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3——4章

第三章天帝陛下

神後果然坐在廳上,朝華君剛進門還未來得及作禮,她倒飛快站起身,先迎上來拜了一拜:「聽陛下說表哥來了,不曾迎接,失禮。」

朝華君放了田真,回大禮:「適才怠慢,娘娘恕罪。」

「呀,好醜的小鳳凰!」神後驚訝。

田真淚,默默踱到牆角。

神啊,不是說心靈美才最重要麼。

朝華君將她浴火重生的意外大略解釋了下,請神後坐,神後卻再三讓他坐了,然後才肯歸座,笑看恆月姬:「方纔恆月妹妹要出去走走,怎的這麼巧,竟與表哥一起回來?」

恆月姬笑得不太自然:「適才在竹林遇見朝華君。」

見朝華君面色如常,神後知道出了意外,於是移開話題,關切道:「表哥那邊可有德音龍女的消息了?」

朝華君搖頭。

看清鳳目裡的黯然之色,田真詫異,德音龍女又是誰呢?

「陛下一直派了人在優婆山四周找尋,」神後歎息,低聲勸道,「自德音妹子失蹤,都過去二十年了,表哥總不能一直這麼下去。」

朝華君顯然不願繼續這話題:「聽說霓妃娘娘那邊有喜事?」

聽到霓妃二字,田真立馬集中精神。

「正是來告訴表哥這件喜事呢,」神後眼波流動,臉上依舊帶著完美的微笑,她抬手吩咐眾侍女,「都退下吧。」

等恆月姬與侍女們都退出去,神後笑容迅速變冷,輕哼了聲:「荷妃如今急得很,變著法兒討好陛下,陛下最近常去她那邊,本宮只擔心她趁霓妃不能侍奉的日子,又要在陛下跟前生出事來……」

朝華君溫文依舊,打斷她:「太子勤奮有為,神羽族自當全力扶持,陛下是明白的,娘娘憂心太多了。」

「有朝華君在,確實是本宮多慮,」神後展顏,左右是為了這句話,撮合他與恆月姬也是想加深關係罷了,提到自己兒子,她語氣頗有幾分得意,「我們鳳族血統豈是賤荷能比,如今陛下極看重太子,也常來本宮這裡。」

停了停,她又忙道:「太子原本要來見朝華君,被陛下臨時叫去了。」

朝華君道:「娘娘出身神羽族,陛下看在眼裡,雖未曾表露什麼,但娘娘也當主動避嫌,少些往來為妙。」

「本宮明白,」神後點頭,「此番來見你是有件要事,如今霓妃有孕,各族都打聽到消息,爭著送人來,我們是不是也……」

朝華君沒有回答,站起身負手踱了幾步,忽然道:「霓妃有孕,必惹人忌憚,無論如何她也是鳳族子民,又是霓將軍之女,我當初作主送她到天庭,倘若出什麼事,恐怕族人心寒。」

「朝華君放心,我吃不過來這些醋,也只有太子這一個指望,」神後無奈地笑了笑,「不是她,就是別人,自己人多少算個膀臂,好在她對本宮與太子還算忠心,多次在陛下面前為太子美言,只要她安守本分,本宮定然護她們母子周全,否則還有誰會替我們辦事。」

朝華君點頭:「娘娘能為大局著想就好。」

關於霓妃可能被害的事,田真原本在忐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孰料聽到這番對話,一時大受打擊——靠,還當是聽牆角得來的獨家新聞,原來他早就想到了,長得這麼溫文爾雅,搞到最後竟是個極品腹黑!這些大神一個個都比猴子還精,哪用我等小小鳥白操心!

「新的人選……」

「我自有安排。」

得他這話,神後放了心,起身讓侍女們進來:「時候不早,本宮就回去了。」

朝華君作禮:「恭送娘娘。」

神後道:「表哥太多禮,免了吧。」

恆月姬嫣然道:「聽陛下說朝華君明早要趕去東原陰山督戰,還望當心。」

朝華君稱謝.

