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玖吹了吹茶沫,歎息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秋麗爾見皇后似乎並無問起酈國乾旱之事的意思,心裡雖然著急,卻不敢擅自開口,只好默默的站著。
「來者是客,王子與公主不必如此拘謹,快快坐下,」顧如玖笑著讓秋麗爾坐下,不讓她回一句話就要站起身,「我並不愛講究這些規矩,公主萬萬不可再如此。」
酈國雖然是個貧窮弱小需要依靠著大豐才能繼續下去的國家,但不管它內裡多麼弱小,只要它名義上是一個國家,又對大豐毫無壞心,顧如玖就不會讓對方的臉上難看。
聊完兩邊的風俗人情,顧如玖的溫和態度,終於讓兄妹二人稍微放開了手腳,至少敢主動開口,不用顧如玖問一句答一句了。
在秋麗爾看來,大豐的皇后娘娘是她見過的所有女人中,最完美最漂亮最優雅的女子了,她甚至覺得,擁有這樣一個女人的大豐皇帝一定是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
「你們酈國的女子可為官,這一點很好,」顧如玖語帶感慨道,「這一點,我們大豐不如你們。」
「酈國貧寒落後,並不敢與上國相比,」秋麗爾道,「只是鄙國人口稀少,有能力有才華的人更少,所以一些熟讀詩書的貴族女子,才有機會參與政事。」
顧如玖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宮女給二人換了一盞熱茶。
晉鞅從御書房回來到靜心廳時,就聽到裡面傳來顧如玖的笑聲,頓時忍不住也揚了揚嘴角,大跨步走進廳內道:「什麼事讓久久這麼開心?」
秋麗爾與貝多科見一個穿玄色龍紋外袍的男人走了進來,忙起身躬身行禮:「見過上國皇帝陛下。」
「二位不必多禮,請落座。」晉鞅的腿長,幾步就走到顧如玖身邊坐下,然後拿起顧如玖喝過的茶杯,也不顧及什麼,仰頭便喝了幾口。
秋麗爾不小心看到皇帝陛下竟然直接用皇后娘娘用過的茶杯喝水,忙低下頭不敢再看,然後她就聽到了帝后的交談。
「陛下,你怎麼現在就過來了?」顧如玖見晉鞅偷偷用自己的茶杯,瞪了他一眼,奪過他手裡的茶杯,然後從秋羅端著的托盤中取了一杯茶,塞到他手裡,「剛才的茶性涼,你不能多喝。」
晉鞅揭開手裡的茶杯蓋子一看,是他平時常喝的山楂茶,乖乖喝了兩大口後才道:「下次絕對不再犯。」
「陛下金口玉言值千金哦,」顧如玖挑眉,似笑非笑道,「若是讓我發現你偷嘴,那……」
「咳咳,」晉鞅扭過頭,看向貝多科道,「朕聽聞王子與公主有要事要見朕,不知是何事?」
顧如玖笑瞇瞇的把手搭在他的腰間,然後擰起一塊肉,溫柔的旋轉了一百八十度。
別以為裝作一副正經的模樣,就能掩飾偷嘴的事實。
晉鞅笑得嘴角抽搐,伸手在顧如玖手背上輕輕捏了一下,朝她露出討好的笑容。
顧如玖挑了挑眉,收回手,然後起身道:「本宮去讓下面的人準備午膳,你們慢聊。」
「恭送皇后娘娘。」貝多科與秋麗爾起身行禮,直到顧如玖身影消失在門後,兩人才再度落座。
等皇后娘娘離開以後,靜心廳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嚴肅不少,就連方才在皇后面前溫溫和和的皇帝,週身的氣勢也變了。
「喀拉。」這是晉鞅把茶杯放回桌上的聲音。
貝多科莫名的因為這麼一個簡單動作而變得緊張起來,他猛地站起身,朝晉鞅行禮道:「上國皇帝陛下,下臣有要事稟報。」
「王子殿下請講,」晉鞅神情平靜,並沒有因為貝多科的這個反應有什麼變化。
見他這種反應,貝多科忐忑不安的把高羅國的陰謀說了出來。
