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嚶嚶嚶。」
「哇哇哇。」
「我說你哭就哭,怎麼還能哭出這麼多花樣?」被綠發熊孩子煩得不行,沈長安翻身坐起來,瞪著小孩:「說吧,我拿了你什麼苗?」
綠毛小孩可憐地抖了抖,雙眼含淚:「不是苗,是苗苗。很早很早以前,他就答應過我,跟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不會留下我一個人。」
沈長安覺得這個夢有些奇怪,因為太真實了。他扭頭看了眼窗外,明明是夏末的夜裡,外面卻翻騰著濃濃的夜霧,彷彿把他的窗戶都包裹了起來。
他很小的時候,夢到有惡鬼追殺他,嚇得晚上不敢關燈睡覺,爸爸告訴他,夢是屬於自己的,勇敢的人會主宰自己的夢,讓一切恐懼的事物都臣服於自己。
「爸爸是警察,一身正氣,哪有惡鬼敢靠近我們家寶貝?」
「爸爸,那世界上有鬼嗎?」
「爸爸覺得沒有,你覺得呢?」
「我相信爸爸的話。」
「那今晚睡覺,還需要留燈嗎?」
「我是男子漢,才不需要。」
從那以後,只要他的夢裡出現可怕的東西,他就學著勇敢去面對,再大一點,就開始逮著它們狠揍,近兩年已經很少做夢,更別提夢到鬼怪,仔細想一想,還有點小遺憾。
想起小時候的那段記憶,沈長安起身走到綠發小孩面前,果然不出他所料,小孩抖如篩糠,連頭都不敢抬了。
就知道夢裡這些東西,全都是紙老虎。
「說吧,是怎麼回事?」沈長安拉了拉對方腦門上的綠毛,「小孩子可千萬不要撒謊,撒謊以後,鼻子會變長。」
「騙人,苗苗跟我說過,這是匹諾曹的故事,是假的。」小孩輕聲嘀咕道,「苗苗小時候對我可好了,他給我講故事,給我分糖果,還說我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
「可是他後來突然就不理我了,每天只知道看書做作業,還想參加高考,去到離我很遠很遠的地方。」小孩神情變得陰鬱起來,「他說過我是他最好的朋友,說過要永遠陪著我,為什麼要違背承諾?!」
「苗苗是個人?」沈長安明白過來,他盤腿坐到小孩面前,這孩子除了頭髮顏色非主流了一點,長得倒挺可愛,「你的意思是說,有個叫苗苗的小孩兒,原本答應跟你做朋友,後來卻不理你,還要參加高考,離開你身邊?」
小孩又往後躲了躲,恨不得把自己縮進牆裡:「本來我把他的魂留了下來,可是你今天卻把他的魂放走了。等他痊癒以後,就會變得像從前一樣,不再理我,不再看我了。」
聽到這話,沈長安腦子有了一個荒誕的想法,這個小孩口中的「苗苗」,該不會就是孫稼的小名吧?
難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白天感慨孫稼的病,晚上就出現這麼一個有趣又有邏輯的夢?好久沒有做夢,沈長安饒有興致地把這個夢繼續進行了下去。
「成長是每個人類必須付出的代價,他幼時把你當做朋友,是因為那時的他,只需要做一個快樂的兒童就好。」沈長安懶洋洋地看著綠毛小孩,「可是再大一點,他需要學習,需要長大,學習更多的知識,成為被這個社會需要的人。」
「可是他說過……」
「幼小的孩子連正確的是非觀都沒有,他的話又怎麼能當真?」沈長安乾咳一聲,他小的時候,還說自己要做地球之王呢,現實證明,小孩子的話不能信。
「是他們人類言而無信!」
「人類的一生十分短暫,可是為了生存與責任,需要學習很多東西,為生活奔波,才能讓自己與家人生活得更好,你不該把一個幾歲小孩子的話當真。」沈長安想了想,「就連法律都有規定,年齡很小的孩子,是沒有法律責任的。」
「一直陪著我,跟我在一起玩,不好嗎?」綠發小孩紅著眼睛問,「跟我在一起,他不用學習,不用有壓力,也不用擔心家人,難道不好嗎?」
「人之所以被稱為人,就是因為我們有學習的本能,有責任感,珍惜愛自己的家人。」沈長安拿出教育幼兒園小寶寶的語氣來跟對方溝通,「你放下吧。」
「可是……我們也是朋友……」綠發小孩喃喃道。
「而且,我覺得他突然不理你,不是因為不跟你做朋友,而是因為他看不見你了。」仗著是在做夢,沈長安胡吹濫侃得毫無壓力,「我們人類裡有種說法,小孩子的眼睛最有靈性,能夠看見大人看不到的東西,但是一旦過了某個年齡,這種靈性就會消失。」
「所以說你們這種小孩,遇事衝動,出了事就覺得是對方對不起自己,這種毛病不改,一輩子都交不到朋友。」沈長安指了指窗外,「去,要哭出去哭,別打擾我睡覺,不然揍得你哭不出來。」
「你連……小孩也打嗎?」綠毛小孩驚恐地看著他。
「呵,我可是打人不眨眼的。」沈長安抬了抬下巴,恐嚇道,「想試試?」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小孩的頭髮暴漲,延伸到窗戶外,然後匡噹一聲,人沒了,霧散了,窗戶也關了。
呵,夢裡的這些玩意兒,都是不禁嚇的渣渣。
第二天早上吃完飯下樓,與樓下那位酷酷的老大爺迎面碰上。老大爺瞅了他一眼:「起床了?」
「大爺,早上好啊。」沈長安停下腳步笑呵呵地打招呼。
「不早了,我都晨練回來了。」大爺半瞇著眼看他,「昨晚睡得怎樣啊?」
「謝謝您老的關心,睡得挺好的。」沈長安點頭,他瞅了眼老大爺背後的太極劍,以及寬鬆的練功服,沒法反駁對方的話。
大爺沒有再理會他,再次當著他的面開門再關門,把他關在樓道外。
從小就招老人喜歡的沈長安摸了摸自己的臉,他懷疑自己的魅力下降了,不然這位大爺怎麼總是一臉挑剔的看他?
