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堆砌些新奇玩意兒,」封瑾帝神色默然道,「不若在這園子中走走。」
四月芳菲多,滿園奼紫嫣紅,蝴蝶飛舞其中,是極美的景致,只可惜成宣帝看慣了宮中景致,這種景物在他眼中,與路邊石子無異。
穿過一片梨園,是一汪荷塘,因是四月初,荷葉並未露角,雖說枯荷已經清理,但是仍給人淒涼之感。封瑾雙手負於身後,看著這荷塘,神色默然。
「主子,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是個荷塘,這會兒還未發芽呢。」
「那便罷了,這片梨花開得倒也漂亮。」
「這裡是宮裡最大的一片梨園,這會兒正是梨花正艷的時候,風一吹便跟下雪似的。」
高德忠聽到梨花園子裡傳來細碎的說話聲,剛想派人叫他們迴避,誰知皇上卻攔了下來,見皇上這個樣子,似乎是想聽牆角?
封瑾攔下高德忠的原因不是別的,是因為他聽到說話的人正是桃玉閣的昭嬪,宮中之人皆不愛梨花,只因梨花帶有離字,這等不好的兆頭沒幾人去觸的,這昭嬪怎麼來這了?
「一夜春風來,萬樹梨花開,」莊絡胭仰頭看著潔白的梨花,「這裡清靜正好。」
「主子,這裡可不能待得太久,這梨花…」聽竹想說梨花寓意不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莊絡胭想說,這男人的心與花沒有關係,不過她還沒有腦抽到這種地步,「世人皆喜聚不喜散,我是俗人,自然也不例外。可是這世上,有聚便有散,懼怕分離無意,不如珍惜相聚時分,待真分離時,也有相聚時可以回憶,我不想待花謝人去時,回想曾經皆是不安。」
「主子…」聽竹覺得主子這話說得有幾分淒涼,不禁想起主子進宮後發生的這些事,「可是,若能長久在一起,不會更好?」
剛剛裝完文藝的莊絡胭聽到聽竹這話,實在不想直接說,後宮女人一堆,皇帝只有一個,哪有什麼長長久久,最舒適的粗魯便是混個好的位分,安安分分的享受吃喝,不過見著聽竹臉上鄭重又同情表情,她覺得自己仍需要繼續裝文藝,「不過癡念罷了,把人放在心上了,他離我苦他聚我喜,可若待他想離開之時,我勉強留著,反倒心如刀割,不若不看不聽,有著回憶便也夠了。」
在這後宮中有兩種女人,一種為名利而爭,另一種為愛而爭。後一種可憐可悲,前一種可憐可恨。聽竹小心上前拂開莊絡胭肩上的梨花,「主子,風起了,我們回吧。」
莊絡胭也覺得自己快裝不下去了,這種話說出來自己都覺得胃疼,也難為聽竹了,便點了點頭道:「回吧。」
生活在繁華社會的人,說愛不一定是愛。可是對於古代女子來說,夫便是她們的天,說珍惜便必是愛的。莊絡胭不過這麼一說,聽竹卻聽在了耳中,記在了心頭。
轉首間,那花海處似乎有一角明黃露出,莊絡胭垂下眼瞼,扶著聽竹的手道:「聽竹,今日的話不過是我的妄想,也不過是你的一個夢,聽過便罷了吧。若你忘了,我也能當自己這話是一場夢,情無至便無知,既無知便無痛。」
「是…」
男人對待心繫於他的女人,總要多幾分憐意的。對於看管後宮爭鬥帝王來說,嬪妃的真心更是難得,哪怕是這個女人他不愛,恐怕也是要看重兩分,這就是心上的砝碼。
有時候肉/體滿足了,精神上的滿足也是必需的。
走出梨花園,莊絡胭回頭看了眼這片園子,誰說梨花便是離的,今天這個意外相勸,不是給了意外驚喜?
