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太后、皇后,顯郡王與顯郡王妃來給你們請安了。」太后身邊的趙嬤嬤此時滿臉笑意的走了進來,朝著兩人行禮道,「可否要召見。」
還不等皇后開口,太后已經滿臉是笑道:「快讓他們進來,哀家還想看看孫媳婦長什麼樣子呢。」
皇后坐在旁邊抿嘴輕笑,也轉頭朝門口處瞧。這些孫輩中,太后一直比較喜歡顯郡王,就連太子也比不上顯郡王在她心中的地位。不過太后沒有什麼實權,顯郡王又是個喜好詩文不好政事的才子,皇上與她也就睜隻眼閉只眼罷了。
顯郡王妃貌若無鹽的傳言她是知道,不過瞧太后的樣子,就知道她對宮外的傳言一無所知,不然哪還有心思等著見孫媳婦。
皇后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聽到太監傳報顯郡王與顯郡王妃到了後,微微側身,讓自己的坐姿變得更加端莊。
可是不多時,皇后臉上的笑意就變得勉強起來。
跟在顯郡王身後的女子梳著艷麗的飛仙髻,鬢邊插著一隻奪目的金步搖,襯得那如雪的肌膚更加柔嫩,那身團花裙像是活了似的,把穿著裙子的人襯托得猶如仙女下凡,讓人只注意到她,別的全看不見了。
這等姿色的女子……皇后有些恍然,都說皇上後宮絕色無數,可是比起眼前這位顯郡王妃,宮裡那些女人也不過是美艷有餘氣勢不足的庸脂俗粉罷了。
等顯郡王帶著王妃給太后行過拜禮後,皇后才緩過神來,她看著被太后抓著手不放的顯郡王妃,在心裡歎了口氣,皇上這次可算是失策了。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姿色進了郡王府好過納進後宮。這樣的女人如果成了后妃,只怕她這個皇后也會沒了立足之地。更不提若是太子見到這等姿色後起了別的心思,那更是會成為一樁千年醜聞,最後皇位會花落誰家,就難以預料了。
太過美麗的女人,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種災難,不然世間又何來紅顏禍水這句話?顯郡王娶了這麼一個女人,是福是禍只怕還難以預料。
「好好好,」太后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華夕菀一遍,連說了三個好,然後對晏晉丘道,「你這個王妃哀家很喜歡,日後可要好好待人家,若是知道你讓人受了委屈,哀家定不饒了你。」
晏晉丘一揖到底道:「皇祖母你且放心,孫兒定會好好待夕菀,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轉頭拉著華夕菀在自己身邊坐下,拍著她的手背道:「哀家多少年沒見過這麼標緻的女兒家了,這通神氣度就是不俗。」
華夕菀笑著任由太后拉著自己的手,柔聲道:「郡王爺待孫媳很好,請皇祖母您放心。」太后似乎與自己預想有些不一樣,原本她已經做好太后不喜自己容貌的準備,現在看來倒是她想多了。
太后聽到這話,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了:「你們小兩口感情好,哀家瞧著心裡也高興。」說完,就賞了一堆東西給華夕菀,其中不少都是有錢都換不來的好東西。
儘管知道太后素來偏愛顯郡王,但是瞧著這一幕後,皇后心裡仍舊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當初太子娶了太子妃來拜見太后,也不見太后有這麼熱情,賞的東西數量雖然差不多,可那些玩意兒能與這些太后珍藏的東西比?
不過儘管心裡不高興,皇后面上也沒有露出半分,反而時時附和著太后的話,並且把原本打算好的賞賜加重了兩分。
「若不是顯郡王妃這些年身子弱,從不曾參加過宮中宴席,不然本宮早就喜愛上這般標誌的姑娘,」皇后在太后喝茶的空隙道,「顯郡王好福氣,娶得如此佳人。」
「承皇后娘娘您的吉言,」晏晉丘朝著廣陽殿方向一個拱手,「全靠聖上隆恩,臣侄才得以娶得如此賢妻。」
皇后說華夕菀的容貌,晏晉丘話裡卻著重一個賢字,偏偏還拿了皇帝來堵皇后的話,讓皇后無處反駁。
皇后是在後宮待過多年的女人,自然不會因為這麼一句話便失了儀態,反而笑著點頭道:「皇上與本宮是你的長輩,自然要為你著想。原本還擔心你家王妃身子弱,今日見她神色不錯,本宮也就放心了。」
晏晉丘是男人,自然不會一直與皇后鬥嘴皮子,他又謝了一句恩後,便坐在一邊不再開口。
華夕菀在這個時候恰到好處的開口道:「侄媳幾年前因為不小心生了一場大病,父母遍訪名醫才得以活命。因為大夫說侄媳的身子需要靜養,所以這些年一直在府中不得出門。到了近一年才痊癒。這些年因身子不爭氣,不能得見太后與皇后娘娘鳳顏,實在是侄媳這些年的憾事。今日能窺得鳳顏,才知太后比想像中更加慈祥尊貴,皇后娘娘比想像中更加美麗端莊。」
這話等於是把她體弱的名頭摘去又說明這些年不見外人的原因?
