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吶吹奏的哀樂,熱鬧之中帶著一股子詭異的味道。
周嘉魚沒敢多看,頭微微低著,餘光注視那一串白影,飄飄忽忽的消失在了叢林的深處。歌聲由近及遠,也變得模糊不清。
一切結束後,已是天光乍破,陽光從樹梢縫隙上投射到地面上,他們熬過了最難熬的時間,終於等到了白天。
「真的是髒東西麼?」周嘉魚收拾營地的,熄滅火種的時候心裡有點疑惑,「你前一天晚上看見的髒東西什麼樣?」
一提到這個,徐入妄的臉色就十分微妙,他道:「你真要聽?」
周嘉魚說:「你說吧。」
徐入妄說:「我不是坐在火堆邊上麼,結果好像在林子裡看見一個掛著的人。」
周嘉魚:「……」
徐入妄說:「白衣服,長頭髮,掛在樹梢上面,好像歪著頭往這邊看。」
周嘉魚說:「看的那麼仔細?」
徐入妄苦笑:「能不仔細麼,就他媽的在我腦袋邊上。」
周嘉魚道:「那你咋辦的……」
徐入妄歎氣:「我師父說過,只要這東西沒主動招惹你,就當做沒看見。」於是徐入妄就僵著身體,硬生生的挨到了早晨。
快要天亮的時候,他又往那處看了一眼,發現那東西不見了,這才鬆了口氣。
兩人表情都心有餘悸,這還沒進村就遇到這麼多事兒,看來這村子風水是真的不好。
周嘉魚邊往前走邊嘟囔,說不跟著國家政策走吧,這要是火葬了根本沒有詐屍的機會,用罐兒一裝,簡單方便又快捷。
徐入妄在旁邊聽了無奈道:「你這覺悟咋不去考公務員呢?」
周嘉魚說:「沒辦法,干了壞事兒,有案底了。」
徐入妄驚訝道:「你這樣還能幹壞事兒啊?」
周嘉魚故意冷哼一聲:「我幹的壞事兒,可是超出了你的想像。」
徐入妄想了想:「也對,兔子急了不也咬人麼。」
周嘉魚:「……」
兩人走著走著,周嘉魚突然驚呼一聲:「哎?這是不是路?」
徐入妄定睛一看,發現他們腳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條石頭做的小路,小路上雜草很少,看得出經常有人走動的樣子。
徐入妄道:「終於到了!!」他又仔細的掐算了一下方位,確認方位之後兩人一路狂奔。
二十分鐘後,氣喘吁吁的周嘉魚和徐入妄到達了那個村子的村口,村口處放著一塊大石,上面用小篆寫著「黑巖村」三個大字。
周嘉魚過去之後,居然看見工作人員在那兒擺了個小攤,見他們過來,笑瞇瞇道:「你們來啦?」
徐入妄道:「我們是第幾個?」
工作人員說:「第二三個,譚映雪昨天就到了。」
徐入妄想起了譚映雪斷裂手鏈上的珠子,道:「她人沒事兒吧?」
工作人員說:「沒事啊,你們的住處是村東頭的木屋,有什麼問題,可以先找村長問一問,當然,有些問題人村長不一定願意答。」
周嘉魚道:「走吧,入妄。」
徐入妄道:「走,先去吃點東西。」
經過這幾天的奔波,總算到達了目的地,精神總算是可以稍微放鬆一點了。
周嘉魚進村之後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發現這村子果然是一點現代的痕跡都找不到,屋子要麼是石頭的,要麼是木頭的,最高不超過兩層。
現在是白天,村子裡倒是也有人在走動,見到外來者的他們表情有些警惕,搞得周嘉魚想上前去搭搭話都不好意思。
徐入妄更不可能了,他本來就高大,剃了個光頭嘴上叼根煙,簡直就像那種剛從牢裡出來的服刑人員,周嘉魚見了都想躲。
徐入妄說:「這村子,很講究啊。」
周嘉魚道:「什麼意思?」