「主子,快別瞧了。」聽竹以為莊絡胭是在難受,忍不住越矩的出言相聚。
「無礙,不過看看而已,」莊絡胭收回視線,理了理發間的琉璃桃花釵,緩緩的走開。
枯荷池邊,高德忠一干子奴才全跪在地上,這昭嬪雖說只是個小位分妃嬪,但也是宮中主子,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是不該聽這些的。
封瑾凝神良久,方才淡淡開口道:「起來吧。」
情無至便無知,既無知便無痛?
第9章 軟刀子
滿地落花,一夕晚霞,高德忠默默低著頭,看著夕陽把皇上的影子越拉越長,光線一點點暗下來,竟顯得有幾分蕭索。
「皇上…天色暗了,」高德忠上前,輕聲提醒。
封瑾轉首看了他一眼,見他埋首垂眼,不由道:「朕記得當年韋貴妃寵冠後宮,朕雖為嫡子,在宮中也要讓韋貴妃所生的二皇兄兩分。」
高德忠聽到這話,頭埋得更低,他很早便在皇上身邊伺候,對後宮一些陰私也有所瞭解,當年韋貴妃如何受盡寵愛他也瞧在眼中,只可惜…
封瑾偏頭看向那窪枯荷潭,當年他被二皇兄推入這個池中,生了一場大病,二皇兄也不過罰抄十遍經書。只可惜韋貴妃貪慕的只有權勢,最後也只落了三尺白綾,連帶二皇兄被厭棄。
父皇臨死時,曾經說什麼後宮女人無真心,他卻覺得可笑,識人不清又何必奢望別人真心。他一度以為母后對父皇是真心的,可是待父皇死後,母后成為後宮最尊貴的太后,對父皇的離去並無半點憂傷。
他從未想過在後宮女人身上得到真心,也不覺得真心這種東西有何珍貴,左右後宮中美人無數,無非誰伺候得好,便寵愛幾分罷了。
今日乍聽到這種話,他心裡有些驚訝,又有幾分說不出的恍然。
他年少時,母后便淡漠的告訴過他,後宮中的女人爭寵鬥技,爭的不是皇上的愛,而是寵愛下的權勢。只有傻女人才會對帝王動情,而這樣的傻女人在後宮中是活不下去的。
昭嬪初進宮時是何番模樣他已經記不清了,卻不想是個後宮的傻女人。
「今夜桃玉閣掌燈。」折下一支梨花,封瑾淡淡的開口,把玩著手中的梨花,任由花枝上的梨花瓣紛揚落下。
「昭嬪主子,皇上口諭,今夜桃玉閣掌燈。」內侍太監來到桃玉閣後,對著莊絡胭規規矩矩的行李,面上還帶著笑意。
「有勞公公跑這一趟,」雲夕把一個荷包塞到內室太監手中,又說了些吉利話兒。
內侍太監也察覺出皇上對新晉的昭嬪有幾分寵愛,說了幾句討巧的話才退下,出了桃玉閣,方覺得西邊的晚霞已經漸漸黯淡下來,回頭看了眼桃玉閣的牌匾,誰又想到這位主兒還能翻身呢?
