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牢中就傳來慘叫聲,他冷眼看著,待下人把割出來的舌頭端到他面前後,他淡淡掃視了一眼托盤中帶血的舌頭:「既然是他們這些人身上掉下來的東西,就還給他們自己保管,本王希望下次再來的時候,這些人已經用筆招供,不然手也不用留了。」
被割去舌頭的幾個人疼得在地上打滾,聽到他這話後,漸漸的不敢鬧,而是瑟瑟發抖的縮在角落裡。待他們的舌頭被扔到他們面前時,他們眼中的驚懼幾乎達到了頂點,抱著頭嗚咽著不敢再看。
走出地牢,晏晉丘沐浴過後才披散著頭髮往主院走,他走進華夕菀的房間時,醫女正在給華夕菀換傷藥,見他進來,屋子裡眾人紛紛見禮。
「不必多禮。」晏晉丘帶著一身濕氣走到華夕菀身邊,小心的托起她的手臂,之前他見到華夕菀手臂時已經被太醫包紮好,現在才看到傷口究竟傷得有多深。
雖然已經養了兩三天,但是傷口依舊有些紅腫,約莫四五寸長的傷口在白皙無暇的手臂上,顯得格外的醜陋。縫合傷口的藥線被染成血染成烏紅色,早已經看不出原色,只是這麼看著便覺得疼痛無比。
托著手臂的手微微一顫,晏晉丘心裡沉悶得厲害:「還疼嗎?」
難怪這兩日她夜裡總睡不安穩,傷口這麼痛,又怎麼能夠安眠?
「還好,」華夕菀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摸了摸他的濕發,「正月裡正冷,你怎麼披著濕發就過來了,快用東西擦擦。」
木通很有眼色的遞上一塊乾淨的棉巾,晏晉丘揮手不讓他伺候,自己伸手拿過棉巾慢慢擦起來:「剛才身上沾了些泥灰,我擔心沾到你的傷口上,就沐浴過後才過來,這傷口怎麼有些紅腫?」
「請王爺不必擔心,王妃傷口頗深,剛開始的時候是有可能有些紅腫,但是只要靜心細養,下次換藥的時候,看起來就沒有這般駭人了。」醫女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請王爺您小心,微臣準備給王妃換藥了。」
晏晉丘看了眼醫女手中的碗,裡面裝著暗綠色的藥漿,味道卻不是很難聞,他放下手裡的棉巾。雙手小心翼翼的托起華夕菀的左臂,叮囑道:「仔細些,別碰疼了王妃。」
待藥敷好,繃帶纏好以後,醫女見顯王仍舊眉頭緊皺,以為他對太醫院行事不滿,便又解釋道:「傷口縫合雖瞧著嚇人,但卻有益王妃傷口癒合,待過幾日太醫會來為王妃拆下縫線,請王爺不必介懷。」
「本王明白,太醫院諸位大人辛苦了,」晏晉丘雖憂心華夕菀的傷勢,但還不至於把心裡的煩悶發洩在一個沒有什麼地位的醫女身上,叫下人送了醫女出去後,他才歎息一聲對華夕菀道,「你本不必如此的。」
「既然決定要做,就要把事情做得漂亮一些,不然得不償失,」華夕菀想到忠心又機靈的白夏與紅纓,便道,「白夏與紅纓那裡讓人盡心照看著。他們雖因身份所限不能請太醫去給他們治傷,但是太醫院拿來的傷藥可以讓人給她們送過去,大夫也要找京城裡有本事的。」
「你的兩個侍女我已經讓人妥善安置,木通還安排了幾個小丫鬟照顧他們,你不必憂心這些事情,」晏晉丘輕輕握住她的手,「此事讓你受委屈了。」
「夫妻本是一體,你若是有什麼事,難道我便能獨善其身麼?」華夕菀伸手摸了摸他半干的頭髮,「再把頭髮擦擦,若是病了就不好了。」