「高羅國想借用鄙國與上國的相鄰位置,想要駐軍在鄙國境內,」貝多科道,「高羅國的用意是什麼,下臣並不知道,但是下臣覺得此舉甚是不妥,所以特來稟告陛下。」
晉鞅視線在貝多科身上掃過,然後道:「王子殿下可曾想過,把此事告訴朕,有可能會惹怒高羅」
「鄙國乃是上國的附屬國,自然該忠於上國,聽命於上國,」貝多科朝晉鞅行了一個酈國大禮,「酈國上下臣民皆聽從上國指揮。」
晉鞅看過大豐皇室記載,酈國於大豐建國二十年後,便成為大豐附屬國,至今已經快兩百年。這兩百年來,這個國家一直老老實實,有好東西會送一半到大豐,更不會挑事惹事,幾乎算得上大豐所有附屬國裡最忠誠最省心的國家。
「朕聽聞酈國近幾年,年年災害,農作物收成不好,可有此事?」晉鞅終於開口提起了貝多科與秋麗爾懸在心頭的事情。
「請尊貴的上國陛下拯救鄙國百姓於水火之中,」貝多科起身跪到晉鞅面前,雙手奉上臨行前,父王親筆寫的國書,「酈國願對貴國俯首稱臣。」
俯首稱臣跟做附屬國是兩個概念,前者自己還是國家,後者會被納入大豐版圖,世間再無酈國。
晉鞅從貝多科手裡接過國書,看完以後,彎腰親手扶起貝多科:「王子殿下請不用擔心,酈國與我大豐叫好多年,朕又怎麼會眼睜睜看著貴國百姓受難。」
話雖然這麼說著,但是這封國書,他卻沒有還給貝多科。
貝多科與秋麗爾心中隱隱約約有了底,有些失落又有些慶幸,最後這些情緒都化為了恭順。
「有我大豐在,便沒有他們高羅國稱霸的一天,」晉鞅把國書遞給身後的白賢,抬手道,「時辰不早,請王子與公主隨朕到前殿用膳。」
「謝謝陛下。」貝多科恭謹的行了禮,與妹妹一起跟在晉鞅身後,出了靜心廳。
由始至終,他都沒有再去看白賢手中的那封國書一眼。
前殿中,宮女太監們剛擺好餐具,顧如玖就見晉鞅帶著酈國的王子公主走了進來。
「久久,」晉鞅走到她身邊,笑著道,「聽說今日的午膳你特意讓人準備的?」
顧如玖笑了笑;「我光動嘴,御膳房的御廚動手。」說完以後,她朝身後的秋羅微微點頭,秋羅出去讓候在外面的宮女伺候貴人們洗手。
秋麗爾發現,在踏進這個前殿後,皇帝陛下週身的氣勢又變得溫和起來。
四人落座後,秋麗爾與貝多科就見識到了大豐皇室的規矩,這些規矩他們只是聽先生講過,但從未真正的見識過。
原來擦手都要用好幾塊錦帕,漱口的杯子乃是純銀製造,碗碟更是珍貴難得的瓷器。
等一道道菜上桌,秋麗爾就發現,這又寬又長的餐桌上,除了有美味可口的大豐美食以外,還有幾道酈國獨有的菜。
見到這幾道酈國菜,秋麗爾與貝多科心底一暖。貝多科忍不住想,有這樣的帝王與皇后,即便他們酈國併入大豐,也不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了。
午膳用完,秋麗爾與貝克多很識趣的告退。等兩人離開以後,顧如玖才道:「酈國有事相求?」
晉鞅點了點頭,牽起顧如玖的手,在外面的園子裡慢慢走著,「酈國連續幾年乾旱,民眾食不果腹,所以想求我們大豐援助他們。」
「陛下答應了」顧如玖偏頭去看晉鞅。
晉鞅點了點頭,沉默片刻道:「酈國願意向我們俯首稱臣。」
「稱臣?!」顧如玖驚訝的看著晉鞅,「酈國為何要這麼做?」在她看來,酈國作為大豐的附屬國,現在酈國情況不好,大豐是不可能坐視不理的,不至於要他們俯首稱臣才出手相助。
晉鞅見久久一臉驚訝,便笑著解釋道:「酈國現任國王膽子很小,性格又懦弱。他成為國王以後,便常被周邊國家欺壓,這些年若不是我們大豐還立著,酈國早就被其他國家瓜分了。」
「這些年都過來了,何必……」顧如玖突然頓住,她猛地停下腳步,「因為高羅國?」
「久久總是如此聰慧,」晉鞅有些無奈的笑,「我本來還想在你面前,扮一回聰明人。」