「主子,」聽竹端著茶盞上前,見莊絡胭坐在鏡前,把茶放置一旁,上前道:「現在時辰不早,奴婢伺候你沐浴更衣吧。」
莊絡胭挑起額前的細碎頭髮,瞧著這張精緻的臉,「去準備吧。」
聽竹不放心的看了莊絡胭一眼,見其面色平靜,默默退了下去,吩咐著下面的人準備。
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回風之流雪。
封瑾御駕在桃玉閣前停下後,他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個美人。
燈籠下,身著淡月色羅裙青絲披肩的美人如弱柳站立在風中,手中的燈籠在寒風中微微搖晃,這一眼便讓封瑾想起這句詩來。
晚風起,袖擺裙擺飛舞,那青絲也隨風在夜色中纏綿,封瑾走下車駕,執起莊絡胭的手,「俊眉修眼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卻是不足以形容愛妃的。」
莊絡胭聞言微微垂首勾唇而笑,臉頰卻飛起淡紅霞,「皇上這話是真心還是取笑呢?」
「自然是朕真心之語,」封瑾接過莊絡胭手中的燈籠,也不讓宮人拿走,一手牽著莊絡胭,一手提著燈籠緩緩往門裡走。掌心的溫軟非常舒適,憶起身邊之人下午說的那些話,說出的話便溫柔了幾分,「夜裡涼,愛妃怎能到門外?」
「皇上是妾的夫,臣妾不想皇上到桃玉閣時看到的只是幾盞不會說話的紅燈籠,」說到這,莊絡胭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妾也想等著皇上歸來。」
跟在兩人身後的高德忠聽到這話腳步漸漸緩了下來,昭嬪這話是越了規矩了,按著位分昭嬪不過是個小妾,哪裡用得「歸來」二字,可是皇上沒有反應,他這個做奴才的便是聾子。
有意減緩腳步後,高德忠鬼使神差的抬頭看了前方的一對人影,見到皇上扶著昭嬪跨過門檻,而昭嬪對著皇上巧然一笑。
若說嫣貴嬪一笑傾城傾國,昭嬪這一笑便是真情無限了,高德忠憶起不該聽到的那些話,突然有些可憐起這個昭嬪來。
後宮之中,還有什麼比動了真心更可憐呢?
跟至內室門外,高德忠停下腳步,為兩人關上門,稍退幾步,在石階上站定,看著走廊上高掛的紅燈籠,今日燈籠雖是閣中掛,可豈知他日紅燭亮何處?
莊絡胭隨著皇帝的腳步在床上坐下,見皇帝面色和緩,顯然不介意自己把他當成普通丈夫的態度,心下鬆了口氣,自己這步險棋幸好沒有踏錯,要是她能穿回去,肯定能寫出一本《攻心七十二即計》的暢銷書出來,可惜混穿越這職業的,基本都是單程票,穿回去的沒有幾個,更何況她這種在缺德奶製品公司上班的人。
「怎麼,方纔還說等著朕歸來,這會兒反倒不說話了?」封瑾見莊絡胭不言,溫言道,「朕這會兒來,可不想你一直沉默。」
「皇上又怎知妾所想,」莊絡胭略顯激動的拽住封瑾的袖擺,「皇上能來,妾很高興,只是方才言語無忌,心中難安。」
封瑾聞言微頓,隨即笑道:「朕乃是你夫君,你等朕歸來,何處不妥?」
拽住衣袍的手一抖,那顫抖似乎抖進封瑾的心中,心也在瞬間似乎也多跳動了一下,他看著昭嬪掩飾中眼中的喜悅與激動,手撫至那柔軟的發頂。
