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隊長。」前台的仕女圖妖小聲道,「外面有位姓白的先生,準備來找符離道君。不過鯤鵬大人似乎與這位白先生認識,而且……」女妖壓低聲音,「而且這位白先生還說,鯤鵬大人不是在海底睡了幾千年,而是被封印了幾千年。」
「真的?」張柯頓時來了精神,這個姓白的男人,敢直接對鯤鵬這麼說話,說明他實力一定很強大。但他又是符哥認識的妖,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哪知道站在台階上的鯤鵬突然回頭,瞪著張柯跟仕女圖女妖道:「你們兩個嘀嘀咕咕什麼呢,當我聽不見?」
張柯與女妖:……
「四千多年不見,你可越來越出息了,竟然對著年齡不足你零頭的小輩大吼大叫。」白澤踏上台階,「罷了罷了,我忙著找我們家的小孩,不跟你說這些廢話。」
「你們家小孩?」鯤鵬皺眉,「你哪來的孩子?」他心裡隱隱約約有了某種猜測。
「白叔叔!」符離從通道口跑出來,看到白澤以後,驚喜地尖叫一聲,瞬間來個兔子跳,躥到了白澤面前,「真的是你?!」
「長大了。」白澤取下眼鏡,伸手在符離肩膀拍了拍,「結實了不少。」更讓他吃驚的是,符離身上那薄薄一層若隱若現的功德金光以及帝王紫氣。當年天道降下刑罰,他與符離失散的時候,符離身上還沒有這些。
符離由人間界各種靈氣與七情六慾形成的魂魄,命盤十分紊亂,甚至是大凶之兆。身上不可能有功德與帝王紫氣,也不應該有。
這兩千年來,符離究竟遇到什麼奇事,竟讓他大凶的命盤,開始出現扭轉。自從被封印在沙漠中心,日日遭受烈陽暴曬,白澤對天地大道的預知能力已經越來越弱,失去了大部分預知能力。
他現在算不出符離的命運,甚至連鯤鵬的命盤,也看不出來。
「小兔子,你竟然是白澤的後輩?!」鯤鵬看著符離與白澤喜相逢的模樣,突然怒吼道,「當初我問你見沒見過白澤,你為什麼說沒有見過?!」真沒想到,符離這只吼,竟然是白澤這種瑞獸養大的,簡直天道眼皮下最大的笑話。
都叫叔叔了,還說沒見過?沒想到看起來純良的晚輩,騙起人來比誰都專業。
「白澤?!」
聽到鯤鵬這聲暴吼,大家都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天地間赫赫有名,能知前世預未來的瑞獸白澤,竟然活生生站在他們面前了?
張柯擠開一堆看熱鬧的小妖,掏出手機給同事們發消息:「快出來圍觀瑞獸白澤,活的!」
「胖頭魚,你這是打不過我們,準備欺負我們侄子?」白澤把符離拉到自己身後,戴上眼鏡看鯤鵬,「嗓門這麼大,這是想恐嚇?」
「我恐嚇你妹!」沉迷於玩耍手機的鯤鵬,已經學會了用過氣網絡語言來罵人,「符小離,你當初是怎麼跟我說的?!」
「我當時不知道白羊長老就是白澤。」符離躲在白澤身後,從他肩膀後面伸出一顆腦袋,「這不能怪我。」
「你當我傻?!」鯤鵬怒極反笑,「你跟他們生活了幾千年,會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東西?」
白澤摸了摸鼻子,不太有底氣回頭看符離。不過瞪起鯤鵬卻毫無壓力,「就當你傻了又如何?」
鯤鵬:「你、你……」
「都在外面嚷什麼?」莊卿的聲音一出現,圍在四周看熱鬧的小妖,瞬間讓出了一條道,讓莊卿可以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從大家讓出的小道中穿行而過,莊卿在最後一級階梯上站住,看了眼白澤身後的符離,對白澤禮貌一笑:「白前輩你好。」
「你好。」身為瑞獸,白澤天生喜歡功德深厚,紫氣滿身的生物。他活了這麼多年,像莊卿這種功德金光與帝王紫氣齊身的生物並不多,所以看到莊卿的第一眼,就不自覺對他有了幾分好感。
而且……
白澤面色有些微變化,但是很快又掩飾了過去。
符離從白澤身後走出來,拉了拉莊卿的袖子,對白澤道:「這個……是我未來的道侶,莊卿。」
聽到符離說的話,白澤的表情在此刻變得十分怪異,半晌後連連點頭:「好,很好。」
旁邊其他看熱鬧的管理處職員們有些傻眼,符哥家的長輩也太好說話了吧,修為深不可測又身懷異寶,竟然這麼輕易就接受符哥找了一個男妖當伴侶,他們是真的疼愛符哥嗎?