晚間侍女們擺上膳食,豐富的一桌,五顏六色。

簷角嵌著拳頭大的明珠,樂聲消失,天庭夜色冷清,朝華君獨立窗前,珠光裡不見溫潤面容,背影透出一片孤寂蕭索。

許久,他轉過身。

桌上有團黑影,卻是田真悄無聲息站在那兒眨眼睛。

「小凰兒通曉人意,也傷心麼,」朝華君輕聲歎息,唇邊微笑有點苦澀,「優婆山失蹤,我已找了這麼多年,卻仍無半點消息,她究竟……出了何事?」

幸虧鳳凰臉上都是毛,否則他一定可以看到田真臉紅。

咱不傷心,事實上咱只是等你吃飯。

天界食物不似凡間五穀,並無濁氣,清香撲鼻。

受到良心譴責,田真最終還是點了下頭——好吧,領導傷心,咱願意陪著傷心一下,怪不得他那夜在優婆山下會說那話,出事的人就包括他的女朋友德音龍女,真是可憐,夠傷心一陣了。

其實從小到大「傷心」兩個字對田真來說就是屁,放過就算,於是她下意識推己及人,傷心和吃飯是兩碼事,傷心本來就痛苦,再傷胃,那就更不划算了,所以你快傷心過了來吃飯吧,要不然咱先吃飯,再繼續傷心?

「我早該想到她脾氣倔,只顧賭氣,定然會出事,」朝華君抱起她,「二十年,二十年了,小凰兒說,我是不是該死心,或許她已經……」

黑幽幽的眼睛,恰似夜空的顏色。

田真心一動,趕緊閉上眼睛。

電視劇與雜誌告訴女人,不要試圖去安慰一個受傷的男人,否則閃著母性光輝的你會愛上他的。

可若不是他,咱還在天雞群裡混呢!田真到底過意不去,於是緊緊閉著眼睛,伸出右邊翅膀胡亂在他臉上拍了拍——能尋找一個女人二十年,比起那位神帝陛下,你已經算大情種了……

見她有安慰的意思,朝華君半是驚訝半是喜歡:「凰兒,你聽得懂麼?」

咱懂的比你想像的要多,田真點頭。

心中愁悶消解大半,朝華君取過練實餵她。

領導不能搞特殊啊,你吃飯菜,給咱吃這玩意?田真扭頭,掙扎著從他懷裡跳出來,圍著桌子上的飯菜打轉。

莫不是她要吃飯?朝華君愣了下,有心試探,索性將自己的飯食推到她面前。

得到允許,田真大口啄起來。

鳳族素以練實為食,忽然遇上個例外的,朝華君暗暗稱奇,伸手撫摸她的羽毛:「原來小凰兒是吃飯的。」

田真被那份溫柔刺激到,連忙拿爪子將一盤菜推到他面前,然後轉到另一邊背對著他繼續吃。

朝華君理解成害羞,想多年無人陪著吃飯,今日對面竟是只未修得人身的小鳳凰,不由笑道:「既這麼有靈氣,將來可要用心修行,定然能修得人形。」

田真忽略這句話。

當人當太久也很膩的,當鳥有美男抱,有八卦聽,哪裡不好了?.

神帝旨意當夜傳到,命朝華君代為前往東原陰山督戰,翌日清晨天未亮,朝華君抱起睡得迷迷糊糊的田真,由月族將軍帶五千人馬護送起程。

當鳥多好,不用上班,一覺睡到自然醒,田真在夢中抱著翅膀翻滾,幾百年修來的幸福日子啊。

蹄聲細碎,身下搖啊搖……好像是在坐車?

「你帶只烏鴉做甚?」清朗的聲音。

為啥這些人看到咱的第一句話都沒點新意!田真被刺激醒,再好的心態也經不起接二連三的打擊,迅速睜開眼,憤怒地尋找聲音的源頭,什麼烏鴉,是鳳凰!咱是鳳凰!