情無至便無知,既無知便無痛。這不過是動了心卻想騙著自己的傻女人罷了,多給她兩分寵愛,也算全了她一片真心了。
或許是因為知道懷中之人對自己的感情,又或許懷中之人身軀柔軟銷/魂,這一夜封瑾十分盡興,懷中的女子已經昏睡過去,手卻無意識的攀在他胸口。
按規矩妃嬪事後即便得他恩寵可以與他過一整夜,也應該是規規矩矩好好睡著的,不過這個昭嬪竟然扒在身上,還真有些不知規矩。
不過…封瑾勾了勾嘴角,不過這麼些規矩,別人不曾看見,他又不甚在意這種小規矩,幸而後宮裡其他女人不似這般,便由著她吧。
誰說皇帝是鐵杵磨成繡花針的,莊絡胭覺得這皇帝精力好得很,她早上醒來時,見成宣帝已經穿好衣袍,瞇著眼睛打量這個男人,幸好這個皇帝外在條件不錯,不然還真有些敗壞興致。
封瑾回頭看向床上時,正好瞧著莊絡胭癡癡看他的模樣,便走到床邊坐下,「愛妃醒了?」
「皇上,」莊絡胭假意掙扎著要起床,隨即有嬌弱無力的倒回去,封瑾便不出她所料的攔著她起床的行為,「愛妃昨夜累了,不必起身伺候。」又說了幾句話後,便要起身離開。
哪知剛起身,龍袍便被白嫩的柔荑拉住,他回頭看去,瞧著昭嬪眼巴巴的瞧著他,忍不住問道:「愛妃可是身子不適。」
然後就見到昭嬪在枕頭裡翻出一個小香囊放到他手中,「皇上賜妾這麼多東西,妾一切都是皇上的,只有這個福包是進宮前在寺中求來的,老主持說這福包佑主平安吉利,妾便把這個送給皇上您了。」
香囊上繡著福字,面料雖好但是與宮緞起來便顯得有些普通,小小的卻十分精緻,封瑾把福包放進袖中,「愛妃心意朕知曉了,朕去上朝,你便再休息一會兒。」
出了桃玉閣,封瑾坐在御駕之中,拿出袖中的福包看了半晌,再度放回袖中,並未繫在腰間。
莊絡胭趴在浴桶中,由著宮女替自己按捏腰肩後換上乾淨的衣裙,帶著聽竹與雲夕去皇后的景央宮請安。
皇后是趙家的嫡女,能做皇后自然不是憑著皇帝的喜愛,而是趙家的權勢,幸而趙家雖然有權勢,但是並不狂妄,所以這些年皇上對她不寵愛也不曾冷落,而皇后把後宮打理得也很好。
不過莊絡胭卻覺得,不管這趙家如何規矩,但是做君王的都喜歡權力集中,所以成宣帝對趙家恐怕還是有所打算了,不過早晚而已。
待太監傳報後,莊絡胭才進正廳,此時裡面已經坐著好幾個嬪妃,她老老實實上前給皇后請安,皇后沒有為難她,待她行完禮便賜了座。
「昭嬪妹妹今兒來得遲了些,」柔妃聲音依舊美妙。
「嬪妾有罪,請皇后娘娘責罰,」莊絡胭順勢起身,卻只管向皇后請罪。
柔妃臉色微變,見皇后面上未有怒意,斜睨了莊絡胭一眼。
皇后笑得端莊道:「昭嬪不必如此,你伺候皇上辛苦還來給本宮請安,是個知禮的。」
嫣貴嬪笑意盈盈的看著這一幕,心下冷笑,皇后面前哪有柔妃說話的份兒,昭嬪這臉打得可真有些狠。
「皇后娘娘仁慈,不責備嬪妾,臣妾羞愧,」莊絡胭又向柔妃一福,「嬪妾在這裡也謝過柔妃娘娘所賜的宮緞,那宮緞上的千重魏紫真是繡得栩栩如生。」
千重魏紫,花中名品,位主尊貴,一般妃嬪不得用,除非皇上皇后賞賜,柔妃送莊絡胭千重魏紫花樣的宮緞,未免有些越矩,又置皇后何地?
