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沉沉的霧靄,什麼也看不清。
怎麼會到這兒來?林菲菲茫然而立,不知所措。這個地方似乎很空曠,卻又讓人感到壓抑與不安——這是哪裡?
「楚穎!師兄!」她驚慌地退了兩步,「瘋和尚!你們人呢?楚穎你個色狼在不在?都去哪裡了?」
沒有回答。
無名的恐懼襲上心頭,她渾身都顫抖起來。
「嗚嗚,救救我……」
重重黑霧中,隱隱似有女人的哭泣聲傳來,聲音不大,飄渺,陰森,帶著無窮的幽怨,彷彿在耳邊,又彷彿很遙遠。
「……救我……救救我……」
「你是誰?」
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她細細凝神聽去,還是辨不清那聲音是從哪裡發出來的。看看四周,依然只有沉沉的霧靄。
「啊——」
已經是第二次被驚醒了,林菲菲坐起來,滿身冷汗。
她裹緊被子,緊張地望了望四周——為什麼老是反覆做這個夢?到底是夢,還是自己的靈力又增長了,所以感應到這些?
那聲音好可怕!淒慘,陰森……
自從上個月展秋雨被附身的事發生後,那幾天一直斷斷續續做這個怪夢,她只當是精神太緊張的緣故,果然幾天後就沒再夢到,她才放了心,哪裡想到過去一個月,這兩天它竟然又來了!
夢中出現的,無非就是黑霧、哭聲。
林菲菲也曾懷疑過,她試了試蒙著眼用陰陽通靈術,卻還是什麼都感應不到。何況這麼陽氣旺盛的宅第,應該不會有那些東西來騷擾才對啊。
聽聲音,女的。
其實她也曾溜出去打聽過,的確如展家人所說,展老爺生平樂善好施,又肯幫助鄉鄰,因此展家在這一帶聲望甚高;而七夫人也被證實的確是病故,病死的人絕對不會有這麼大的怨氣,因此排除在外;再近些的是三年前死的六娘,展秋雨的親生母親自然不會害兒子,也被排除;其他幾個夫人都死了五年以上,更沒可能還在人間了。
那它到底是誰?
不知為何,她竟又想起了那口井。
但那天他們分明是走出院子很遠才出事的,何況當時還用玄紫石試探過井口,一點反應也沒有,應該與它無關……
最關鍵的——
這到底是夢還是真的感應?
一切都看晚上的「引蛇出洞」計劃吧。今夜居然連續夢到了兩次,林菲菲也不敢再睡,只呆呆地裹著被子等待天明……
沉沉夜半,沒有燈光,四周漆黑而靜謐,一點露水從葉尖滴下,冷侵入心的感覺。
「出來。」
沒有聲息。
「出來。」
半晌。
終於響起一聲幽幽的女人歎息,黑霧騰騰冒起。
「你是誰?」
「你不須要知道,」他側過身,負手而立,「我只是來說,你復仇我不管,但她對我有用,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
「你到底是誰?怎會知道我在這裡?」
他冷冷道:「你只要記得我的話。」
女人忽然笑起來。
「我為何要聽你的?」
「你自然可以不聽。」
沉默。
女人開口:「好,但你也莫要管我的閒事。」
他不言語,卻轉身走了。
身後,黑霧漸漸沉下……
天,終於還是亮了。
耐心等待的人無疑幸福得多,因為他們知道黑夜遲早會過去,又何必急躁,給自己增加無謂的煩惱。得過且過、隨波逐流的人未必真有我們評價的那般可憐。
淡淡的晨霧散去,陽光透出來。
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夜沒睡好,林菲菲白著張臉,面容疲倦。
「師兄?」
靈逸靜靜立於階上,永遠那麼乾淨整齊、優雅高貴,冰雪般的眼睛依舊半瞇著,眨也不眨地看著庭中的花木。
這麼個人卻失憶了。
林菲菲愣了愣,暗暗歎息,走到他旁邊打招呼:「師兄,這麼早就起來啊。」
不回答也在意料之中,哪知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後,竟意外地沒有移開目光,繼續盯著她看了半天。
又是哪裡不對了?
半晌。
「你又病了?」
「病?」林菲菲有些莫名其妙。
「你的臉。」
原來如此!林菲菲頓時恍然,這幾天都沒睡好,臉色一定很差:「不是病,是我沒睡好而已。」
「那就好。」他又轉過身去了。
看來他果真關心自己呢。林菲菲感激之餘,忽然又想起師父說的「有緣」,不由多看了他幾眼,心中更鬱悶。
呆了呆,她想起這兩天的夢。
「師兄,這兩天我……」
剛要說出口,一個聲音忽然打斷了她的話……
「兩天如何?」懶懶的。
「關你什麼……」話說到這裡忽然頓住,看著他身邊窈窕的白衣人影,林菲菲半晌才反應過來,「師姐,你怎麼來了?」
妙清依舊那麼美麗,那麼高傲,那麼冷漠。然而今日,那冷漠的眼神竟也破天荒地盯著林菲菲沒有移開,隱隱似有更多不屑。
拽什麼拽,不就長得漂亮點嗎!明顯感到敵意,林菲菲撇撇嘴,不過看到旁邊的靈逸,她馬上又恍然——
見心上人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誰都不會高興的,她在吃醋吧?哈哈。
林菲菲本想開口解釋,不過立刻又轉念了,這時候一定越描越黑,再說這大美女隨時都不給人好臉色,受氣活該!