徐入妄指了指一家人的門口:「你看,他們每家每戶門口都掛著鏡子。」
周嘉魚說:「哎?掛著是掛著,但是為什麼是倒掛……」掛鏡子這事兒,也有講究,不可倒掛,不可對著東方,不能照進鄰居家的門兒。
徐入妄摸著下巴沒說話。
不過周嘉魚進來之後,倒是確定那股子黑氣的確是從村子這邊冒出來的,具體位置似乎在離村子不遠的山丘上。
周嘉魚和徐入妄邊走邊看,很快到了自己住的房間,房間上掛著兩人姓氏。周嘉魚注意到屋子周圍撒了一圈黃色的粉末,他用手沾了點嗅了嗅:「雄黃粉,驅蟲的,工作人員撒的吧。」
徐入妄道:「倒也有心。」
他們各自進了各自的屋子,稍作休憩之後,便決定抓緊時間找村長瞭解一下情況。
村長的住所是這村子裡唯一一個兩層的小木樓,外面還晾著一些魚乾之類的乾貨,想來是在為過冬做準備。
周嘉魚敲敲門,道:「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是來這兒參加比賽的。」
「進來吧。」裡面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周嘉魚和徐入妄走進去,發現譚映雪居然也在屋子裡,只是她的臉色有些僵,完全不見比賽剛開始時的放鬆。
「你們也來啦。」村長說,「坐吧。」
周嘉魚和徐入妄對視一眼,在譚映雪旁邊坐下。
「你們可來得真是時候。」村長吐了口煙,露出被劣質煙熏得漆黑的牙,他道,「再晚一天就麻煩了。」
周嘉魚和徐入妄都沒明白,譚映雪在旁邊輕聲道:「他們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去墓地的。」
周嘉魚瞬間明白了譚映雪的意思,他道:「有人……去世了?」
譚映雪點點頭:「今天早晨走的。」
村長似乎心情也不大好,連客套的笑容都擠不出來,他道:「你們準備準備吧,晚上九點左右就出發。」
周嘉魚說:「有什麼需要注意的麼……」
村長瞅了他一眼,用沙啞煙嗓說:「到時候,跟著走就行,別出聲兒,我們忌諱這個。」
周嘉魚點點頭。
村長說:「走吧,有什麼事兒明天再來找我,等下葬之後,你們可以調查一下墓地,平時我們可不樂意去那兒。」
言下之意,便是叫三人走了。
譚映雪先站起來,一言不發的往外去了,周嘉魚和徐入妄跟在後面,也出了屋子。
三人隨便找了個角落,譚映雪苦笑道:「這村子不正常。」
周嘉魚道:「怎麼?」
譚映雪說:「我昨天先到的,剛到幾個小時,就聽說村子裡死人了,好像是個老人,提水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年齡太大,就這麼走了。」
徐入妄沉默的聽著。
譚映雪道:「我當時湊巧也在那兒,老人被抬走的時候,我聽見她好像叫著報應什麼的。」
徐入妄卻是似笑非笑道:「你做出這個判斷的原因,不止這個吧。」
譚映雪看了徐入妄一眼。
周嘉魚沒說話,他也感覺譚映雪隱瞞了東西,但是他們現在是競爭對手,譚映雪不願意說出自己判斷的東西,也是可以理解的。
譚映雪稍作猶豫,說了一句:「村子裡有東西,我師父給我的蠱蟲,死了一半。」
徐入妄表情僵住,周嘉魚也有點愣。
譚映雪歎氣:「我就只和你們說這麼多了,你們自己小心點。」她說完就轉身離去,擺擺手道,「晚上見。」
徐入妄說:「我覺得很不舒服。」
周嘉魚點點頭。他的靈感比徐入妄要敏銳,一進到這村子整個人都覺得特別難受,剛才和村長談話的時候,他甚至有種被人窺探的感覺,但仔細尋找後,卻覺得那可能只是自己的錯覺。
