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無遺策,竟是錯算了蔣洛的腦子,這個人比他預想中還要衝動與愚蠢。他容瑕或許會有千般下場,但是卻不能死在一個蠢貨的手裡。
箭羽搭在了弦上,容瑕眼睛微瞇,箭羽飛了出去,穿透一名刺客的胸膛,刺客倒地身亡。
「侯爺,您先進屋裡去,這裡交由屬下們。」杜九轉身看向容瑕,「刺客心狠手辣,屬下擔心您受傷。」
按照現在這個情形,他真擔心自己與其他幾個護衛攔不住。
「不用。」容瑕再次取了一支箭,搭在弓上道,「你們能為我送命,我卻不能貪生怕死。」
杜九眼眶泛紅,這便是他們為什麼願意死心塌地的跟隨侯爺。
一片赤誠,唯有熱血回報之。
班嫿走到院門外,見容瑕院子的門緊緊關著,但是裡面去傳來了兵器碰撞的聲音。她眼神一黯,氣沉丹田,「有刺客,抓刺客!」
女人的聲音,在她們需要的時候,可以穿破雲霄。
班嫿這一身尖叫,足以讓整個成安侯府的人都從睡夢中驚醒,同樣也驚到了院子裡的刺客。班嫿聲音剛落,一個刺客便舉劍衝了出來。
利落轉身,班嫿反手拔出女護衛手中的劍,一劍刺過去,衝過來的刺客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睜著眼睛倒了下去。
女人……
一個會用反手劍的女人……
他整個世界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間,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身為殺手,大多不得善終,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最後會敗在一個女人手裡。
班嫿不太敢看地上躺著的人,她撩起裙角,一腳踹開半掩的院門,提劍衝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美人救美人,美人在懷是什麼感覺?
嫿嫿:挺美的~
第100章
彭!
結實的院門砸在牆上,發出絕望地呻吟,最後只能有氣無力地聳拉下來。
「嫿嫿!」容瑕拉著弓的手放下,厲聲道:「你來幹什麼,出去!」
「你給我閉嘴!」班嫿吼了回去。
雨水淋濕了她的頭髮與全身,她沒有搭理容瑕,反而嫌身上的外袍有些礙事,於是把裙擺一撩,繫在了腰上,電光火石間,她還避開了兩個刺客的偷襲。
刺客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一個女人衝過來,在看清來人以後,他們便攔下了班嫿,卻沒有下死手。顯然這些人知道班嫿的身份,而且對她還略有顧忌。
他們一顧忌,班嫿便衝破了他們的重圍,來到了杜九旁邊。
「受傷了?」班嫿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劍鋒一挑,殷紅的血順著劍流下,與雨水混合在一起,濺落在青石板地上。
班嫿用的劍很輕,很鋒利,每一招每一式都如殘影般無聲無息,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杜九捂著傷口,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命喪此夜的時候,福樂郡主竟然只帶著兩個女護衛衝了進來,那提劍的姿勢,系裙角的利落動作,讓他有種看到了叱吒疆場的英雄氣概。
在這個電閃雷鳴的雨夜,杜九第一次相信了當年老靜亭公的話。
福樂郡主確實是最像他的,甚至這身武藝,也讓人驚艷。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大業很多人修習劍術,但是他們大多學的強身健體之道,比如說他們家侯爺。但是福樂郡主不同,她的一招一式,都帶著凌厲的鋒芒,甚至還帶著逼人的寒意。
她唯一缺少的,便是經過戰場才能淬煉出來的殺氣。
在閃電亮起的瞬間,一枚袖箭飛了出來,它想要襲擊的目標,正是班嫿與杜九身後的容瑕。容瑕偏頭躲了過去,但是刺客顯然有備而來,又有人瞄準了容瑕。
「侯爺!」杜九目眥盡裂,情急之下,只能扔出手裡的劍,扎進這個刺客的胸膛。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原本倒在地上的刺客,朝容瑕抬起了手。
「侯爺!」
杜九隻覺得全身發寒,從骨子裡生出無盡恐懼地顫抖。