「不知道小離竟有了道侶,我來得匆忙,這些年也沒攢下什麼好東西。」白澤在身上掏了掏,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個厚大的書盒,「這裡面裝著青蒼龍的一些修行心得,以及道法法則,你拿去翻著玩。」
青蒼龍的修練功法……
鯤鵬的表情抽了抽,白澤這個不要臉的玩意兒,竟然把神獸青蒼龍的修練功法藏起來了。
「這怎麼可以……」莊卿不是四周還懵懵懂懂的修真者們,他身上有了青蒼龍的傳承,自然知道這個盒子裡裝著的修練功法有多麼寶貴。
「拿著吧。」白澤微笑,「你是小離的道侶,就等於是自家人。自家人的東西,還分什麼貴賤?還是說……」他笑彎的眼角瞇起,「你不想跟符離結為道侶?」
「晚輩並無此意。」莊卿鄭重表明立場。
「這不就結了。」白澤把盒子放到莊卿手上,轉頭對符離道,「老站在這裡說話也不合適,小離啊,帶著你跋山涉水的叔叔進去坐坐吧。」
「白前輩請。」
「你是符離的道侶,跟他一起叫我白叔就成。」
「好的,白叔。」莊卿改口得從善如流,正經的臉上,掛著正經的表情,做著拍長輩馬屁的事情。
「奇怪……」鯤鵬摸著自己的下巴,盯著白澤的背影皺眉。白澤這個妖十分虛偽,看似溫和好相處,實際是個十分挑剔的妖,真正能夠入他眼的妖,百年都難找一個。
現在他拿莊卿當親兒子似的,難不成還真的是看上眼了?
不對不對,這不是白澤的作風。他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小離啊。」避開其他修真者的眼,白澤取下眼鏡,臉上滿是無奈與苦澀,配著他那張俊美的臉,即使他犯了天大的錯,也會讓人忍不住心軟,「其實呢,有些事我是可以跟你解釋的。」
「解釋你明明是白澤,卻讓我誤會你是白羊的事?」符離坐在他旁邊,絲毫不吃白澤這一套。
「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白澤笑容更加溫柔,「不管怎麼說,看到你好好站在這裡,我就放心了。」他抬手接過莊卿遞來的茶杯,露出了袖子下面斑駁的傷口。
「白叔,你手臂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這種傷口,符離在康谷身上也看到過。
「沒事。」白澤笑了笑,「過段時間就好了。」
「你又騙我,以你的體質,什麼傷口不能馬上癒合?」符離撩起他的袖子,皺眉道,「是不是這些年受的傷?」
「沒事。」白澤揉了揉符離的腦袋,「先坐下跟我說說,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莊卿見白澤用一個簡單的苦肉計,便讓符離跟著他的思路走了,低頭默默喝了一口茶,這種事,他還是裝作沒看見比較好。
聽著符離講來到人間界發生的那些事,白澤不著痕跡地打量莊卿,與莊卿眼神對上以後,也平靜地保持微笑,毫無偷看被抓包的心虛與尷尬。
就在符離講到,瘟神被雷劈死的時候,白澤突然道:「今年有幾個黃道吉日,你與莊卿的結道大典,安排在哪一日?」
符離:「啊?」
原來修真界的長輩,也喜歡催婚?
「啊什麼?」白澤道,「你大莊卿兩千多歲,跟他感情又好,難不成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在一起,連個結道大典都沒有?」
符離覺得,這話有些耳熟,似乎不久前還在哪兒聽過。
「霧影山出來的妖,講究的就是情義與責任,始亂終棄這種事,是絕對不允許的。」白澤扭頭看莊卿,「賢侄,你覺得呢?」
莊卿沉默一秒,見符離還滿臉茫然:「一切以符離的意願為主,晚輩家中已無長輩,怎樣都可以。」
「若是我讓你們明天就辦結道大典呢?」
「只要符離沒有意見,晚輩內心萬分願意。」
白澤盯著莊卿看了看,忽然笑道:「跟你說笑的,符離是我唯一的侄兒,你們的結道大典,絕對不能馬虎寒酸,明天是來不及了。」
「你說是不是,小離?」
符離想了想,認真點頭:「確實不能馬虎。」
所以如果他跟莊卿辦結道大典,要準備哪些東西呢?