晏晉丘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若是病了,就正好不用應付朝中那些事情。」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顯王府就傳出顯王病倒的消息。有人說顯王對顯王妃真是癡心一片,整日衣不解帶的照顧王妃,終於病倒了。也有人說顯王是因為家中遭遇此等惡事,又是憤怒又是傷心,才病倒的。
但是不管外面如何猜測,去給顯王把脈的太醫可以確定的是顯王真的生病了,而不是為了迷惑外界而裝病。
看著顯王妃拖著重傷得手臂坐在床沿邊念叨,一邊念叨還不忘用另外那只沒受傷的手給顯王壓被子,太醫在心裡感慨一聲,隨即便低頭認真寫著藥方。
「王妃,王爺是因為身體疲勞,以致邪風入體,最近兩日切忌不可吹風受寒,喝了藥發幾場汗,便不會有大礙。」
「有勞,」華夕菀對太醫客氣頷首,讓木通把人親自送出府,轉頭瞪了眼老老實實躺在床上的晏晉丘:「早說叫你把頭髮擦乾,你偏不聽我的,這下生病知道難受了。」
晏晉丘被自家王妃凶巴巴的瞪著,老老實實的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自己的下巴,眨著眼表示自己無辜。
「別裝可愛,臉紅得跟什麼似的,有什麼可愛的,」華夕菀沒好氣的伸手摸了摸他滾燙的額頭,叫來下人打來酒,用沒受傷的右手給他擦著全身,最後在擦他屁屁的時候,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發出一聲脆響。
晏晉丘:「……」
他覺得自己作為丈夫的自尊快沒有了。
酒擦著全身味道有些難聞,他抽了抽鼻子,想開口結果卻看到華夕菀涼颼颼的雙眼。
最後他仍舊只是沉默的拉被子,把自己蓋好,爭取一點冷空氣都透不進被子裡。
叫下人把離晏晉丘較遠的兩扇窗戶打開,這人都生病了,還把門窗捂得嚴嚴實實,這是要把病毒養在屋子裡嗎?
靜靜的看著華夕菀利落的吩咐下人,眼見自己屋子裡的窗戶被開了兩扇,原本離自己最近的炭盆也被挪開,晏晉丘覺得自己心情卻莫名好起來,大概這是他此生最新奇的生病經歷。
幼時生病,身邊的人莫不是哄著捧著,後來他繼承了王府,成為郡王后很少生病,生病了身邊伺候的人也是顫顫兢兢,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一次……除去被拍了拍屁股,其他的體驗都挺不錯。
「炭盆不可放得離人太近,對嗓子不好,」華夕菀回頭見他鼻尖已經開始出汗,便道,「先捂一捂,出了汗就會輕鬆許多。」
晏晉丘雖覺得身上黏膩得難受,但是見華夕菀關心的神情,便也乖乖躺著不動,漸漸的生出一股睏意。
「你先睡一會兒,等藥熬好了我再叫醒你。」
強撐著睏意,晏晉丘道:「你也回房間休息,別讓我過了病氣給你。」
「病人就別操心這種事情,快睡,」華夕菀用手絹擦了擦晏晉丘額間鼻頭的汗,見他終於忍不住困意睡過去,又坐了一會兒才站起身走到外間,在紫衫的勸說下喝了半碗薑湯,然後道:「叫人把軟榻給我搬到裡間去,動作輕一些。」
人生病的時候,最是需要有人陪,她嫁進顯王府,不管晏晉丘對她究竟有多少真情,但是至少對她沒有半分慢待。所以看在他是病號的份上,她覺得自己還是勉強可以多陪陪他的。
第75章 風波再起
晏晉丘昏昏沉沉的醒來,不知道是睡得太久,還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他覺得眼前有些模糊,聽到旁邊有聲響才回過神來。
「有沒有好一點?」
額頭上多了只溫熱的手,他眨了眨眼睛,就看到華夕菀俯下身用唇角在他額頭上碰了碰。
