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你以為在穩婆身上下功夫,就能去母留子?」太子妃嗤笑道,「沒那麼容易。」
「生下了一個妖星,又有什麼好得意的,」皇后譏諷道,「你以為從出生開始就背負著這樣一個名聲的皇孫,能繼承皇位?」
太子妃沉默片刻,突然道:「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讓這個孩子去爭奪皇位。當年我本本分分的嫁給太子,也從未想過要走到這一步,當年你苛責我,太子冷落我,甚至當著我的面,與其他妾侍打情罵俏,我可有半句怨言?」
「可是即便如此,你仍舊覺得我處處不好,」太子妃說到這,又突然笑開,「你落得今天這個地步,那是老天有眼。這些年,為了不讓其他妃嬪有孩子出生,你做的惡事還少嗎?」
第88章 鳳逝
「你的手上難道就沒有沾染過殺戮?」皇后漫不經心的一笑,「如今你羽翼漸豐,買通我身邊的人給太后下毒,害得我惹上牢獄之災,我技不如人便認了。但你也用不著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五十步笑百步,你比我乾淨不到哪裡去。」
林氏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隨即道:「你現在也只能一逞口舌之快,我就讓你看著整個方家怎麼倒下!」
皇后漫不經心的臉色終於大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意思,」林氏聽著外面的驚雷聲,咯咯笑道,「外面的雷聲真悅耳,皇后娘娘,你好好在牢獄裡享受擁有皇后之位的最後幾天吧,也許再過不久,你就是罪妃,而不是皇后了。」
皇后把手穿過監牢的圍欄,一把抓住林氏的衣角:「你想對方家做什麼?!」
林氏一拉自己的裙角,把皇后的手狠狠的踩在腳底:「你當初磋磨我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報應的那一天!」
「啊!」鑽骨的疼痛讓皇后忍不住慘叫出聲,「林氏,你不得好死!」
「已經活在地獄裡的人,又何懼死亡,」林氏哈哈大笑,幾乎笑出了眼淚,「只可憐我那無辜的孩兒,自出身起便白白被人毀了名聲,成了別人眼裡禍亂天下的妖星。稚子何辜,你讓人在外散播害我兒的謠言時,又何曾想過為我母子留一絲餘地。」
皇后一怔,她愕然的看著林氏:「你以為那些事是我幹的?」
「你不用演得那麼逼真,」林氏冷笑,「你毀我兒一生,我就要你方家滿門來換!」
林氏挪開自己的腳,扶了扶鬢邊的銀釵。雖然她臉上半點脂粉也無,可是水嫩的肌膚足以彌補無數的不足。
她走出大牢,看著外面的大雨,毫不猶豫的邁開步子走進了雨幕中。
「主子,您如今產子不足一月,出門已經大大不好了,怎還能淋雨,日後可是要落下病根的。」她身後的丫鬟忙撐起傘替她遮住滿天大雨,可是雨勢太大,儘管撐著傘,仍舊有不少雨水飄到林氏的臉上。
林氏滿不在乎的笑了笑,大踏步的繼續往前走。
她現在站在這權力動盪的中心,哪還有什麼以後。
太后宮中,擠了一堆的御醫太醫在側殿,外站著不少晏氏一族的人,隨著太后昏迷的時間越久,外殿的皇室眾人臉色就更加難看。
他們晏氏皇族什麼時候出過一個毒殺太后的皇后,如今這檔子醜聞便是想遮也遮不住,注定是要名留青史了。
想到這,晏氏皇族眾人的臉色就更加難看,只怕千年以後,只要有人提到晏氏皇朝,就不會忘記這檔子醜聞。
兒媳毒殺婆婆,此乃不孝,皇后毒殺太后,此乃不忠。不忠不孝枉為人,可是偏偏這個皇后是皇上當年堅持要冊封的。
在場中啟隆帝的臉色是最難看的一看,他演了這麼多年的孝子,如今他的皇后毒殺太后,不僅讓他以前的努力前功盡棄,還讓他此生沾上了難以抹去的污點。
世人皆知太后不是他的生母,他就算用盡各種理由,只怕這些人也不會相信他的話。也不知日後那些書生會如何評價此事,又會如何評價他?