作者有話要說:白澤:煮熟的鴨子,不能飛
第120章 回溯鏡
彭!
門從外面大力撞開, 鯤鵬沉著臉走進來。鯤鵬平時都是懶洋洋的模樣, 當他不笑時, 就會讓大家清醒的認識到,這不是普通的妖修, 而是有名的上古大妖。
白澤微微皺眉,揮手讓兩個小輩站到一邊:「鯤鵬,你想幹什麼?」
「當年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鯤鵬走到白澤面前, 「無數大妖消聲滅跡,上古時期的妖修,睡的睡, 封的封,死的死, 難道當真是……」
「你既然已經猜到, 何必再來問我?」白澤指了指旁邊的座位, 「氣勢洶洶的幹嘛,要說話就坐著好好說。」
鯤鵬依言坐下以後, 才回過神來:他為什麼要聽白澤的話, 說坐就坐,那多沒面子?不過坐都已經坐下了, 再站起來可能更加沒面子。
「行了, 你一個大老爺們, 做事不要矯情。」白澤抬了抬下巴,「安穩坐著。」
符離拉著莊卿在旁邊坐下,從乾坤袋裡取出一盤水果, 放在他跟莊卿中間:「我們邊吃水果邊聽他們說話。」
「乾果也來點。」符離又摸出山核桃、花生之類,掏出兩瓶靈髓,給自己和莊卿一人一個。
鯤鵬的萬千氣勢,在聽到喀嚓喀嚓的乾果聲以後,瞬間化為泡影。對符離嫌棄地擺手:「你們就不能出去吃,非要在這裡礙我的眼睛?」
「唔?」符離嘴裡塞著山核桃仁兒,滿臉無辜。
「還有你!」鯤鵬指著莊卿,痛心疾首道:「枉你以前成熟穩重,現在跟著符離學成什麼樣了?」
莊卿面無表情看著他,默默捏碎一顆山核桃,把核桃仁放進了符離手裡。
「算了……」鯤鵬頹然地垂肩,「難怪人類說,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你跟著這隻兔子學壞了。」
「胡說八道什麼,我們家小離乖巧可愛,哪裡會帶壞別人?」白澤伸腳踢了一下鯤鵬屁股下的凳子,「你說我們家小孩的壞話,是要挨揍的。」
「都四千多歲了,還小孩。」鯤鵬嗤笑一聲,突然道,「符離今年多少歲?」
「跟你有什麼關係?」白澤皺眉。
「我當年被你們從海裡打到岸上,然後被封印進海裡之前,聽到一個驚天動地的哭聲……」鯤鵬看向符離的眼神,漸漸變得危險,「那時候我睡得好好的,被小崽子吵醒,剛想出去看看是什麼妖怪在哭,就被你們逮住封印了起來。」
符離往莊卿身邊坐了坐,莊卿往前面坐了坐,剛好把符離擋在了自己身後。
鯤鵬:「……」
這破人間界他待不下去了。
鯤鵬氣呼呼地站起身:「你們一家子妖,欺負我一個呢!」
「你也知道我們是一家子妖,不欺負你,難道還自己欺負自己?」白澤笑瞇瞇地揮手,「你早就該走了,留在這裡幹什麼,耽擱我們自己妖說話。」
鯤鵬:……
這個妖渣!