「體溫降下來了,」華夕菀坐直身子,「你睡了好幾個時辰,起來吃點東西。」
後面站著的丫鬟很有眼色的遞上白底青花碗,華夕菀用受傷的左手托著碗,右手拿起勺子嘗了一口,有些燙,便舀起一勺吹了吹,遞到晏晉丘面前:「來,嘗嘗,這是特意讓廚房給你熬的青菜粥。等你痊癒後,再讓他們做好吃的給你,現在只能先委屈一下你的肚子了。」
木通扶著晏晉丘靠著床頭坐著,見王妃用哄小孩子的語氣來對待王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王爺,見他臉上不見半分惱意,便躬身退到一邊。
晏晉丘看了眼勺子裡的粥,說是青菜粥,還真的是簡單的青菜粥,切得細碎的青菜裹在晶瑩的米粒上,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他只覺得胃口大開,張嘴就把這勺粥嚥了下去。
見晏晉丘吃了,華夕菀從旁邊盤子裡用筷子挑了一塊切得很細的酸蘿蔔,笑瞇瞇的遞到晏晉丘嘴邊:「來,嘗嘗這個。」
「這是什麼?」晏晉丘疑惑的看了眼筷子上的東西。
「這是醃蘿蔔,做工不太複雜,在每年菜最多的時候,老百姓們就會把它們放進自製的鹽水中泡好,等到了菜少的季節,就用這個東西配飯,」華夕菀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道,「當油膩之物吃多了的時候,這個東西開胃口很合適。」
聽到很多老百姓都吃這個,晏晉丘雖然懷疑這個東西的味道,但仍舊把東西放進了嘴裡。味道有些酸,還有些鹹,說不上好吃與不好吃,不過因為帶著鹹味,確實適合配飯。
華夕菀沒有告訴晏晉丘,他吃的這個泡菜是經過多道工序,並且在泡菜的鹽水中,加了很多種佐料,普通老百姓自家弄的那種,可沒有這麼多講究。
「這種東西偶爾嘗嘗還行,如果常吃對身體沒有影響嗎?」晏晉丘就著泡菜吃完了粥,漱口後擦著嘴角問道,「醫書上有雲,此等醃泡之物多食易傷身。」
「如果總是吃這個當然不好,」華夕菀單手用熱毛巾給他擦手,「大多老百姓們都會想盡各種辦法讓自己生活得更好,不然民間又怎麼會有那麼多新奇的吃食出現?」
「真正的大智能者,往往都在民間,」晏晉丘歎口氣,「不過即便如此,但他們有更多新鮮的果蔬食用,就更好了。」世家貴族們永遠不會缺少各項吃食,但是普通老百姓卻要靠天吃飯,風調雨順還好,若是遇到災害年,日子就十分艱難了。
「再休息一會兒,」華夕菀按著他的肩,讓他躺回被子裡,「今天不能再沐浴,等你痊癒後才可以,知道嗎?」
晏晉丘在被窩裡只露出一顆腦袋,乖乖的點頭。
對他的配合非常滿意,華夕菀點了點頭,「睡吧,我在旁邊陪著你。」
晏晉丘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竟然真的閉上眼睛慢慢睡了過去,或許是因為有人願意真心陪著他,也或許是因為他生病體弱,這一覺他睡得很好,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從床上坐起身,見旁邊軟榻上鋪著厚厚的墊子,華夕菀正躺在上面,一頭青絲傾瀉而下,髮梢已經垂落在地,滿室靜好。
披上外套,他走到窗戶旁,推開窗戶,發現外面還下著霧,朦朦朧朧的恍若仙境。
「你醒了?」華夕菀揉著眼睛醒來,看到窗外的景致,「好大的霧。」
