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當事人到了,辦公室裡其他幾個班主任雖然一副埋頭辦公的樣子,但是注意力卻在沈邵身上。誰讓李祿把全年級弄到自己班上去了呢,現在見這位全年級第一因為與同學鬧矛盾被叫到辦公室,他們當然有些好奇。
老師雖然是調教花朵的園丁,但是園丁也是有八卦權的。
「沈邵啊,我聽說你跟五班的沈正陽同學有些矛盾,這是怎麼一回事?」李祿對自己的學生還是很信任的,所以端著茶杯在辦公桌後坐下後,問話的語氣也很溫和,「大家都是一個學校的同學,鬧矛盾影響學習就不好了。毛老師,你說是不是?」
毛老師就是五班的班主任,他點著頭道:「李老師說得對,沈正陽,你說說是怎麼一回事?」這態度看似沒什麼,實際上是在維護自家學生,畢竟如果事實經過由沈正陽來說,自然會帶有沈正陽自己的主觀思想。辦公室裡還有幾個其他老師,聽了後難免會在心理站在沈正陽這邊。
沈正陽可體會不到自家班主任的良苦用心,反而覺得自己老師害怕實驗班的老師,故意讓自己開口出醜。他在班上成績好,老師對他好,家裡人更是寵著他,所以這一委屈,就不想開口了,於是就只埋著頭不說話。
氣氛頓時僵住了,毛老師面子上有些掛不住,面色有些難看,如果不是因為沈正陽成績好,可能這會兒已經挨批評了。
「李老師,毛老師,我跟沈正陽是一個鄉的,下午體育課時,我們也沒有說什麼,就是為了家裡的親戚拌了幾句嘴,」沈邵撓著頭,臉上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在鄉里我們也有拌嘴的時候,所以體育課上,有些沒注意。」
沈正陽聽完這些話,在心裡鬆了口氣,幸好沈邵沒有把趙小雪的事情說出來,不然被老師發現自己早戀,一定會讓他叫家長的。
辦公室裡的幾個老師卻在心裡有了些意見,沈邵家裡的事情他們幾個老師都是知道的,沈邵這段話裡又牽扯到「親戚」二字,他們這些成年人只用腳趾頭想,就能猜到沈正陽說了什麼。
李祿有些不高興了,自己班上的尖子生被別班學生欺負,他這個做老師的要是能高興得起來那才奇怪,他把端在手裡的大茶杯放到桌上,用開玩笑的口吻道:「毛老師,這事你說怎麼處理?」
毛老師還能怎麼處理,自然是當著沈邵的面把沈正陽批評了一頓,還逼著他給沈邵道歉後,才讓兩人出了辦公室。
沈正陽覺得自己很不爽,也非常的想不通,為什麼老師連問都不問他與沈邵誰對誰錯,就開口批評他?不就是沈邵比自己成績好,不就是因為他是實驗班學生,自己是普通班的?
越想越覺得不忿,沈正陽恨恨的瞪了沈邵一眼,走到樓道拐角處時,忍不住想踹走在前面的沈邵一腳,結果沈邵就像是後面長了眼睛似的,竟然在他伸腳的時候拐了下身,他沒踢到沈邵,反而把自己腳扭了一下,氣得拐著腿回了教室。
沈邵笑瞇瞇的看著沈正陽挫敗的背影,當年他十五歲就出去混生活,沒錢沒背景的,什麼無賴沒有見過,沈正陽這種小孩,那就是戰鬥力為負五的渣。
一班的同學見沈邵回來,都圍著他問是怎麼一回事,得到沈正被老師批評並且還向沈邵道歉的答案後,他們頓時有些快意道:「活該!」
至於沈邵,從頭到尾就沒有再多說什麼,臉上掛著彬彬有禮笑容的他,再一次在同學心中成了躺著也中槍的受害者。
這事本來到了這步,也沒什麼了,誰知道第二天沈正陽的父母都來到了實驗中學,口裡鬧著說自己兒子被其他同學欺負了,要找老師給評理。
這兩年沈福冬賺了些錢,甚至還在城裡買了房子,在村裡一直是受人尊敬的有錢人,現在聽說兒子被那個有爹生沒娘管的沈邵欺負了,哪裡還坐得住,第二天一大早就開著自己新買的小汽車到學校,到了老師辦公室一坐,大有老師不解決他就不善罷甘休的意思。
實驗中學的老師什麼樣的家長沒有遇到過,沈福冬與張春蘭這樣的家長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教導主任見兩人鬧得不像,先是溫言軟語的勸導,到了最後只好語氣有些嚴厲道:「二位如果覺得我們學校處事不公,可以給學生辦理轉學手續,我們學校支持家長的自由選擇。」
張春蘭聽到這話,心裡一下子就緊張起來,她不安的看了看丈夫,萬一他們鬧得太厲害,學校真讓他們家正陽轉學怎麼辦,當初他們可是花了不少力氣才讓正陽進實驗中學的,更何況現在已經初三了,轉學一定會影響孩子學習的。
沈福冬畢竟是在外面跑過的,心裡素質比沈春蘭好很多,不過說起話來的語氣還是好了些:「主任,我們不是對學校有意見,只是做爹媽的,哪個不心疼自家的孩子,總不能看著孩子受了委屈不管吧?」說完,就從兜裡掏出煙盒,抽了支遞向教導主任,「來,請抽支煙。」
教導主任見煙盒上印著芙蓉王三個字,雖然不愛抽煙,也知道這煙不便宜。於是在心裡腹誹,難怪氣勢這麼足,原來有倆錢,他們實驗中學家裡條件好的孩子多了去了,連教育局的局長孩子都在他們學校,人家也沒擺這麼大的譜。自家的孩子是寶,難道人家孩子是草了,不就是欺負人家孩子家裡窮沒爹沒媽麼?