柔妃聽到莊絡胭這樣說時,便知自己之前的事情做得不妥,只怕會引得皇后不滿。
「皇上賜柔妃宮緞,柔妃大方寬厚,既是送給你,便好好收著吧,」皇后笑盈盈看了柔妃一眼,「大家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你也是用得的。」
柔妃面色一變,起身屈膝道:「臣妾失禮,請皇后責罰。」
「大家姐妹情深,何談失禮,柔妃你太過小心了,」皇后用手絹子掩嘴笑道,「都快些坐下吧。」
柔妃面色蒼白的坐下,卻不敢再多言。
莊絡胭垂下眼瞼瞧著光可鑒人的地上,皇后好深的手段,明著不說怪罪,實則在告訴柔妃,即便她再受寵,在皇后面前,與自己這種位分的妃嬪沒差別,因為她是正宮皇后,別人永遠都越不過她去。
好一把軟刀子,殺不死人,卻讓人生不如死。
看了眼臉色蒼白的柔妃,又瞄向其他笑容不變的妃嬪,莊絡胭收回視線,後宮的女人果真都是深藏不漏。
第10章 渣
或許是皇后興致正好,眾位妃嬪在景央宮竟待了近一個時辰,待出宮門時,掛在天空的太陽已經變得有些刺眼。
馬婕妤與莊絡胭不對付,所以一出門便與之相反的方向走開了,讓莊絡胭有些意外的是,莊琬青卻站在去往桃玉閣的小道上,見到她時面上有些動容。
步調不變的走向莊琬青,莊絡胭以為這位姐姐不會開口時,卻見莊琬青朱唇輕啟,開口的話不是敘舊,自然也不是姐妹情深。
「這麼好的天色,妹妹初進宮的那天時,我記得是個雨天,」莊琬青聲音四平八穩,但是莊絡胭仍舊能聽出其中掩藏的厭惡,「你初進宮因身份庇佑得封側五品貴姬,受寵兩日晉封婉儀,在我以為你受寵時,你竟然得封昭嬪,你總是比別人幸運幾分。」
莊絡胭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莊琬青,「姐姐今日又何出此言?」
莊琬青聞言猛的抬頭瞪著莊絡胭,那眼眶已經泛紅,聲音卻寒利無比,「莊絡胭,我總會看著你哭的那一天!」說完,轉身疾走消失在小道盡頭。
這種強烈的恨意讓莊絡胭不自覺皺起眉頭,即便身體原主做的那些事情過分,但是也不至於讓莊琬青在此時此地說出這麼沒腦子的話,難不成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主子,宮外傳來消息說,二姨太昨夜去了。」雲夕俯身在莊絡胭耳邊道,「想必大小姐知道消息了。」
莊絡胭聞言一頓,瞥了眼莊琬青的方向,若說往日莊琬青還有顧及,現在的她恐怕半點顧及都不剩了,看來以後在後宮裡的日子麻煩更多了。
「主子,」雲夕知道主子一向不喜二姨太與大小姐,不過今日聽到二姨太去了的消息,主子怎麼不見高興,反而憂心忡忡。
「宮外的消息我不知道,你也沒有聽說過,懂嗎?」莊絡胭歎了口氣,這後宮裡的女人與外面來往太多,即便不想死也會早死。
雲夕一愣,隨即恍然的埋下頭來。
聽竹看了雲夕一眼,扶著莊絡胭的手輕聲提醒道:「主子,葉淑儀與葉淑容過來了。」
莊絡胭抬頭一瞧,可不就是葉家兩姐妹麼?不是她思想邪惡,而是這皇帝辦事兒實在有些讓人忍不住腦補。這後宮裡可有好幾對姐妹,淑貴妃與蘇修儀是堂姐妹,葉淑容與葉淑儀乃一母同胞,而自己與莊琬青也是同父姐妹,另外還有一個孫惠姬是皇后的遠房表妹,難怪後宮女人都愛說什麼姐妹情深,這樣能不姐妹情深麼?
這麼一想,不得不說皇帝的口味特別,只是可惜了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了。
葉淑容與葉淑儀是親姐妹,就連品級都是從二品,可是皇帝比較寵愛葉淑儀,去葉淑儀宮裡的時間比較多,但是現在有身孕的是不太受寵的葉淑容,而不是葉淑儀,不知這葉淑儀心裡是何等滋味?
「見過葉淑容,見過葉淑儀,」莊絡胭屈膝,視線微微下移,剛好看到葉淑儀白皙柔嫩的手小心翼翼的扶著葉淑容手腕,似乎極為小心。
「昭嬪?」葉淑儀從未把昭嬪放在眼中過,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論家世,莊家不及葉家;論聖寵,莊家兩姐妹也抵不過她一人,現在昭嬪突然出現在她眼前,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確實比莊婕妤多幾分姿色,難怪要得寵些。
「昭嬪妹妹不用多禮,」葉淑容出言,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意,讓人一眼看去便覺得她是個溫和易處的人,倒是把她身邊美艷的葉淑儀顯得有些尖刻了。
「謝葉淑容,謝葉淑儀。」莊絡胭站直身體,視線裝作不經意的掃過葉淑容的腹部,這葉淑容看起來並不是病弱之人,不過兩個月的身孕怎麼會突然在皇后面前暈倒?