外外間候著的丫鬟們聽到屋內傳來動靜,請安後便端著洗漱用的東西魚貫而入,兩人洗漱後換好乾淨的衣服,華夕菀見晏晉丘恢復了平時精神飽滿的樣子,打著哈欠道:「明明是你在生病,怎麼瞧著倒像是我生病似的。」
昨天下午宮裡那三位都讓人送了補藥到王府,那架勢差點讓她以為晏晉丘不是小小的風寒,而是一場大病似的。
晏晉丘見華夕菀眉宇間還帶著倦色,知道她為了照顧自己沒有休息好,便道:「等下吃完早膳,再休息一會吧。」
「嗯,」華夕菀點頭,覺得這個主意很好。
因為晏晉丘已經痊癒,他的早膳終於變成了瘦肉粥,還配了幾道小菜,剛吃完飯,就聽到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華夕菀想要補眠的打算也破滅了。
「王爺,王妃,端和公主府今日一早哭聲震天,駙馬爺沒了。」木通見華夕菀臉色有些驚訝,便道,「聽說是昨夜二更過後沒的。」
相比於端和公主在京城裡的張揚,這位端和駙馬低調許多,平時京城裡不管有什麼大小事,這位駙馬爺都不愛湊熱鬧。因為端和公主在公主府裡養著好些清俊的小廝,甚至有人在背後嘲笑這位駙馬戴綠帽子,不過也沒見這位駙馬爺有什麼反應,仍舊悠閒的過日子。這麼一個心寬的人,突然就沒了,說出去誰信?
「最近這日子可真不太平。」華夕菀皺了皺眉,她與晏晉丘成婚後,京城裡出了不少的事,好像從張家公子命案發生後,京城裡就屢屢出現不太平的事情,就連太子都在這場繼位鬥爭中把命給玩沒了,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陷進這場奪位戰中。
晏晉丘伸手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別怕。」
華夕菀對他笑了笑,然後道:「以後你出門,記得多帶些侍衛,反正你現在是親王,多帶些侍衛在身邊,也壞不了規矩。」
「好。」晏晉丘笑著應下,「現在情況不明,我去公主府走一趟,你手臂傷重,暫時不用出現。」
做戲要做全套,更何況華夕菀手臂上的傷確實不輕,他也捨不得她去公主府走這一趟。
華夕菀也明白晏晉丘的想法,就答應了下來。半個時辰後,等她剛躺回床上,就聽下人來報,說是大理寺少卿張厚以及刑部胡侍郎求見。
她只好從床上爬起來穿衣上妝,趁紫衫給她綰髮時,她有些疑惑的道:「這位張少卿不是因為引得皇上大怒麼,怎麼還在大理寺任少卿一職?」
「奴婢也不清楚,」紫衫皺了皺眉,「奴婢聽木公公說過,好像是因為外面很多人稱讚張少卿大公無私,不畏強權,皇上看中他的品性,所以就繼續留用。」
啟隆帝是不想留下一個昏庸名聲而已,面上雖然稱讚張厚,不知道心底把此人恨成了什麼模樣。世家中不少人知道皇帝這個心思,這種手段也只能偏偏那些不懂政治的書生罷了。
張厚坐在王府前殿側廳,接過下人呈上的茶,藉著喝茶的動作觀察了一下側廳裡的擺設,只覺得一股文雅之氣撲面而來,讓他一眼便覺得,這個府中的主人好雅物。
「張少卿請稍待,王妃隨後就到。」一個身著藍色袍子的太監語氣十分客氣,「讓您久等了。」
「哪裡,是在下打擾了,」張厚對這個太監禮貌一笑,他雖然不認識這個太監,但是從對方身上的布料可以看出,這個太監在王府中至少是個管事的地位。
隨他一道來的大理寺主簿小心翼翼的坐著,時不時小心的朝門口望一眼,心裡卻暗暗叫苦,最近一段時日京城也不知撞了什麼邪氣,三天兩頭都要鬧出事,弄得他們大理寺還有刑部的人整日沒安寧日子過。
