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玖起身的動作比兩位太妃晚了半拍,她放下茶杯,看著朝自己走來的玄袍青年,未語先露笑。
「陛下。」兩位太妃齊齊行禮。
晉鞅給她們回了一個晚輩禮,然後扭頭去看顧如玖,「方纔我去母后那找你,母后說你已經走了,哪知你竟然與兩位太妃在此處喝茶。」
「春光正好,我若是不四處走走,豈不是辜負了這片春光。」顧如玖朝晉鞅笑得露出兩個小酒窩,惹得晉鞅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既然春色這麼好,我也陪你去四處走走。」
「好呀。」不用在與兩位太妃相顧無言,顧如玖還是挺樂意的。最重要的是,這兩位太妃看似憨厚老實,但是……哪有在後宮裡混了這麼多年,還如此老實憨厚的人呢?
等顧如玖與晉鞅離開後,錢太妃端起桌上用陳茶泡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慢慢開口道:「皇后娘娘好涵養。」
都說顧家姑娘十分受長輩溺愛,不過今天看來,這位皇后娘娘似乎並不太像是過於嬌慣的模樣。
倒是吳家的那位姑娘,才稱得上是驕縱,行事說話向來潑辣妄為,若今天是她喝到這杯陳茶,雖然不會口出不滿之言,但絕對不會喝第二口。
可是這位皇后卻能做到面不改色,彷彿她手裡端著的不是陳茶,而是精挑細選的貢茶。
「能被那位看中的皇后,豈會連這點表面功夫都做不好,」吳太妃下巴朝康泉宮抬了抬,「那位當年以再嫁女身份進宮,還能坐上皇后之位,這等手段可不是你我能比得上的。」
聽吳太妃提起當年,錢太妃面色不太好看,半晌才道:「被她看中的人手段也不少,我們好不容易安插到乾坤宮的釘子不僅被拔得一乾二淨,還把皇帝迷得五迷三道。才一會兒不見人,就親自來找尋,這哪裡是皇后,簡直是禍國妖妃。」
「瞧你這話說的,人家年輕夫妻,捨不得分開很正常,」錢太妃笑了笑,笑聲有些尖利,聽起來就像是嘲諷一般,「只是不知道這份恩愛,能堅持到多久。」
作為宮斗的失敗者,見到下一代帝王與皇后感情深厚,她們心裡滿不是滋味。
想到先帝當年如何對待她們這些後宮女人,她們就心生恨意,然後竟開始期待顧如玖失去帝王寵愛的那一日。
她們不曾得到的東西,又怎麼願意其他女人得到呢。
都是這個後宮的女人,都是伺候皇帝的女人,憑什麼命運就該不同?
「你剛才臉色好像不太對,」離開御花園後,顧如玖才小聲對晉鞅道,「是因為那兩位太妃嗎?」
「那兩位太妃……」晉鞅想起自己這幾日讓白賢與何明揪出來的釘子,眉頭微皺道,「她們心思有些複雜,你要小心。」
「她們只是失勢的太妃,我有陛下撐腰,即便有再多的心思,我又有何懼,」顧如玖笑得一臉得意,「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都站在我這邊,她們拿什麼跟我比?」
被她這得意的模樣看得心裡癢癢,晉鞅牽住她的手,笑著道:「能護久久一輩子,我很高興。」
顧如玖笑著道:「能被陛下護一輩子,我也高興。」
跟在兩人身後的白賢想,難怪顧家幾乎每一代人都夫妻和睦,家庭美滿,秘訣原來在這裡。
這麼擅長哄人歡心,恐怕是顧家人獨有的特色了。
「還記得我們曾去過的杏花林麼?」晉鞅回頭看顧如玖,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因為害怕久久發現自己的心思,只敢偷偷去瞧她,就覺得現在就像夢一樣,美得有些不真實。
顧如玖點了點頭。
「杏花已經開了,久久可願意隨我一起去賞花?」晉鞅緊緊握著顧如玖的手,眼底全是溫柔。
