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澤元的這篇微博,篇幅極長,說著一些或許連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評論再度被開啟,卻被控了評,一連串的全是水軍,全部都是在支持他,聲稱「知錯就改」就好。
偶爾能看到幾條被遺漏的路人評論。
各論壇以及其他網絡平台有專門的帖子都在談論這件事情,留言數量紛紛往上漲,瞬間就過千上萬。
『唉……我還不太想信,但他這個解釋……我很喜歡他的啊嗚嗚嗚』
『在如大的時候,比徐澤元小一屆,同專業的,曾經說過幾句話。是一個很心高氣傲的學長……不知道為什麼會選這條路。我今年也畢業了,一定不會像他那樣。』
『這說的啥啊?也就他那群腦殘粉會信了?被逼???我驚了。』
『其實也能看出來?熱度一過就開始蹭苗蔓熱度……想紅想瘋了吧。』
『忍不住bb幾句,之前上熱搜的那個書念,我跟她上過同個選修課,同一組的。人特別好,很可愛也很漂亮,完全不像之前說的一些惡評那樣……當時她已經跟徐澤元在一起了,後來出了個事情,整個人變化很大,而且有些人還會議論這個事情,再加上徐澤元又跟她提了分手,可能受到刺激了?沒多久她就請了長假了。』
『???真覺得又渣又賤。』
『沒啥好感,反正已經涼涼了。』
這大概是徐澤元出道以來最火的一次。
之前已經定好徐澤元是男二的電視劇官博發了微博,大致意思是因為徐澤元檔期的問題,導致他們無法合作,表示十分遺憾。
總之,表露出來的明確意思就是,他們要換演員了。
這大概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或許有些已經定好要合作,但還沒宣佈出來的合作方,也同樣選擇了與徐澤元解約。
這條微博之後,徐澤元就像是被公司雪藏了一樣,消失在公眾的視野裡。
接下來幾天的時間,謝如鶴和書念都沒怎麼出門。
遇見徐澤元那天,書念已經將那部戲的進度全部完成,這幾天本來就準備休息,也沒了別的事情。
本以為事情算是就這樣過去了,但這事對書念的影響卻很大。
她變得消沉而寡言,總是木訥地坐在角落裡,只有謝如鶴問她話的時候才會慢吞吞地說幾句話,應付又敷衍。
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依賴他。
不需要謝如鶴提醒她吃藥,書念就自覺地把藥吃掉。有時候他說給她切個水果,倒杯水,她也只是立刻拒絕,而後自己起身去倒水那水果。
像是刻意跟他保持距離。
又像是憂心忡忡,恐懼而擔憂著什麼事情的到來。
大概是在知道了網上的消息,鄧清玉和王林錫都給她打了電話,安撫了她的情緒。也有很長時間沒說過話的朋友,給她發來了慰問的話。
上次有這種情況,也是在兩年前那場災難發生之後。
像是回到了當初那樣。
書念沒再用謝如鶴的手機,用回了自己那部總是突然崩潰閃屏的壞手機。有一次,她莫名點進了微博裡,注意到自己幾乎爆炸了的私信消息。
大多都是在安慰她的話。
但也有很多條,像是刻意找存在感般的,十分惡毒的話。
『你媽的,就因為你,我家元元都罵慘了。』
『你怎麼就不去死呢?』
『在你死之前他不會涼的,放心吧。』
『哦對了,你跟阿鶴在一塊了?幫我跟他說一聲,白費我以前那麼喜歡他的歌了,眼光差成這樣,找了個破鞋呢:)』
書念看到這個話的時候,謝如鶴恰好在她旁邊。
大概突然注意到她正在看得內容,謝如鶴立刻拿過了她的手機,藏到背後:「別看這些,我陪你玩遊戲?」
她的表情沒多大變化,彷彿一點兒也不在意,搖了搖頭。
「我去睡覺。」
時間很快就轉到了週四那天,又是每週一次的心理治療。
因為下午到晚上的這段時間,書念一般都會呆在錄音棚裡,所以她會在早上的時候去醫院做完心理治療。
而她晚上睡得晚,自己也不記治療的時間,基本起不來床。
都是謝如鶴過來把她叫醒。
但這天。