對面坐著個年輕天官,尋常侍衛打扮,可那遠遠靠著車壁的姿態,分明就是副領導架勢,再看長相,也非同尋常,眉宇軒昂,高挺的鼻樑氣勢十足,薄唇含笑,目光卻暗藏銳利,額間一條金帶飾物更顯露幾分貴氣。

「是只傷了彩羽的小凰。」朝華君微笑,不動聲色抬手,將田真脖子上豎起的毛撫平。

那侍衛卻留意到了,「咦」了聲,饒有興味打量她:「它竟惱了!」

「通點靈性而已,哪裡懂得什麼,何況陛下面前它怎敢著惱,」朝華君低頭看田真,忍住笑安慰,「有沒有彩羽都不要緊,小凰兒就是小凰兒,將來有大出息。」

陛下?田真馬上將再次豎起的毛放倒,服服帖帖的。

原來堂堂神帝陛下扮成他的近身侍衛,一起去視察下級工作,怪不得渾身充斥著王八之氣。

「表兄當真愛民如子。」神帝勾了下嘴角,恰到好處。

「神羽族子民,也是陛下的子民,臣是遵命罷了。」

「如此,」神帝直起身,自他懷裡抱過田真,「我也愛護愛護子民。」

被大神氣息包圍,田真開始發抖——有美男抱固然好,可這尊神是萬萬惹不起的,關鍵是他現在若一把捏死咱,朝華君肯定不會報仇。

「它在害怕,」神帝眸中閃著危險的光,淡淡道,「說不懂麼,我看它倒是懂得很多,方才定是在惱我,朝華君?」

田真欲哭無淚。

咱哪裡惱了,陛下說咱是烏鴉,咱就是烏鴉。

朝華君失笑:「連人形都未修得,不過多點靈氣,陛下何必嚇唬它。」

發現鳥身僵硬,神帝大笑:「有趣!有趣!」

果然小說裡說得不差,帝王全都不是什麼善茬,田真將腦袋□翅膀,有趣個屁,玩夠了吧,還不快把咱還回去!

神帝到底是神帝,不輕易在小事上浪費精力,如願將她丟回朝華君懷裡,語氣轉冷:「當初魔界那般沒落,誰能想到會有今日的氣候,他自己不夠,竟又多了兩個厲害兒子,上回打到墮馬河,這回是東原陰山,只怕改日就要打上天庭了。」

朝華君道:「戰神已將他困住,陛下寬心。」

「神無功哪裡困得住他,不過是他一時高興停手罷了!」神帝也不糊塗,自己道破事實,冷笑聲中透著無奈,「當年若非四部作亂,天庭告急,先帝斷不會留下他的,如今果然成了大患。」

朝華君道:「難道就沒有重新封印他的辦法?」

神帝不予作答。

朝華君沉吟道:「或許陛下可以聯合仙界……」

「關河月武那個廢物,篡位這些年,仙界人人各懷異心,自顧不暇,他能中什麼用,」神帝輕哼,語速陡然慢下來,「聽說舊太子關河月微流落到異界了,仙界舊臣們都在暗中尋找……」

朝華君會意:「臣會派人查探。」

神帝點頭歎息:「眼下只有你能替朕分憂了。」

仙界舊太子關河月微當年頗有賢名,實因關河月武母族勢力太大,最終篡位,關河月微不得已出逃在外,如今舊臣們雖有心擁護,無奈關河月武派重兵把守仙界之門,關河月微身上仙帝力量又被封印了十之八九,難以回歸,倘若尋得他達成協議,助他回仙界奪權,到時兩界聯手對抗魔界,或可牽制.

天馬耐力非凡馬能比,隊伍行至午時,前方有消息傳來,昨日石將軍受命前往東原陰山支援,大軍路過青楓嶺時遇小股魔軍襲擊,雖然傷亡不大,可是魔軍公然在神界挑釁的行為,大大觸怒了神帝,遂命朝華君傳令下去,今夜就在青楓嶺紮營。

關於這件事的詳細內容,田真沒有聽清,也不敢表示出半分興趣,以免神帝陛下心血來潮殺鳥滅口。下車後,朝華君便放開她,讓她自去玩耍,田真也知道他們要商議正事,於是踱著步子四處亂走。