「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徐入妄說,「現在想也想不出什麼東西,至少得先看了墓地是什麼情況,才能做接下來的判斷。」
周嘉魚同意了徐入妄的提議。他回了自己的住所,隨便吃了點東西,便躺上了那張硬邦邦的木床,他說:「祭八,你覺得這要是恐怖片,我能是主角麼?」
祭八說:「其他的我不知道,一般問出這個問題的都不是主角。」
周嘉魚:「……」
祭八道:「別怕,你腦子裡有我在呢。」
周嘉魚心想你少來,我可沒忘記你上次說我如果掛了你要重新尋找宿主的事兒。
他有一句沒一句的和祭八聊著,疲憊的身體很快就陷入了夢境之中。
幾個小時後,周嘉魚自然醒了,也不知是木床太硬,還是運動量過大,他總覺得渾身酸痛,特別是小腿。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下,現在是下午六點左右,離村長說的九點還有三個多小時。
周嘉魚去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又吃了點東西補充體力,然後去隔壁找了徐入妄。
徐入妄還在睡,被周嘉魚的敲門聲鬧醒,他道:「六點了?」
周嘉魚說:「嗯……」
徐入妄說:「外面是什麼聲兒?」
周嘉魚說:「好像是在敲木頭。」
徐入妄道:「走,一起去看看。」
兩人出了門,才發現村落中央,幾個人正在敲棺材。他們拿著鐵錘,對著已經做好的棺材敲敲打打,像是在確定棺材足夠堅固。
徐入妄開玩笑似得說:「他們那麼擔心做什麼,死人又不會爬起來。」
他這話一出,周嘉魚立馬想到了林逐水給他算的那一卦——大凶。他道:「誰知道呢。」
徐入妄也不吭聲了。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全村都在為這喪事做準備。他們似乎不怎麼使用現代的工具,連照明都是火把。
整個村子安靜的詭異,村民們靜默的來來去去,臉上帶著如蠟像版的僵硬表情。周嘉魚在旁邊看著,甚至產生了一種這些在他們面前行動的根本不是人類的錯覺。
徐入妄看起來感覺和周嘉魚差不多,眉頭一直皺著。
時間轉眼間就快要達到九點,譚映雪也來了,她手裡還多了兩件白色的衣服,說:「穿上吧。」
「這什麼?」周嘉魚問。
譚映雪說:「參加下葬的都得穿白衣,要去就穿。」她已經在外衣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外套。
周嘉魚接過來,有些猶豫,但還是穿上了。
這衣服有些像手術服,直接套上去就是一身的白。
「走吧。」譚映雪說,「估計要開始了。」
三人便緩緩的走到了人群後面。
九點一到,老人的遺體便被人送屋子裡抬了出來,隨後小心翼翼的放進棺材裡。
周嘉魚隔得遠,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他看到村長出現在了棺材旁邊,手裡拿著一個手掌大小的銅製搖鈴,圍著棺材緩緩行走,便搖便念叨著什麼。
徐入妄聽懂了,說:「嘖,第一次聽見對著死人念金剛經的。」
周嘉魚道:「這有什麼講究?」
徐入妄說:「這種下葬一般都是念往生咒,金剛經是壓制陰邪之物的。」說白了嗎,這玩意兒對於魂魄之類的傷害挺大,一般不會這麼幹。
村長念完之後,吊高嗓子,大聲道:「合棺——」
