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看吧看吧，話題總能扯到符離道友身上。
「是啊，莊卿道友與符離道友分離這麼些日子，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我們今天可要把這場結道大典弄得熱鬧又喜慶。」青霄派掌門接過話，扭頭去看眾龍族，「諸位族長覺得呢？」
你們都是水族，肯定知道什麼小道消息吧？
「趙掌門說得對。」青衍溫和笑道，「陛下與符離道君感情甚篤，看到他們的戀情終於修成正果，水族上下都很高興。」
青霄派有兩名弟子是管理處高級隊員，對內情肯定瞭解得很清楚。
諸門派：龍族的嘴真緊。
龍族：人修真是會演戲撒謊。
散修們：青霄派掌門與龍族好像知道些什麼。
現場的氣氛陷入一種詭異的平和中，「我知道你肯定知道」與「我雖然不知道但我覺得你肯定知道」這兩種情緒在空氣中交匯，讓眾修真者忍不住露出虛偽的笑。
朝陽慢慢升空，漸漸走向中天。
賓客已經漸漸來齊，符離與莊卿去後面換正式的結道喜袍，從內襯到外袍，每一件都是長輩們親手煉製，唯有莊卿腰間那塊看起來不怎麼起眼的玉珮，是符離親手雕琢出來，並且在上面加了符紋。
從小被嬌慣著長大的符離，對煉器、煉丹、煉紋、畫符都有所瞭解，但卻又不精通，他的這些本事，在當下的修真界可能算是頂尖，但是在上古大妖眼裡，那就是幼兒園剛學會拿筆的水平。
但是儘管這樣，符離還是親手煉製了一對同心佩。
大年初一回來的那一天，他站在雕花鐵門外，讓莊卿給他開門。
莊卿呆呆地看了他很久，才手腳哆嗦著走到門邊，忘了按電子開鎖鍵，也忘了用鑰匙，一把拉開鐵門，鐵門轟然而倒。
莊卿不敢伸手去觸摸眼前這個人，因為將近兩年裡，他已經無數次看到符離回來，站在門外對他笑。可是沒有一次，哪怕一次是真的。
只要他伸手碰到他，他就會化為泡影，消失在空中。
身邊有人說他瘋了，修真界漸漸地沒人再敢提符離這個名字，直到那一天，一個水族的小妖精拉著他的袖子哇哇大哭，讓他不要陪著符離一起去死。
看著小妖精哭得語無倫次，莊卿心裡空蕩蕩的，很涼，但卻不疼。就像是寒冬把受傷的手浸入冰水中，習慣便不會有什麼感覺了。
從那天以後，他便恢復了以往的生活作息，只是每天晚上會開著臥室的門，留著客廳的燈。
他總是想，若是符離沒有死，一定能夠回來找到他。
一年後，符離祭日那一天，他打開了冥界的通道，乘坐著已經成為冥界旅遊船的渡船，經過了忘川河，來到了奈何橋頭。
奈何橋上排滿了等待往生的靈魂，孟婆身邊安裝了長長一排自從飲水器，每一個魂魄經過的時候，都要喝一杯水，才能進入往生池。
這裡沒有黑漆漆的大鍋，也沒有大長勺，只有高聳得幾乎看不到尖的密封湯罐，裡面裝滿了孟婆湯。
有魂魄不願意飲湯，被陰差強行灌了下去，便拖去了往生池。往生，往生，前往新的人生，前塵舊事便再也無關。
孟婆看到莊卿，幽幽歎息一聲：「龍皇陛下，我這裡沒有你想要見的魂魄。」
她知道莊卿想來問什麼，可是她不過是冥界的孟婆，冥界收不了這些大妖們的魂魄，更何況符離道君乃是魂飛魄散，有哪來的魂？
想來莊卿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接受不了，心裡抱著那點荒誕的幻想罷了。
果然，在她這句話出口以後，龍皇陛下的臉色更白，他怔怔地看著她面前的孟婆湯，樣子像極了當年伯廉聽說霧影山妖修全部被青龍殺死後的樣子。
她以為莊卿會哭，但他沒有。
「鬼市那天，你說喝下能夠想起前世的湯，是真的嗎？」
「是真的，陛下要喝嗎？」孟婆起身去取湯，對莊卿道，「我那天晚上說過，喝下湯是要付出代價的。但是你不同，這份代價你已經付過了。」
前世，伯廉以一縷功德的代價，換取她一個承諾。
若是來世得遇符離轉世，便讓他喝下湯，憶起前塵舊事。然而伯廉卻忘了，前世與今生早已經不同，今生的他，根本不願意喝下那碗湯。
湯已經放到莊卿面前，無色無味的湯，盛在翠玉碗裡，充滿了神秘的誘惑力。
莊卿搖頭：「不用了。」