沒有幾個帝王不在乎史書上對自己的記載,啟隆帝同樣如此。想到後世之人有可能因此事對自己產生誤解,啟隆帝便覺得心裡燃燒著一把無法撲滅的火。
「皇上,顯王與顯王妃到了。」
啟隆帝看向門口,晏晉丘與華氏正匆匆而來,晏晉丘袍子下擺被雨水淋得濕透,衣服上還帶著褶皺。而華氏身上穿著常服,髮髻也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垂髻,漂亮的繡鞋因為沾滿污水,而變得灰撲撲的。
若是平時兩人以這幅樣子面聖,定會讓人覺得是御前失儀。可如今太后情況危急,而顯王又是太后撫養過的,所以夫妻二人顧不得換衣服便趕來皇宮,便是再嚴苛的人,也只會認為兩人是一片赤子之心,讓人動容。
京城中誰人不知顯王的風度翩翩與顯王妃的美艷動人,誰人見過兩人如此狼狽的時候,可見一路上兩人有多焦急。
晏晉丘與華夕菀雙雙在啟隆帝面前跪下,晏晉丘也不辯解,直接告罪道:「臣與內子御前失儀,求皇上責罰。」
「賢侄與賢侄媳快快請起,你二人的心意朕明白,想必太后也會因為你們的孝心而感動的,」啟隆帝眼眶微紅,親手扶起晏晉丘,聲音哽咽道,「朕如今……朕有愧啊。」說完,便用袖子掩著臉毫無形象的哭起來。
華夕菀默默的垂首,這啟隆帝為了洗白自己,也是蠻拼的。當著這麼多人嚎啕大哭這種招數都用了,就是不知道在別人眼裡是真心難過還是故意演戲了。
「請皇上不必如此,皇祖母平日常對臣說起您對她老人家的孝順與體貼,發生今日之事,是誰也沒有料到的,」晏晉丘眼眶一紅,當下便哭得泣不成聲,「臣……臣惟願皇祖母身體安康,平平安安,便再無所求了。」
見晏晉丘也哭出了奧斯卡影帝的水平,華夕菀歎息一聲,沒有想到重活一世,她還要重操舊活,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王爺,您別這樣,」華夕菀捏著手帕一角毫無形象的擦著眼睛,很快便哭得喘不過氣,把一個又驚又怕又擔心丈夫的女人演繹的淋漓盡致,「若是皇祖母知道你如此不顧惜身體,待皇祖母痊癒後,豈不又要為你的身體心疼,你……你別難過了。」嘴裡勸著晏晉丘不要難過,她卻哭得悲慼萬分。
晏晉丘一把摟住華夕菀,也不顧有其他皇室人在場,慟哭道:「今日我願長跪在此為皇祖母欺負,惟願皇祖母轉危為安,身體康泰。」
「王爺,妾陪你。」
「你身子弱,不可……」
「夫妻本是一體,你心裡為皇祖母擔憂難過,妾難道就忍心看著你如此麼?」
不少女眷被這個場景感動了,忍不住也紅了眼眶。
顯王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顯王妃也是個賢惠孝順的好媳婦,她們當初怎麼會覺得顯王妃空有美貌,不值得顯王寵愛呢。這實在是太偏頗了,顯王妃是個多好的女人啊。
而寧王敬佩的看著皇帝還有顯王夫婦哭得一個比一個傷心,默默的抹了一把臉,回頭看了眼外面劈得整天動地的驚雷,心裡隱隱為三人的演技感到折服。
不對,應該是兩人,這三人裡面,只怕唯有顯王妃是真心實意的哭了一場。女人總是比較隨男人的,這顯王傷心,她自然也就跟著難過了。只可惜她大概不知道,身邊的男人不是真的在難過,而是在做戲。
「皇上,太后娘娘醒了!」
眾人一臉震驚的看向顯王夫婦,難道真是這兩人孝感動天,讓昏迷了好幾個時辰的太后醒了過來?
就連寧王都有些驚訝了,原來世間竟然還有如此巧合之事?
太后醒過來,不代表太后就沒事了,眾人進了內殿,見太后靠坐在床頭,雙眼精神奕奕,心裡咯登一下,這是……迴光返照?