鯤鵬氣勢騰騰的來,又氣呼呼地離開,把門甩得啪啪作響。
「損壞公物是要賠的。」符離小聲嘀咕。
「小兔崽子,四千多年前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鯤鵬怒氣衝天的聲音,從走廊上傳來。
管理處其他妖聽到鯤鵬氣成這樣,都縮回了辦公室裡,就連強大的好奇心,也死命壓住了。
在性命面前,好奇心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
「鯤鵬的性格有時候比較急躁,這是天性所致,但並非十惡不赦。」白澤在門上一點,屋子裡就起了一個結界。符離見他擺下結界,以為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說,哪知道白澤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下個月初八日子很不錯,五行皆宜,辦結道大典再合適不過。」
「白叔,我忘了跟你說,剛鬣大王跟封叔都在山上的飛宮裡。」符離打斷白澤的話,「我帶你去找他們。」
白澤臉上有幾分動容,他起身道:「他們還好嗎?」
「都好,只是大多時候都待在飛宮裡,不太愛出來。」
「那好吧。」白澤看了眼莊卿,「我先去找他們。」
「好,我帶你去。」符離笑著點頭,扭頭看莊卿,「莊小龍……」
「你先陪白叔回去。」莊卿把山核桃殼扔進垃圾桶,「等下想吃什麼,發短信告訴我,我下班後買回來。」
「好。」符離乖乖點頭,伸手抱了抱莊卿,「那你早點下班回來。」
莊卿把符離脫到他辦公室裡的外套遞給他,轉頭對白澤道,「白叔有什麼想吃的,也讓符離打電話告訴我。」
白澤點頭:「好。」
目送著兩人離開辦公室,莊卿坐回椅子上,隱隱覺得白澤有些不對勁。
能知天下事的白澤,怎麼會算不到封瑞重與康谷是否還活著,還要符離帶著去找他們……
若不是白澤身上的祥瑞之氣無法作假,莊卿甚至懷疑,剛才出現在他辦公室裡的,並不是真正的白澤。
飛宮門外,白澤看著緊閉的宮門,感慨道:「當年準備打造給你的金飛宮,時隔兩千年,還是用上了。」
符離打開宮門禁制,帶白澤走了進去。
封瑞重與康谷看到白澤以後,果然十分激動,符離見他們多年不見,情緒十分激動,便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走出大殿門口,符離隱隱約約聽到封瑞重說了一句:「你這是怎麼回事?」這句話的語氣似擔憂,又似焦急,符離想要再聽的時候,便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這是有什麼話,又不想讓他聽到?
符離往回走,碰到了把他攔在外面的結界。靠著結界就地坐了下來,符離仰頭看天空,天氣不太好,看起來像是要下雪或是下雨的樣子。
盯著天空看了不知多久,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這是他安裝好不久的聊天軟件,可以視頻語音通話,還能發各種圖片,符離最近對這個軟件很感興趣。
消息是莊卿發來的,他在蛋糕店裡發現了一款小兔子蛋糕,所以拍了下來。蛋糕上的兔子憨態可掬,看著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戳一戳。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符離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來。
蛋糕店裡,店員看著穿著嚴肅的男人,拿出手機像小女生一樣,對著櫃架上的卡通蛋糕拍照,在心中默默想,現實中的反差萌,大概就是這樣吧。
等男人拍好照片,站起身面對他時,店員被他的容貌驚艷了,這個男人長得真好看,而且看起來好像有些眼熟。
「歡迎光臨。」門口有新的顧客進來,店員忙微笑著歡迎。
「你好,請問櫃架上的卡通蛋糕,有新做好的嗎?」當她回過神時,好看的男人已經走到她的面前。
「有的,請您稍等。」店員取了下午新做好的卡通蛋糕用盒子包好,「謝謝惠顧,一共九十八元。」
男人掏出一張百元鈔票,接過她的找零,推開門走了出去。店員好奇的往外張望了一眼,看到男人走向停在旁邊的豪車。
看到這輛豪車,店員突然想了起來,這不是莊董嗎?她妹妹最近天天在她耳邊念叨,說什麼莊董與小助理之間有多恩愛。小姑娘看到兩個孩子在一起,就咋咋呼呼,彷彿發生了什麼天大的喜事。
然而在她看來,男男女女走在一起,不管是什麼性別,都不該報以特殊的態度,這才是真正的戀愛平等。
難怪莊董身為成功人士,還會做這麼幼稚的事情,原來是為了拍下來給他的戀人看,算得上是個好男人了。
收拾好收銀台,店員想,有時候金錢真不是世上最重要的事情,重要的在於用心。
她擺好貨架,扭頭看了眼緩緩開走的汽車,笑了笑。
有情人天長地久,挺好的。
當天晚上,下了整整一夜的雪,符離早上起來的時候,趴在窗欞上發呆。住在他隔壁的莊卿出來看到他這個模樣,走到他窗戶邊:「怎麼了?」
「沒事。」符離從窗戶裡跳出來,「現在就去上班?」
莊卿點頭,他們倆走出院子,康谷、封瑞重、白澤三妖坐在石桌旁下彈珠跳跳棋,見到他們出來,連頭也沒有抬一下。
從昨晚到現在,他們已經下了整整一晚上了。
「剛鬣大王、封叔、白叔,我們去上班了。」
「去吧去吧。」封瑞重隨意擺了一下手,像是急於擺脫熊孩子的熊家長。
符離:「……」
親情真是岌岌可危,連一盒彈珠跳跳棋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