棺材蓋子被重重的合上,隨後幾個村中的青壯年走上前去,手中握著一尺七寸長的棺材釘,拿著錘子開始往裡面敲。
周嘉魚看著他們把釘子全部敲了進去,只剩下一個圓環露在外面,他蹙眉道:「這不對吧,怎麼全敲進去了?」
徐入妄說:「我看他們這是在葬仇人呢。」
一般棺材釘子都只會敲進去一半,因為說法便是如果全部敲入,會把死者的靈魂封在棺材裡面。從葬禮一開始,大錯小錯不斷,若是說不是故意的,那也太奇怪了。
但他們是外人,對於人家的喪葬習俗也不好多做置喙。
棺材封好,年輕力壯的四個年輕人將棺材抬了起來,隊伍開始朝著墓地的方向緩緩移動。
徐入妄手裡握個火把,和周嘉魚譚映雪走在隊伍靠後的地方,隊伍最後面還有個老人一邊走,一邊往地上撒米,嘴裡念著誰都聽不懂的話。
穿著白衣的隊伍,就這樣緩緩的移動了起來,眾人出了村,順著狹窄的山路,前往已經被黑暗籠罩的墓地。
周嘉魚壓低聲音,對著徐入妄道:「你絕不覺得這場景有點熟悉?」
徐入妄也想起了什麼,恍然道:「我們昨晚看見的不是髒東西,是這村子裡的村民?」
「好像是的。」周嘉魚說,「譚映雪,你不是昨天到的麼,你看見什麼沒有?」
譚映雪皺眉頭搖頭:「我昨天到的時候已經很累了,倒下就睡,一覺睡到了今天早晨。」
周嘉魚道:「那就奇怪了……」
他們正小聲交談,隊伍裡卻是傳來的嗩吶滴滴答答的樂聲,周嘉魚曾經聽到過的,女人的歌聲也再次響起,只可惜她唱的是方言,周嘉魚他們三個都聽不太懂。
墓地離村落似乎很遠。
蜿蜒盤旋的山路,他們低著頭緩緩趕路。從樹叢中呼嘯而出的山風,簌簌作響,乍一聽,竟是有些像女子的嚎哭。
夜色降臨之後,周嘉魚確定了黑霧的來源就是墓地。隨著歌聲,黑霧又開始扭動,簡直像是在伴著哀樂跳一支怪異的舞。
周嘉魚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再次變得濃厚起來。
徐入妄見他臉色不妙,小聲道:「你沒事吧?」
周嘉魚說:「你感覺到什麼了嗎?」
徐入妄說:「什麼?」
周嘉魚說:「很不舒服。」
徐入妄面露擔憂,但都走到這兒了,總不能轉身回去吧,於是只好讓周嘉魚忍耐一下。週遭的人都低著頭不說話,乍一看簡直像是一具具沒有靈魂的屍體,只能僵直的邁著步子趕路。
就這麼一直往前走了一個多小時,周嘉魚已經習慣了週遭那詭異的氣氛,甚至偶爾還分神觀察一下周圍。
就在他以為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前方突然傳來一人的慘叫,隨口便是一聲巨響,周嘉魚和徐入妄均是露出驚愕之色——那聲音,是棺材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
棺材在入土之前落地,是極為不好的徵兆,一般抬棺手都會非常的注意。但根據他之前的慘叫,顯然是他出了什麼事。
隊伍一陣騷動,周嘉魚在村民裡的眼神裡,看到了恐懼。
他稍作猶豫,還是擠到了最前面,看見了倒在地上的抬棺手,和靜靜擺放在一旁的棺材。
抬棺手捂著腳慘叫,周嘉魚用火光照了照,才發現他的腳上竟是一片血淋淋,順著血跡看去,竟是有一顆釘子被埋在了他們行走的道路上。這村落裡的人大多都穿的是草鞋,抬著重重的棺材一腳踩在釘子上,不受傷就怪了。
「沒事,是釘子。」周嘉魚道。
「不詳!!不詳啊!!」村長沙啞的聲音卻再次響起,只是這次聲音裡帶著恐懼,他道,「釘子——釘子!」