「叮!」銀色的劍鋒擋住了這枚袖箭,劍鋒顫了顫,袖箭掉在了地上。班嫿幾步上前,一腳踩在這個刺客胸膛上,刺客吐出一口學沫,翻著白眼暈死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院門外傳出護衛們趕過來的時候。
班嫿抬起劍,指著院子裡仍舊站著的六七個刺客,雨水順著她的臉滾落,有種蒼白到極致的詭異美感。
「撤。」
刺客見勢不妙,就想要撤退。
「這是侯爺府,不是什麼小魚小蝦住的地方,」班嫿快步攔在這些刺客面前,「我就要看看,你們今天誰能走著出去。」
現在院子裡,除了班嫿與她的兩個護衛完好無傷以外,杜九與幾個護衛都受了重傷,至於仍舊好好站在原地的容瑕,班嫿沒有把他算入戰鬥力中。
「郡主一名弱女子,何必用命來搏?」為首的刺客終於開口了,他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十分怪異,「成安侯雖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但以您的身份,想要什麼男人沒有。他若是死了,你盡可能養一大堆面首,千嬌百媚,應有盡有,何須為了一個男人拚命?」
「美人當前,我又怎能墮了自己的英姿?」班嫿冷笑一聲,「不過是陰溝裡見不得人的蚊蠅臭蟲,也配跟我說條件?」
班嫿的劍法極好,她最擅長的便是劍法與鞭法,反而是箭術與拳法學得一般,外面人見她箭術過得去,便誇她有祖父遺風,只是因為他們沒有看見班嫿的劍術而已。
班家養著很多戰場上受傷落下殘疾的將士,這些人都是從屍山血海上拼過的。以前老靜亭公總帶著她與這些人打交道,後來來靜亭公過世,班家仍舊供養者這些漸漸老邁的將士,只是朝廷早已經忘記了這些有功之臣,不再在意他們而已。
班嫿一身本領都是跟他們學的,她從小就愛美,覺得刀法與拳法不夠美,也顯不出她的性情,所以並不愛學這兩樣。在她十五歲之前,她每日都要習武,最近兩年因為年紀大了,出門的時間多,才疏於練習了。
當年祖父曾經親口誇過她武藝高強,可惜全京城沒幾個人相信。
對此她深表遺憾。
刺客見班嫿如此咄咄逼人,當下也不再顧忌,招招都發了狠。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班嫿的兩名女護衛武術比班嫿更加高強,而且這股凌厲勁兒,就像是……死士?
班家竟然給一個女兒養死士?
想到這一點的刺客暗自心驚,但是他卻沒有機會把這個想法說出口了。
因為他死了,死在了班嫿隨身女護衛的劍下。
死士學的是在暗處偷襲的殺手手段,然而班嫿與兩名護衛,學的是戰場上殺人的手段。兩人殺人手段碰撞在一起,高下立現。
兩名女護衛動作很利落,抬手踢腿間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因為在戰場上,敵人容不得你做多餘的動作,他們拼的是命。
「噗。」
這是利刃扎進肉裡的聲音。
容瑕看著眼前的女子,夜色中的她似乎沒有平日的嬌俏與甜美,多了幾分冷意與神秘,幾縷頭髮貼在她的臉頰旁,讓她的臉看起來猶如深冬的白雪。
他覺得自己的心頭有些喘不過去來,然而雙眼卻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只能看著她,只能隨著她而轉動。
班嫿快速的抽出劍,鮮血噴濺而出,弄髒了她的鞋面。她皺了皺眉,沒有看躺在地上的刺客,而是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已經衝到了雨中的容瑕,「你先別過來,杜九,把你家侯爺拖回去,萬一這裡面有人裝死怎麼辦?」
祖父說過,戰場上經常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敵軍的人裝死不動,等到大業的官兵去打掃戰場的時候,這些人就突然偷襲,害死了不少的大業官兵。所以從那以後,他們這邊的士兵打掃戰場時就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是敵軍的屍首,就先補一刀再說。
班嫿這話剛落,地上一名黑衣人就翻身而起,不過他還沒來得及站穩身子,容瑕拉開長弓,箭羽穿破了刺客的喉嚨。
成安侯府的護衛們站在門口,看著滿地的屍體,還有被鮮血染紅的院子,都嚇了一大跳,確定侯爺還好好地站著以後,才鬆了一口氣。
班嫿見這些護衛終於趕到,頓時鬆了一口氣,整個人身上的凌厲勁兒頓時化為煙雲,轉頭對女護衛道:「快扶住我。」
「郡主,您怎麼了,受傷了?」
「不,我害怕,我腿軟。」
死屍都躺了一地,人都殺了,才想著害怕?