「陛下早就想到的事情,我現在才想到,」顧如玖用左手食指勾著晉鞅的右手食指晃了晃,「可見還是陛下比我聰慧。」
看著兩人勾在一起的食指,晉鞅笑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久久說。」
「什麼事?」顧如玖看著他,食指緊了緊。
「日後久久不要叫我陛下,叫我大郎或者宸君可好?」晉鞅有些不自在道,「天下無人敢叫我的名諱,唯有久久與他人不同。」
「大郎?」顧如玖輕輕喚出這兩個字,兩字在她的舌尖輕顫,化為這世間最美好的音符。
晉鞅看著她,癡癡的笑。
「大郎,宸君,」顧如玖歪頭笑看他,「其他人不敢叫我叫,大郎可高興?」
「我心甚悅。」晉鞅低聲笑,緊緊的牽住顧如玖的手,柔聲道,「這世間,唯有久久與他人不同。」
人之一生,總有人不能負。對他而言,這個人便是身邊的女子。
「祁連大人?」護衛見祁連突然勒緊韁繩,讓馬停了下來,有些不解的看著祁連。
祁連瞇眼看著顧家的朱紅大門,半晌才用馬鞭抽了抽馬屁股,繼續前行。
行到半路,前方有朱頂馬車經過,他讓馬兒停了下來,然後與護衛退到了一邊。
大豐有規定,非爵者,除婚慶時,不可乘坐朱頂馬車。所以對面行來的馬車,必定是京城裡有爵位的貴族。
「陳公子,這是去探望顧大人?」
「正是,正是,吳公子這是去哪?」
聽到這段對話,祁連看了眼說話的兩人,是兩個身著錦袍的年輕男人,其中一個男人騎馬陪伴在馬車旁。
京城裡能有幾個顧大人?
祁連很快便猜出馬車裡坐著的人是誰。
傳聞德隆帝成婚後,便晉封岳父為國公,連皇后的兄姐也都全賜了爵位。
馬車的這位,應該就是顧長齡的長女了。
他看著這輛精緻的馬車緩緩從自己馬前經過,微微垂下眼瞼,冷聲道:「走吧。」
十多年前,他倉皇逃離這個京城時,顧家還只是一個小小的三等候府,如今短短十餘載過去,當初的二等末流世家,已經成了京城諸多人物討好的對象。
可見這些世家,也不過是靠著皇室給予的榮耀,維持著自身的尊貴而已。
既然如此,這些世家又有何資格瞧不起新貴,他們與新貴相比,只不過多幾百年的家族史而已。然後藉著世家的皮,行著與新貴一樣的事。
「祁連大人,德隆帝見了酈國的王子與公主。」祁連回到別宮院子時,就有人跟他說了這件事。
「他居然最先見酈國?」祁連聞言,皺了皺眉,這個德隆帝似乎與上一位皇帝不同,至少行事風格上,這兩位帝王的差別很大。
「有什麼消息傳出來嗎?」他面無表情的問。
「能有什麼消息,大豐的官員一個個嘴巴緊得跟河蚌似的,撬都撬不開,」波遜格想到大豐官員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就覺得心口壓著一團火氣,「只是我聽說帝后的感情,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好。」
「這話早有人再傳,是真是假也無人可知,」祁連把手裡的茶杯一推,「在這個問題上費神,不如想一想怎麼在大豐安插進我們的人。」
波遜格頓時啞口無言。
「大人,在下曾經聽到過一件趣事。」一位護衛小聲道,「傳聞司馬家三房與顧家頗有舊怨。」
祁連挑了挑眉,饒有興致道:「繼續。」
護衛把司馬家三房與顧家的恩怨一五一十的說了,並且還奉送了不少小道消息。
「司馬家曾有意送女兒進宮為後,最後成為皇后的卻是低調的顧家姑娘,」祁連笑了笑,「真是有意思,這京城越來越有意思了。」
波遜格粗黑的眉毛動了動。
「既然如此,我們就找機會見一見這位受盡委屈的司馬家小姐,」祁連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嘲諷之一,「就是不知道這位司馬小姐有多大的用處。」
