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人的第一世, 他一個沒有父母的孤兒,被一個部族收養,後來他跟著巫醫學辨識草藥的本領, 成年以後, 便開始遊走四方,教習他人治病救人的方法,辨識藥草的本領, 最後因為嘗藥材毒壞了身體, 變得十分虛弱。比較憋屈的是,千百年前的神農嘗百草出名了,而他卻因為拒絕救治一位暴君寵愛的妃子, 最後被這個國君處以千刀萬剮之刑。
第二世,他是一個沒有身份的庶民, 因為天生善戰,進入軍營以後, 由一個普通的士兵變成了將軍,保家衛國,守衛邊疆。在他即將解甲歸田之時,君王無道, 魚肉百姓, 他不忍把守衛邊疆的刀指向百姓, 最後判腰斬之刑而死。
第三世, 他是個武功高強的劍客, 因保護落難的明君而亡。
第四世, 他是個文人,安安穩穩在書院教書育人,哪知天下大亂,他為了保護記載著各種知識的書籍,故意現身把亂軍引走,最後死於亂箭之下。
第五世,他是個說書人,講盡天下趣聞,最後因為不願意講一位良臣的壞話,最後被良臣的對手毒死……
第六世,他是個雜耍藝人,無意間發現外族即將侵略邊城,他一路奔襲回城,給郡守通風報信,最後因疲勞過度,脫力而死。
第七世,他是一位軍師,為將軍出謀劃策,為朝廷守衛邊疆。最後朝廷亡了,他們守衛的土地四周,漸漸被他國吞併。為了守衛這片領地,他嘔心瀝血,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敵人闖入城中,以文弱之軀,護住了屠刀下的孩子,自己卻身首異處。
第八世被火燒死。
第九世被亂石砸死。
……
第五十世,他是一名文臣,因反對暴君,最後被暴君處以極刑。
……
第九十九世,為了阻攔敵軍進犯,他與隊友拿著□□包,衝向了敵人的坦克。
整整九十九世,他無一世壽終正寢。
來這個世間時,他無牽無掛。死去時,也問心無愧。
腦子裡忽然被塞入這麼多記憶,沈長安覺得自己腦袋快要爆炸了,他摀住自己的頭,痛苦地蜷縮在了一起。
「長安。」道年看到懷中的長安發出痛苦的悶哼,四面八方地靈氣不斷往沈長安身上湧去,顫抖著手把他擁抱在胸口,「不要怕,沒事,沒事。」
可是他的手,抖得比沈長安還要厲害,他不知道在此時此刻,真正害怕的人,究竟是誰。
「哈哈哈哈哈。」灰衣男人趴在地上,一邊吐血,一邊快意地大笑,「天道啊天道,你還有今天。」
他用手背抹去嘴上的血:「當年我的愛人被人抽去魂魄,最後魂飛魄散。我跪在神殿前,苦苦哀求了三天,可是你這個老天不開眼,滿天神佛也都是沒有感情的泥菩薩!」
「亂世之下,餓殍百里,你這個天老爺看不見嗎?滿天神佛,都看不見嗎?」灰衣男人看著被靈氣包裹的沈長安,恨聲道:「而他在人間,明明是名滿天下的神醫,卻不願救我的愛人,什麼生機道,實在是可笑!」
「天道不公,人皆無情。」灰衣男人神情漸漸平靜下來,攤開手掌,他的掌心躺著一顆綠色的神珠,忽然五指合攏,把它捏得粉碎。
「啊!」
蜷縮在道年懷中的沈長安,忽然睜開沒有意識的雙眼,痛苦地嘶吼出聲。剎那間,天地靈氣亂湧,規則變得紊亂起來。
「長安!」道年看著颶風四起的虛無空間,此刻的長安虛弱得不能禁受任何刺激,他毫不猶豫地撕開空間,帶著沈長安踏入人世。
此時的大街上,交通燈停用,天空一片陰沉,很多店舖的電也都停用。
短短幾分鐘內,發生這麼大的變故,各地廣播與電視台都進行了緊急的自然災害預警。
「各位觀眾朋友好,現在插播一條緊急消息,請各位市民緊急避回市內,請各位市民緊閉避回市內。」
「各位聽眾朋友,由於交通信號燈系統出現故障,請各位司機朋友謹慎駕駛,為了您的安全,請繫好安全帶。」
天氣預報平台,也像沿海市民推送了海嘯預警跟颱風預警。容易山體滑坡的地方,已經有相關部門開始緊急撤離工作,無數城市都陷入恐慌之中。
帝都安全部門特殊小組的成員們,接到了無數上級部門打來的電話,問他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特殊小組成員看著磁場混亂的法器,面色煞白。
「老王!」其他部門的部長推門進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老王點開大屏幕上的衛星雲圖,絕望地伸手摀住自己的臉,聲音沙啞道,「也許……世界末日真的要來了。」
「怎麼可能?!」問話的部長伸手拉起王部長,把他拖到椅子上坐好,「你們特殊小組不是能聯繫到很多高人嗎,他們難道也沒有辦法?」
王部長被吼了一頓,漸漸從絕望中找回理智,他撥了幾個號碼,發現都是占線狀態,無奈之下,只好劃破指尖,在符紙上畫了一道符,快速疊了起來,最後符紙焚燒成了灰燼,變成光飛出窗外。
「這、這是什麼?」
「傳音符。」王部長資質不太好,光是這道符,就耗去了他所有靈力,整個人面白如紙地癱在了椅子上。
「真沒看出來,原來你還有這個本領。」