皇后眉梢微挑,笑得滿臉慈和:「身體能夠大安便是天大的好事,如今你成了自家人,要見太后娘娘與本宮,又有何難?」
「可不是,」太后笑著道,「日後你想哀家了,儘管進宮便是。」說完,就取了一個吊牌給華夕菀,「這是福康宮的牌子,你日後進宮來見哀家也不必遞牌子,直接拿了這個牌子到福康宮就行。」
華夕菀豈會不知這等於是皇宮大門通行證,她再三推辭不受,不過最後還是在太后堅決態度下,收下了這個有些燙手的東西。
她雖然還不太清楚後宮各陣營勢力,但是直覺上太后與帝后關係並不像傳言中那麼好,這位老太太待晏晉丘這個孫子也許有幾分真心,至於這份真心有多少,她暫時還看不出來。
太后這一手玩得也有些無賴,她要給晏晉丘通行皇宮的牌子,偏偏當著皇后的面大大方方給,讓皇后有苦說不出,只能眼睜睜的看,連一點錯處都找不到,畢竟太后是當著她面給的,若是她不願意,可以直接開口。既然不開口,就說明她是默認了。
可她怎麼可能直接開口駁了太后的面子?
太后這招簡單粗暴,偏偏卻是針對帝后很好的一種方式。
華夕菀摸著手裡的玄鐵令牌,在心裡歎了口氣,膝下無子無女,卻能把後位做得穩穩當當,並且還能收養兩個皇子,最後成功成為太后的女人,又怎麼會是簡單的?
漂亮王府
拜見完宮裡的三大巨頭,兩人就出了宮。上馬車後,華夕菀把令牌遞到晏晉丘面前:「太后娘娘的令牌十分珍貴,還是由晉丘保管比較妥當。」
晏晉丘看了眼令牌,沒有伸手去接:「太后喜歡你,自然是希望你拿著令牌常去看她老人家的。由你保管,我放心。」
華夕菀不再堅持,笑著把令牌收下,理了理腰間的配飾,似笑非笑道:「太后真是個和善的長輩。」
「幼時因母親體弱,我曾在太后跟前養過幾年,」晏晉丘笑容和煦道,「她待人一向慈祥和藹。」
華夕菀聞言想起了一個傳言,據聞顯王妃出身詩書世家,嫁給顯王一年後便生下了晏晉丘的胞姐,兩年後又懷上了晏晉丘,誰知道在她的孕中,顯王就讓一個側室有了身孕,在晏晉丘出生半年後,那個庶子也出生了。
顯王與顯王妃之間究竟有沒有因此出現矛盾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顯王妃生完孩子後,身體一直不好。在晏晉丘兩歲那年,就被送進了皇宮,由太后代為撫養,直到六歲那年顯王妃病重,晏晉丘才從宮裡出來侍母。顯王妃病逝前,顯王請封晏晉丘為王府世子。
雖然不知道顯王妃心裡有沒有怨,但是她覺得身為一個女子,尚在孕中就知道自己丈夫讓別的女人懷上了孩子,總歸是意難平的。
華夕菀想說能養在太后面下,很有福氣,可是看著晏晉丘臉上的笑,她突然不想開口了。馬車內安靜下來,她聽著馬蹄聲,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態靠著車璧,等著馬車到王府。
晏晉丘等了片刻,沒有聽到華夕菀說話的聲音,看向她時,就發現她已經靠著馬車墊子睡著了。回想昨天夜裡,他把持不住的瘋狂,嘴角露出幾分真實的笑意。
「郡王爺,郡王妃,王府到了。」木通在馬車外揚聲通報。
晏晉丘偏頭見華夕菀睡得正好,正打算伸手去抱的時候,華夕菀睜開了眼。
「到了?」華夕菀扶了扶鬢邊的髮釵,掀起簾子看了眼車窗外,緩緩的揉了一下腰跡,「現在還不到午膳時間,不知晉丘可否陪我逛逛王府」
「美人所願,必不可辭,」晏晉丘掀起簾子走出馬車,然後在眾下人的目光下,扶著華夕菀的手,等她下了馬車後,才鬆開自己的手:「府上有幾處不錯的景致,我陪你走走。」
木通見兩人似乎要在王府裡走走,忙叫身邊的人吩咐二門以下的粗等下人迴避,免得衝撞了郡王妃。
雖然因為規制的問題,晏晉丘繼承王位後把王府一些越矩的地方鎖了起來,不過被鎖的也是邊緣的一些建築,真正好看的東西都還留著。