「我自然十分的願意,」顧如玖看了眼自己被晉鞅握住的手,「只是有如意郎君在側,我只怕自己無心賞花了。」
白賢覺得自己要給皇后娘娘跪了,這簡直就是把陛下要說的話給提前說了。
比較可惜的是,夫妻二人的賞花計劃只進行了一個開頭,就因為大理寺卿的求見而取消了。
無心插手前朝的事情,顧如玖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回了紫宸殿。
回內室前,她看了眼站在紫宸殿正門前的大理寺卿,對方臉色十分難看,彷彿發生了一件讓人極為不滿的事情,於是她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多寶國使臣團的一名護衛竟在酒樓裡調戲良家女子?!」晉鞅聽完大理寺卿的匯報,皺眉道,「既然他們來到了我大豐地界,就該守我大豐的規矩。調戲良家女子是何罪名,按律嚴辦就是。」
「微臣也是如此以為,只是多寶國使臣說那名護衛乃是他們國內的貴族,他們願意讓那位護衛把被調戲的良家女子納娶回國。」大理寺卿覺得這種說法有些噁心,但是作為臣子,他還是要把事情一五一十說清楚。
「調戲了無辜女子,還想把人納為小妾不受責罰,這是什麼道理?!」晉鞅臉色已經難看道極點,「若是天下每個男子看上一個女子,便上前去調戲,還要把人納為妾侍,那這個天下還有何規矩可言?!」
「你回去告訴多寶國使臣,我大豐國的女子不會因為被調戲便無人可嫁。朕不管這個護衛是什麼身份,敢在我大豐國作亂,便要嚴懲不貸!」
「若是他們不願意,」晉鞅一字一頓道,「就把他們驅逐出大豐,日後多寶國使臣,永不能入大豐地界一步。」
第51章
顧如玖聽說多寶國使臣團成員調戲良家女子這件事後,得知多寶國使臣為了避免大豐的責罰,竟然厚顏無恥的提出納這位良家女子為妾,她頓時犯了噁心。
「他們算什麼東西,我大豐的好姑娘,憑什麼嫁到他們國家去做妾?」顧如玖平時很少動怒,但是這次的事情,卻讓她有種吃到蒼蠅的噁心感,她找來白賢,詢問了當時發生的過程。
白賢見皇后娘娘臉色不好,又問起了多寶國犯下的那件事,於是心裡有了底,當即把所知道的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你是說,多寶國使臣是酒樓用餐,見那位姑娘姿色出眾,便出言調戲,甚至還動手動腳,姑娘氣不過,便給了他一巴掌,旁邊幾位讀書人見義勇為,把姑娘護了下來?」顧如玖聽完後,點了點頭道,「這些讀書人倒是有血性。」
「娘娘您說得是,我們堂堂大豐,巾幗鬚眉皆是有血性之輩,豈能由小國莽夫欺負了去。」作為大內太監,白賢對這些弱國小民是帶著些優越感的,當他得知他瞧不起的人竟敢欺負到大豐百姓的頭上,他便覺得那多寶國哪都不順眼了。
倒是顧如玖覺得,這些相鄰的小國不可忽視,誰知道他們是真的恭順,還是表面恭順內裡奸惡呢?
「雖是小國,卻不可輕視,」顧如玖道,「小瞧他人,就是放縱。」
「是。」白賢聞言心頭暗暗警惕,不由得想,難道是由哪個國家包藏禍心?
「此事陛下可下了旨意?」顧如玖想到這事連自己都知道了,肯定也有人上報了晉鞅,沒準方才大理寺卿求見晉鞅,就是為了這件事。
白賢把皇上下的口諭告訴了顧如玖。
聽完白賢的回答,顧如玖當即便撫掌道:「陛下不愧是陛下,這處置方法好。」
你多寶國的人在我大豐境內犯罪,就要按我大豐律歷處置,若是不願意,就給我滾回多寶國去,日後永不來往,但是那犯錯的人還是要給我留下。
晉鞅能擺出這種強硬的態度很好,若晉鞅覺得這只是一件小事,甚至覺得只是一名普通女子被調戲,不值得把事情鬧僵的話,那才讓她覺得可怕。
