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琉璃捂著傷口對太子道:「殿下, 您先扶臣女起來。」
「你傷得這麼重,不宜挪動。」太子嘴上勸著, 手卻不由自主上前扶起花琉璃, 給她後背墊了一個軟靠。
「殿下方才說,人這一輩子總要做一點傻事?」花琉璃笑盈盈地看著太子。
太子與她的視線對上, 他看不懂花琉璃眼神的含義, 在她的眼神裡,他沒有看到深情, 也沒有看到嫌棄。
太子可憐巴巴地望著她,彷彿她如果說出拒絕的話, 他能當場哭起來。
「臣女覺得殿下這話說得有道理。」花琉璃伸出手指, 想摸一下太子的臉頰, 結果牽動了傷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心。」太子趕緊托住她的手臂。
「不過人生還有一件遺憾事,那就是你做傻事的時候, 沒有人陪你傻。」花琉璃捏了捏太子手臂,「臣女見慣了生死別離, 從小最害怕的便是兩個傾心相付的人,最後陰陽相隔,天涯各一邊。」
「於是臣女就想, 長大以後絕對不要喜歡什麼人,更不要付出什麼真心,不然分開的時候,該有多難過啊。」花琉璃笑, 「做人,還是要無憂無慮,無牽無掛才好。」
太子已經明白了花琉璃這段話的意思,他眼瞼輕顫,低下頭道:「我……明白了。」
花琉璃彷彿沒有看到太子的悲傷,她放下自己的手:「殿下,臣女從出生開始,就總是目睹生離死別。」
「我懂你。」太子勾起唇角笑了笑,眼睛裡的悲傷卻快要溢出來了,「那你以前答應我的話,可還作數?」
「什麼話?」
「五年內不養面首。」
「好。」太子臉上的笑容更加悲傷,「這樣就好。」
「這樣就滿足啦?」花琉璃笑瞇瞇地看著太子,「臣女本來還想說,雖然看慣了生死,不想經歷痛苦的生死離別,但臣女還想試試。」
「試……什麼?」太子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試著做臣女心中的傻事,比如說……」花琉璃伸出食指,輕輕點了一下太子的鼻尖,「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也許這不會是傻事,而是一件幸事。」太子激動地握住花琉璃的手,他想擁她入懷,卻又怕弄疼她的傷口,「即便是傻事,我也能把它變成一件好事。」
「真的?」花琉璃看著轉悲為喜的太子,笑容裡有幾分狡黠。
世上總有人說,為什麼要為了一棵樹,放棄一整座森林。她想,也許是因為這棵樹最好看,最挺拔,最合心意。有了這棵樹的存在,森林裡其他的樹都變成了一個樣,再不能吸引人的目光。
「對你,我從不說謊。」
「來。」花琉璃勾了勾手指,讓太子靠得近一些。
太子乖乖俯身靠近她,花琉璃伸手勾住他的脖頸,把他往自己唇邊一拉,在他臉頰上留下輕輕一吻。
「這是給誠實孩子的獎勵。」花琉璃鬆開太子的脖頸,一副自己見多識廣,閱盡千帆的模樣,只可惜她紅通通的臉頰與耳朵出賣了她。
但是太子會拆穿她的故作熟練嗎?
當然不會。
他垂著腦袋,一副嬌羞的模樣,把另外半邊臉湊了過去,伸手指了指臉頰:「可以……這邊也要嗎?」
「咳。」花琉璃不自在地扭頭看向屋子裡的幾個貼身婢女,「男孩子不可以這麼貪心。」
太子聞言失落地看著她:「好吧……」
「算了算了。」花琉璃湊過去在他臉上再次親了一下,「真是拿你沒辦法。」
長得這麼好看,還這麼能撒嬌,這麼好的男人,怎麼能便宜京城裡其他貴女?必須她親自來守護,才能安心啊。
鳶尾與玉蓉等婢女,全部捂著眼睛退了出去。作為大晉子民,看到自家主子調戲太子,本該上去勸阻的。但做人呢,難免是要偏心的,只要摀住了眼睛,他們就看不到了。
郡主開心就好,她們的良心不重要。
過了一會兒,她們見太子臉頰緋紅,雙眼水潤含光地出來了,連忙行禮:「恭送太子殿下。」
「不必多禮,你們好好照顧郡主,需要什麼派人到孤的東宮拿,不能讓郡主受委屈,知道嗎?」太子把手背在身後,氣質非凡。
「是。」
鳶尾等人目送心滿意足的太子離開以後,轉身回到室內,見郡主已經躺了回去,一時間不知道該問還是不該問,眾人給鳶尾打了一個眼神,讓她當代表。
「郡主。」鳶尾走到花琉璃床邊,「您跟太子殿下……」
「鳶尾,我深思熟慮了很久,把京城所有貴女都排列了一遍,都沒找出一個配得上太子的人。你說太子長得這麼好看,這麼有才華,怎麼能沒有配得上他的人呢?」花琉璃厚顏無恥道,「我日也想,夜也想,思來想去,想來思去,都捨不得太子被別人糟蹋。最後無奈地得出一個結論,與其讓別人糟蹋這麼好的太子,不如放著我來。」
鳶尾:「……」
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沉迷美色說得如此清麗脫俗、厚顏無恥。這種話要是流傳出去,他們花家就得罪整個京城的貴女了。
「您……豢養面首的理想呢?」
「為了這麼好的太子,我願意忍痛放棄這麼偉大理想。」花琉璃壯士斷腕狀。
「您曾經說過,絕對不在一個男人身上吊死呢。」
「女人的話,怎能輕信呢,尤其是長得漂亮的女人,更加不可信。」
「哦。」鳶尾恍然大悟,「那您答應太子不豢養面首這種話,也是不可信的?」
「鳶尾,你有沒有覺得,我這個主子在你們面前,越來越沒有地位了?」花琉璃神情深沉地看著鳶尾,「你們不能因為我擁有了一個絕世大美人,就對我心生嫉恨。」
婢女們齊齊轉身,打掃的打掃,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給花琉璃念話本的,默默拿起了書。
跟了一個臭不要臉的主子,她們還能怎麼辦呢,還不是只能笑著繼續伺候她。
「大人!」衙差抱著厚厚一疊舉報信放到京兆尹的桌上,「這是今日收到的檢舉信。」
京兆尹歎了口氣,伸手去拆舉報信。
哦,禮部侍郎在大街上亂扔垃圾了,罰銀一兩。
霍,康王家世子竟然在大街上罵人髒話了?這個好像不違法?
