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呼,楊念晴倏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喘著粗氣,汗如雨下,她茫然望望四周,好半晌,才終於鬆了口氣。
背上涼涼的一片,竟早已被冷汗浸透,寒毛幾乎都一根根豎起來了。
是場夢!
這夢來得也太巧了吧……
對於會做這種夢楊念晴並不覺得奇怪。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果然不假,自己才懷疑雲碧月跟白三俠的曖昧關係,晚上就有了這個夢,而且還逼真得很,把任老伯也湊了進去。看來自己做夢的本領還不小,至少清醒的時候,自己可編不出這麼複雜的故事,像看電影一樣。
可惜電影只看了一半,關鍵時刻就沒了,不管怎麼說,傳言似乎是真的,雲碧月的確是要殺白三俠,不知接下來,白二俠是不是真的會出來替弟弟受那一掌?
楊念晴十分不解。
雲碧月分明是被白二俠退了婚,對不起她的是白二俠,又與白三俠有什麼關係呢?可惜這夢剛到關鍵時刻就斷了……
歎了會兒氣,她又拍拍腦袋,暗暗好笑。
這到底是夢,真假都難說,誰會傻到相信夢,根據做夢去查案的?那警察豈不是只會做夢就夠了?開個警察必修課:做夢……
她越想越有趣,忍不住抱著被子在床上笑起來。
忽然,窗外響起一聲歎息.
是個男人!楊念晴嚇了一大跳,立刻收起笑聲,全身的汗毛重新又豎起來,抱著被子發抖:「誰?」
「自然是人,好人,被你吵醒的人。」磁性的聲音。
「李游!」
楊念晴「呼啦」一下掀開被子跳下床,胡亂披上衣服,跑過去打開窗戶,果然,李游負手站在窗外,正好笑地瞧著她呢!
「你怎麼起來了?」
「若非聽到某人鬼叫,在下實在不願意來的。」
許久。
楊念晴終於歎了口氣,瞪著他:「說實話,我楊念晴自問沒有得罪你老人家,我就不懂,放著那麼多人,你怎麼總是要欺負我?」
李游愣了愣,笑了,剎那間綻開的明朗與歡快,幾乎讓楊念晴忘記了前嫌。
可惜接下來的話又不對了:「因為欺負你比欺負別人要容易些。」
……
「方纔又叫又笑,出什麼事了?」
楊念晴想了想,搖頭:「沒事。」
李游苦笑:「沒事你半夜三更叫什麼?」
楊念晴不回答,只看了他半天,吐出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你耳朵真長!」
「是楊大姑娘的叫聲讓在下仰慕得很,」李游忽然又側過身,「何況也不只在下一個人耳朵長。」
不只一個人?
楊念晴立刻探頭望去。站在他身後看著自己微笑的,不是南宮雪是誰?何璧竟也沉著臉站在不遠處。
雨聲悠揚,氣氛是如此的溫馨而靜謐。
南宮雪本來就是熱心的好人,一定也是怕自己出事。只是想不到何璧也來了,楊念晴十分感動,想到前日他還為蛋糕安慰自己的事,其實這個「神」冷漠的外表下,也有一顆火熱的心吶……
「謝謝你們,」她看著何璧,熱淚盈眶,「你們不用擔心,我只是……」
還未抒情完畢,何璧已冷冷截口道:「你下次要叫,聲音最好小些。」
說完他便轉身回房,關上門了。
他YYD!
本已快被感動得流出來的眼淚頓時半點不剩全退回去了,楊念晴瞪著眼,氣得說不出話來——原來他不是擔心自己,只是吵到他了,忘了神捕從來不心軟的,居然還當他好心!
李游眨眼看看她:「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實在已經很好?」
她無語。
南宮雪忍住笑:「天快亮了,歇息一下吧。」.
冷夫人果然大清早便在門外等著他們,四人與任老伯作別後,便隨她上路了。她生性冷傲,一路上話也不多,幾乎都呆在車裡很少出來露面.