周嘉魚開始還沒明白他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反應,身邊的徐入妄,卻是彎腰,將那釘子從土裡拔了出來。釘子一尺七寸,頂部是圓環……這居然,是一顆棺材釘。
徐入妄正欲發問,村長卻是動作粗魯的將那釘子從他的手裡搶了過去,然後塞進了自己腰間掛著的包裡,表情的扭曲的用方言說了一段話。周嘉魚他們雖然聽不懂,但也能隱約明白他是在罵髒話,只是罵的對象也不知道是誰了。
突如其來的意外打亂了隊伍,村民們臉上皆是惶惑,村長咬著牙,硬是隨手指了個青壯年,道:「你來,繼續。」
那青壯年顯然也是十分的害怕,但不敢反駁,他們正欲在整理繩索,欲將那棺材抬起,周嘉魚卻忽的道:「等等……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徐入妄說:「嗯?」
周嘉魚的表情有點僵,說:「這、這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徐入妄說:「什麼?」他開始還以為周嘉魚說的是周圍傳來的聲音,結果仔細聽去,表情和周嘉魚一樣僵住了。
掉在離他們不遠處的棺材,竟是隱隱約約的傳出卡擦卡擦的聲音,這聲音很輕,但在如此寂靜夜裡,卻刺耳的嚇人。
「這、這聲音是什麼?」即便是譚映雪這麼大膽子的人,此時也有點發毛,她說。
周嘉魚僵硬道:「像,像不像,有人在棺材裡面……用指甲撓棺材蓋……」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夜風呼嘯之聲伴著那詭異的卡擦聲,所有人的汗毛都倒立了起來。
「這……」周嘉魚道,「這怎麼辦?」
村長陰沉著臉色,咬牙道:「繼續抬!」
幾個抬棺手都露出驚恐的表情,但在村長的咒罵下,還是不情願的將準備將棺材抬起。
周嘉魚正想說,你們不打算打開看看麼?萬一棺材裡的人沒死呢?
譚映雪卻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僵硬道:「死了,肯定死了,我蟲子都沒反應的。」
周嘉魚:「……」
那怪異的聲音刺的所有人都快瘋了,幾個抬棺手也因為恐懼無法將棺材順利抬起,村長罵的格外厲害,甚至還差點出手打。最後實在是沒辦法,硬著頭皮咬著牙說:「就在這兒開棺檢查!」
眾人的神情都不太妙,似乎這是他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意外。
棺材上的七顆原本被釘死的釘子全部硬生生的啟了下來,幾人扶住棺材蓋的手都在發抖,接著他們用力一掀,把棺材蓋打開了,露出裡面裹著白布的屍體。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幾個青壯年繞著棺材檢查了一圈,竟是在棺材裡什麼都沒找到,然而那卡擦的聲音還在繼續,仔細聽來,竟是從屍體處發出的。
這下連村長的臉色都開始發青了。
好在周嘉魚這時候靈光一現,道:「這棺材底下一部分是不是空的?」
村長看了他一眼。
周嘉魚說:「抬起來看看?」
村長罵道:「抬起來!」
幾個青壯年,手軟腳軟,好不容易將那棺材抬起。
周嘉魚往地上瞧去,竟是看見一隻蠍子,慢慢悠悠的從棺材底下溜了出來,剛才發出的聲音,顯然它便是那罪魁禍首。
和靈異事件無關……眾人見到此景,總算是鬆了口氣,但同時心中又騰地升起疑惑,這蠍子,是什麼時候塞進棺材底下的縫隙的?