「不好意思,我不抽煙,」教導主任整了整臉色,推拒了這根名煙,然後道,「沈先生,這事本來就是兩個小孩子鬧了些小矛盾,老師處理問題時,兩個學生都在場,這不存在偏袒誰,畢竟兩位同學都是難得的好學生,我們做老師的是哪一個都捨不得責備,只是孩子犯了錯,總是要糾正的,這是我們做老師的責任,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沈福冬張了張嘴還沒來得急說話,教導主任又開口道:「咱們做教育的也不容易,這孩子管吧,怕家長說老師太嚴厲了。若是不管,又擔心家長說我們沒把孩子教好。不過好在大多家長都是支持我們工作的,像你們這些有文化見過世面的家長,想必也知道老師的難處。」說完,還悠悠歎了口氣。
大概是被教導主任一句「有文化見過世面」捧得很高興,沈福冬語氣更好了,到了最後也只要求讓自家孩子與沈邵過來問問事情經過。
教導主任確認沈福冬臉上表情不像再會鬧事後,才讓人去叫人。畢竟家長已經鬧到學校來了,他們如果沒有點反應,說起來也不太好,不利於他們學校的聲譽。
沈福冬與張春蘭以為會看到一個穿著舊衣服,全身髒兮兮的孩子,所以在沈邵出現在辦公室裡時,他們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認出來。
沈邵身上穿著簡單的格子襯衫與牛仔褲,因為個高腿長,修養又不錯,走進來的時候,沈福冬還以為是哪個家裡條件好的孩子。
等到沈邵主動叫了他一聲「沈二叔」才反應過來,他在家裡排行老二,算起來比沈邵高一個輩分,所以沈邵叫他沈二叔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不過教導主任聽到這聲招呼後,心裡就更加對沈福冬一家子有點看不上了,虧得人家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叫他一聲二叔,沒有想到就這樣欺負人家,也不怕人家媽從墳裡爬出來找他。
「哦,沈邵啊,」沈福冬的語氣有些怪異,打量沈邵好幾眼後才道,「前幾談我還聽你大伯提起你,說你好些日子沒有回家了,他很擔心你。」
沈邵彷彿沒有聽出沈福冬是故意在教導主任面前說這些話,讓主任以為他是個貪玩的孩子:「因為再等幾個月就要中考了,所以現在每個月才只一次假,為了安心學習,最近我一直待在屋裡看書。」
「用功學習就好。」沈福冬一是遺憾自己挖的坑沈邵沒有掉下去,二是感慨沈邵的媽對他還不錯,到死還記得把藏好的錢給沈邵。這麼一想,便覺得有些沒意思,又見自家兒子進來後一直聳拉著腦袋,就知道這事可能不像自己兒子回家說的那樣,什麼沈邵欺負了他,沒準是自家兒子招惹了別人。
張春蘭倒是有心想鬧上一陣,只是見自己丈夫語氣不太對勁,只好把心裡的不滿壓了下來,難道他們家還收拾不了一個沒媽的孩子?
事情鬧到這一步,教導主任也知道沒什麼好說的了,把沈正陽與沈邵叫到自己面前,說了幾句讓他們好好學習的話,就讓兩人出去了。
然後見沈福冬與張春蘭雖然欲言又止但也沒法發揮的樣子,也只是笑瞇瞇的把人親自送出門,剛走到外面陽台上,就見到沈邵在底樓邊上的台階摔了下去,而沈正陽正站在台階上。
這一棟是教室辦公樓,二三樓陽台上還站了幾個老師在交談,看到這一幕,都皺起了眉頭。
教導主任看向沈福冬與張春蘭沒有說話。
至於沈福冬與張春蘭,早就尷尬得不行了。心裡卻在咆哮,兒子啊,你就算是看沈邵不順眼,也不能在這裡動手啊!
您坑爹坑媽,要爹媽拿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