容瑕沒有看那些護衛,他走到班嫿面前,忽然打橫抱起她,轉身就往屋子裡走。
班嫿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愣,把手裡的劍扔給護衛,「你幹嘛?」
他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女人,沒有說話。
「侯爺……」杜九叫住了容瑕。
容瑕停下腳步,看了眼地上幾具成安侯府護衛的遺體,對趕過來的護衛道:「厚葬這幾個護衛。」
這些護衛都是無父無母無牽無掛的人,今日為了他而亡,若是連墓碑都沒有一塊,那實在太讓人寒心了。
「是。」杜九應下了。
「這事叫其他人去辦,你跟其他幾位受傷的人一起去看大夫。」容瑕吩咐了這句話,轉頭大步走進屋內。
進了屋,他把班嫿放在鋪著軟墊的椅子上,又拿了一床厚厚的被子裹在她身上。然而他蹲下身,把她腳上髒污的繡鞋脫下,露出一雙白嫩的腳。
他手心有些發燙,直到扯過被子,蓋在她的腳上,這股灼熱感才稍稍降下一些。
班嫿眨了眨眼,抬頭看著容瑕,容瑕靜靜地看著她,一語不發。
「你怎麼啦?」班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嚇到了?」
容瑕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涼,但是那跳動有力的脈搏,卻讓他無比的安心:「剛才太危險了。」
「若是不危險,我就不用幫你了,」班嫿吸了吸鼻子,頭髮還在滴著水,「你可是我的人,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欺負你。」
他手心一顫,忽然把班嫿摟緊了懷中。
緊緊地,就像是環抱住了一件曠世奇珍,若是鬆開手,就會後悔終身。
屋裡的氣氛安靜又美好,昏黃的燭火,給屋子裡增添了幾分溫馨。
班嫿伸出食指輕輕戳了一下容瑕的後背,容瑕沒有反應,她又戳了一下。
「怎麼了?」容瑕輕輕地摸了摸她濕潤的頭髮。
「棉被浸濕了,你還有沒有多餘的衣服?」
「……」
什麼溫馨寧靜通通化為烏有,容瑕輕笑一聲,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我這就讓下人備熱水。」
班嫿摸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耳朵,手指有些發癢,情不自禁地摸上了容瑕的唇角。
比想像中更軟,與想像中一樣的溫暖。
這不怪她,都是情不自禁的錯。
容瑕捏住她的手指,聲音略有些沙啞:「嫿嫿,我是個男人。」
班嫿:男人了不起?我還是個女人呢。
看著她一臉無辜地模樣,容瑕終於忍無可忍的,低頭在她唇角輕輕一吻,深吸一口氣後往後退了一步,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真是一個勾人攝魄的妖精!
