寧西讓小楊拿了一張名片過來,然後也遞給了白露,「露姐。」
白露把寧西的名片放進自己包裡,笑著對寧西道:「等你空閒了,我們一起玩。」
「好,」寧西把臉頰旁的髮絲撩到耳後,笑得眼睛都成了彎月,「這下我又多了一條大腿。」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個笑,白露竟有種心軟成一團水的感覺:「抱什麼腿,直接抱腰就行。」
「真的?」寧西歪頭看白露。
「真的。」白露點頭。
然後,她就覺得腰間一熱,一雙溫軟白皙的胳膊環住了她的腰,對方的動作很輕,輕得像是貓咪在舔。
轟。
白露覺得自己臉頰有些發燙。
張青雲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接到消息匆匆趕來後,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幕,他腳下一軟,差點沒給寧西跪下。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跪下去,就看到不遠處面沉如墨的常先生。
他扭頭看了看寧西,又看了看常時歸,默默地站直了腿,恐怕從今天過後,這位常先生真的要相信他家寧西那啥啥了。
寧西收回手,笑得一臉滿足,「我這算是抱上腰了?」
白露覺得眼前的女人就是個妖孽,她身為一個女人,似乎有點招架不住了。可是儘管心裡這麼想,她嘴巴卻有些不聽使喚:「對,以後圈內如果有人不長眼睛,我幫你撐腰。」
到了這個時候,白露早已經把最開始的來意拋在了腦後。
「咳,」白露覺得自己不該這麼墮落下去,她乾咳兩聲後,「我該回去了,下次我再來找你玩。」
「嗯嗯,」寧西點著頭,把白露送上車,隔著車窗朝白露擺手,「露姐,路上小心。」
白露朝她笑著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一踩油門,車便猶如離弦之箭飛了出去。
等車開遠,再也看不到寧西後,白露才鬆了口氣。她總覺得再待下去,也許會發生她不敢想像的事。
想到她堂堂白家小姐,如果成為一個女演員的腦殘粉,傳出去別人還不把她給笑死?
寧西回到劇組的時候,臉上的笑意還沒有完全散開。她這個時候才感覺旁邊似乎有人在看自己,轉頭一看,嚇了她一跳。
「常先生,張哥,你們怎麼在這裡?」
張青云:呵呵,謝天謝地,他終於有一點點存在感了。
「我來了有一會兒了,看你跟白家小姐聊得愉快,就沒有過來打擾你,」張青雲皮笑肉不笑道,「你的拍攝還順利嗎?」
寧西見他這個表情,就知道他誤會了什麼,於是乾笑道:「張哥,你別多想,我跟白小姐剛剛認識。」
「是啊,剛認識就摟上腰了,再多認識一段時間,你就要飛天了,」張青雲沒好氣道,「我幫你接了一部愛情電影,你在裡面演女主角,開機時間剛好在這部電視劇殺青後。」
本來他還有些猶豫了,但是看這個勢頭,他還是幫寧西找一找少女心吧。
「抱歉,我打擾一下。」常時歸的聲音,成功讓張青雲消音,他看了眼寧西,又看了眼常時歸,識趣的走到一邊去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會來找你,」常時歸嘴角下垂,「給你帶來麻煩,抱歉。」
「沒事,白小姐很客氣,並沒有為難我,」寧西走到遮陽棚下,看著跟在自己身後走過來的常時歸,「我只是沒有想到,這些貴族公子小姐會注意到我。」
「是我那條微博惹來的麻煩,」常時歸皺了皺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請你放心。」
看著這樣的常時歸,寧西臉上的笑意頓了頓。她把目光從常時歸身上移開,不去看他溫柔的雙眼:「常先生,你不需要跟我道歉,你那條微博也是為了幫我而已。如果不是你站出來幫我說話,那些黑我的人,也不會那麼快收手,說起來我應該向你說謝謝才對。」
「事情因我而起,我站出來解釋清楚也是理所應當,」常時歸伸手拉了拉領帶,他覺得自己脖子有些緊,「你、你別客氣。」
「只不過你在微博說,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寧西笑容清淡,「常先生,我們以前見過嗎?」
常時歸回頭,對上了寧西的雙眼。
此刻她的臉上帶著完美的笑,但是常時歸卻看得很清楚,她的眼底一絲笑意也沒有。
第34章
「呼呼。」
這是棚布被風吹起的聲音。
常時歸看著寧西,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他的記憶中,寧西是存在的,他記得她高中時稚氣的笑,記得她在校慶活動上領先進學生獎狀時害羞又自豪的模樣。當然,記得最深的是他住在醫院時,她燦爛的笑容。
「這個小姑娘剛進醫院的時候,長得可好看了,可惜生病用藥,胖成這個樣子,」照顧他的護工一臉遺憾,「真是可惜了那張好臉。」
他不明白護工為什麼這麼說,因為在他看來,這個樂呵呵的小姑娘笑起來的樣子挺好看的,哪裡有什麼可惜的地方?
