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沈長安下意識說了一句, 「劈不死他。」
話音剛落,雷就落在了那個人身上,這次他沒有成功躲開, 整個人被雷劈得焦黑, 一動不動地倒在了地上。
「死、死了?」跟在沈長安身後的年輕人, 驚恐地瞪大眼睛, 下意識拽住了沈長安的袖子。
扭頭看了眼死死抓他袖子的手:「吳瑋, 把你的手蹄子拿開。」
「手是手, 蹄子是蹄子……」吳瑋不太情願地把手縮了回來,但卻不敢離沈長安太遠。
沈長安沒有理他,小心靠近倒在地上的人, 在離他還有兩三米時停下腳步:「喂, 哥們, 你還活著嗎?」
躺在地上的「焦屍」一動不動,沈長安抬頭望了望天,連續往後退了好幾步以後, 才敢掏出手機開機。
「長安, 你準備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當然是報警跟叫救護車。」沈長安沒好氣道, 「不然我還能幹什麼?」
「別、別叫救護車。」趴在地上黑糊糊的一坨忽然動了起來, 恍如詐屍, 自認膽子比較大的沈長安, 都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我沒事。」黑糊糊的「焦屍」顫巍巍地伸出手, 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身上被雷電烤成焦灰的衣服簌簌落下,露出烏漆嘛黑的皮膚。
「等等。」沈長安轉身扒下吳瑋的外套,扔到「焦屍」懷裡:「有傷風化,快穿上。」
「長安,你幹嘛扒我的?」吳瑋小聲嘀咕,「這衣服弄髒了很難洗……」
「因為我沒穿外套。」沈長安挑眉,「還是說你想看他黑漆漆的肉體?」
「那算了。」吳瑋覺得這一幕實在辣眼睛,躲在沈長安背後問:「兄弟,你剛才怎麼回事,渡劫呢?」
「可不是嘛。」那人把外套繫在腰間,「好不容易扛過去,差點要我半條小命。」說完,他看了沈長安與吳瑋一眼,「我在此處下了結界,本不該闖進來,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吳瑋:「就騎著自行車,騎著……騎著……就過來了。」
「我渡修為劫,本不該被你們看見,更何況你們只是普通人。」此人低頭看了眼腰間的外套,「錢我會還給你們,但這段記憶你們不能留下。」
說完,他忽然伸手在兩人面前一揮。
沈長安神情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個人,他說的每句話都能聽懂,不但是連在一起後,怎麼就這麼不科學?
「長安?」吳瑋晃了晃腦袋,「你原諒我好不好,論文那件事,我已經跟學校解釋清楚了,只是後來一直聯繫不到你。」
「你……」沈長安神情複雜地看著吳瑋,「還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記得啊,剛才我們遇到一個流浪漢,我見他可憐,就把外套給他穿了嘛。」吳瑋心中一喜,長安終於願意理他了。
聽到這句話,沈長安的腦子有些發懵。
就像是有小丑跟仙女一起在跳舞,還要拉著他一起加入,他站在舞池的中央,整個世界喧鬧又不真實。
也許他腦子裡的嗡嗡聲,不是震驚的心聲,是三觀碎裂的聲音。
在那一瞬間,他懷疑過是不是吳瑋聯手跟別人做戲,但這條路是他騎過來的,吳瑋又怎麼提前安排人做戲?更重要的是,吳瑋也沒那麼多錢,請人來表演特技效果堪比世界級大片的場面。
所以……這個世界怎麼了?
「長安,長安?」吳瑋見沈長安面色蒼白,彷彿遇到了什麼無法接受的事。
沈長安從身上掏出錢塞到吳瑋手裡:「外套錢,你拿去。」
「怎麼回事……」
「讓我安靜一下。」沈長安推開吳瑋,一屁股坐到旁邊的石頭上,整個人都陷入了茫然中。
兒時的那些記憶,走馬觀花般在腦子裡浮現。父母親的死亡,奶奶的瘋狂,還有鄉村小院外的狂風。
他跪在父親的遺像前,一夜又一夜,被奶奶卡著下巴喝下的沒用符水。
世上沒有鬼……
還是有?
如果有,為什麼他從沒見過爸爸媽媽的亡靈?
如果沒有,他現在看到的,是什麼?