勾人攝魄的妖精表示,原來男人穿著衣服濕了身以後,別有一番風味,真是讓人看了還要看。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忽然有種撕開容瑕衣襟,把他欺負哭的衝動。
意識到自己的思想實在太過污穢,班嫿拍了拍臉,真是禍國男妖,這種妖孽,還是讓她收下吧。
京城步兵司、大理寺、京都衙門,這一天晚上都被一個驚天大消息刺激得差點從床上滾落下來。
剛晉封為侯爺的容君珀府裡進了大批的刺客,成安侯府死了好幾名護衛,就連成安侯身邊最得用的護衛都受了重傷,現在正在讓大夫救治呢。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各個相關的部門都有責任,尤其是遇刺的還是成安侯,這更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各個部門的官員頂著大雨,連夜趕到成安侯府。禁衛軍統領最先到,他剛走到主院,就聞到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陳統領,請往這邊走。」容家一個護衛領著他進了院子,院子裡的屍體雖然都已經搬走,但是院子裡瀰漫著的血氣告訴他,這裡不久之前肯定經歷了一場惡戰。不然這麼大的雨,都還不能沖走這股味道。
「刺客總共有多少人?」
「回陳統領,刺客總共二十二人,死二十人,還有兩名活口。」
陳統領連夜領了聖旨來處理這件案子,看陛下的態度,似乎對有人敢刺殺成安侯十分憤怒。事實上,在聽到成安侯被人刺殺的時候,他差點以為是陛下讓人下的手。
他在院子裡觀察了一遍,打鬥痕跡很嚴重,院牆上還有鐵爪的痕跡,看來是刺客是翻牆進來的。但是成安侯府這麼大,就算今天風大雨大,也不會沒有看門的人,這些刺客能無聲無息混到這裡,說明府中可能有內應。
最讓他驚訝的是,這些刺客是突然而來,成安侯毫無防備。以今天晚上這種情形,打鬥聲應該很難傳出去,那麼就算容瑕身邊的護衛都死光,也攔不住這些殺手的攻擊。他是怎麼把這些殺手攔下,還把他們通通攔下的?
這中間肯定有貓膩。
他看了眼身後的容府管事,沉聲道:「可還有什麼情況沒有說?」
管事躬身答:「不知陳統領還想知道什麼?」
「下官是奉陛下之命來查這件案子,貴府若是有所隱瞞,只怕到了陛下那裡不太好交代,」陳統領沒有把話說得太過,「還請貴府能夠體諒。」
管事聞言笑道:「請陳統領放心,您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陳統領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不如請這位管事告訴我,這麼多刺客,你們的護衛又沒有及時趕到,成安侯是如何把這些刺客攔下的。」
「陳統領看了這些刺客的屍首就知道了。」
容家的下人把刺客的屍首都擺放在一塊,為了便於查案,他們沒有動刺客身上任何東西。
陳統領看到,這些刺客裡面,有四個死於箭羽,其他人身上皆是刀劍所造成的傷痕。即便是劍傷,也各有不同。一種是常用的重劍,一種是對工藝要求很高的輕劍。
一般護衛都不用輕劍,所以這劍傷是容瑕造成的?
可是他只聽說過容瑕箭術卓絕,什麼時候劍法也這麼好了?
「容侯爺劍法好得讓本官出乎意料。」
「陳統領,這些劍傷可不是侯爺造成的,」管事仍舊笑著,「今日剛巧下大雨,福樂郡主到鄙府做客,不好離開,便在鄙府暫住了一宿。」
陳統領頓時反映了過來:「這些傷都是福樂郡主造成的?」
「非也,還有福樂郡主的兩名護衛。」
陳統領先是感慨福樂郡主這身武藝,隨後背後一涼。這些刺客明顯有備而來,他們唯一沒有料到的恐怕就是福樂郡主會在成安侯府借住,若是福樂郡主不在,成安侯這條命,可還保得住?