村長罵了一連串的髒話,讓幾人再次將棺材合上。只是他們運氣卻好像不太好,有一枚取下來的釘子居然出了問題,怎麼都扎不進去,徐入妄接過來看了看,道:「拔的時候沒弄好,搞彎了……估計是用不了了。」
村長氣得要死,想要找到那個拔釘子的蠢貨,但夜色這麼黑,當時又那麼混亂,拔釘子的四人全是滿目茫然,並不記得這是誰弄出來的。
無奈之下,徐入妄說:「乾脆就用六枚算了,之後補上。」
「六枚不行,六枚不行。」村長念叨著,表情扭曲,「六枚要出大事,出大事——」他環顧四周,卻是忽的有了想法,從兜裡將之前扎到人腳的那枚釘子取了出來,然後叫人釘了上去。
這次倒是順順利利的扎進棺材裡了,棺材再次合上,所有人的臉上都流露出那種被恐懼消耗了力氣的虛弱表情。
「繼續,走,繼續,走!」經過這麼一鬧騰,之前算好的下葬時間有些耽誤,村長催著棺材手門繼續往前走。
周嘉魚也有種虛脫的感覺,他道:「如果我死了,千萬別這麼搞,燒了之後隨便找個地兒把灰撒了就成。」
徐入妄說:「你不是說要被做成罐兒麼?」
周嘉魚說:「去他媽的罐兒,萬一有人把我打碎了,那我豈不是很慘。」
徐入妄說:「你考慮的很周到。」
棺材被人抬著繼續往前,所有人心裡都在想著,千萬可別再出什麼事兒了。
墓葬之地,似乎是在村子旁邊的一坐小丘之上,那裡的樹木全部經過整修,留出了一片空地。
走著蜿蜒的山路,周嘉魚抬頭看了看天,發現今天倒是天氣很不錯,天空中佈滿了燦爛的星辰,還有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夜幕上,投射下冷色的光。
山風吹的人有些發冷,周嘉魚看著他離那黑霧越來越近,最後到達了黑霧腳下。他們的最終目的地,是一片整齊的墓地,大大小小的墳頭整齊的排列著,墳頭前還立著石碑,石碑上刻著逝者的名字。
這一具棺材的下葬坑已經挖好了,就在進入墓地的小道右邊。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嘉魚的錯覺,他從進到這墓地之後,就嗅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腥氣,但他見周圍的人卻沒什麼反應。
遇到了那麼多意外,總算是到達目的地,眾人都有些放鬆,村長道:「下棺!」
幾個青年人便將棺材對準挖好的空穴,隨後將沉重的棺材放下。
然而誰都沒想到,就在棺材放下之後,棺材旁邊土裡居然溢出了黑色的液體,還伴隨著一股子腥味。
天色太暗,大部分人都沒有看到這個景象,但周嘉魚他們三個,卻都看得清清楚楚。
村長臉色大變,什麼話也沒有說,便直接叫人填土。
於是幾人便拿著一鏟一鏟的把土堆上去,他們離得近,自然也看到了那黑色的液體,各個臉色都白的像紙一樣,最後還有人實在是沒忍住,轉身跑到林子裡吐了出來。
周嘉魚對著徐入妄道:「血?」
徐入妄說:「百分之八十……」
譚映雪思量道:「是血,但不是人的。」她身邊那些蟲子對沾血的玩意兒非常敏感,所以在這事情上她也不是在胡謅。
好歹不是人血,幾人的表情都鬆了一點。
一鏟一鏟的泥土,蓋上了棺材,直到填把棺材填成了一個小小的土坡,這事兒才算完。
前面的石碑是之前就立好的,周嘉魚看了上面的名字,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
下葬總算是結束了,村長嘴裡又叼起了煙,對著周嘉魚他們道:「有墓碑沒有土包的,就是屍首被偷走的,你們要調查,可以過去看看。」
周嘉魚順著村長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幾方比較特殊的墓地,墓地上的土被挖開了,露出裡面的土坑和棺材。
他們走近了一個被盜的地方,發現裡面的棺材蓋已經被掀開,屍體不見了蹤影。