長空月小,夜色朦朧。

出於鳳凰本能,田真拍翅膀飛起來,只覺遍體輕快。

青楓嶺一帶較荒涼,四周都是低矮小山,草木稀疏,難怪石將軍大意中計,這種地方誰也想不到會有埋伏的,當然,在對方地盤上,魔軍也不會笨到來第二次。

人變了鳥,視力跟著好起來,小山腳一株矮樹下,似有光亮。

這種地方住了人?田真奇怪,無聲降落。

一粒小小夜明珠散發著微弱光芒,映照著老樹幹和受傷的人,那人天兵打扮,衣襟半敞,胸前鮮血淋漓,分明受傷不輕,此刻他正低著頭,忍痛為傷口上藥,旁邊地上還插著一柄刀。

那感覺……有點眼熟……

田真正努力在記憶中搜尋,冷不防那小兵猛地抬起臉,直直看向她,眸中寒光一閃而逝,緊接著轉為詫異;「小鳳凰?」

秀美的臉略顯蒼白,眉宇間淡然氣質卻半點未改。

是他!田真先驚後喜,想到他受人欺負的隱忍,和深藏不露的本事,又轉為警惕——雖然這位美男不像壞人,但事實告訴咱,還是繼續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鳥安全。

於是她遠遠站在石頭上,歪著腦袋瞧他,表示奇怪。

文犀果然卸下防備,無力地靠在樹幹上,閉目。

本是跟隨大軍前往東原陰山,誰知路過這青楓嶺時遇魔界小天王埋伏,且自己又見到一個意外之人,必須躲避,因此落單,在小天王手下受了重傷,方才聽那邊吵鬧,再有這隻小鳳凰,必是羽族神王朝華君奉旨督戰,路過此地。

半晌,他重新睜眼,沖田真微微一笑:「小鳳凰,你我兩次相遇,倒很有緣。」

有緣啊有緣,田真扇翅膀。

「人間都說鳳凰帶好運,你是給我帶來什麼樣的運氣?」文犀盯著她半晌,輕聲道,「果真如此,你就到我身邊來吧。」

田真暗暗歎氣,原來身處危難的時候,神也會迷信,咱就是只穿越的鳥,連自己有什麼運氣都不知道呢。

多年堅持,終於因重傷生出一絲消沉,話說出口文犀就反應過來,忍不住苦笑,一隻沒有半點修為的鳳凰能知道什麼呢,於是他緩緩移開視線,抬臉望夜空。

這種情況下,給傷員精神鼓勵是必須的,田真飛到他身旁落下。

文犀倏地低頭。

深邃的眼眸逐漸泛起光彩,越來越明亮,到最後竟變得流光四溢,除了驚訝,喜悅,不可置信,堅定,依稀還有……自負?

瞬間的變化而已,等田真回過神再仔細看時,那目光又恢復溫和淡然了,似乎方纔所見都是幻覺。

文犀伸手抱起她,對視:「你……果真聽懂我的話了麼?」

糟糕!俊臉突然放大,田真頭一暈,鼻子一熱,不由哀鳴。

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證實孔子名言,吾田真終於為文學研究作出了貢獻,人家是流鼻血,咱是鼻子嘴巴同時來血!

「小鳳凰,你……」俊臉陡現喜色,似不敢相信。

田真莫名低頭看,頓時被眼前景象驚得發呆——鳳凰血滴在他胸前,猙獰的傷口蠕動著,新肉滋生,傷口逐漸拉攏,癒合……

片刻工夫,傷痕竟淺了許多,看樣子好了大半。

神羽族鳳凰血本是療傷靈藥,文犀並不奇怪,緩緩整理好衣袍,站起身,托著她微笑:「好個小鳳凰,他日我必不虧待你。」

咱……咱就當義務獻血,流了幾百CC?田真心疼,連忙望天止血,好吧,將來多給點補血藥就成了,咱貧血。

正在此時——

「嘿,這還有個沒死的!」

聽到叫聲,文犀面色大變,抱著田真化作一陣香風,向朝華君營地方向遁去,可惜他的法力明顯不怎麼高,剛遁出不遠,就被一道紅光打落。

「灰鳳凰!」

那笑聲響亮又熟悉,田真寒毛豎起來,完了!