以前常聽別人說福樂郡主剋夫,他向來嗤之以鼻。以容侯爺與福樂郡主定親以後發生的事情來看,福樂郡主這哪是剋夫,分明就是旺夫才對。
「不知下官能否見容伯爺一面?」
「陳統領請隨小的往這邊走,」管事道,「想必侯爺一會兒就能出來了。」
陳統領想,容侯爺不過是個文臣,遇到這種事情,受到驚嚇需要收拾一番也算正常。
他在暖閣裡等了沒一會兒,就見衣衫整齊的容瑕走了進來。他臉色略有些蒼白,頭髮披散在身後,還冒著熱騰騰地濕氣。
容瑕上前跟陳統領互相見了禮,「以這幅面容來見客,在下失禮了。」
「侯爺太過客氣,事情從權,在下非迂腐之人。」陳統領已經可以確定,容瑕是去洗了澡還換了衣服,才會以這種模樣來見客。沒見過血的人,第一次見到這種可怕場面,忍不住想要去沐浴,也算正常。
「多謝陳統領諒解。」容瑕落座,告罪道,「因我之事,害得陛下擔憂,實在是罪過。」
「侯爺可不要這麼說,陛下對你的看重之心滿朝皆知,陛下待您如子如侄,你若是出了什麼事,讓他老人家難過,才是真正的罪過。」陳統領自己都覺得這話有些諷刺,仔細算下來,容侯爺還真是陛下的表侄。這是滿朝皆知的事情,但是因為當年那一筆爛賬,誰也不敢把這事說出來。
就算陛下常常說著把容侯爺當親子侄這種話,那也是「當做」,不是真的。
子不言父過,陛下已經用這種方式,在表達他對先帝一些決策的不滿。但是不滿歸不滿,他可以給容瑕加官進爵,卻不能把容瑕的外祖母重新認回皇室。
陳統領又問了一遍容瑕事情經過,容瑕沒有隱瞞,把事情原原本本講了,只是有關班嫿的內容,盡量一兩句便帶過了。
「不知福樂郡主可還在貴府上?」
容瑕歉然道:「福樂郡主一夜沒睡好,只怕這會兒她已經就寢。」
「唉,」陳統領歎息一聲,起身給容瑕行了一個大禮,「只怕還要勞煩侯爺請郡主走一趟。」
容瑕皺了皺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垂下眼瞼緩緩道:「左右郡主就在鄙府,夜裡去叫一名女子也不妥當,不如等天亮以後,再提此事吧。」
陳統領見容瑕是鐵了心不願意叫班嫿起床,就知道自己如果再堅持下去,就要得罪這麼看似溫和的侯爺,遂不在提此事。
「侯爺說的是,是下官想得不夠妥當。」
容瑕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彷彿剛才冷淡的人不是他一般。
沒過一會兒,京城步兵師、衙門、大理寺的官員都來了,這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班嫿睡醒的時候,覺得自己頭有些發暈,鼻子還有些塞。暈暈乎乎地在一堆美婢的伺候下穿衣漱口,她整個人仍舊有些懨懨地提不起神。
這個模樣落在侯府婢女眼中,那就是福樂郡主為救侯爺,以弱女子之身勇鬥殺手,現在緩過神來,才感到害怕。
想到郡主明明害怕,還要堅持救他們侯爺,婢女們更加敬佩了,她們看班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踏著七彩祥雲的女戰神,從頭到腳都散發著耀眼地、讓人忍不住膜拜的光芒。
喝著美味的粥,班嫿發現桌上的小菜全都避開了肉色、紅色,任何有可能讓她產生不適的顏色,都沒有在她眼前出現。
不過今天的東西再美味,她的胃口也不見得有多好,只吃了小半碗粥便放下了。
「郡主。」兩個女護衛擔心的看著她。
「我沒事。」班嫿擺了擺手,正欲說別的,侯府的下人來報,說大理寺與禁衛軍統領求見。
班嫿料想他們是為了昨晚的事情來問她話,便隨侯府的下人去了會客廳。婢女們擔心班嫿身子不舒服,前呼後擁地跟了上去,捧瓶拿香撐傘,無一不細緻。