一路行來,華夕菀果然看到了一些美輪美奐的建築,身邊又有會說話的木通講解,倒也挺逗趣。等進了垂花門後,華夕菀笑著對木通道:「難怪郡王爺看重你,若是我身邊有這麼個機靈的人,必定也是要重用的。」
「不敢當郡王妃這一聲贊,不過是盡到下人的本分而已,」木通恭謹的行了一個大禮,「但凡王妃有什麼吩咐,小的定會盡全力去辦,只盼郡王妃別嫌小的粗笨。」
「能說出這種話的,又怎麼會是粗笨人,」華夕菀笑了笑,抬腳跨進垂花門時,手被晏晉丘扶住,她回頭就看到對方臉上體貼的笑意。
「謝謝,」頂著身後一干下人的視線,華夕菀沒有把手抽出來,任由晏晉丘牽著她往假山林中走,誰知兩人剛走假山邊上,就聽到有兩個丫頭在交談,隱隱似乎還提到了王妃這兩個字眼。
木通本欲出口斥責,但是看了眼停下腳步的郡王妃,心下一個猶豫,隨即沉默的站在了一邊。
「我見過的貴人也有好幾位了,還是盛郡王妃最好看。」
「好看又怎麼,身份也比不上我們家王妃……」
「你傻呢,難道不知咱們家王妃相貌普通?」最開始說話的丫頭說到這裡,把聲音壓低了一些,「我聽說就是因為咱們家王妃相貌不好,皇上才把她賜給我們家郡王的。」
「你別胡說,皇上的心思豈是你知道的,」聽到這話的丫頭被下了一跳,連聲音都跟著顫抖起來,「要是被郡王聽見了,看你怎麼辦?」
說話的丫頭這時也有些後悔,有些底氣不足道:「郡王與郡王妃此時不在府上,怎麼可能聽見我們說話,你別自己嚇自己……」她剛說完這話,就看到假山後露出一片雨過天青色袍角,當看清假山後面的人是誰後,她嚇得腳下一軟,連哼都不敢哼一聲,噗通跪在地上。
華夕菀看了眼身旁面上不見怒色,又不開口說話的晏晉丘,又看向兩個嚇得面如土色,全身瑟瑟發抖的丫頭,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被嚇成這樣了還敢在背後說這些話,這膽子也真夠大的。
「郡王饒命!郡王饒命!」
說華夕菀閒話的丫鬟開始一個勁兒的磕頭,砰砰兩下就磕出血來,但是即便如此,這個丫鬟動作也沒有放輕,反而磕得更加厲害了,彷彿若是磕慢了,小命就保不住了一般。
看著被鮮血染紅的青石板,華夕菀開口道:「好了,不必磕了。」
滿臉是血的丫頭磕頭的動作微微一頓,顯然儘管華夕菀發了話,她也不敢確定究竟要不要繼續磕頭求饒命。
「既然郡王妃不喜歡你磕,你就別惹得郡王妃不高興,」晏晉丘看著石板上的血跡,微微皺眉道,「王府的規矩是什麼,你們這些在內院伺候的人應該清楚。」
滿臉是血的丫鬟全身一軟,嚇得趴在地上,就連聽她說話的那個丫頭也滿臉絕望。當下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她猛的向前爬了幾步,朝著華夕菀的方向砰砰磕了兩下:「郡王妃,奴婢失儀,求郡王妃饒命!」
她嚇得滿臉是淚,滿眼哀求朝華夕菀看去,下一刻卻僵住了,求饒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半晌後才跪趴在地上:「奴婢有罪。」
華夕菀看了眼這個剛才勸另一個丫鬟不要亂說的丫頭,輕咳一聲:「晉丘,我見這個丫鬟還知道些規矩,不如對她從輕處罰?」
「既然郡王妃替你發了話,那麼你自己去刑房領二十個板子,若是日後再犯,就數罪並罰,」晏晉丘朝木通擺了擺手,示意這個丫鬟可以放過。
「謝謝郡王,謝謝郡王妃。」這個丫鬟激動的滿臉是淚,說不出的狼狽。
至於那個磕得滿臉血的丫鬟被兩個太監堵住嘴拖了下去,至於她要受什麼樣的懲罰,華夕菀沒有問,晏晉丘也沒有解釋。