司馬香自從搬進大房後,就一直老老實實待在自己的小院裡,很少出門,也不常見外客。但即使是這樣,現在的日子也比往日輕鬆了不少,至少沒有人強壓著她去瞭解另一個陌生男人的愛好,然後遷就這個人的愛好改變自己一言一行。
她在大房的待遇全部按照司馬玲未出嫁前的標準來,下人恭謹,長輩嚴格卻講理,實在是再完美不過。
可是她心裡清楚,這份完美不是因為大房人有多喜歡她,而是大房人為了司馬家的顏面,不得不對她好。
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她要的就是大房的這種不得已,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繼續依靠著司馬這個姓氏,維持著她世家貴女的榮耀與矜貴。
所以當她照往前的習慣,一月出一次門,然後巧遇高羅國使臣的時候,就猜到這不是一場巧遇,而是對方有計劃的相遇。
對方邀請她去茶樓飲茶,她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不管對方有什麼計劃,有什麼用意,她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與其他國家的人飲茶。
祁連看著那離去的馬車,漫不經心的笑了笑,然後輕輕轉動著手裡的茶杯,對身邊的護衛道:「這位司馬家小姐,可真不是什麼……」
護衛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不繼續說下去。
祁連笑了笑,放下茶杯,起身讓護衛去付賬。
這個女人讓他想起了當年逃亡時遇到的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漂亮柔弱,看起來就像是嬌嫩的花朵,碰一下就能碎掉。
可是他卻親眼看到那個女人為了能夠進某個貴族家做舞姬,親手掐死了她最好的同伴,然後頂著一臉淚痕與悲慼,在其他人的勸慰中,進了貴族府邸的大門。
走出茶樓的時候,他再次看到了幾天前在街上碰到過的那輛朱頂馬車。
馬車停在一家珠寶行外,馬車裡走出一位漂亮貴氣的女子。
他停下腳步,凝神看了眼那個女人,然後翻身上了馬,頭也不回的離開這家茶樓。
猶記少年時,她還只是一個小女娃。
第55章
御書房中,晉鞅看著垂首站立的張仲瀚,突然道:「張相,青北節度使魏亭此人如何?」
青北州乃是接壤高羅與多寶國的要塞,這些年來,大豐一直在此地設有守備軍,節度使雖然沒有直接調令軍隊的權利,但是緊急情況下,卻可以任軍中參軍,與邊疆將領共議要務。
這也是為了避免邊軍擁兵自重,不聽朝廷派遣,所以才讓節度使與軍隊相互監督,相互挾制。
現在聽陛下突然問題青北州節度使,張仲瀚拱手道:「陛下,魏亭此人博學多才,先帝在時,曾誇他有經世之才。」
「哦?」晉鞅挑眉,被先帝誇過的人,是名副其實還是……
張仲瀚明白陛下的沒有說出來的話,便解釋道:「此人由司馬大人推薦入朝,原在國子監任職,後因被先帝賞識,於是就任兵部侍中,後升任兵部侍郎,後來青北州節度使犯下通敵賣國大罪,滿門抄斬後,就由魏亭接任青北州節度使這一要職。」
「看來魏亭當初很受父皇信任,不然也不會讓他擔任如此要職,」晉鞅合上手中的奏折,似笑非笑道,「魏亭上奏折,參青北守備將軍趙進與高羅人來往甚密,張大人怎麼看?」
張仲瀚聞言,愣了一下後道:「陛下,臣以為,事未查,便不明,此事尚未查清以前,微臣不敢妄言。」