客棧裡。
南宮雪靜靜坐在椅子上,整個人看上去依舊那麼溫和,那麼優雅。兩道斜飛的劍眉本該透著十分尊貴與威嚴的,卻又總是微微皺著,無端使得這張俊美的臉多了幾分憂鬱。那雙高貴的鳳目正愣愣地看著窗外,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南宮大哥?」
楊念晴敲了兩下門,見他回過神,這才走進去。自蛋糕事件後,二人的距離已近了許多。
「發什麼呆呢?」
南宮雪微笑:「盡快見到楚大俠便好,在下還是不太相信此事乃葉夫人所為。」
「對了,」楊念晴想起連日來心中的疑惑,不由問道,「那個楚大俠到底是誰?」
南宮雪皺眉:「是冷夫人的丈夫,楚笙寒楚大俠。」
楊念晴更奇怪:「既然是丈夫,她怎麼還說是朋友?又怎麼十幾年不見……」
南宮雪想了想:「楚大俠是當年有名的『寒劍公子』,少年時便已名動江湖,生性驕傲;冷夫人也是極有名的才女,自創的『鳳簫聲動三十六式』更是江湖中十分罕見的絕技,但她為人卻偏偏與楚大俠一般的驕傲,後來二人一見鍾情,終於結成一對令人艷羨的鴛鴦俠侶,江湖朋友更送與他們一個美稱,叫做『寒劍冷簫』。」
楊念晴暗暗高興,冷夫人這麼漂亮的女人,自然該有這麼一個出色的丈夫和美麗的愛情故事才對:「那不是很好?」
哪知南宮雪卻搖頭:「只可惜,他二人成親不到兩年便分開了。」
楊念晴愣住:「怎麼了?他們有矛盾?」
「倒從未聽說他二人有過爭執,據說冷夫人臨行前還為楚大俠挑選了兩個美貌妾室,楚大俠親自送她上路的。」
「感情很好怎麼會分開?」楊念晴十分驚訝,「還給他選小老婆,哪有莫名其妙就把丈夫讓給別人的?」
難不成他們倆也玩起「個人空間」了?也不是這個玩法吧,主動讓位。
「其中緣故卻是誰也不知,」南宮雪微笑,也露出惋惜之色,「他二人攜手江湖,相濡以沫,本是極好的一對俠侶,可惜!」
歎息之餘,一個冷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未必。」.
南宮雪一愣,站起來:「冷夫人。」
原來她聽見了!楊念晴偷偷瞧了瞧她,又看著南宮雪,突然臉紅了,因為她發現自己實在很八卦……
冷夫人卻並不生氣,只看著二人,淡淡道:「自古以來,你們只知道相濡以沫,又怎知道它的下一句?」
南宮雪立刻不語。
楊念晴愣了愣,「相濡以沫」這個詞自然是知道的,但它的下一句是什麼,自己根本沒聽過吶,慚愧,學到用時方恨少……
想著,她歎了口氣,拉拉南宮雪的袖子,也不怕丟臉,直接問道:「下句是什麼?」
南宮雪搖頭,輕聲道:「不聽也罷。」
見他如此,楊念晴更糊塗了,正要追問,卻聽到一個磁性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原來夫人竟是為了這個緣故。」
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了。
冷夫人轉身看著他:「既然志趣不合,在一起不能生色,反成累贅,何不各自相忘自在江湖,人生豈非有趣許多?」
李游站在門口,嘴角一彎:「夫人以為是累贅,在下卻覺得未必。」
冷夫人不語。
李遊走進來往椅子上坐下,眨眨眼,露出一絲頑皮的笑意:「既是夫妻,自然該要彼此容忍,彼此體諒。」
冷夫人嗤道:「強迫自己,有何樂趣。」
「心中有情,又為何不能因此忍讓一些?」李游歎了口氣,「夫人難道不覺得,夫妻彼此理解容讓,相敬相愛,白頭偕老,也有許多樂趣麼?」
寬容忍讓,豈非也是夫妻間必須要學會的一門學問?
楊念晴默然.
這兩人都是江湖中優秀人物,李游自然不拘禮數,冷夫人卻也非同尋常女子,因此才有了這番罕見的對話,論起這些感情事,二人竟都面不紅心不跳侃侃而談。
冷夫人轉過身:「志趣不同,不如彼此相忘於江湖,放手之後各得其樂。你只知勉強忍讓,又怎知道這中間的好處?」
「如此,夫人遊歷江湖,已自得其樂?」
「不錯。」
「不知楚大俠是否也一般?」
「他自然也好。」
「夫人如何得知?」
沉默半晌。
「他醉心武學,如今已無牽拌,正好潛心研習劍法,樂在其中,有何不好?」
李游端起茶杯:「只怕夫人是妄自揣測罷了。」
她冷笑:「莫非我還不如你明白他?」
「夫人既已忘記,如何明白?」李游眨眼笑了,「若果真有情,相忘必定不是件容易之事,楚大俠已退隱多年,俠蹤難尋,夫人若果真已忘,如今又怎會知道他的住處?」
冷夫人倏地轉過身,略有怒色。
李游卻端著茶杯笑道:「在下說的是也不是?」
冷夫人定定地看著他,臉色十分不好看,半晌,她冷冷嗤笑一聲,拂袖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