兩人彷彿齊齊忘了這個插曲,不提賜婚的事情,更加不提外面那些關於華夕菀長相的傳言。
午膳兩人是在一起用的,儘管兩人在一起不到一天的時間,但是兩人說起話來從不冷場,也不會讓人覺得沒話找話,不像是以前從未見過面然後成親的新婚夫妻,反而像是有了深厚感情的有情人,一舉手一投足滿滿都是溫情。
伺候著兩人用飯的木通神情複雜的看著姿態優雅的郡王妃,郡王妃只怕也不是空有相貌的木美人。
下午晏晉丘有事出府,華夕菀自然是回到房間補眠。昨天夜裡那位顯郡王殿下第一次的速度略快了些,後來兩次不知是不是想向她證明什麼,她被折騰了不少時間。
一覺睡醒,已經是傍晚時分,她起床後換了一件舒服的錦緞裙,讓紅纓給她綰了一個簡單的髮髻,然後靠在軟榻上懶洋洋的讓丫鬟給自己捏肩。
「郡王回府了嗎?」她見天色漸漸開始黑了下來,才想起自己還頂著一個郡王妃的名頭,不管怎麼都該問問那位郡王爺。
「郡王還不曾回府,下午膳房的人來過,奴婢照著您平日喜歡的菜色讓他們做了幾樣,現在可要傳膳?」白夏捧了一杯山楂枸杞紅棗茶到華夕菀手裡,「想必廚房也準備好了。」
「我這剛睡醒,還沒胃口,等一會兒再說。」她懶洋洋的朝窗外看了一眼,君子蘭開得正好,在夕陽下顯得更外漂亮,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神聖光輝般。
這位顯郡王果然比她想像中還要複雜,那兩個丫鬟在面對他時的恐懼,她看得非常清楚,彷彿他眨眨眼睛,她們自己以及家人的性命都會不保似的。
歎了口氣,她讓自己靠躺的姿勢更加舒服一點:「白夏,你說郡王府如何?」
白夏沉默片刻後道:「王府很漂亮,下人也都很規矩。」
華夕菀笑了笑:「可不是很規矩?」
白夏嘴唇動了動,她知道主子向來聰慧,比自己想得更遠,所以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她掃視了眼華麗的屋子,雖然王府看起來很漂亮,下人也都老實規矩,可是太過規矩太過漂亮的地方,總會讓人覺得不真實。
大概,這就是皇家的本色?
傳言不符
華夕菀嫁進郡王府不到三日,整個府裡的人都知道她頗得郡王爺喜愛,甚至還有人傳郡王妃貌似天仙,讓人見之忘俗。不過似乎並沒有多少人相信這個傳言,只是覺得傳這話的人討好郡王妃的手段不太高明,還不如誇郡王妃氣質佳,身姿婀娜。
郡王府的傳言白夏等人也知道,從表面上來看,郡王與郡王妃確實挺親近的樣子,但是作為在郡王妃身邊伺候多年的她們,怎麼會沒有看出郡王妃與郡王交談時顯得客套又生硬,更別提郡王妃私下言談舉止中,並不常提起顯郡王,好似郡王爺不過是個搭伙過日子的人。
「白夏姐,單子上的東西都看過了嗎?」紅纓拿了一張常常的單子走進屋子裡,見白夏正在做郡王妃貼身穿的襪子,放下單子道,「你的繡活越來越好了,難怪郡王妃愛穿你做的貼身衣物。」
不是紅纓有意吹捧白夏,而是那一雙襪子上繡著的並蒂蓮暗紋栩栩如生,若是不仔細看,還很難讓人發現,偏偏摸上去還細膩貼身,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異樣。
「不過是閒暇時做上幾雙罷了,」白夏放下針線活,把針線筐放到一邊,讓紅纓坐下後道,「如今郡王妃身邊有專門針線房的人伺候,王府的繡娘們有精通蜀繡、蘇繡的,還有好些個有祖傳技藝,豈是我能比上的。不過是郡王妃穿慣了我做的貼身衣物,念舊情罷了。」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紅纓看了眼窗外已經開始綠起來的芭蕉,「王府的繡娘技藝確實難得,可你對郡王妃的貼心,那些繡娘可是比不上的。」