因為這不是小小的調戲事件,而是代表著國家的尊嚴,以及一位帝王對自己國家百姓的態度。
今日多寶國的使臣調戲民女,他們若是不管,也許明天就有其他使臣傷人性命,把自己當成了高高在上的貴客。
貴客之所以稱為貴,首先他要學會尊重主人,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便是討人厭的惡客。
白賢見皇后娘娘知道陛下對多寶國處置手段後,臉上的讚賞就沒有消失過,心裡想,陛下與皇后娘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連知道這件事後,反應都差不多相同。
實際上不僅是晉鞅與顧如玖動了怒,很多官員聽說這事後,也都豎起了眉毛。
大豐的人歷來有自家人打得再熱鬧,但是卻不允許別人動自家人一下的習慣。百年前大豐的年輕帝王與攝政王爭奪政權,與大豐相鄰的高羅國覺得他們機會來了,當即便糾結軍隊大舉進犯大豐邊境。
哪知道攝政王與年輕帝王見他們進犯邊境,當即也不內鬥了,扭頭把高羅國狠狠揍了一頓,把高羅國打得哭爹喊娘割地賠款後,兩人才心滿意足的繼續爭奪政權。
越看豐朝歷代皇帝的行事作風,顧如玖越覺得,這個皇室的人腦回路有異於常人。就連先帝也是一個大寫的奇葩,因為據傳他喜歡偷偷摸摸躲在角落裡寫香艷的小說,主角一般是落魄書生或者無比淒慘沒爹沒媽的苦命兒。
這個據傳的來源,就是周太后了。
相比起豐朝歷代奇葩帝王,顧如玖覺得,她家的皇帝,大概是最正常的一個了。
晉鞅處理完政事,回到紫宸殿時,發現桌子上擺著炭爐以及冒著白煙的銅鍋,桌上擺滿了各種食材,他愣了一下,走到顧如玖身邊坐下道,「這是什麼?」
「你上次不是說想要嘗嘗我在閨閣時吃的鍋子嗎?」顧如玖笑著道,「所以我今天專門讓御膳房的人準備了。」
兩人洗完手,顧如玖幫他調好油碟,然後笑著道:「這種鍋子冬天吃最好,京城裡很多人都愛這麼吃。」
「好。」晉鞅年幼在誠王府時,因為生母早逝,父親又寵愛後來的王妃,晉鞅哪裡能做自己的主,基本上是下面人送什麼他便吃什麼。到了冬天,有時候因為下人怠慢,送到他院裡的飯菜沒有熱氣也是有可能的。
他十三歲進宮,成為皇帝後,也從不在吃方面動心思,向來是隨便在御膳房呈上來的單子上點菜名,哪裡會吃這種需要自己動手扔進鍋裡煮的菜。
「暖鍋要自己煮才有意思,」顧如玖早已經把袖子紮了起來,然後拿起筷子,扔進幾片切得薄薄的鹿肉與羊肉扔進鍋裡。
「這是什麼肉?」晉鞅看著薄薄的肉片,好奇的問。
「鹿肉與羊肉,」顧如玖笑著道,「放心吧,桌上沒有你忌口的菜。」
「就這麼扔進去就可以了?」晉鞅學著顧如玖的樣子,挑了一片羊肉扔進鍋裡,只是他對那不斷翻滾的鍋底有些犯怵,還隔著一段距離,就把肉片扔了進去。
看到他這個模樣,顧如玖忍不住捂著嘴偷笑,也不去幫忙,而是倒了一盤海帶到鍋裡。
見到久久笑自己,晉鞅也不生氣,也跟著顧如玖一起笑,然後學著顧如玖的樣子,把一盤新鮮的蔬菜倒了進去。
「陛下,這種蔬菜不能這麼煮,」顧如玖看著鍋裡面漂著一大片慘綠,忍不住笑出了聲,「海帶需要煮久一些,這種菜過了滾湯,涮一涮就能吃的。」說完,挑起一筷子蔬菜,在鍋裡涮了涮,就夾到晉鞅的油碟裡,「你嘗嘗。」
比起經過無數次工序,才端到紫宸殿來的各種菜色,這種直接燙熟就入口的蔬菜,對晉鞅來說,不僅有些新鮮,還覺得格外的鮮嫩。
調好的油碟陪著鮮嫩的菜葉,油碟微涼,菜葉微燙,進入口中後,竟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美味。