可是誰也不敢說這種話,只是老老實實的跪著,等著太后發話。
「你們都來了?」太后視線從眾人身上掃過,最後留在晏晉丘身上,她笑著朝晏晉丘招了招手,「子陵,來皇祖母這裡。」
「皇祖母,」晏晉丘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自然,「您感覺身體好些了嗎?」
「好不了啦,」太后看著殿門口,長歎一聲,「哀家在這座宮殿裡住了二十多年,也該歇歇了。」
晏晉丘握住她溫熱的手不說話。
「你是個好孩子,哀家所有的皇孫中,唯有你最孝順,如今臨走前能看一眼,哀家也能放心了,」太后突然看向皇帝,「當年你母親出身卑賤,先帝讓你養在我的膝下,哀家自認並未虧待過你,可是哀家沒有料到,竟會喪在你的皇后手中。」
啟隆帝跪在地上的身軀微微一晃,他沒有料到太后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他生母出身卑賤。抬頭看了眼角落裡正奮筆疾書的史官,他臉色沉了沉,忍了下來。
「罷了,罷了,哀家老了,早管不了你們了。」太后突然看向皇帝身後,「先帝來了?」
啟隆帝背後一涼,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身後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太后突然厲聲道:「皇上!」
她的一生獻給了晏氏皇族,臨到死前,才恍然發現,她對先帝是充滿了恨的。
她的視線最後一次掃過晏晉丘,她害死了這個孩子的母親,離間了他與他父親的感情,臨死前就幫他一把吧。
「皇上,好好待哀家的子陵,他是個孝順的孩子。」
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了這句話,就算日後皇帝有了猜忌之心,也沒法要了這孩子的性命。
惟願……
她腦子裡閃過當年登上鳳座時的風光,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晏晉丘感覺到掌心的手突然顫抖了一下,然後再也沒有了動靜。
他愣了愣,食指顫抖的伸到太后的鼻息間,視線漸漸的變為悲傷:「皇祖母!」
華夕菀怔怔的抬頭看向鳳床上的女人,這個晏氏皇朝最風光的女人,就這麼沒了?
第89章 葬禮
「咚。」
「咚。」
皇宮中敲響了喪鐘,足足響了七聲才停下。
天牢中的皇后頹然的坐到地上,半晌才又哭又笑道:「完了,都完了。」
她及笄後嫁給皇帝,後來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又成功為皇上誕下子嗣,原本她注定可以榮華一世的命運,為什麼會轉眼卻成了階下囚?
若是太后現在還好好活著,他們方家尚還有一線生機,如今太后沒了,全天下的人都認為是她害的太后,他們方家滿門……太后臨死前,還不忘誇獎顯王孝順,於是史官的筆下,又多了一條關於晏晉丘的記錄。
太后臨前有言:子陵,孝子也,哀家去之無懼,唯憂此子,盼帝對其善也。
整個京城都掛著縞素,啟隆帝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孝順,更是不顧自己的身份,為太后披麻戴孝,還日日茹素,每每提起太后往日待他的好,都會情不自禁的嚎啕大哭起來。
啟隆帝的這番行為,總算挽回了自己一些仁孝之名,雖然仍舊有很多人認為他是在做戲,但是面上總算是過得去了。
外面關於皇后毒殺太后的各種謠言早已經傳得面目全非,或許人們天性裡都會對死者抱著一份尊重,所以這些謠言裡,大多是皇后行為有多惡毒,太后一個孤單的老太太在後宮裡日子有多難過。
還有人傳出皇后曾經故意給太后吃壞了的人參阿膠之物,對太后十分的怠慢。
皇后的名聲一落千丈,簡直與禍國的毒婦無異,甚至有不少說書先生把皇后描述成一個只知陰謀詭計,全無半點善心的妖物,不然太子怎麼會那麼壞,一定是皇后沒有把太子教好。
「世人總是習慣把孩子的不好歸咎於母親沒有教育好,孩子若是出息了便是虎父無犬子,」華夕菀把玩著手裡的素銀釵,緩緩的插進自己的發間,擦淨臉上所有的脂粉,「皇后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是傳言中那麼壞,她只是……」