第四章天王兄弟

紅袍小袖,紅髮披垂,銀質額飾上的紅寶石在夜明珠映照下閃閃發光,路小殘高高站在樹梢上朝田真招手:「又見面啦,還認得我嗎,灰鳳凰!」

太受關注也不是好事,田真想哭了,我不認識你,小魔頭。

「你就是那個從我手下逃走的小兵?」路小殘卻認出了文犀,大眼睛裡滿是驚奇之色,「接我十招,居然沒死?」

他很快又釋然,笑嘻嘻看田真:「灰鳳凰,是你治好了他嗎?」

田真心臟抽搐。

深藏不露的文犀竟是傷在他手上,而且才十招!小魔頭到底厲害到什麼程度?咱今天有沒有把握逃跑?

路小殘毫不客氣指著文犀命令:「本天王賜你自盡吧!」

文犀已經恢復鎮定,微笑:「我好像還沒有那麼笨。」

放開咱,咱願意自盡,田真掙扎著要從他懷裡出來,什麼是笨,讓這變態小魔頭親自動手,那才叫笨。

路小殘倒背著手,大模大樣在樹梢上踱了兩步:「別想耍花樣啊,你們跑不掉的。」

毫無預兆地,足下枝條一沉,他忽地縱身躍起,朝二人直撲過來,矯捷靈敏,活像只脫籠的兔子,小小手心魔光閃爍,掌心雷直取文犀。

文犀早有防備,見狀帶田真急速後退,無奈路小殘的本事遠在田真意料之外,他咯咯笑著,翻身化作道紅色閃電,越過二人,攔截去路。

逃不過的終究逃不過,文犀暗暗苦笑,當真是天意注定要命喪此地,也無可奈何。

他索性丟開田真:「小鳳凰,多謝你,去吧!」

就憑咱這對翅膀,能逃出多遠?左右都是一個結果,不如救人救到底,田真長歎,硬著頭皮掉轉方向,衝向路小殘,狠狠地要去啄他的腦袋。

「小鳳凰!」文犀驚,很快明白她的用意,遲疑了下,最終化作香風遁走。

路小殘果然抓住田真,不再繼續追趕文犀,畢竟放走個小天兵也沒什麼大不了,他帶著田真落在一塊大石頭上,「咦」了聲,拎起她的翅膀:「看不出來,你膽子真大呀。」

小鬼是兔子精?田真瞪著那雙圓圓的紅眼睛,伸頭使勁啄,使勁啄……

當然,以上僅僅限於想像。

田真的膽子很小。

路小殘齜牙咧嘴做出惡狠狠的樣子,扯她脖子上的毛:「敢啄我?」

兒童就是那單純的惡魔呀,田真哆嗦。

見她害怕,路小殘大悅,滿意地停了手,眨眼道:「殺了你,朝華伯伯會生氣的,父皇說過不殺神羽族人。」

咱就知道,所以才敢捨己救人麼,田真鬆了口氣。

路小殘歪著腦袋想了想:「雖然你長得醜,但我還是有點喜歡的,不如你跟我回魔界吧!」

魔界,父皇,他就是魔神兒子!田真翻白眼,怪不得小小年紀這麼陰險腹黑,你是喜歡咱,還是喜歡咱的血?

果然路小殘馬上接著道:「因為你的血太有用啦!」

我去你個叉叉叉叉!面對小朋友,田真生平第一次有了罵粗口的衝動,痛苦的是,一隻鳥罵什麼,對方都聽不懂。

很明顯,路小殘沒打算考慮她的感受,有了養鳥的念頭,他開始設想未來可能遇到的一系列問題,小臉露出十分擔憂為難的神色。

「帶你回去,父皇見了會怪罪呢。」

路小殘煩惱,田真得意。

「我就說是朝華伯伯送我的。」

路小殘得意,田真煩惱。

「可他不會信的……」

對啊對啊!

「那我悄悄的不讓他知道!」

靠!

……

幾句話工夫,田真的心已經上上下下被蹂躪了數次,好在路小殘想了N種方法都覺得不妥,最終無奈地表現小朋友的仁慈:「算啦,我不會養鳥,帶你回去很麻煩的,還給朝華伯伯好了。」

多乖的小正太!田真感激涕零。

「純正的鳳凰血太難得啦,多留點給我。」路小殘為這想法沾沾自喜,取出一把小刀,拉起她的脖子就割。

拿老娘當血庫使?田真欲哭無淚。

其實當鳥也不太好吧,至少不能當鳳凰,如果重來,咱還是去當烏鴉…….