打定了主意,她也揚臉看著楚穎,不解:「你們怎麼認識?」
楚穎長眉一挑:「她是我表妹,姓程,今日方到。」
原來如此。
算了算了,看在師兄的面子上,還是不要再當燈泡,讓他們早點互訴衷情吧,林菲菲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實在是寬宏大量。
「哈哈……師姐和師兄好久不見,一定很很多話要說吧?正好我也有事,你們慢慢聊,啊?」打著哈哈說完這篇話,她立刻朝楚穎眨眼。
楚穎一愣。
這傢伙真不會看人臉色!林菲菲暗暗譴責,也顧不得許多,上去拉著他就要走:「你不是說今天要帶我去園子裡嗎?走啦!」
楚穎看了看妙清,倒也隨她拉著走了……
哪知二人拉拉扯扯剛走出院子來到園門口,迎面便撞上一個人。三十幾近四十歲,面容和善且美麗,皺著眉頭,似乎帶著愁色。
林菲菲愣住。
「五夫人?」
「林公子,你們……」
看兩個男人拉扯的模樣,五娘也怔住,她細細打量了楚穎一下,又看了林菲菲好半天,這才意味深長地笑了。
「兩位起得早。」溫和的聲音。
「是啊,」林菲菲被她看了半天,有些莫名其妙,「您怎麼這麼早就去園子裡?」
「進去走走,」她點點頭,「兩位一切隨便些,有事儘管吩咐下人,莫要見外才好。」
說了兩句客氣話,她便走了……
「走吧。」林菲菲繼續拉他。
不動。
「你站路上幹什麼?」林菲菲疑惑,「還不如進園子逛逛,空氣好。」
「在下有說過要進園?」懶懶的聲音。
林菲菲明白過來,沒好氣道:「我說你白當色狼了,怎麼連點常識都不懂,啊?不解風情,你想在那裡當電燈泡?」
「電燈泡?」
「就是……」林菲菲鬱悶,「電燈泡和燈籠差不多,就是別人兩情相悅,你站在中間礙眼,不是當燈籠給他們照亮嗎。」
「有意思!」他嘴角一翹,若有所思,「你說他們?」
「孤陋寡聞吧?」林菲菲得意地用一根手指戳著他的胸膛,「大哥,沒事也多聽聽八卦新聞,師姐和我師兄可是茅山公認的一對,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絕配!」
沒等他說話,她又轉轉眼珠露出有趣之色。
「那兩個人都冷冰冰的,哈哈不知道怎麼談情說愛……」想了想,她眼睛發亮,露出副八卦樣,「不如,我們悄悄去看看?」
「去看?」他終於明白過來,不由雙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據在下所知,那個師兄似乎和某人有緣。」
「我也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想的什麼,原來那美女還是你表妹,」她白了他一眼,鬱悶道,「就算有緣也別派個這麼強的情敵來吧,她那麼漂亮,我還是甘拜下風啦,不如成全他們。」
情敵?
「甘拜下風?」他歎了口氣,「莫非在下聽錯了?實在不像某人說的話。」
「沒聽過一句話嗎?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要堅持實事求是,懂不懂?」她揚起臉,「不像有的人,臉皮厚得可以。」
「是嗎,」他饒有興味地端詳她半晌,點頭表示贊同,「早些甘拜下風也好,你原本就比她難看。」
「什麼!」林菲菲立刻瞪大眼睛,「你有沒有眼光?!」
他懶懶道:「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要堅持實事求是,在下只不過說了實話。」
「我說自己那是謙虛,你這麼說我就是不禮貌,」林菲菲快要被氣死了,「說實話也要看場合,就算我沒她漂亮,你也不能直接說出來,懂不懂啊!」
他點點頭:「懂了。」
林菲菲卻洩了氣。
「原來我真這麼難看,」她再沒心情去管那對冷酷情侶,只鬱悶地喃喃,「好歹以前也沒人這麼說過我,古代美女怎麼這麼多,過分……」。
半晌。
他看著她,終於歎了口氣:「你很美。」
「騙我的!」林菲菲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道理也需要消化的好不好,不用現在改口說假話來安慰我!」
哪知他後半句才冒出來:「就是野蠻了些。」
「什麼?」哭喪的神情立刻消失,她緩緩轉過臉,指著他的鼻子冷哼兩聲,「我野蠻?你……」
他打斷了她的話:「臉色怎的這麼難看?」
「啊?」傻住。
「沒睡好?」
片刻。
她居然沒有再生氣,垂頭緩緩將做的夢說了一遍。
「自從那天我就開始做這個夢,可後來又好了,所以我就沒大注意,沒想到前天它又來了,昨晚還一連夢到兩次,」她疑惑地在他面前走來走去,「你不知道,我的靈力師父都說不可思議,所以我分不清那聲音到底是做夢呢,還是真的。」
楚穎長眉皺起,似在沉思。
誰知,林菲菲忽然叫了聲:「啊呀!」
「快回去!」她又扯著他的衣袖。
楚穎苦笑:「為何在下總是莫名被人拉來拉去。」
「你不知道,我師兄失憶了!」改為拖著他的手臂,「他已經不記得茅山的事,師姐一定還不知道,肯定會誤會!」
「失憶?」他愣住。
「以後再跟你說,」她故作深沉地搖搖頭,「師姐見師兄不記得她,偏偏我又和師兄在一起,不吃醋才怪,還不快去幫我說聲!」
吃醋?
他微微一抿嘴,果然不再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