華夕菀突然止了話頭,看著身邊穿著麻布素外袍的晏晉丘,「外面那些傳言……」
「與我無關,」晏晉丘從盒子裡挑了一支素銀手鐲戴到她的手上,然後看了眼她發間僅僅用來固定髮髻的三支素銀釵,「皇后已經落到如此地步,我犯不著再費力氣去針對她。」
華夕菀聞言笑了笑,「我問的不是這個傳言,而是關於皇孫的那些傳言。」
「這是上天的警示,」晏晉丘理了理外袍,麻布外袍十分的粗糙,但是裡面穿著貼身舒適的蠶絲裡衣,倒也不算難受,「世人只喜歡相信自己想到的東西,與我可沒多大的關係。」
「呵呵,」華夕菀笑著取下晏晉丘給自己戴上的素銀手鐲,「熱孝期,戴這個做什麼。」
看著素面朝天的華夕菀,晏晉丘歎息一聲:「我總是不忍心讓你受半點委屈。」
華夕菀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油嘴滑舌。」
反手握住華夕菀的手,晏晉丘在她腮邊偷了一個香吻:「這可是我的真心話。」
「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麼?」
華夕菀吃吃笑道:「信男人一張嘴,不如相信白日能見鬼。」
「胡言亂語,」晏晉丘無奈一笑,他沒有想到華夕菀竟然敢說如此驚世駭俗的話,伸手把她攬進懷裡,「這話可不能讓別人聽見了。」
「你又不是別人,」華夕菀拋給對方一個媚眼,眼見晏晉丘眼神越來越炙熱後,反手推開他,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王爺還是準備一下進宮吧,這可是在熱孝呢。」
無奈的苦笑,晏晉丘道:「我明白了。」
兩人日日到宮裡為太后哭靈,因為天氣太過悶熱,所以欽天監看過日子後,決定讓太后停靈十四天下葬,這已經是時間最短的吉時了。
太后的金棺周圍放著無數的冰盆,等冰化了一半,就要換上新的冰,以免太后的屍首腐壞,但是即便這樣,華夕菀進靈堂時,還是覺得檀香混著各種香燭味,讓她十分的難受。
她跪在蒲團上,聽著哭靈人悲切的哭聲,把紙錢一張張扔進盆裡,透過火光她看了一眼太后的靈柩,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太后在這後宮裡,也算是笑到最後的人物,誰能想到她會死於這種手段。
她根本就不相信此事乃是皇后所為,也許皇帝心裡也是不相信的,可是這件事實在太過證據確鑿,皇帝如果願意站出來為皇后說話,如果沒有成功的翻案,那麼在世人眼裡,皇帝就是有心想包庇皇后,故意拖延時間。
皇后陪伴皇帝多年,可是如今被人暗算,只怕她的男人不會冒著自己名聲被毀的危險,出來為她叫屈。
一道白影在她身邊跪下,她扭頭看了此人一眼,微微垂首:「太子妃。」
「顯王妃好,」太子妃把幾張紙錢扔進盆中,用手絹擦了擦自己微紅但卻沒有淚水的眼角,「王妃看起來清減了些,還請多多顧惜身子。」
「不過是最近幾日沒有睡好罷了,」華夕菀低眉順眼道,「太子妃剛產下皇孫不久,怎麼能來此處?」如果她沒算錯日子的話,太子妃還沒出月子吧?
「我只是想在太后下葬前,看看她老人家,」林氏說完這話,又扔了一疊紙錢進去,看見盆中的火越來越大,她面無表情道,「加之聽聞王妃在此處,我就更想來看看了。」
華夕菀不知道她這話中的含義,所以沒有說話。
「聽聞王妃的堂姐與我的兄長定了婚?」林氏也不在意華夕菀沒有開口,逕直道,「我的兄長是個可靠的男人,你們華家的姑娘嫁給他,不用擔心會受委屈。」
華夕菀接著燒紙,不讓盆裡的火熄滅:「靈堂之上,我想並不適合談論這些問題。」
「你說的對,」林氏對著太后的靈柩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把手中的紙錢全部扔進火焰中,「這種喜慶的事,放在這裡太不合時宜了。」
華夕菀察覺到林氏有些不對勁,皺了皺眉,猶豫了片刻開口道:「還請太子妃多多保重身體,皇孫殿下還需要您呢。」
林氏笑了笑,這個笑出現在靈堂上實在是大孽不道,可是華夕菀偏偏從這個笑容裡看出了無限的酸楚。
「我曾經想,若我沒有嫁入皇家,像你這樣的女子我定是十分樂意親近的,」林氏輕輕握了一下華夕菀的手,「可惜世間沒有那麼多若是或者如果,顯王妃,願你跟我們不一樣吧。」