白天,晚上,再白天,再晚上……

馬車搖晃,溫暖的懷抱幽香隱隱,一隻手輕輕放在背上,不時替她整理羽毛,田真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那日文犀回去報信,朝華君趕來找到她時,路小殘已離開了,而她,正兩腳朝天躺在石頭上犯暈。

「不愧是出身鳳族,它怎樣了?」

「托陛下洪福,已無事。」

神帝對她捨己救人的行為很讚賞,伸手示意。

朝華君道:「此番它大傷元氣……」

是啊,咱失血過多,頭昏眼花心發慌,經不起你老人家開玩笑折騰,田真盡量縮起身體,爪子緊緊抓住朝華君衣襟。

神帝揚眉:「朕有心嘉賞她,要看看她傷勢,表兄擔心什麼?」

昨天還親切地稱「我」,今天就原型畢露開口就是「朕」了,田真閉上眼睛裝沒聽見,心裡暗罵,不就是拿最高領導的身份壓人麼,你牛個屁!不知道吧,你那幾個老婆鬥得可歡了,這位忠心耿耿的表兄事實上也在暗中給你使美人計呢。

「神羽族子民理當為陛下效命,怎敢求嘉賞,」朝華君微笑,將田真送上,「臣是擔心它受傷,在陛下跟前失禮。」

神帝忽然也笑起來,抬手:「罷了,正事要緊,回去朝華君代朕賞它就是。」

朝華君答應,起身掀開車簾,將田真遞給旁邊馬上的文犀,自己坐回車內與神帝商議正事。

行了五日路,前方地勢逐漸平坦,遠遠可望見長長山脈的輪廓,雲霧繚繞,當中隱藏著沖天殺氣,看來離戰地東原陰山已經不遠了。

文犀含笑問:「小鳳凰,今日好些了?」

救命之恩在,這幾天他自是沒少照看田真,彼此更加熟悉,田真低低地叫了聲表示回應。

文犀目光閃爍:「你是聽得懂話的,對不對?」

田真沉默。

此人不簡單,自己與朝華君的交流哪裡瞞得住他。

「但我的事,你並沒有告訴朝華君他們,是麼?」文犀拍拍她的背,「你為何要幫我?」

咱也沒想到會幫你,田真看他一眼。

文犀沒有再問,笑歎道:「你這只懶鳳凰,除了吃就是睡,幾時才能修得人形。」

田真不以為然。

從鳥變人有什麼了不起,咱從人當回鳥,這才是本事!

正在此時,遠處十來個穿著戰甲的人騎天馬飛馳而來,在隊伍前停住,下馬與前面的月族將領作禮,說了幾句,月族將領便將領頭那人帶至車前。

「末將薄還歸,奉戰神之命,前來迎接朝華君。」

須臾,侍衛打起半邊車簾,朝華君端坐在內,含笑問:「前方戰事如何?」

薄還歸恭敬回道:「魔神暫且還被困在陣內,尚無動靜,只是方才魔界大小天王領兵趕到,與戰神對上了,現下勝負未知。」

朝華君看向身旁神帝,領會之後便道:「如此,你且帶我前去一觀。」

薄還歸應下。

隊伍重新移動,田真興奮無比。

兩軍對陣,神魔大戰,咱這就去看天兵練級!.