「大概什麼時候不見的?」周嘉魚問。
村長對他們的態度比之前稍微好一點,道:「也沒有多久,半年之前開始的。」
周嘉魚心想都半年了這還不久,你們要是早點報案說不定案子都破了,當然,這話他沒敢說,怕被打。
徐入妄觀察著墓地,大約也在思考,如果這墓地失竊是人幹的,那做這件事的人的目的是什麼。
村長道:「你們在這兒看吧,我們要走了。」
周嘉魚說:「走了?」
村長點點頭:「還有一些儀式沒有舉行完,得趁著天亮之前……」他吐了口煙,說周嘉魚他們可以隨便檢查,但是不要碰墓地裡的東西,這是他們這兒的規矩。
「破壞規矩會什麼樣呢?」徐入妄突然問了句。
村長的表情一下子陰沉下來,他冷冷道:「你們站的地方,是破壞規矩的人的最終歸宿。」他說完就走,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
徐入妄卻是低聲罵道:「簡直是廢話,說得好像不破壞規矩,這裡就不是人的歸宿一樣。」生前再怎麼精彩,百年之後,也是黃土一捧。
村民們跟著村長走了,留下他們三個在墓地裡。
譚映雪歎氣道:「我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的,你們呢?」
徐入妄說:「哈哈,有也不告訴你。」
譚映雪:「……」
周嘉魚觀察著墓地,他說:「我們去看看剛才下葬的那個吧。」
徐入妄說:「怎麼?」
周嘉魚道:「我覺得那土好像不太對勁。」
於是三人又回到了剛才到達的地方,周嘉魚彎下腰握了一把土,放在鼻間嗅了嗅:「濕的,肯定是血。」
徐入妄說:「嗯……」
周嘉魚說:「你們覺得是怎麼回事兒?」
徐入妄說:「怨氣太重?也不像啊,這還沒下葬呢,墓先濕了。」
譚映雪皺著眉頭:「他們下葬的儀式太奇怪了,從頭到尾都很奇怪。」這村子既然有特殊的下葬儀式,那就說明對死亡非常重視,可是遵循的古法,卻只讓人看到了他們對死亡的恐懼,絲毫看不到一點對逝者的懷念。
「是啊。」周嘉魚說,送葬這一路,沒有一個人哭泣,甚至讓人懷疑這個老人在村落裡到底有沒有親人。
三人都在思考著什麼。
墓地並沒有太多的線索,周嘉魚檢查了幾個被盜的地方,或許是墓碑上的信息太少了,他並沒有發現被盜的幾個人的共同點。
徐如何和譚映雪也沒什麼頭緒,最後在天光乍破時,三人決定先回村子裡,之後再來。
之前來這裡,大約是抬著的棺材影響了速度,他們九點出發,足足走了三個多小時才到達目的。
下山的速度倒是很快,一個小時後,三人回到了村落。
他們到村落時,另外兩個選手剛好進村,從這兩人的外形看來,他們應該是遇到不少麻煩。
「哇,你們什麼時候到的!」那個白嫩的川渝小伙兒問。
「我們昨天,譚映雪前天。」周嘉魚說,「你們錯過了一場葬禮。」他本來想說你們運氣不好,但仔細想想,趕著參加葬禮,這算什麼好運氣。
小伙兒說:「好吧,謝謝啦,我知道你叫周嘉魚,你可以叫我渝小面。」
周嘉魚:「……小面?」
渝小面說:「對啊。」
周嘉魚:「……好名字,聽起來就很好吃。」
渝小面道:「我們先去放行李,拜拜。」
周嘉魚看著他走遠了,徐入妄在旁邊說:「怎麼,這是你的菜啊?」
周嘉魚瞅了他一眼:「他是不是我的菜不知道,反正你不是我的菜。」
徐入妄委屈的說:「你為什麼要嫌棄我,我那麼喜歡你。」
周嘉魚說:「你禿了,還沒變強,我對你很失望。」
徐入妄:「……」
譚映雪在旁邊哈哈大笑,說你們可真逗樂。估計她以為這兩人是在開玩笑,殊不知周嘉魚和徐入妄是在認真的討論人生大事。
最後徐入妄失落而去,周嘉魚看著他的背影,被朝著他喊了一句:「徐入妄——」
徐入妄驚喜扭頭。
周嘉魚說:「你腦袋居然真的在反光耶!」
徐入妄:「操!」耶個屁啊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