孟婆抬頭看莊卿。
莊卿站在橋上，風吹起他的衣角：「告辭。」
孟婆看著莊卿離去的背影，把這碗無色無味的湯收了起來。
她想，也許這碗湯，永遠都推銷不出去了。
這些事莊卿沒有跟符離提，在看到符離死而復生後，莊卿幾乎每一天早上醒來，都會緊張地看幾眼躺在身邊的符離，伸手摸摸他，才確定這不是做夢。
「莊小龍。」符離換好喜袍走到莊卿面前，鮮紅的喜袍把他的臉都映紅了：「你看我這樣帥嗎？」
莊卿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替符離理好袍角，「帥。」
符離高興地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見封瑞重路過，便扯著嗓子道：「封叔，吉時到了沒有？」
「別催，別催，還有一個小時！」
符離歎氣，怎麼還有這麼久呢？
他迫不及待地想讓莊卿成為他戶籍上的龍啊。
第137章 結道大典 下
「吉時到！」
一聲唱喝宛若從雲間傳來, 窗外龍吟鳳唱, 長長的紅地毯, 從飛宮大門鋪到內正殿。殿外，六色龍族齊齊飛上天空, 天上祥雲不斷閃現。
忽然一聲鳳鳴劃破天空，無數鳥雀從四面八方飛來，在空中鳴唱舞蹈, 美若仙境。
「百鳥朝鳳！」
彩色鳳凰翱翔於高空，美如神跡，所有賓客忘記了時間, 忘記了自己是誰，只能呆呆地抬頭望天, 看著那只會讓無數鳥雀臣服的鳳凰。
走在紅地毯上, 莊卿抬頭看著空中的奇像, 握住身邊符離的手：「真正的百鳥朝鳳，真的很美。」當初青霄派掌門大壽, 請來孔雀精表演百鳥朝鳳, 讓無數修真者驚艷，然而當真正的百鳥朝鳳出現時, 大家發現, 任何美的形容詞用來形容現在這個畫面都不足以表達。
「兩位道君, 請入一門。」
穿著紅衣的花妖們提著籃子，在空中不斷地拋灑花瓣，整個飛宮陷入了花雨中。白澤站在一門入口, 見到符離與莊卿過來，臉上露出溫和的笑，伸手在他們的額頭上點了點。
白澤的祝福。
「白澤長老……」符離摸著額頭中間，對白澤笑得滿臉燦爛。
「進去吧。」白澤失笑，往後退了一步，讓兩位新人進了門。
莊卿與符離朝白澤行了一個晚輩大禮，才相攜走進門。
隱隱約約聽到白澤的笑聲，符離忍不住想要回頭，卻聽到白澤的聲音傳到了耳邊。
「進去吧，不要回頭。」
符離抿嘴輕笑，莊卿偏頭在他耳邊道：「你笑起來的樣子，有些傻。」
「你比我更傻。」符離偷偷摸出一面鏡子，放到莊卿面前：「你看，是不是很傻？」
莊卿平時不怎麼笑，但是今天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消失過，白皙的臉頰上帶著幾分紅暈，挺有地主家傻兒子的風範。
看到鏡子中的自己，莊卿恍然想，原來他今天一直便是這樣的表情嗎？他盯著鏡子，看到了一門旁邊，看著他們背影微笑的白澤，這個眼神慈祥極了。
兩年前，那件事發生後，莊卿對符離這些長輩便有了芥蒂，因為在符離出事的時候，他們太冷靜了，冷靜得讓莊卿無法接受。
儘管對於這些瑞獸而言，天地生靈更加重要，他們也很疼愛符離，但是莊卿心裡還是難以釋懷。然而到了今天，看到白澤這個沒有絲毫掩飾慈愛的眼神，莊卿心中的那點芥蒂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位道君，請入二門。」
守在二門的是朱雀逐月與當康康谷，逐月替符離正了正髮冠，笑道：「進去吧，我的孩子。」
康谷站在一邊笑得眼眶發了紅，嘴上卻不斷道：「好，這衣服穿著真好。」他以為這套衣服，再也沒有機會被穿上了。
走過二門，長長的紅地毯穿過廊橋，穿過玉石路，直到內正殿裡面。紅地毯很柔軟，踩在上面猶如漫步雲端。莊卿覺得自己腳下輕飄飄的，輕輕重重踩不到實處。
在空中飛舞的鳳凰落地變成封瑞重，他與狌狌守在內門，看到小妖精們簇擁著莊卿與符離過來，千言萬語，在他們行禮的時候，皆化成一句「進去吧，不要誤了吉時。」
相愛容易，相守難，莊卿的前世今生都與符離產生了糾葛，今生又差點生死相別，還有什麼能夠分開他們？