刑部的胡侍郎也是負責顯王妃遇刺一案的,他自己心裡很清楚,這個案子最後只會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找個替死鬼。實際上這個刺殺事件出來,大家心裡都清楚與爭奪儲位有關,可是誰也不能這麼說,也不敢隨意亂查,那麼就只能推一個顯王府以及其他相關人都滿意的替死鬼出來。
但是不管結果怎麼樣,該要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這顯王妃傷了也快有四五日了,應該能見外客了吧。
「諸位大人,王妃到了。」之前那個藍袍太監不久後又走了回來,匯報過這句話後,就老老實實的俯首站在旁邊。
在座諸人都齊齊起身,不多時就見身著素色青竹曳地裙的顯王妃出現,他們忙拱手道:「下官見過王妃。」
「讓諸位大人久等了,快快免禮,」華夕菀扶著紫衫的手在上首坐下,見這幾個人還站著,便道,「請坐。」
大理寺主簿只聽說過顯王妃美貌傾城,但不曾見過,今日一見真容,竟是什麼形容詞也想不出來,只覺得顯王能娶到如此絕色,當真是艷福不淺。
「不知諸位大人今日所來,是為了何事?」華夕菀讓下人給這幾人換了新茶,面上帶笑道,「能幫忙的,我們顯王府一定盡量配合諸位。」
張厚見顯王妃面色蒼白,左手的手臂也不自然的彎曲著,知道她重傷未癒,便起身拱手道:「今日打擾王妃休養,實在是萬分無奈。但是為了盡量找出刺客的幕後指使,還請王妃能仔細講訴一下事情的經過。」
「原來如此,」華夕菀露出恍然的神色,勉強笑道,「諸位大人為了這事奔波,我這個當事人講講事情經過也是應該的。」
在座諸人見顯王妃雖然面上帶笑,但可能是想起了當日之事,眼中仍舊帶著些掩飾不住的驚懼。
胡侍郎歎息一聲,可憐顯王妃如此弱女子,竟受如此驚嚇,都過了好幾日,想起當日還會如此,可見當時的情況有多危險。
第76章 真假心思
寬闊的側殿放著上好的銀絲炭暖爐,只有熱氣沒有嗆人的煙塵,侍立的丫鬟嬤嬤們皆閉氣凝神,埋首不語,處處透著王府的威嚴。
顯王妃語速有些慢,可是在座諸人誰也不敢催促,胡侍郎小心翼翼的從袖子裡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際的汗,心下想,這側殿裡的暖爐是不是擺得多了一點,他抬頭見顯王妃面色蒼白,憶起氣血不足的人十分畏寒,心中對顯王妃受傷事實幾乎是百分之百相信了。
「前些日子因為臨平郡主……臨平縣主來鄙府做客,我與她有些觀點不合,所以有了些口角,之後幾日便一直愧疚不安。當日我因心中煩悶,便不免發作了兩句,讓伺候的人都退下了。」華夕菀捧著茶盞的力道重了幾分,「後來兩個自小便在我跟前伺候的丫鬟大著膽子進來勸慰我,結果她們兩人剛進門不到片刻,就有太監來匯報,說是王爺有東西要交給我,我信以為真,便讓他進了門。誰……誰知道進來的不僅僅是這個太監,還有一個跟在他身後的小廝,我身邊的丫鬟察覺不對勁,便起了警惕之意,甚是還眼疾手快的用手邊的一隻花瓶朝那個太監砸去。小廝這個時候突然暴起,舉起刀就要傷人性命……」
華夕菀端著的茶杯顫抖著,她抬頭朝座下幾人苦笑:「後面的情景實在太亂,我現在也說不清細節,只記得我兩個侍女大聲叫著有刺客,若不是兩個侍女忠心護我,我今日怕是不能坐在此處了。」
「讓王妃受驚了,此事下官等人定會查個水落石出,」胡侍郎也算是辦案多年的人,所以顯王妃此番舉動在他看來再正常不過,前段時間臨平縣主與顯王妃有口角之爭他也有所耳聞,聽說臨平縣主甚至指著顯王妃的鼻子罵禍水,讓顯王夫婦十分沒臉,幸而顯王大度,還在朝堂之上為臨平縣主求情。遇到臨平縣主這樣的姑子,也難怪顯王妃心中不快了。