書念很早就醒來了,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盯著白花花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沒過多久,她平靜地坐了起來,爬下床去洗漱。
隨後機械般地走到了衣櫃面前,隨手拿了套衣服換上。
書念的目光一掃,注意到書桌上的便利貼。她想了幾秒,走過去在便利貼上寫了一行字:『我去醫院,中午之前會回來。書念。』
寫完最後一個字,書念拿上自己的東西,走出了房門。她停在謝如鶴的房間門口,輕手輕腳地把那張便利貼貼在他的門上。
還沒等她貼牢,木門忽然從裡邊開啟。
便利貼順勢掉到了地上。
謝如鶴的模樣也出現在她的眼中。他穿著休閒的短袖短褲,頭髮看起來顯得蓬鬆,神情卻清醒得不像是剛醒的樣子。
安靜幾秒。
謝如鶴盯著書念的臉,定了片刻。他的眼睫一動,目光向下一掃,注意到地上的便利貼,便彎腰撿了起來,沉默著把上面的話看完。
他把便利貼放進口袋裡,伸手把她的衣領整理好,問道:「今天怎麼這麼早去醫院?」
書念避開他的視線:「起得早,就早點去。」
謝如鶴說:「那怎麼沒叫我。」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書念的神情平淡,聲音也輕輕的,「我以前也是自己一個人去的,就覺得沒什麼關係。」
謝如鶴沉默了半晌,沒有因為她這種態度而生氣,只是說:「你等我一下,先吃點東西,我再送你一起過去。」
書念抿了抿唇,依然生硬地拒絕:「我去外面買一點就好了。」
「嗯,那你等我一會兒。」謝如鶴說,「我去洗把臉就跟你一起出門。」
「我說了不用!」因為他格外堅持的態度,書念突然發了脾氣,「你總不可能一輩子都這樣,我做什麼你都陪著,這不可能的。」
謝如鶴的眸色漆黑,喉結滑動了下,艱澀道:「為什麼不可能。」
「你的時間不應該全部都花在我的身上。」知道自己這樣跟他發脾氣不好,書念還是忍不住,尾音發著顫,「我在外面多長的時間,你就陪著在外面呆了多長的時間。你也有自己的事情,不應該像是,為了我才這樣活著。」
「……」
「沒有一個人應該是為了另一個人活著的。你這樣,會讓我會覺得……」書念紅了眼,把腦袋別開,「總是會想……我是不是你的一個很難以承受的累贅。」
也許開始的時候不會這樣覺得。
但等時間長了,就會漸漸覺得被壓得喘不過氣。
最後選擇拋棄掉。
「我這幾天一直有在想……」書念的聲音忍不住哽咽起來,眼淚順勢向下掉,「我是不是應該在那個時候就死掉。」
聞言,謝如鶴的呼吸停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如果是那樣,我也不用忍受那一個星期的折磨,我就可以去見我爸爸,我媽媽也不會因為我天天跟王叔叔吵架,你也不用被人說……找了一個這樣的女朋友。」書念用手背擋著眼,抽抽噎噎的,「我、我也不會過得那麼煎熬了……」
房子裡安靜下來。
只剩下書念強忍著的哭聲。
良久後。
「書念。」謝如鶴扯下她的手,將她的雙眼露出來。他的聲線繃得發緊,彷彿下一刻就要斷開來,「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了。」
「……」
「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我聽不了。」謝如鶴給她擦眼淚,聲音沙啞低沉,「你為什麼會覺得,我不可能把時間都花在你的身上。」
「就是不可能……」
「可是。」謝如鶴輕聲說,「——以前不也是這樣嗎?」
書念的眼淚還在掉,怔怔地看著他。
眼前的他,在一瞬間像是跟年少的時候重疊了起來,身上發著淺淺的光,對著害怕得在掉眼淚的她說:「我送你回去。」
因為一把傘而來的交集。
她站在光亮處,生得像個瓷娃娃,脆弱而又美好,卻有種和外貌完全不同的性格。撐著一把淡藍色的傘,緩緩走過來,替他中斷了那冰涼的雨,以及難聽的辱罵。
總做著一些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卻永遠都是善良的。