幾乎每天他都會在病房窗戶邊看她在下面的小花園裡散步,或者跟她父母撒嬌,看起來可愛極了,連帶著他的心情也一點點好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不能過去的,比如說這個小姑娘,比如說他自己。
後來他常常回高中打聽她的消息,她的任課老師也總是滿口稱讚,說她尊重老師,人聰明,腦子快,成績好,甚至還代表學校去參加過比賽。
他以為這個有著燦爛笑容的小姑娘過得好,老師喜歡,父母疼愛,她自己成績又好。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其他人的惡意。
有些過往,他以為已經在記憶中模糊了,可是當寧西問起時,他才知道有多清晰,清晰到彷彿往昔就在昨日發生。
寧西看著常時歸,他的神情恍惚,似乎並不願提往事。她淡淡一笑:「我只是隨口一問,常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西西姐,導演說,你還要補一個鏡頭。」小楊跑過來,看了看常時歸,扔下這句後,就識趣的躲到一邊去了。
寧西笑了笑,轉身就準備離開。
「等等,」常時歸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視線望進了她的眼底,「九年前,我每天都在窗戶前等著你出現。那個月有三天在下雨,那三天你沒出病房。」
耳邊的聲音漸漸消失不見,整個世界彷彿都安靜下來。常時歸的眼神太溫柔,寧西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片溫柔包裹。
常時歸收回自己攥住寧西的手,自嘲笑道:「你不會知道,你每天出來散步,是我最期待的時刻。」
寧西忽然想起張青雲給她提過常時歸的生平,她二十歲的時候與其父坐在一輛車上時發生車禍,常父當場死亡,他非常幸運的被搶救了過來。
後來常時歸就成了常氏集團的掌舵人,年紀輕輕卻在商界游刃有餘,讓無數人忌憚。
「那時候我就想,這小姑娘笑得真好看,就像一朵向日葵,讓人移不開眼睛。」
寧西努力回憶當年,那時候她初中畢業,生病住院後用了激素藥,整個人都胖了一圈,來看望她的人離開時,都是一臉可惜,彷彿眼睜睜看著一張百元大紅鈔票變成一元銀幣似的。
能在她那張胖臉上看出笑容有多燦爛,這位常boss眼神可能有點不太好使。
「你……」寧西本來想開玩笑,可是看到常時歸那雙眼睛,她那些調侃的話不知怎麼的就開不了口。
「所以你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舊友,儘管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常時歸朝寧西微微一笑,「寧西,感謝你的微笑,陪我走過最艱難的時光。」
寧西心臟微微一顫。
「寧西老師,準備開拍了。」
聽到工作人員叫自己,她朝常時歸笑了笑,轉身朝拍攝區跑去。
看著她奔跑的背影,常時歸的眼神一點點黯淡下來。
需要補拍的鏡頭很簡單,寧西拍完以後,轉頭見常時歸還在原地,她朝他招了招手。
常時歸嘴角微揚,腿已經大踏步跨了出去,還順手在工作人員手裡拿了一瓶冰鎮飲料過去。
「我沒有想到還會有這樣一段過往。」寧西不知從哪找到一把塑料扇子給自己扇著風,不過儘管這樣,她仍舊滿頭是汗。
常時歸默默的把飲料擰開,遞到她面前。
「謝謝。」寧西喝了一口,看了眼不遠處正在發盒飯的工作人員,用扇子遮住小半邊臉道,「劇組的工作餐超級難吃,你千萬別嘗試。」
上次常時歸到《譚海仙記》探班時,那盒飯味道雖然一般般,好歹能吃,但是這個劇組的飯簡直就是難以下嚥的地步。
「好。」常時歸笑了笑,伸手替她遮住頭頂上空的太陽,「不知道我告訴你這件事後,你是不是承認我這個老朋友了?」
寧西眨了眨眼,點著頭道:「那我就勉強承認了吧。」
見她這樣,常時歸忍不住笑出聲,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強烈的眼光刺得他有些睜不開眼:「天太熱了,你去那邊休息,那邊涼快一些,我該回公司了。」
「嗯。」寧西點了點頭。
遮在頭頂的手掌收了回去,陽光照進她的眼睛裡,她突然覺得眼睛有些疼。
常時歸走出一段路後,轉頭往回看,寧西還站在太陽下,見他回頭,朝他搖了搖手。於是他加快了步伐,走到車門邊再回頭時,那裡已經看不到寧西的身影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然後笑著打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寧西自認胃口還算不錯,可是這麼熱的天加豬食一樣的盒飯,她頓時沒什麼食慾了,吃了兩筷子油膩膩的萵筍後,她就放下了筷子,拍完這部戲,她大概會瘦好幾斤下去。
張青雲坐在她旁邊,見她放下筷子後,才開口道:「寧西,你跟常先生是什麼關係?」
「張哥,」寧西一臉生無可戀的看著張青雲,「我靠近妹紙,你擔心,我靠近漢紙,你還是擔心,你說你腦洞有多大?」
「不怪我腦洞大,怪你荷爾蒙強大,」張青雲沒好氣道,「我以前帶的男藝人,都沒你能耐大,白家小姐說抱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