雖說她沒有生過孩子,但是也知道孩子在娘胎前三月需要多小心,葉淑容不會傻得早早暴露懷孕之事,讓眾女人盯上她肚子,也不知那次暈倒是巧合還是有人別有用心。
「本宮陪著姐姐在園子裡走一走,昭嬪妹妹不如一道?」葉淑儀看了看笑容溫柔的葉淑容,挑了挑眉。
「淑儀娘娘相邀,本不該辭,只今日嬪妾有些事情需辦,請二位娘娘見諒。」莊絡胭可不敢招惹孕婦,要出了什麼事情,她就真的玩完了。
「嗤,」葉淑儀嗤笑一聲,似乎猜出她的想法,懶洋洋的斜睨莊絡胭一眼,「得了,既然昭嬪有事,我們便先走吧。」
莊絡胭被葉淑儀那漂亮的小眼神看得一晃神,直到葉家姐妹走遠,才領著聽竹與雲夕往桃玉閣走。不過,即便葉淑容有了身孕,不過這兩姐妹之間,做主的似乎還是葉淑儀,葉淑容短了些氣勢。
雲夕見莊絡胭低頭沉思,以為是被葉淑儀的態度氣著了,剛想開口時,莊絡胭突然開口道:「葉淑儀真是個美人兒。」
雲夕默默的低下頭。
回到桃玉閣,莊絡胭沒骨頭似的躺在軟榻上,打量著桃玉閣裡的擺設裝飾,現在這裡的東西比她剛穿來時漂亮許多,尚膳監送來的吃食也是最好的,可見後宮裡不受寵地位不高的妃嬪什麼都不是。
剛用過午膳,福寶便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面上還帶著汗意,「主子,葉淑容娘娘肚子裡的孩子沒了。」
「沒了?」莊絡胭正在小睡,聽到福寶這話慢悠悠的睜開眼睛,「怎麼回事?」
福寶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奴才聽宮裡的人說,葉淑容由著葉淑儀在園子裡散步,誰知走到一個石階邊時,葉淑儀腳下一滑,連帶著把葉淑容也撞倒了,孩子…也沒了,這會兒皇后與其他宮的貴主兒都趕去葉淑容那裡了。」
莊絡胭起身道,「我們也去瞧瞧。」
「主子,更衣…」雲夕見莊絡胭身上簡單的束腰百褶群與沒多少頭飾的髮髻,不由得想要出言提醒。
聽竹攔了她一下,笑盈盈道:「雲夕,走吧。」
雲夕微頓,便沉默的跟了上去。
莊絡胭對聽竹與雲夕非常滿意,有時候不怕神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奴才再忠心,如果沒有機敏的腦子和一張管得住的嘴,也會害死主子,聽竹與雲夕這樣的便最好。
葉淑容住的地方有些偏遠,莊絡胭趕了好一會兒才到,她到時已經好些妃嬪到了。進門便見葉淑儀面色慘白的跪在地上,皇后坐在椅子上,面沉如水。
莊絡胭規規矩矩上前行了一個禮,皇后隨意揮了揮手,她自覺的退到一邊,與汪嬪蔣賢嬪等人站在一塊兒。她早就猜測過葉淑容保下這個孩子的可能,最後得出的幾率幾乎為零,不過這麼早就掉了,而且還牽扯上葉淑儀,就有點詭異了。
葉淑儀摔倒是真的不小心還是故意為之?可是這個舉動是在算不得聰明,不僅會說不清,還會遭到葉氏家族的不滿,葉淑儀雖然美貌但也不是無腦之人,怎麼可能做這麼明顯的事情?
「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