「是啊,事情未查清前,連你堂堂丞相都不敢妄言,可為什麼魏亭這個節度使,便憑借幾封不知真假的書信,言之鑿鑿說守衛疆土的將軍通敵賣國呢?!」晉鞅把晉鞅重重的往地上一扔,「朕瞧著,有些節度使的心是越來越大了。」
張仲瀚見晉鞅發貨,額頭冒出細汗,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奏折,不敢去撿,而是小聲勸慰道:「請陛下息怒,不要因這等小人傷了身子。」
晉鞅嗤笑一聲,站起身把手在身後,語氣淡漠道:「張大人,朕還在錦州時,就聽聞司馬家門客遍天下,不知道是真是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司馬家,那也只是陛下您的臣民而已,」張仲瀚後背的冷汗已經侵濕了內衫,他拱手垂腰而立,「陛下,天下姓晉不姓司馬,也不姓李。」
晉鞅聞言輕笑出聲,只是這聲笑聽在張仲瀚耳中,格外的讓人敬畏。
「世人常說,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室,」晉鞅站在窗前,看著外面在風中搖曳的樹枝,「朕這個流水的皇帝,哪及司馬家與李家之威儀?」
「陛下,」張仲瀚滿頭大汗,可是此時他也顧不上去擦,看著站在窗前的帝王,他咬了咬牙,掀起外袍跪了下去:「陛下,在微臣眼中,世間只有陛下,再無司馬與李家。」
晉鞅回頭,看著額頭抵地恭恭敬敬跪著的張仲瀚,走上前親手扶起他道:「朕相信張相的忠誠。」
「謝陛下的信任。」張仲瀚覺得扶著自己的那隻手重於千斤,但是在這個瞬間,他往日那搖擺不定的心,終於下了決定。
學得文與武,貨與帝王家。他這個寒門出身的丞相,整日被司馬家與李家二系擠壓的出不了頭,不如忠誠於皇上,推翻司馬家與李家,成為真真正正的丞相。
現在陛下對魏亭不滿,何嘗不是對司馬氏與李氏二族的不滿。這天底下,哪會有願意讓臣子凌駕於自己之上的帝王。
「宣朕旨意,傳青北州節度使魏亭,青北州守備軍將軍趙進回京述職。」晉鞅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讓他們即可回京,不得拖延。」
「是。」張仲瀚心裡清楚,陛下這是要對司馬家動手了。
紫宸殿中,顧如玖正在翻開殿中省呈報上來,關於各宮用度的報表。除了康泉宮的報表被她打回給殿中省外,其他各宮詳細情況,她全部都看了。
看完先帝在時各宮妃嬪的用度,顧如玖在心裡搖頭,若是大豐歷代皇帝都如先帝這般,只怕大豐早就亡國了。
「這魏太妃當年聖寵正濃之時,吃穿用度竟比我現在這個皇后還要奢靡,」顧如玖放下報表,「難怪現在這些太妃恨她到如此地步,真不知道該說她可憐還是可恨好。」
「可憐也好,可恨也罷,終究是一飲一啄,因果報應而已,」秋羅輕輕替她按捏著肩膀,小聲道,「現在魏太妃的娘家早已經門庭冷落,無人搭理,也算得上活該了。」
顧如玖笑了笑:「魏家雖然已經失勢,但是魏太妃還有位頗有實權的叔父,只要她這位叔父在,京城裡的人,還不至於讓魏家太過難堪。」
更何況這宮廷中,最活該的不是那些妃嬪,而是讓無數女人葬送青春年華的皇帝。
若不是先帝貪花好色,納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進宮,並且昏聵無能,又哪會有張揚的魏家,哪會有被欺壓得生不如死的妃嬪?
最該受咒罵的男人如今葬入皇陵,享盡子孫後代與天下萬民的祭奠,而那些被他糟蹋過的女人卻受驚唾罵,這事找誰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