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原來, 我一直做的都不夠好。

只是她沒說出來。

——張陸讓

烤肉店裡吵吵鬧鬧的。

暖黃色的燈光照射下來, 與周圍的聲音融合在一起, 帶了幾分溫馨的感覺。

周圍的世界像是離他們很遠很遠。

眼前的張陸讓, 因為年齡的增長, 面部的曲線越發的冷硬。

以前能遮蓋住眉毛的髮絲剪成短短的, 少了幾分慵懶, 看起來利落分明。

整個人雖置於這片喧囂之中,但卻像是不食人間煙火。

清晰明顯的距離感。

可這樣的人,前一秒卻還板著臉跟她告著白。

蘇在在的心上一暖, 忽然喊了他一聲:「讓讓。」

聽到她的聲音,張陸讓抬了抬眉眼,像是在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見蘇在在沒繼續開口, 他看著桌上空著的好幾個盤子, 問:「還餓嗎?」

一句話將所有的隔閡全數打散。

「你把你微信給我。」蘇在在莫名其妙地扯到另一句話。

張陸讓愣了下,也沒多問, 下意識的把桌子上的手機遞給她。

蘇在在笑了彎眼, 沒接, 回復了他剛剛的話:「餓。」

張陸讓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很快就「嗯」了聲。

把手機放回了原處, 又夾了幾塊肉放在烤盤上。

蘇在在托著腮,盯著他的動作。

修長的手指拿著鐵刷, 動作慢條斯理,刷掉烤架上的殘渣。偶爾用夾子將肉塊翻個面, 在其上刷些燒烤油。

注意到他基本沒怎麼動過的碗筷, 蘇在在垂下頭,伸手夾起碗裡的一塊肉,放到他的嘴邊。

張陸讓一口咬下,慢騰騰的嚼著。

隨後,蘇在在拿起另一個夾子,把烤盤上烤好了的肉夾到他的碗裡,開口道:「讓讓,你想好時間了嗎?」

張陸讓的動作頓了頓,沒反應過來:「什麼時間。」

她沒解釋,繼續說:「你提前跟我說啊,我得穿好看點。」

蘇在在這句話再加上兩人之前說的話題,讓張陸讓瞬間明白了。

他猶豫了下,問:「這個要提前說的?」

「你說呀,我還能教教你。」

張陸讓原本還是認真詢問的狀態,聽到她這句話,頓時收回了思緒。

他看了她一眼,沉聲道:「不用你教。」

蘇在在也沒在意他的回答,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心情看起來格外好。

「感覺我們這樣就挺好的。」

「找個時間你把婚求了,不然我來也行。」

「然後畢業了之後我們就領證啊,慢慢存錢舉辦婚禮和買房。」

說到這,她頓了頓,看起來好像十分嚮往。

「我們兩個的名字就一直捆綁在一起了。」

「就這樣,一輩子。」

張陸讓突然說不出話來。

他盯著蘇在在的眼,嘴唇動了動。

「那樣的話,你就得跟我一起過租房子的生活。」

蘇在在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不是像以前那樣得到他肯定的回復。

她也沒多想,很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那也很好啊。」

怎樣,她都覺得很好。

張陸讓沉默了下來,喃喃道:「如果我比你大幾歲就好了。」

那他現在就可以理直氣壯的等著她畢業,給她一個好的未來。

讓她做什麼都覺得毫無負擔,因為有他這樣一個後盾。

如果是那樣就好了。

他想讓她一輩子都活得快樂。

不會因為脫離了校園,步入了一個競爭力強又殘酷的地方,就將她的張揚和靈動一點點的磨滅。

「啊?你是比我大一歲呀。」

張陸讓的喉結滾了滾,認真的說:「畢業後,你給我兩年。」

聞言,蘇在在的表情一愣,莫名其妙道:「你要做什麼?」

「別人有的,我都想給你。」他的聲音有些啞,像是怕她不高興,帶了點小心翼翼,「別人沒有的,我也全都想給你。」

聽完他的話,蘇在在瞬間懂了他的意思。

視線慢慢的垂了下去,濃密的睫毛遮去了她的情緒。

她第一次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蘇在在用筷子戳著碗裡的肉,聲音有些冷淡:「我沒覺得那樣有什麼不好,那些好的生活為什麼非得要你一個人來努力……」

張陸讓不知道該怎麼說出自己的想法。

桌面上沉默了下來。

蘇在在忍受不了這樣壓抑的氣氛,她咬了咬唇,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再抬眼時,眼眶已經暈染了一片紅色,蓄滿了淚水。

她忍住哭腔,問:「是不是只有我想。」

過去的每一個畫面在她腦海裡一一掃過。

——「你又不肯給我一個名分。」

——「那你親我一下我才讓你去。」

——「如果你要跟我一起去的話,酒店你得跟我住同一間。」

張陸讓急了,立刻抽了幾張紙巾,站了起來走到她旁邊。

還沒等他開口,蘇在在就站起身,嗚咽道:「什麼都是只有我想。」

說完她就推開他往門口的方向走。

她的語氣,她的反應,她的兩句話。

像是積蓄已久的情緒,卻也像是只是一時的爆發。

張陸讓的呼吸一滯,心臟像是被蟲子在啃咬,又像是被人重重地掐住,疼的難受,連氣都喘不上來。

他拿起蘇在在放在椅子上的包,立刻跟了上去。

蘇在在的方向感不太好,出了門直接左拐,低著頭往前走。

剛好是一條人流量很大的街道,她擠開人群,一味的向前走。

張陸讓很快就追了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往懷裡扯。

她沒反抗,也沒說話。

張陸讓的手掌放在她的後腦勺上,低聲哄道:「別哭啊。」

人太多,張陸讓猶豫了下,牽著她往回走。

蘇在在乖乖地跟在他後面。

一到人少的地方,蘇在在猛地甩開他的手,走到馬路旁準備攔車。

張陸讓重新把她抓了回來,聲音裡帶了懇求:「在在……」

蘇在在的眼淚依然啪嗒啪嗒的掉著,動作卻慢慢地停了下來。

她安靜著,像是在等待他的解釋。

張陸讓伸手幫她擦著眼淚,無措地說:「別哭了,那就畢業好不好?不等兩年了……我……」

他再努力一點就好。

他過的不好沒關係,但他得讓她過得好。

可張陸讓的話完全沒讓蘇在在開心起來。

蘇在在吸了吸鼻子,伸出另一隻手,把他的手扯開。

一字一句,帶了濃濃的情緒。

「張陸讓。」

「什麼都是我逼你做的。」

張陸讓的嘴唇動了動,解釋的話還沒出來。

面前的蘇在在單手摀住了眼睛,再度開了口。

「你不願意主動,我來,我覺得沒關係。」

「我知道你做不來這些,所以全部都讓我來,我真的覺得沒關係。」

「可是時間久了,我也不知道我這樣到底對不對。」

蘇在在的眼淚順著指縫湧了出來。

聲音平靜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卻卑微到了塵埃裡。

「我也會想……」

她哽咽了一聲:「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情願。」

《她病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