白夏聞言笑了笑,伸手拿過紅纓拿進來的單子,仔細比對一遍後道:「上午我已經跟木總管到庫房裡對過了,單子列的東西沒問題。」
紅纓點了點頭,鬆了一口氣。世家庫房裡好東西不少,可是有時候因為東西積壓太久或者下人手腳不乾淨,庫房裡的東西會與入庫登記不同,就連侯府有時候都會出現這種意外。沒有想到郡王府上連一個女主人都沒有,竟然把府上管理得如如井井有條。
「這樣明日一早郡王妃回門就不會出什麼差錯,」新婚中講究的就是一個吉利,若是回門時帶的禮物之類出現破損,那就要出亂子了。紅纓朝禮單望了一眼,「郡王爺待郡王妃面上倒還不錯。」
新嫁娘回門時,帶的禮物如何,就代表著夫家對她的敬重程度。若是太少,不僅她自己心裡難受,只怕連娘家都要遭到其他人取笑。
「行了,禮品沒什麼問題,」白夏歎了口氣,剩下那個最大的問題,就是要看郡王爺願不願意陪同郡王妃一同回門了。她望了了眼外面的天色,「郡王妃午睡快要起了,我們這會過去吧。」
紅纓點了點頭,她自己心裡也明白,郡王府上並不缺這些東西,郡王爺究竟好不好,看的也不是這些,而是日後。
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時光是最公正的見證人,珠寶首飾,華服美食,不過是外面精緻的點心,至於內裡滋味如何,不吃到最後一口,誰也不知道。
「郡王妃,您醒了?」
華夕菀坐在床上,看著紗帳外站著的幾個丫鬟,揉了揉額際:「把簾子打起來。」
紗帳簾子被兩個丫鬟打起來,華夕菀就著白夏端上來的溫水淨臉,擦乾淨手上的水後,低聲道:「明日回府的東西都備好了?」
白夏把用過的污水遞給身後的小丫鬟,扶著華夕菀在鏡前坐下:「回門的東西都備好了。」
華夕菀挑選玉鐲的手微微一頓,隨即露出一絲笑意道:「嗯,這就好。」白夏說得對,明日她去義安候府不是回府,而是回門。
「給我挑件鬆快的衣服,」華夕菀從首飾盒裡挑出幾隻髮簪,利索的把頭髮綰成一個簡單的髻,這輩子她雖然為人懶散,不過懶那麼幾天,還是要去鍛煉一下身體,比如說打打女子自衛防身拳之類的東西。
本朝名門貴府世家女子平日裡喜歡弄什麼詩會,打馬游花之類。她是個懶得出門的性子,所有只有原地幾步內範圍的運動比較適合她。
木通匆匆進了主屋院子裡,就見郡王妃站在院子裡,四周還站了不少的丫鬟,他還沒來得及朝郡王妃行禮,就看到郡王妃輕輕鬆鬆的踹翻一條雕花實木椅,那週身的氣勢,震的他腳下有些發軟。
傳聞義安候夫人乃是武將世家之女;傳聞義安候二十多年不納妾,是因為義安候夫人行事彪悍,義安候打不過他?傳聞當年義安候求娶夫人時,還曾被將軍府上的眾人威脅了一遍。
雖然這些傳聞有真有假,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義安候府人是個比較強悍的女人,他們家郡王妃……是得了她母親義安候夫人的真傳?
腦子莫名浮現出一幅郡王爺被郡王妃打趴下的畫面,木通揉了揉嘴角,讓自己臉上的笑意更加真切一些:「小的見過郡王妃,郡王爺在宮裡遇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留了郡王爺用晚膳,所以讓小的來給您匯報一聲。」
「我知道了,」打完兩套拳腳,華夕菀慢慢收勢,慢慢呼出一口氣後,接過紅纓遞來的手絹擦著額際的細汗,「郡王爺還有什麼事情讓你來告訴我的嗎?」
木通搖了搖頭:「郡王爺只說了要您早些休息。」
所以……讓貼身太監跑一趟就是為了告訴她,他不回府吃完飯了?
這麼體貼細心容易讓人動心的行為,完全沒有感化到華夕菀,她從頭到腳打量了木通一眼,腿長人瘦,這都是跑出來的?