「真不錯,」嚥下蔬菜,晉鞅也顧不得食不言的規矩,笑著對顧如玖道,「這種吃法好。」
「我就知道陛下會滿意,」顧如玖又挑了兩片燙好的羊肉挑到晉鞅碗裡,然後道,「以後有我在,我保證你陛下享盡口福。」
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吃,若是在這一點上都不能得到滿足,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好,」羊肉有些燙,晉鞅連吸了兩口涼氣,才道,「有久久在,即使沒有美食,我也心滿意足。」
顧如玖歪頭去看他,臉上露出羞澀的笑意。
一邊的白賢聞著香氣撲鼻的暖鍋湯味道,默默低下了頭。
陛下與娘娘果真是天生一對,這甜言蜜語說得他一個太監聽著,都覺得有些感動了。
這廂帝后二人打破食不言的規矩,甜甜蜜蜜的躲在屋子裡吃暖鍋,那廂大理寺與刑部的人卻帶兵圍了多寶國使臣居住的院子。
因為別宮裡居住的全是各國的使臣,他們見大豐的士兵圍了別宮,還嚇了一大跳,結果見這些士兵直接朝多寶國居住的院子走去,頓時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在其他幾個國家看來,多寶國這種行為,簡直就是對大豐的極大冒犯。特別是幾個曾受多寶國侵犯的國家使臣團,恨不得大豐士兵能把多寶國的使臣全部抓起來,然後嚴懲不貸。
「丞相,大豐的士兵帶走了一個多寶國人。」卡魯國的人打聽完消息後,匆匆回到院子裡,把這事稟告給了卡魯國丞相鐸彌。
「多寶國膽敢在京城冒犯大豐的百姓,就該料到有今日的下場,」鐸彌語氣裡帶了些許幸災樂禍,「他們以為大豐是那些被他們欺負過的國家呢,現在被大豐士兵抓走,也是活該。」
「下臣以為,大豐這也……」匯報之人猶猶豫豫道,「這也太不給使臣面子了。」
「大豐為什麼要給多寶國面子?」鐸彌直接道,「我們這些國家,誰敢得罪大豐?」
匯報之人聽到這話,一時間啞口無言。
「我們應該慶幸大豐是個講理的國家,若是多寶國有大豐這樣的實力,這天下哪還有我們的立足之地。」鐸彌把事情看得很清楚,他們卡魯國是個弱小的國家,能有大豐這樣的大國可以依靠,已經是幸事。
但凡大豐心狠手辣一些,他們卡魯國就要過苦日子了。
所以從內心來講,他希望大豐國可以一直繁榮昌盛,而他們可以一直依靠著他們。
其他國家樂得看熱鬧,多寶國卻非常不滿,只可惜大豐這邊的官員根本不接見他們,甚至對他們格外冷淡。
多寶國的人鬧了兩日後,見大豐的態度確實十分堅決,於是偃旗息鼓,老老實實待在自己的院子裡,也不再跑出去亂晃了。
只不過他們現在才老實下來,卻已經晚了。因為大豐舉辦的國宴邀請名單上,根本沒有多寶國使臣團的名字。
這下多寶國使臣團是真的慌了,他們是來給皇帝大婚慶賀的,並想藉著這次機會在大豐討些好處回去,現在他們連皇帝的面都見不到,哪還談什麼好處。
「將軍,這可怎麼辦?」使臣甲焦慮的看著他們這個使臣團裡地位最高的巴圖骸將軍,「若是大豐皇帝一直不願意見我們怎麼辦?」
「他娘的,沒有想到這大豐的新皇帝年紀不大,脾性倒是比上一任皇帝還要大,」巴圖骸氣得錘了一下桌面,「不是說這位皇帝不是皇太后親生兒子,政權由皇太后把持,他沒有實權嗎?」
「聽說是因為這位皇帝娶了皇太后看好的女子為皇后,所以皇太后便放權給他了。」使臣甲說到這,突然眼睛一亮,「不如我們去見一見太后與皇后的娘家人。」
「這主意不錯,」巴圖骸當即道,「你們去準備大禮,我們明日就去求見這兩位尊貴女人的娘家人。」
楊氏聽說多寶國的什麼將軍求見時,覺得有些意外,這多寶國找到他們家來做什麼?