沈長安取下眼鏡,抬頭看向正在低頭整理腰間外套的人,嗓音沙啞的問:「世界上,有鬼嗎?」
「當然有……」渾身黑漆漆的人聲音一頓,扭頭戒備地看著沈長安,「你怎麼忽然問我這個問題?」
「剛才的雷電,是怎麼回事?」沈長安抬頭看了眼天空,「那裡面,有什麼?」
「你……」這人扭頭看了眼吳瑋,快步靠近沈長安,小聲問:「你的記憶還在?」
沈長安看著他不說話。
「奇怪,怎麼會對你沒效?」這人不太信邪,又在沈長安面前揮了揮,「還記得嗎?」
「記得。」對於沈長安而言,對方只是在他面前揮了揮手,沒有玄幻劇裡帶光帶霧的特效,也沒有心理劇裡的腦袋一暈,眼前一黑。
這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甚至是傻氣的揮手動作。
「奇怪,難道我渡了一個假的修為劫?」對方滿臉挫敗的蹲在了沈長安面前。
沈長安盯了他兩秒,嫌棄道:「蹲邊兒上去。」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可是天師,對我尊重點。」
「就算你是天師,我也對你髒兮兮的肉體不感興趣。」沈長安無情地撇開頭,「辣眼睛。」
對方:「……」
短暫的安靜過後,自稱是天師的年輕人開口了:「我叫張谷,師從張氏一脈。」他見沈長安不說話,「怎麼,被我的身份嚇得說不出話了?你如果想看風水或是算卦,可以找我,相逢就是緣,我可以給你打九點五折。」
「我只是不想跟一個破壞自己世界觀的人說話。」沈長安看著旁邊的幾棵雜草,滿臉冷漠。
「不要這樣嘛,牛頓不是說過,科學的盡頭是神學。」張谷安慰道,「習慣就好。」
「牛頓沒有這麼說過。」沈長安辯駁道,「這句話是其他人編撰出來的。」
「是、是這樣嗎?」張谷有些不確定,「我從小就是學渣,可能是我記錯了。不是他說的,那肯定是愛因斯坦說的。」
「愛因斯坦也沒說過這句話。」沈長安忽然沉默下來,很久以後,他顫抖著嗓音問:「人死後,真的有魂靈嗎?」
「有的。」張谷道,「不過今生事,今生畢,死亡就是一切的結束。我們修道之人,講究的但求今生,不問來世。」
「如果生前做了很多善事,來生會有好的生活嗎?」沈長安問。
「應該有的吧,因果輪迴這種事,佛修瞭解得更加清楚一點。」張谷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僅在學校裡是學渣,在修道圈也算不上天資出眾,不然也不會在毫無預備的情況下,就開始渡修為劫。
沈長安看到不遠處有行人經過,他們說笑著走遠,彷彿看不見在他們不遠處,有個衣衫不整的人。
「你這種體質有些特殊,我消不了你的記憶,只能等師長們從北邊回來,交給他們處理。」張谷看了看沈長安,又看了看不遠處蹲在樹根下摳樹皮的吳瑋,「當務之急,能不能拜託你哥們幫我買套衣服回來,我怕出了結界以後,因為違反治安管理被警察抓起來。」
「我還以為你能隔空取物,或者御劍飛行。」沈長安瞥了張谷一眼。
張谷覺得,這個眼神裡散發著濃濃的「本以為是個王者,原來只是個青銅」鄙夷之氣。
他摸了摸鼻子:「什麼隔空取物,御劍飛行,我們修道之人也講究科學理論的。」
「所以得出的結論就是你們做不到。」沈長安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
「你去哪兒?」看到沈長安準備走,張谷有些緊張,他總不能一直蹲在這裡,等著師門的人來給他送衣服吧?
「去給你買衣服。」看著對方抱著膝蓋,可憐巴巴地坐在石頭上,沈長安覺得傳說中修道之人的出塵氣質,都要被張谷敗光了。
騎著車在附近的店裡買了套運動服,回來的時候,張谷還用那種姿勢坐在石頭上。
「拿去穿。」沈長安把衣服扔進張谷懷裡,轉身準備走。
「等等,等等。」張谷套上褲子,一邊追沈長安一邊穿衣服,「你還不能走,你先答應我,剛才看到的事情,一定不能說出去。」
「說出去誰信?」沈長安反問,「別人只會覺得我在吹牛。」
「那倒也是……」張谷套好衣服,「那你以後要看風水,可以找我。雖然我還沒學會望氣觀相,但看風水還是行的。」
「長安。」吳瑋也湊了過來,他眼巴巴地看著沈長安,「你現在住哪兒,我明天過來找你好不好?」
這一年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做事格外不順,實習單位不給開實習證明,工作單位拖欠工資,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正經工作,卻被調到梧明市這個偏遠城市,想趁著沒有正式上崗玩一兩天,就被關進一個處處詭異的山泉山莊。
如果不是沈長安意外闖進來,他跟其他旅客,說不定根本就逃不出去。
此刻的警局裡,姚懷林跟李隊還在連夜加班。尤其是,他們的人發現,山莊裡還有幾十具屍骨,根據法醫的初步判斷,這些屍骨的死亡時間不同,最早的幾具死亡時間可能在百年前。
不過現在還沒有準確的結果,還要等法醫檢驗。
「這案子,怎麼看怎麼邪門。」姚懷林翻看著現場的屍骨照片,把景區負責人請了過來。
「今天你陪我們上山找這座山莊的時候,表情有些不對勁。」姚懷林敲了敲桌面,「你是不是認識這些犯罪嫌疑人?」
「警察同志,我怎麼可能認識這種犯罪分子,我表情不對,那是因為……因為……」景區負責人咬了咬牙,「我們景區裡,根本就沒有這個山莊,它就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