郡王妃沒有說什麼話,木通也不敢走,察覺到郡王妃在打量自己,木通讓自己站立的姿勢更加恭敬。
「有勞木公公跑這一趟,,」華夕菀覺得自己的髮髻有些鬆散,便取下綰髮的髮簪,重新綰著頭髮道,「白夏,送木公公出去。」
「不敢勞煩白夏姑娘,」木通抬頭見郡王妃瀟灑的把頭髮綰了起來,忙又把頭低了下去,等退出主屋後,才舒了一口氣。
長得好看的人怎麼都好看,連揚手綰髮的動作都滿是風情,就是動作上略彪悍了些。
傳聞中沉默寡言,自卑無鹽的義安候府嫡女,究竟是為什麼變成了一個與傳聞沒有任何一點相像地方的人?
仔細想想,好像還是有地方相同的,比如說……性別?
本性
昏暗的密室中,沒有一縷光線透進來,趴在地上的人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已經凝結成塊的頭髮搭在臉頰旁,凹陷下去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起來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給人陰森恐怖之感。
在滿是污水的屋子裡,卻有一個人悠閒的坐在一旁喝茶,那修剪得乾乾淨淨的手指端著碧玉茶杯緩緩送到唇邊,輕啜一口後,嘴角露出一絲完美無缺的笑容:「好茶。」
放下茶杯,他彈了彈雪色的衣袖,起身慢慢走向這個躺倒在地的男人,似乎一點也不介意污水弄髒他白色的外袍。
「早就聽聞張公子是個硬骨頭,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白皙乾淨的手一把抓住地上之人的頭髮,迫使他往後艱難的仰起頭。他心中縱然萬般不甘,可是被對方這般拎著,也只能在喉嚨裡發出「呵呵」聲,連一句辱罵的話也說不出來。
約莫是因為手中的頭髮太髒,白袍男人把手中的頭髮一鬆,任由這位張公子的臉砸到污水上面,甚至還濺起了兩滴髒水沾到他的銀白色錦緞斜面上。
不過眨眼間,就有人從黑暗角落裡走了出來,呈給他一面白色的錦帕,並且彎腰擦去了他鞋面上的那兩滴污水。
他用錦帕擦了擦手,然後把錦帕扔到了張公子身邊,不疾不徐道:「偏偏我這人不太喜歡骨頭硬的人,尤其是派人刺殺我的硬骨頭。」他抬腳踩在張公子的腦袋上,讓對方整張臉都貼在地上,語氣變得有些森然,「既然你骨頭這麼硬,那麼就給我好好硬下去,到時候可千萬別哭著求饒。」
他收回腳,把手背在身後,轉身往密室外走,等到密室門打開,門外透出的光線照射進屋內後,他才用帶著笑意的語氣道:「你們繼續好好的伺候張公子,可別讓張公子沒了。」
密室的門再度關上,室內再度變得昏暗起來,張公子有些絕望的閉上眼睛,張開嘴暗啞的低吼了一聲,可是被剪去舌頭的他,注定這輩子再也說不了一句話。
「你說郡王妃在院子裡練拳?」晏晉丘對著銅鏡理著衣襟,聽完木通的匯報,微微挑眉後笑了笑,「郡王妃不愧是將軍之後的女兒,練拳強身健體倒也不錯。」
木通拿著帕子小心的擦著晏晉丘尚還在濕氣的頭髮,笑著道:「郡王爺您說得是,郡王妃這些年因為身體不好無法出門踏馬賞花,連登山望高也不能做,打打拳倒是個鍛煉身子的好法子。」
晏晉丘聽到這話,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木通見狀不敢再多言,擦頭髮的動作更加小心仔細起來。
郡王府正院主屋,華夕菀沐浴過後披散著一頭青絲,半躺在貴妃榻上翻看著一本坊間很流行的鬼怪故事,身邊的綠珠時不時用銀簽子把削好的水果遞到她嘴邊,紫衫坐在小凳上用檀木小錘輕輕的給她敲著腿,屋子裡燃著昂貴的綺羅香,明明是奢侈又懶散的畫面,偏偏因為享受的正主是個美人,成了一幅美人畫。
白夏上前替華夕菀調整了一下後背的軟墊,讓她躺得更加舒適,「郡王妃,等下郡王爺就要回來了,可要伺候您梳妝?」
「梳妝?」華夕菀把注意力從鬼怪故事中拉了出來,伸手撩了聊臉頰旁的髮絲,懶懶的掩著嘴角打個哈欠 ,「懶得折騰,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