山脈連綿起伏,有如墨龍之背,望不見首尾,草木稀疏,多為怪石黑土,偶爾有幾株楓樹,葉子也是黑色的,在凜冽殺氣中更顯得蕭索。

大旗飛舞,滿山都是密密麻麻數不盡的天兵,皆執槍橫刀嚴陣以待,旗幟下,一位天將格外引人注目,年約三十,方額直鼻,雙眉倒立,相貌威武,身材雄偉,盔甲金碧輝煌,腰佩乾坤劍,手執方天畫戟。

隊伍停在半空,引得眾兵紛紛仰頭看。

天官下馬,高聲道:「朝華君奉旨,前來督戰。」

簾門掀起,朝華君走出車外,白衣金帶令人眼前一亮。

為首的金甲神並沒有上去迎接,僅僅朝空中抱拳:「軍中不便行禮,朝華君莫怪。」

「戰神無須多禮,」朝華君率隊伍落下雲頭,打出招牌式的微笑,說幾句為神帝歌功頌德之類的話,然後才問,「戰況如何?」

戰神遙指對面:「弦將軍迎戰魔界小天王。」

戰鬥實在太激烈,田真從下車起就開始留意了,對面魔雲滾滾,雲中整整齊齊排列著無數魔兵,槍尖刀尖林立,兩個人在陣前打得難解難分,光圈閃耀,氣流碰撞,飛沙走石,不時還伴著震耳欲聾的炸裂聲。

看清那位魔界小天王,田真開始頭暈,不由自主縮起脖子。

朝華君凝神觀戰,逐漸皺了眉,也沒有說什麼,半晌將視線移向另一邊。

不遠處的山頭,居然停留著一陣黑色旋風。

巨大的漏斗形旋風,高高的幾乎連接著天,可以說它是動的,因為它正以極快的速度在旋轉;也可以說它是靜止的,因為它始終停滯原地不去,亦不消散,方圓一里皆被它籠罩,看不清中間有什麼。

朝華君道:「地風水火伏神陣,風陣,困了他?」

「是,」戰神壓低聲音,苦笑,「不瞞朝華君,此陣頂多困住他一時,小神實在無甚把握……」

朝華君忽然道:「叫弦將軍回來吧。」

戰神愣了愣,很快沉下臉,傳令鳴鉦。

田真正覺奇怪,頭頂就有個輕輕的聲音解釋道:「再打下去,不出二十招弦將軍必敗,此刻召回他,乃是為了保住神界顏面。」

仰頭,文犀含笑看著她。

這人會讀心術?田真默,將視線移回戰場。

鉦聲起,閃電破空過,弦將軍果然退回。

路小殘沒有追趕,收招,負手笑道:「誠如父皇所言,天界都是一群廢物,神無功,你手下就沒人了嗎?」

戰神神無功忍怒:「黃口小兒,如此無禮!」

「末將願往,教訓魔界小輩!」一將至跟前請命。

田真在旁邊冷眼看,發現此人很是面熟,沒費多少精神就想起來——這不是當初天海遇上的大鵬王垂天麼!

神無功正在為難,數將連敗於路小殘之手,天界顏面盡失,對方偏又是小輩,總不能自己堂堂戰神親自上陣,如今見垂天主動請戰,頓時大喜:「此戰需是將軍去,方能得勝!」

他仗戟下令:「大鵬王垂天聽令,著你代本將,迎戰路小殘!」

垂天應下,飛身至路小殘對面。

路小殘見到他,目光變得機警,口裡卻笑嘻嘻道:「大鵬鳥,我父皇有心饒你,朝華伯伯怎麼還要讓你來送死?」

垂天罵道:「魔界小輩,乳臭未乾,也敢口出狂言!」

路小殘「嘿」了聲:「先看我的怒海神殺。」

話音方落,小手平平推出,掀起藍色光圈如海潮,一波接一波朝對面湧去,明顯未盡全力,攻勢也不乏兇猛,可見他年紀雖小,對敵經驗卻豐富得很,這是要先發制人,同時試探對方的深淺。

垂天冷笑,身後猛然生出一對極寬大的鵬翼。

鵬翼輕扇,掀起颶風。

對面海潮受阻,高高豎立,終被壓退,往後如山倒。

路小殘早已移形換影躲開反擊,連連發招,在對手不弱的情況下,必須搶得先機。

二人你來我往走了數十回合,人影閃動就像電視裡的魔法師,還帶光影特效,田真頭昏眼花,哪裡分得出高下,轉臉看旁邊的朝華君,發現他面色如常,不由暗笑,腹黑就是這樣的,勝敗都會裝。

「小鳳凰想要聽麼?」文犀摸摸她的腦袋,「我給你講?」

田真忙點頭。

文犀果然低聲講了句:「路小殘會敗。」

田真絲毫不懷疑他的判斷力,興奮得脖子毛都豎起來了,緊盯著路小殘兩眼發光,幸災樂禍,大鵬鳥,代表咱神羽族狠狠收拾小魔頭吧!要不也抓來放放血?