「都二十一世紀了,有手機有電腦,哪個腦子有病的修行人士,會浪費幾滴心頭血去做傳音符?」王部長翻個白眼,「修行人士也是與時俱進的好嗎?」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談這個。」王部長看著窗外,「大概什麼時候能夠收到回復?」
「大概……兩三個小時?」王部長道,「你要知道,網絡速度已經快接近光速,我們玄學要考慮風雨的因素,跟網速比不了的。」
「可神話故事裡,不是可以千里傳音嗎?」
「不好意思啊,我們修行人士是人,不是神。」王部長喝了幾口紅棗枸杞茶,給自己補了補血,「現在人們打手機就是千里傳音,還講什麼不靠譜的神話?相信科學不好,非要拿神話故事當真,九年義務教育白上了。」
這個部長:「……」
他小時候唸書那會兒,還沒有九年義務教育呢。
「兩個小時是不是有點久,這如果真有點什麼事,黃花菜都涼了。」這個部長掏出手機,遞給王部長,「要不你再打個電話試試。」
王部長又撥了一遍,最後終於撥通了一個,低頭看了眼劃破的手指,他覺得自己剛才的心頭血是白流了。
接他電話的人,是守在梧明市的張大師。
「別問我,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手機剛撥通,張大師不耐煩的語氣就傳了過來,雖然信號不好,張大師的聲音斷斷續續,但是王部長還是聽出了他語氣中爆照。
「張大師,我是王……」
「我知道你是誰。」張大爺抓住一個逃出來的厲鬼塞進法器裡,把手機開了免提,「一些厲鬼逃了出來,我忙著抓鬼呢,沒時間跟你廢話。」
「是這樣的,我就是想問問,您知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被張大師這麼一通吼,王部長有些氣弱,不自覺用上了敬稱。
「不知道。」張大爺扭頭看了眼幫他抓鬼的宅男鬼陳元,神情凝重道,「抓完這邊逃出來的厲鬼,我就去找沈長安,也許他能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王部長連連點頭,想起張大師看不到,又趕緊道:「對對對,他也許能知道點什麼,你趕緊去聯繫他。」
好歹有個神仙男朋友。
被無數人寄予厚望的沈長安,現在卻很不好過,他覺得自己四肢百骸彷彿被人碾成了粉末,沒有一塊好地。
有什麼塞進他的嘴裡,他一口咬了下去,口腔瞬間被濃郁的靈氣與鮮血包圍。
這個血彷彿有神奇的功能,能夠減緩他的疼痛,他忍不住猛吸了幾口,大腦終於有了些微的清醒。
這個血,是誰的?
道年的……
道年是誰?
道年的血不能吸。
誰是道年……
不能傷害他……
「真是令人感動,高高在上的天道,既然以身飼愛人。」灰衣男人捏破那枚綠色的珠子以後,便變成了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他笑瞇瞇地看著道年餵進沈長安嘴裡的手,「你想讓他吞了你?」
「真是可歌可泣的愛情。」灰衣男人輕輕鼓掌,「不枉我費盡心力,收集了生機道九十九世的情感,我不能殺他,卻能讓他自取滅亡。沒想到,竟然還能看到這樣感人的一幕,真是讓人淚流滿面。」
他抹了抹眼角並不存在的淚:「可惜,就算你捨棄自身讓他活下來,讓他代替你的地位,他也不會再記得你。」
「你的犧牲,你的情感,都會變成一場笑話。」灰衣男人哈哈大笑,「多可笑啊,多可笑啊,曾經看著有情人生離死別都不會動容的天道,竟然也會有這樣一天,哈哈哈,報應!」
「人類的疾病與戰爭,都是你們人類自己的野心造成的。」道年似乎感受不到身體中的靈氣與神力慢慢消失在沈長安口中,他神情平靜地看著這個癲狂的男人,「你的愛人,死於你的野心。她為了你,用巫術毒殺良臣,才會被反噬。這樣的人,即使那一世的長安不曾與我相遇,不曾與我相識,我也知道,他自然是不會救這樣的人。」道年用另一隻手,輕輕摸著沈長安蒼白的臉頰,「讓她魂飛魄散的不是神,而是死在她手中那些無辜之人的怨恨。」
「因為你們相愛,所以其他無辜的人,就活該做你們愛情的犧牲品?」道年永遠不明白凡人的這種私信,自以為是真愛,便值得原諒所有?
那麼被他們害死的那些無辜生靈,又是誰的愛人,是誰在意的人,他們死前,是不是也有相見還沒來得及見的愛人?
「她是被你害死的。」
「至於我跟長安如何,不需要你置喙,不要吞噬了點大道殘念,就以為自己是大道化身,推翻我們就能成為世界的主宰。」
跟沈長安在一起待久了,道年似乎也學會了怎麼說話才更氣人。
「住口,住口,你懂得什麼,那些卑微的賤民,憑什麼與她相比。」
「然而在漫天神佛眼中,你們與那些賤民並沒有差別。」道年神情冷漠,「在我眼裡,你們沒有尊卑,也不比其他生靈高貴,一切都是生死循環,因果報應而已。」
「所以你們現在這樣,也是報應!」
灰衣男人瘋狂地想要撲過來,卻被道年輕鬆地攔了下來,「你以王君之身,吞噬萬千怨念,與大道留下的殘念融合在一起,成為不神不鬼的怪物,本可積德行善,為過往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