對多寶國使臣調戲民女的事情,楊氏也有所耳聞,所以聽到他們國家的將軍求見,她當即便道:「不見,就說國公爺不在家。」
坐在她旁邊的顧長齡笑瞇瞇的點頭:「對對對,就我說不在。」
管家回到待客廳後,便朝巴圖骸作揖道:「大人,十分的不巧,我們家國公爺今日不在,無法招待各位了。」
「什麼,他不在?」巴圖骸皺眉,「不是說你們家大人已經沒有在朝為官了嗎?」
聽到這麼無禮的話,管家臉上的笑意不變,解釋道:「我們家老爺雖然已經不在朝廷任職,但也有幾位至交好友,今日一早他便去拜訪友人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打擾了。」巴圖骸輕哼一聲,什麼拜訪友人,恐怕是不願意見他才是真的。
出了顧家大門,巴圖骸一行就去了周家。
到了周家,他們總算沒有碰壁,不僅見到了周家人,並且還把他們準備好的厚禮送了出去。
得到周家「一定盡力而為」的承諾,巴圖骸總算是滿意而歸。
「不是說周家是皇太后娘家,顧家是皇后娘家嗎,為什麼顧家擺的架子比周家還要高?」提到顧家,巴圖骸肚子裡就有股火氣。在多寶國人眼裡,太后地位比皇后地位高,那麼她娘家人也肯定比皇后娘家人地位高。
使臣甲道:「或許,這就是大豐人所說的小人得志。」
巴圖骸聞言後仔細想了想,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周太太便進宮求見太后。
作為太后的娘家人,周太太在康泉宮還是有幾分顏面,她一進門,便有宮女熱情的上前引路。
進了內殿後,她見殿內除了太后外,還坐著一名十分年輕的女子,這名女子梳著婦人髮髻,鬢邊還戴著一直鳳翅金步搖,看起來既貴氣又嬌俏。
周太太很少見到顧如玖,但是只一眼便猜到了顧如玖的身份,當即便笑著上前給太后與顧如玖見禮。
「大嫂不必多禮,快快請坐。」太后笑著讓宮女給周太太上茶,便問周太太家中如何,孩子可還好之類。
顧如玖察覺到太后對周太太並不是特別的熱情,提及娘家其他人,也多了幾分客套,少了幾分親暱。
不過這是太后的家事,顧如玖即便有所察覺,也只當做不知道。
「太后娘娘,我聽說這次有使臣在京城裡犯了事?」周太太話鋒一轉,突然提到了前幾天鬧得正厲害的事情。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太后漫不經心道,「哀家近兩年不大關心朝堂上的事情,所以對內情也不太瞭解。」
「這事我倒是聽說了些,」周太太放下茶杯,「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那使臣見一位姑娘長得漂亮,就口頭上誇讚了幾句,哪知道這姑娘脾性大,又有幾個書生在旁邊熱火澆油,這事便鬧了起來。」
顧如玖聞言皺了皺眉,看了眼笑得一臉殷切的周太太,沒有說話。
「你倒是對這事挺清楚,」太后不鹹不淡道,「難不成當時你親眼看見了?」
「倒也不是親眼看見了,只是昨日多寶國的人特意來拜訪我們家老爺,把這事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周太太想起多寶國送的那些黃金白銀以及名貴珠寶,便繼續道,「想來他們已經知錯了,陛下連國宴都不讓他們參加,是不是過了些?好歹他們千里迢迢來到京城,這份心意也是十分的難得。」
「大嫂這話是什麼意思?」太后沉下臉道,「你這話是覺得我兒處置得不對嗎?」
周太太見太后臉色不對,心裡一個咯登,忙解釋道:「太后,我絕無此意,只是覺得多寶國有心悔改,我們應該給他們一個悔過的機會……」
「糊塗!」太后氣得把茶杯扔到桌上,茶蓋撞在杯子上,發出喀拉一聲。
「你們究竟收了多寶國使臣多少好處,才特意跑到哀家面前來說他們的好話?!」太后站起身,「你若是來問多寶國求情的,就不必再說,哀家只當做沒聽見。」說完,也不顧周太太僵住的臉色,轉身便走。
「太后……」周太太也沒有料到太后會動這麼大的肝火,當即便尷尬的站起身,想追過去又不敢,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太后身影消失在門後。她乾笑著回頭,見皇后娘娘還在,一時間更加尷尬了。
「周太太,母后身子不適,只怕不能招待你了,」顧如玖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並不存在的茶漬,「本宮送你出去吧。」
「不敢,不敢。」周太太腦子雖然不夠聰明,但還沒到愚不可及的地步,她知道今天自己此舉讓太后娘娘不高興了,哪裡還敢多留。
「您是母后的娘家人,還有什麼不敢的。」顧如玖笑了笑,走到周太太身邊,「周太太,請吧。」
周太后卻覺得這話聽著有些不對勁,什麼叫「您是母后的娘家人,還有什麼不敢」,她心裡有些不高興,面上卻不敢露出來,只好陪著笑臉跟在顧如玖身後。
出了康泉宮,顧如玖停下了腳步,她看著微微躬身的周太太,開口道:「周氏一門,出過宰相,出過皇后,出過浴血疆場的大將軍,這些人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周太太不解的看著顧如玖,不明白她怎麼突然說這種話。如今京城裡誰不知道他們周家早已經今日不同往時,若不是有周太后,他們連世家的體面也維持不住了。
「祖上積攢的無限榮光,可浪費了,」顧如玖歎口氣,「本宮不知道多寶國究竟跟你們說了什麼,給了你們什麼好處。但是你們要記得,自己是大豐人,一言一行要對得起自己的祖宗,對得起天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