兩人越戰越激烈,掌力對上,瞬間,三座山頭被削平。

路小殘後退數丈方才站穩,嘴角似有血流出,他並不氣怯,小手胡亂在嘴上一抹,雙掌合胸前,作成個大大的藍色光球,朝垂天擊去。

喲,小小年紀還逞強!田真無語,見他真受傷出血,反而不忍了——瞧瞧人家天界大神多聰明,眼看手下要敗就趕緊命令撤退,如今這小破孩受傷了,他爹娘就不疼的?

瞎操心,你嫌放血放得少了?田真暗罵自己。

面對強勁攻勢,垂天也不敢怠慢,一聲大喝,左手高舉,剎那間天地風雲變,四方氣流急速往他掌中湧去。

借得風之力,他緩緩朝前推出右掌。

一道白光射出,細如劍,瞬間穿透藍色光球,光球炸裂,白光依然未停,朝對面路小殘擊去。

路小殘口噴鮮血,勉強翻身躲開。

見他傷上加傷,田真終於母性大發——好吧,咱是聖母,小笨蛋,打不過不會跑麼?對了,他爹被困在陣裡,可憐啊可憐,他娘怎麼不出來救人?

看大鵬王垂天,一大人追著小孩打,你不怕丟臉的?

再看朝華君,我佛淡定。

別人有心饒你部下,如今你眼看部下傷別人兒子卻不阻止,未免有失厚道……田真歎氣,倒也表示理解,神帝陛下真身在此,現在誰敢當著他的面和魔界搞友好關係?

「路小殘沒那麼容易死,」文犀拍拍她的腦袋,示意她安心,「你看他小,卻不知道他已經令多少人頭疼了。」

田真聞言鬆了口氣。

也對,看似漂亮無害小正太,其實狡猾得很,比兔子還精。

對手落敗,垂天大喜,毫不留情追殺,哪知十餘招後,忽覺迎面一片刺目白光,視線憑空受阻,驚得他連連後退,所幸他身經百戰,經驗豐富,頭腦雖未反應過來,手裡已經下意識收招,凝聚氣流,在面前形成道圓形屏風,試圖防守。

路小殘咯咯笑:「笨鳥!」

肩後劇痛,鮮血噴濺,垂天始知中計,大怒之下雙手握空拳,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柄火紅色長刀,循聲朝路小殘釘去!

啊呀!田真驚呼。

清亮的鳳鳴聲突然響在戰場上,聽得所有人都一愣,朝華君搖頭看她,似覺好笑,又似責怪。

田真連忙拿翅膀摀住嘴,好在她也沒打算再叫第二聲了。

路小殘沒有死,安安全全躺在一個人懷裡。

垂天的長刀被一道藍光格開,打著轉,在半空中砰然炸裂,碎片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原來竟是由風火之氣幻化而成。

田真驚訝地打量那人,不得不說,鳳凰的視力可能比老鷹還要好,縱然遠隔百丈,也能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救下路小殘的是位年輕戰將,紫色戰袍,銀色長髮在風裡飛揚,紫色額飾,一張臉輪廓分明,高鼻樑,深邃的紫眸泛著冷冷的光。

紅髮銀髮,魔界都是搞藝術的,還是都愛玩非主流?田真感慨。

年輕的紫袍戰將放下路小殘,冷哼:「神羽族?」

路小殘站穩,恭敬地叫了聲「哥哥」。

「天王路冰河,」這邊戰神苦笑,正要召回垂天,忽然間又面色大變,轉臉看另一邊,「不好!」

「我兒,退下。」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低沉,渾厚,帶著點鼻音,倨傲,威嚴,在天地間悠悠迴響,依稀透出的殺氣,令在場所有天兵莫名膽寒,生出壓抑之感。

聲音來自不遠處那陣黑色旋風。

《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