給人帶來暖意。
也讓他滋生出一些難以言說的渴望和陰暗面。
總是跟在她的身後,理直氣壯地掩飾著自己的意圖,離著那不遠不近的三米距離。看著她因為自己的舉動感到生氣,鬧脾氣般地把他當成空氣。
卻在之後的一場小意外中,正式拉近了這三米的距離。
年少的書念,掉著豆大的眼淚,可憐兮兮地問著他:「你要保護我嗎?」
他隨口應了一聲好。
那一句像是敷衍般的回應,卻成了他一輩子的承諾。
因為在年少時,得到了來自她的善意,在那段的陰暗的時光裡,奢侈地擁有了一段她給予的溫暖。所以不論過了多少年,他都無法再忘掉。
就算這輩子是為了她而活著。
他也毫無怨言。
願意成為她生活裡一道影子,如影隨形。
書念沒再哭,再度安靜了下來。她乖乖吃完了謝如鶴給她做的早餐,隨後跟他一起出門去做心理治療。
兩人沒再提剛剛的事情。
書念這突如其來的話,突如其來的發脾氣,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一樣。
平常得像是過去的那幾天。
書念依然木訥遲鈍,但卻不再抗拒謝如鶴給他做的任何事情。兩人的距離似乎又重新拉近了,可她的話依然很少。
一天下來。
謝如鶴仍舊擔心書念的狀態,看著她睡著了才出了房間。
那天晚上。
書念做了一個夢。
一個特別陰暗的夢。
書念夢到自己回到了被曾元學抓了的那一天,在昏迷中醒來的那一瞬間。可她的選擇卻和從前完全不一樣。
在第一天,她就選擇了死去。
而後亮起一陣刺眼的白光,光芒散去之後,書念見到了書高藺。
書念對著他開心的笑,想去擁抱他。可那個總是和藹穩重的父親,見到她的時候卻一點都不開心,頭一回在她面前落了淚,對著她嚎啕大哭。
像是痛苦到了極致。
她還看到了鄧清玉。
在書念死去後像是瘋掉了,天天念叨著她的名字。王浩也因為忍受不了鄧清玉這樣的狀態,選擇跟她離婚。
最後,鄧清玉活成了陳香母親的模樣。
再之後。
書念看到了謝如鶴。
那個時候,他還在國外,腿腳還沒有出現問題。得知了她跟季湘寧以同樣的方式死去,立刻回了國,回到了那個那麼多年以來,他一直不願意回去的十延鎮。
謝如鶴在十延鎮住了下來。
按照之前的信息,以及書念死去後網絡上暴露的各種信息,他開始不斷地在這個小鎮裡到處尋找殺人犯的痕跡。
找人買監控的內容,找路人問話,仔仔細細地查著。
不知道他花了多長的時間。
終於找到了曾元學。
書念以為他會報警,可他沒有。
謝如鶴神情陰鷙,眼裡沒有多一絲的情感,拿著硬物用力砸暈了沒反應過來的曾元學,將他拖回了曾元學住的那個房子。
以他曾經對書念和季湘寧的那些方式,成倍成倍地回饋給他。
像是活成了另一個曾元學。
最後,謝如鶴拿著刀,殺死了曾元學。
在那個房子裡,同樣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夢境結束的同時,書念喘不過氣般的,隨之睜開了眼。她愣愣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果然摸到一片濡濕。
她忽地想起了今天自己對謝如鶴說的那些話。
書念用力地把眼淚擦乾,連忙站了起來,往謝如鶴的房間走。
停在門口。
她吸著鼻子,敲了三下門。
裡面很快就有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沒多久,謝如鶴從裡邊打開了門。他剛剛大概是在睡覺,模樣還帶了點愣,眉眼惺忪。看到書念,他遲鈍地問:「怎麼了?」
書念還因那個噩夢而感到後怕,直白地說:「我今天想跟你一起睡。」
「……」謝如鶴頓住,以為自己聽錯,「什麼。」
「我……」書念沒勇氣再說第二遍,含糊不清地撒謊,「我房間空調壞掉了。」
「嗯?」謝如鶴點頭,側過身,「那你在這兒睡,我去客廳……」
書念的拳頭捏了捏,對上他那雙還顯得茫然的眼,再度鼓起了勇氣。
「我就想跟你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