她說完這席話,從蒲團上站了起來,朝太后的靈柩深深鞠躬,轉身大步離開了靈堂。
「太子妃,」華夕菀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忙回頭看去,卻只看到林氏決絕而又挺直的背脊。
她愣了一會神,回頭見盆中的火即將熄滅,忙扔了幾章紙錢回去,眉頭卻不自覺皺了起來。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人在她身邊跪下,是徐王世子妃,她們兩人互相頷首,然後相互沉默的坐起單調又枯燥的事情來。
半個時辰後,寧王世子妃與盛郡王妃替換了她們兩人的位置,她們才揉著跪得已經麻木的腿慢慢走出靈堂,靈堂外殿還守著不少皇室族人,他們各個一臉悲愴,彷彿太后在他們心中擁有無上的尊崇地位般。
晏晉丘見到華夕菀出來,走路的姿勢還有些不對勁,知道她是跪得久了膝蓋難受,忍不住上前扶住她在旁邊的木椅上坐下,可是大庭廣眾之下他又不好做別的事,只好輕輕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徐王世子妃在另一邊坐下,她與華夕菀對視一眼,再次互相頷首。
徐王世子妃心想,若不是這裡是太后的靈堂,大概顯王定會忍不住替顯王妃揉膝蓋吧。她原本以為顯王待顯王妃乃是虛情假意,可是現在又覺得,如果這都不是真正的感情,那麼顯王便太可怕了,因為一個人會把戲演到如此地步,不知對自己又有多狠?
每天皇室晚輩輪換著跪完靈後,就乘坐掛著白燈籠的馬車回到自己的府邸,然後第二天接著如此。
太后下葬的那日,天氣格外的晴朗,天空掛著的晨間太陽也足以把人烤化。
華夕菀與晏晉丘坐在馬車裡前行,每當隊伍停下,他們就要下馬車行行跪禮,直到禮官說起後,才能起身上馬車繼續前行。
如此折騰半路後,華夕菀覺得自己快要烤成人干了,偷偷在馬車裡灌了好幾口涼茶後,才覺得好受了一點。
把靈柩送進皇陵,太后以慈和太后的名號與先帝合葬,帝陵大門關上時,所有的送靈者齊齊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禮,皇帝又親自念了一篇自己寫的禱文後,才下令眾人起身。
上馬車前,華夕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帝陵,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蕭瑟感。
「小心腳下,」晏晉丘輕輕的托住她的手,柔聲道,「外面熱,快進去吧。」
回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華夕菀笑了笑,踩著腳凳進了馬車。
晏晉丘跟著進了馬車,進去後見華夕菀滿頭大汗的樣子,掏出藏在袖子裡的錦緞手帕,替她細心的擦去臉上的汗水,「回去好好睡一覺。」
華夕菀反手握了握他的手背,笑著道:「好。」
第90章 華家女
太后下葬後的二十一天,啟隆帝才勉強從悲痛中走出,他當著群臣的面再度追封慈和太后為慈和仁太后,談起太后往日待他的好,便忍不住潸然淚下。
「朕母早逝,幸而得以母后撫育,母后一生勤儉慈愛,不喜奢華,教養皇子皇孫盡心費力,如今本該頤養天年,卻……」說到這,啟隆帝哽咽難言,揮了揮手,讓身後的太監替他頒旨。
「朕與方氏結髮近三十載,方氏待朕事必躬親,朕以為方氏賢德,以後位待之。未料其內裡藏奸,為人歹毒,毒殺太后,朕甚哀甚痛……」
一道聖旨洋洋灑灑寫了不少字,眾人總算聽明白了這道聖旨的意思,那就是朕是無辜的,朕也被皇后騙了,現在朕心裡很後悔,但畢竟與方氏有多年的夫妻情分,所以朕決定把皇后貶為庶人,並且發配到浣衣局當差。而朕願意為方氏分擔罪孽,日後每日為太后抄唸經書,希望太后來世福壽兩全。還有幫著皇后幹壞事的方家,該斬首的斬首,該發配的發配,該充軍的充軍,改被賣為官妓的當官妓,你們都不要求情啦。
皇帝這道聖旨一出,不僅洗白了他,還豎立了一個講舊情但卻不優柔寡斷的帝王形象。不管這招對於皇室眾人有多少用,至少一些百姓還是被哄騙了,外面批判的焦點全部集中在了方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