竟然還有官員吃了別人家東西不給錢,這個要查一查才能下結論。
天天都要看一堆有用沒用的舉報信,京兆尹在這個位置上只坐了兩年,就感覺掉發嚴重,整個人蒼老了許多。
拿到最後一封檢舉信,他被這個厚度驚呆了,這是寫了多少東西在裡面?
該不會又是哪個村長兒子偷了東家的瓜,踩了西家的苗?
他漫不經心地拆開信封,一目十行看了下去,越看他臉色越凝重,信還沒看完,就抖著手道:「快,馬上遣人去請大理寺的張大人過來。」
「大人。」衙差苦著臉道,「上次大理寺看門的老頭兒說,我們京兆府再拿小事去煩他們,他們就要放狗咬人了。」
「這可不是小事,這是殺手寫的檢舉信,與京城裡那幾件大案有關的!」
衙差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不敢跟京兆尹開玩笑了,拔腿就往大理寺跑。
京兆尹抖著手心驚肉跳地把這封厚厚的信看完,心裡湧出無數的猜測。
是誰要買兇殺福壽郡主?
這個人,是不是也派人殺太子殿下了?
太子與福壽郡主這次遇險,陛下怒不可遏,朝廷上下都緊張不已,平日裡喜歡在外面游手好閒的公子哥貴族小姐們,今天都不敢在大街上晃悠了,可見這件事有多嚴重。
今天上午他們才查到一點線索,這些線索都指向潛藏在京城裡的殺手,現在他們就接到了殺手的舉報信,這裡面的內容寫得有模有樣,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來人,把前段時間摔死在大街上的老頭查一查,尤其要查明他前段時間與哪些人接觸過。」京兆尹想了想,「等等,先不要急,等大理寺的人來了,你們跟他們一起去查。」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論查案斷案,還是大理寺的人更厲害。
張碩與裴濟懷聽說有信的線索,匆匆趕到京兆府,看完京兆尹遞來的信,兩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殺手……還寫舉報信?」任是張碩見多識廣,也被這事驚呆了。這封信裡不僅提了太子遇刺案,還提了以前一些他們背黑鍋的案子,裡面有些案件是京兆府與大理寺秘密處理的,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
「不管這封信的內容可不可信,我們都可以先按照他提供的線索去查一查。」裴濟懷很快下了命令,讓大理寺與京兆府的人,按照殺手提供的線索去查。
有大理寺出手,老人生前一段時間接觸了哪些人被查得清清楚楚,別說是人,就連老人在路邊餵過兩隻流浪狗,都被記錄了下來。
「樂陽長公主府的婢女,竟然跟此人接觸過?」裴濟懷的視線掃過長長一串名單,最後落到一個女子的名字上。
這個女子名字後面,備註的身份是樂陽長公主府婢女。
「這個老頭兒是個雜耍藝人,長公主府的婢女,怎會跟他有交集?」裴濟懷擰了擰眉,「大人,看來我們要進宮向陛下請旨了。」
京兆尹趕緊道:「張大人,裴大人,此案茲事體大,下官人微言輕,無法插手此案,二位要受累了。」
涉及皇家的案子,他一個小小的京兆尹可管不起。
宸陽宮中,昌隆帝看著從中午到現在,笑容一直都沒有散過的太子,扔了幾道折子給太子,太子也不生氣,反而耐性極好地批完了。
「元溯,」昌隆帝擔憂地看著太子,「你沒事吧?」
「父皇,兒臣很好。」太子笑道,「對了,您私庫裡那些顏色亮麗的寶石如果沒用的話,兒臣就先拿走了。」
「拿走幹什麼?」
「給兒臣的媳婦打首飾,您未來的兒媳婦長得那麼好看,可不得一些漂亮的首飾才配得上她。」太子道,「東宮也該再修繕修繕,不然大婚的時候,看上去不夠亮堂。」
昌隆帝:「……」
「朕想提醒你一下,衛將軍與花將軍還沒答應這門親事呢。」
「父親,兒臣未來的幸福就繫在您身上了。」太子道,「兒臣與福壽郡主是真心相愛的,你們一定要成全我們。」
昌隆帝被太子噁心得夠嗆,擺了擺手:「要拿寶石你就拿,別來噁心朕。」
「陛下,太子殿下,大理寺卿張碩求見。」
「宣。」昌隆帝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這次太子遇險,他若是不查得水落石出,京城還有什麼安全可言。
等張碩進來後,把查到的東西一說,還沒來得及請示陛下去樂陽長公主查案的事,就見陛下沉著臉道:「查,馬上帶人去樂陽長公主查,若是有人敢阻攔……以謀逆罪論處。」
他平日是仁厚,願意養著這些兄弟姐妹,但誰若是動他兒子,他就殺他們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