「老范諸位大人了,近來京城裡事務繁多,因我之事還累得諸位大人奔波,實在讓我心裡十分過不去,」華夕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做出一副儘管處於驚嚇但仍舊維持著王妃風度的貴婦,「所以在這裡先跟諸位大人道謝了。」
「不敢不敢,這都是下官等本職所在,」誰都喜歡客氣溫和的人,胡侍郎也不例外,他原本擔心以顯王妃的美貌與地位,一定會是個高高在上十分難以相處的女人,誰知道這麼簡短几句談話,他才發現自己之前的猜測錯得離譜,有此等容貌有溫和的女人,得到顯王獨愛,實在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下官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王妃准許。」
「胡大人請說。」
「不知下官等人是否能與王妃您的兩位侍女問些簡短的問題。」這是他們辦案的規矩,雖然很多時候在貴族中形同虛設,但他還是要按例多問幾句。
「諸位大人辦案職責所在,我倒是沒有反對的意思,只是我的兩位侍女都是不怎麼見外客的姑娘,若是幾位大人不介意有其他嬤嬤在場的話,我就讓嬤嬤給你們帶路。」
「應該的,應該的,」胡侍郎聞言後,對華夕菀的印象更好,能細心顧及兩個侍女名聲的王妃,難怪能得到侍女們這般忠心。這兩個侍女都是未嫁之女,平日若是在外面見面倒是尚可,這貿貿然去人家休息的房間,沒有其他人在場,確實很不妥當。
見到兩個受傷的侍女,胡侍郎就見這兩個侍女身邊有幾個小丫鬟伺候,屋子裡的擺設也十分講究,可見這兩個侍女在王府下人中的地位不低。
簡短問了幾個問題,回答得內容與顯王妃所說差不多,只是因為角度不同,看問題的關注點也有些不同,倒顯得他們說的話很真實。
事情辦完後,幾人被王府的下人客氣的送到門外,胡侍郎對張厚道:「張少卿,不知此案你有何心得?」最近連連出事,他們刑部與大理寺幾乎日日提心吊膽的過日子,所以相比之下,顯王府沒有出現人命事件,他領到這件案子,已經能算得上是鬆口氣了,總比今天早上去查端和駙馬暴斃的同僚好。
在皇家,所謂暴斃就是別人死就死了,你別多事亂問的意思,所以領到這個差事的人,那都是要昧著良心順著皇家意思來的,這還要期盼駙馬家的人膽子夠小,不敢有不滿,如果遇到暴脾氣,遷怒到定案之人頭上,那可就真是倒霉了。
張厚把視線從顯王府門口的石獅子上面收回來,想了想便道:「此案難度甚大,加之行刺之人已經伏誅,要查出背後指使者很難。」他沒有提那個小廝打扮的刺客身上帶著傷痕,十根手指上有七個指甲本硬生生的拔出,腳趾更是被碾碎五個,說明此人曾經受過刑罰。
「可不是如此,」華侍郎歎息一聲,「只可惜顯王妃如此女子,竟是因為歹人受如此嚴重的傷,實在是可惡。」
「嗯。」張厚想起曾經顯王妃坐在馬車裡的樣子,眉梢微動,「幸而……」
「諸位大人,這是打哪來?」略有些尖細但不會讓人覺得難聽的聲音在他們身邊響起,張厚回頭見是顯王身邊的近侍木通,便見禮道,「剛剛叨擾了貴府。」
木通側身微微避開這個禮,隨即還了一個大禮,繼而歎息一聲道:「諸位大人可要細細查案,定不能放過那背後的歹人,這幾日王妃精神頭一直不好,太醫只說受驚過度,開了寧神的藥方子也不管用,可是愁煞王爺了。」
「一定,一定,請木總管放心,」胡侍郎笑著應下,見木通在這種寒冷天氣下還跑得滿頭是汗,便語帶關切道,「木總管為何如此步履匆忙?」