進入最後一道內門，莊卿與符離就發現，原本應該坐在殿中的賓客，都已經走到了門外，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看到他們出現，殿門口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在這一張張笑臉中，符離看到了管理處的那些同事，看到了青龍族的青衍，看到了當年介紹他進城的狗妖，也看到了嘴賤的朱鹮。
「恭喜。」
「恭喜。」
「永結同心，永不分離。」
符離想，今天的天氣很涼快，他的手心怎麼開始冒汗了？
「吉時到，祭天。」
內殿的院子裡，擺著祭壇，上面擺著各種供奉品，雕刻著神秘符紋的香爐，擺在正中央，空蕩蕩的。
按照修真界結道大典的規矩，新人必須在天道之下，髮結道大誓，才能得到天道承認。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莊卿與符離自願結為道侶，從此生死相隨，榮辱與共，請天道見證。」莊卿點燃香，看了眼身邊的符離，「莊卿願與符離共享所有，功德龍氣如此，紫氣亦是。」
賓客們嘩然，莊卿身為天下唯一國運龍，身上的功德與龍氣何其深厚，竟然說分享就分享。這可不是平時私下裡的甜言蜜語，在天道見證下的誓言，是要成真的。
「得遇莊卿，是符離之幸。」符離雙手捏住香，朝天行三拜九叩大禮，「此生再不與莊卿分離，榮譽與共。」
這些誓言很普通，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在賓客眼裡，還有點莊卿「在倒貼」的意思，然而下一刻，他們卻看到莊卿笑了，笑得格外傻氣，格外滿足。
因為莊卿並不需要符離任何東西，他想要的只有一個承諾。
再不分離，榮辱與共。
在符離眼中，金銀玉器，法器丹藥都是外物，唯有與情感有關的誓言，才不能輕易開口。符離重諾，不提便罷，但若是開了口，便不會再違背諾言。
兩人把手中的香插進香爐時，天上的太陽忽然發出七彩霞光，燦爛至極。
天生吉象，這代表兩人的誓言已經被天道記下，也代表他們成為了真正的道侶。
執念終成真，天下再無比這更完美的妖生。
人間界，無數人拍下了霞光的照片，儘管自然學家對這個現象有科學的解釋，但是仍舊有很多網友拿這張照片轉發許願，靈不靈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張照片太美了，美得讓人懷疑這是神跡。
什麼卷層雲，什麼暈，美好的景象都是大自然誕生的奇跡。
舊時光的過往：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張照片，我突然想起了幾十年前一部電影，女主落難時，還想著心愛的男人會踩著七彩祥雲來娶她。也許天上有哪兩個神仙成親，就出現了這種神奇的景象。
美美的熊：樓上這種說法真浪漫，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兩年前那對很出名的同性戀人，莊董與他的小助理？
蘋果一毛二：怎麼不記得，當年我還追過有關他們的帖子。誰知道當初鬧得轟轟烈烈，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了，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兩個人可能分手了吧。
兜兜：我有家人在長隆分公司上班，聽說莊董這兩年從來沒到分公司視察過，甚至再也沒有參加過公開的活動。公司內部有個傳言，兩個人其實沒有分手，只是小助理生了重病，莊董一直陪伴在小助理身邊。
蘋果一毛二：聽到這個消息，心情很複雜，真不想小助理出事。
這個叫「兜兜」的網友發言後，引起很多網友關注。強大的網友開始從各方面尋找證據，來驗證兜兜的說法，最後他們不得不承認，小助理可能真的病了。