走到辦公樓下,看到那棵在晨風中搖動葉子的大樹,沈長安想起了昨晚的夢,正準備過去摸兩把樹幹,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您好。」來人身材微胖,戴著一頂壓發帽,臉上掛著憨厚的微笑。沈長安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您是道年先生的那位……朋友?」
他記得送那位名為道年的殘疾人回小區時,有兩個人出來接他,此人就是其中之一,當時這人還說他會走好運。
「不敢,我們只是先生的幫手。」男人態度變得更加謙遜,「鄙姓劉,叫劉茅,您叫我小劉就好。」
沈長安默默想,你一個人三十好幾的大男人,讓我叫小劉,我也喊不出口啊。他跟對方握了一下手:「劉先生,請問您有什麼需要我們部門幫忙的地方嗎?」
是要家庭感情調解,鄰里糾紛,還是哪裡又鬧鬼了?
「是這樣的,非常感謝您上次送我們先生回家,之前您走得匆忙,我們都沒有好好道謝,請您見諒。」劉茅連忙解釋道,「昨天我們幫先生整理購物袋的時候,發現購物袋裡有張貴部門的宣傳單,我們覺得宣傳單上的話說得非常有道理,特別好!」
「生男生女都一樣?」
「不,是相信科學。」劉茅真情實意道,「求神拜佛,不如相信自己相信科學,能自己做的事情,就不要去麻煩神仙妖怪了,是不是?」
沈長安:「……」
不,宣傳單的意思明明是,反對封建迷信,相信科學。
「我們覺得,這種思想覺悟非常好,非常了不起,所以決定贊助貴部門的宣傳活動。」劉茅熱情地問,「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沈長安聞言,頓時露出真切的笑意:「沒想到劉先生竟然有這麼高的思想覺悟,真是令人佩服,請隨我來,具體事宜,您可以跟我們主任商量。」
「社會進步靠大家嘛。」劉茅也露出了憨厚又燦爛的笑。
不知道劉茅跟杜仲海之間怎麼談的,接下來的日子裡,杜仲海給上級打了無數個報告,沈長安等人也寫了好幾個精神文明建設計劃書,短短半個月內,辦公室裡的桌椅板凳以及辦公用具全都換了新,就連宣傳單也變得高端大氣上檔次起來,有時候他們去廣場宣傳,都有大爺大媽主動過來要傳單,拿來當扇子或是給孫輩疊紙飛機了。
週末他們甚至租用了一個會議室,辦了一場精神文明宣傳的講座,聽完講座的人,還能領兩個雞蛋,一小袋洗衣粉。
這是沈長安第一次感受到,他們部門竟是如此地受歡迎。
「小沈啊,下次有這種活動,我們還來。」一個大媽拉住沈長安的袖子,對他道,「不過下次送的洗衣粉能不能換個牌子,這個牌子不太好用。」
沈長安點頭。
「小沈啊,你今天在台上講話的樣子真精神,有女朋友了嗎?」
沈長安搖頭又點頭。
好不容易送走這些大爺大媽,沈長安跟同事們收拾好工具,回到部門樓下時,已經是傍晚了,紅艷艷地晚霞漂亮極了,讓後院的樹木也染上了層淡淡的金色。
最大的一棵樹下,站著一個年輕人,他穿著乾淨的體恤衫與牛仔褲,看起來青春又陽光。
聽到他們說笑聲,年輕人轉過頭來,眼神清明:「你們好。」
這個人竟然是孫稼。
「這不是孫稼嗎?」陳盼盼小聲道,「他看起來,好像……挺正常的?」
徐澤與丁洋也有些奇怪,他們已經見過孫稼好幾次,對方一直都是渾渾噩噩語不成句的模樣。有時他們會把他送回孫家,有時是他家裡人來把他領回去,但像今天這麼清醒的樣子,他們還沒見過。
作者有話要說: 長安:我爸爸說了,夢裡的鬼怪都是紙老虎,該打就要打。
長安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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