「替王爺跑些腿罷了,」木通對胡侍郎客套一笑,只是眼中卻沒有笑意。
胡侍郎意識到自己這話問得不妥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打探王爺行蹤呢。所以當即便閉上嘴,不再多話,朝木通拱了拱手,便找個理由離開了。
胡侍郎帶著刑部的人走了,木通笑瞇瞇看著他的背影一會兒後,轉頭看向張厚:「張大人可還有什麼要事?」
「聽聞靈芝、柏子仁、酸棗皆是安神好物,木總管不如試試,」張厚客氣道,「在下告辭。」
木通淡笑著作揖:「張大人慢走。」
目送著張厚離開,木通眉頭微皺,轉頭看了眼身後的小太監:「這外面的官員,不管官大官小,都要客氣著,別讓外人給王爺加一個縱容奴才的名聲。」
「是。」小太監恭恭敬敬的稱是。
「這若是遇到不長眼睛的,有的是方法收拾,當場發作是最末的手段,我們只是伺候主子的閹人,可比不得這些穿著官袍的大人們。」
小太監頭埋得更低:「多謝師傅指導,徒弟知曉了。」
「嗯。」木通滿意的點了點頭。
端和公主府裡,晏晉丘與其他幾位來弔唁的皇室坐在一間屋子裡,屋子裡的氣氛十分凝重,儘管大多人心中並不那麼難過,但是氣氛卻凝造得十足。
晏伯益雖然在官員中非常受歡迎,但是近支皇室對他的態度卻是一般,這些近支宗室們反而更喜歡風度翩翩,貴氣逼人的晏晉丘,在他們心中,晏晉丘更符合皇室子弟的形象,晏伯益這樣的,在他們眼裡有些假正經的味道。
「顯王,不知顯王妃的傷勢如何了?」一位王室郡王道,「母后主使者可查出來了?」
「傷勢好了些,只是這次傷了元氣,怕是要養些時日才能恢復過來,」晏晉丘歎口氣,「背後主使十分小心,要查出來只怕難上加難。」
「這種人實在太可恨了。」這個郡王低聲罵了一句,略勸了晏晉丘兩句,便不再多話,畢竟端和駙馬剛去,即便他們都知道端和公主對這位駙馬不見得有多真心,但是他們臉上卻不能真的表露出來。
晏伯益聽出這話有針對自己之意,面色半點不變,端著茶杯緩緩喝了一口,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晏晉丘,隨即垂下眼眸看杯中略有些苦澀的茶水。
因為不是駙馬出殯的日子,作為同輩,大家也沒有一直守著,上了香後,就陸陸續續離開了公主府。晏伯益剛回到王府,就見近侍清河神情有些複雜的上前道:「郡王爺,剛才西苑的下人來報,徐側妃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晏伯益頓時皺起眉頭,這個孩子來的時機可真不巧,雖然懷上的時間是在太子薨逝之前,但是現在駙馬與太子都沒了,他府中就馬上傳出侍妾有身孕的事情,這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半晌後,他歎息一聲道:「太醫診斷錯誤了,徐側妃只是月事不穩而已。」
清河低下頭道:「小的知道了。」
第77章 承諾
因為京城中近來頻頻出事,所以盛郡王府裡面一位不起眼的側妃被送到別院養病,在其他人眼裡就太不值得一提了。
皇帝安插在盛郡王府的探子也沒查出什麼來,只知道當天有大夫來給這位側妃把脈,當天晚上徐側妃就被送到了別莊,理由是盛郡王妃身子弱,重病的徐側妃不適合再住在王府,以免過了病氣給盛郡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