陳統領沒有想過,福樂郡主即便在成安侯府,也會這般張揚。跟在她身後一水兒的美婢,那姿態真是慇勤極了,若不是這些婢女穿著成安侯府的婢女綠腰裙,他差點以為這些婢女都是福樂郡主從班府自帶來的。
班嫿一進門,這些婢女便鋪墊子,倒茶,打扇子,就連班嫿抬個手都有人去扶著。這哪是伺候客人,分明是伺候著一尊大佛。偏偏這些婢女彷彿還樂在其中,看班嫿的眼睛都在發光。
成安侯府的婢女,他真是……看不明白。
「陳統領,」班嫿單手托腮,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懶散,「不知陳統領見我,有何要事。」
大理寺的官員她很眼熟,所以只跟對方點了點頭。
「打擾到郡主休息,下官萬分愧疚,但是為了查清昨夜的大案,下官唯有冒犯了。」
「你說。」班嫿點了點頭,並沒有覺得這事有多冒犯。
「請問郡主,你既然與成安侯沒有住在同一個院子,為什麼能聽到這邊院子的動靜。」
「昨夜子時過後,我就沒睡踏實,隱隱約約聽到有聲響傳出來,但是又好像沒有,我想著反正睡不著,不如出去瞧一瞧,」班嫿聽著窗外的雨聲,笑道,「這種雷雨天氣,若是出了什麼事,別人也不一定能夠聽見,小心些總沒有大錯。」
「郡主劍術超群,下官佩服。」
「佩服倒是不必了,」班嫿揉了揉額頭,她頭有些暈,說話的嗓音也十分懶散,「陳統領是陛下跟前的護衛統領,我這點劍術在你面前,不過是場笑話罷了。」
陳統領心想,能攔下這麼多殺手的劍術,又怎麼可能是笑話?
「郡主,你怎麼了?」容瑕注意到班嫿的臉色有些不對勁,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一探她額頭,頓時臉色大變,「你發熱了。」
「來人,去宮裡請太醫!」
肯定是昨夜淋太多的緣故。
他不耐地看向在座幾人:「諸位,有什麼事稍後再問。」
班嫿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她發熱了?
容瑕忙按住她的腦袋:「別晃。」
作者有話要說:腦袋別晃,萬一聽見了大海的聲音怎麼辦?
第101章
被人捧著腦袋,班嫿本來又頭暈,乾脆把腦袋往對方身上一擱,懶得像是沒有骨頭的美人蛇。
在場有些人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幾眼。
容瑕轉身把班嫿擋在身後,「小心胃裡難受。」
班嫿長得雖然嬌嬌嫩嫩,但是從小很少生病,這會兒天旋地轉眼昏花,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容瑕說什麼她都懶得動彈。
作為大理寺少卿的劉半山乾咳一聲,轉頭看向陳統領:「陳統領,郡主身體不適,我們再打擾怕有些不合適了。」
「這……」陳統領知道這位福樂郡主在陛下心中還是有些份量的,所以他也不敢真的讓郡主帶病回答他的問題。昨晚雨大風大,這位郡主手上又沾了血,受驚嚇過度患病,倒是……對成安侯癡心一片了,「劉少卿說得有理。」
他站起身,對班嫿道:「請郡主好好休息,下官定會早日抓住殺手。」
容瑕輕輕拍著班嫿的背,對陳統領道:「有勞陳統領了。」
「侯爺言重,這是下官應盡之責。」陳統領見容瑕護著班嫿的模樣,對容瑕倒是有了新的感官。他雖然是武將,但因為職責問題,與很多文官打過交道,這些文官大多喜歡善解人意,溫柔如水的賢良女子,像福樂郡主上馬能射箭,下馬能打拳,看到刺客還能提劍的彪悍女子,文官們向來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