因為有人發現，兩年前有段時間，莊董與小助理常常被人拍到一起吃飯或是散步。然而彷彿是在某一天，小助理消失了，唯一兩張與莊董有關的照片，莊董也是面無表情，眼神冷漠，一點也不像戀愛的樣子。
再後來就沒有莊董的照片與訊息了，長隆對外的工作，也都是由其他人露面辦理，莊卿再也沒有現過身。
帖子在短短兩三天內，就有了幾千個回帖，善良的網友們都開始在帖子裡祝福小助理。
蘋果一毛二：真希望某一天小助理突然出現，然後在帖子下面說，對不起大家，我已經痊癒，跟莊董好好在一起呢。
這個回帖，引起無數網友的傷感之情。
他們不僅僅是在為莊董與小助理傷感，也在為自己傷心，為過往流逝的感情傷心。
兜兜：眼看著他們有了曖昧之情，眼看著他們在一起，卻不想看到他們分開或是陰陽相隔。
舊時光的過往：在愛情面前，所有人都是弱者，戰勝了金錢與緣分，卻逃不開命運的逗弄。小助理，若是你好好的，並與莊董在一起了，看到這張帖子以後，一定要告訴我們。
一天、兩天、五天、一周、半個月……
時間一天天過去，這個帖子漸漸被人遺忘，網友們還是沒有等到小助理的回復。
又是新年夜，符離拉著莊卿去了重建好的霧影山，霧影山依舊雲霧繚繞，花艷樹盛，宛如仙境。只是與兩千年不同的是，這裡多了很多人間界的東西。
比如手機、電視機、遊戲機等等電器。
康谷已經學會煉製各種電器，並且研發出了不用人類網線也能上網的電腦，這份發明讓他獲得了修真界最高創新獎，並且由修真界管理處開發運用，已經推廣到各個深山老林中，一些足不出戶的妖修，也學會了網上聊天。
晚上陪長輩們看春節聯歡晚會，順便把剛出世就被逮住的年獸暴揍一頓交給初一，對春晚已經失去興趣的符離掏出手機，登陸了三年沒有去過的論壇。
論壇頁面改變了很多，符離去過的那個情感版塊，也不知道被掩藏到了哪兒，他只好用上搜索功能，然後便看到了那個擔心他患上重病，會與莊卿陰陽相隔的帖子。
這天晚上，帖子的最下面，有了個最新回復。
威武雄壯的兔子：謝謝大家的關心，我現在很好，並且跟莊先生在一起看春晚，祝新年快樂。
第138章 足以
從極冰世界出來, 白琥幾乎靈氣耗盡, 掐算飛行幾乎都無法做到, 就算勉強能夠飛行一段距離，也怕被人類發現, 引起恐慌，再說他還要留足靈氣來維持人形。
在冰山上行走了十多天，他終於遇到了一個登山隊, 登山隊的人見他穿著薄薄幾件衣服，還以為他已經陷入臨死前的幻覺中，連忙把他拖過去, 進行了一番緊急搶救。
白琥：……
「兄弟，你還好嗎？」
「隊醫, 快來看看。」
「瞳孔狀態正常, 呼吸正常, 已經脫離危險。」
喝了水，吃了營養餐, 白琥陪著他們一起上山, 還救了兩個差點掉下山的人類。後來看到這些人類在山上插上一面紅色的旗幟，對著黑色小盒子做奇怪的表情, 甚至還自言自語, 覺得這些人類有些奇怪。
這還不算完, 這些人類還熱情地叫他一塊兒站在黑盒子面前，說什麼感謝他的相助，這是屬於團體榮譽云云。
爬個山還爬出榮譽感了, 人類真是神奇的生物。
下山的路上，白琥看到一些被冰凍住的人類屍體，這些下山的人類會默默行禮，然後繼續往下走。
「這些年有很多人試圖征服這座高山，在征服的過程中，便會有人死亡。」領頭人對白琥道，「他們都是英雄。」
白琥看著領頭人鄭重神聖的表情，忍不住想，現在人類世界的生活應該挺好，才會有人來追求這種征服。還有這些登山人身上的衣服，也與幾千年前不同。還有那些能夠發光的小盒子，明明沒有靈氣流動，卻能在裡面留下人類的影像。
「這次回去，我就不登山了，幸好有你加入，我們才能登山成功。」領頭人說話的時候，呼出白氣，臉被凍得通紅，「不過，也沒有遺憾了。」
他回頭看身後巍峨的大山，臉上露出欣慰又敬畏的笑。
白琥沉默不言，自從他們快靠近山腳後，登山隊的人都高興得瘋了，不再像上山時，為了保存體力不說話，幾乎每個人都變成了話癆。他們肆無忌憚地談著親人、愛人、夢想與未來。
「老白，你呢？」領頭人問，「下山後，家裡人會不會怪你來這麼危險的地方？」
白琥愣住，緩緩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