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男女二人分道揚鑣之後,張京墨便就近找了個客棧住下,就著豆子小酌了些酒後,才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從客棧裡出來,走到馬棚旁邊想找自己那頭驢子,可到了馬棚,卻沒見著自己的坐騎。
張京墨見狀喚來了小二,問他的驢子去哪了。
小二見張京墨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眼裡閃過嘲笑,但口中卻是道:「客官,我可沒動你的驢子啊。」
張京墨愣了兩秒,這次總算是反應過來自己又被坑了,他道:「你這人怎麼胡說呢,昨天不就是你牽著我的驢子去的馬廄麼?」
小二皮笑肉不笑道:「客官啊,這飯可以亂吃,話卻是不能亂講啊,你可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牽的你的驢子?」
張京墨聞言瞪著那小二,像是被氣傻了,他也不會說髒話,只能你你你個不停。
小二道:「客官,您還有事嗎?沒事小的先去端菜了。」
張京墨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你和旁邊那酒樓的小二怎麼那麼像啊!」
小二聞言一樂,他道:「嘿,客官您這句話還真說對了,對面那酒樓的跑堂的,是我親哥!」
張京墨:「……」
張京墨和這小二一來一回,已經引起了客棧裡不少人的注意,當他哭喪著臉離開客棧時,坐在客棧裡的不少人都流露出微妙的目光。
一個長相俊秀,卻不知世事的公子哥,隻身一人出現在這邊境荒城,要麼是偽裝完美的餓狼,要麼就是少見的肥羊。
張京墨從客棧出來之後,像是對這座城徹底失望了,直接去了驛站,想要買下一匹馬匹離開這裡,哪知那驛站的小官員竟像是得到了什麼消息,見張京墨前來買馬,便直接獅子大張口,硬是要了十兩金子的天價。
張京墨被氣的不行,但又似乎害怕和人動手,於是臉上委屈的神色更濃,憤憤的離開了驛站。他剛出驛站,就遇到了昨天提醒他的一男一女,兩人正牽了兩匹馬往外走,看他們身上背著包裹,似乎是也想遠行。
張京墨見到兩人,也不顧面子了,急忙上前叫道:「姑娘,你這是要出城麼?」
女子見到張京墨在這裡也有些驚訝,她道:「怎麼了?你怎麼也在這裡?」
張京墨聽到這話,便將他的遭遇細細講了一遍。女子聽到是又好氣又好笑,她道:「你師父竟是放心讓你一人出門?」
張京墨無奈道:「他的確是囑咐了我不少東西,可是……他說的東西都沒用啊。」
女子道:「他說些什麼了?」
張京墨道:「他說拿東西之前一定要記得付錢。」
女子露出無言的表情,她扭頭看了看自己依舊面無表情的哥哥,露出一絲懇求的神色。
女子的哥哥眼神冷漠的上下掃了掃張京墨,半響後才淡淡的說了聲:「上來吧。」
張京墨歡呼一聲,便走上前想同兩人一起出城。
三人兩馬,男子又不可能讓張京墨和他妹妹騎一匹,於是兩個大男人只好委屈委屈,坐在一起。
馬小跑起來,張京墨越發的興奮,在馬上扭個不停。
男子見狀微微皺眉,吐出一句:「坐穩了,別動。」
張京墨嘿嘿道:「第一次騎馬,有點興奮,不過敢問兩位恩人怎麼稱呼……」
女子還未開口,男子便道:「我們都姓陳,你叫她陳姑娘,叫我陳公子便可。」
張京墨道:「好吧。」他坐在男子前面,嘴角在男子看不見的地方,彎出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想要離開邊境小城到達最近的城鎮,即便是快馬加鞭也要十幾天的時間,張京墨開始還興奮,幾天之後就不行了,走起路來,兩條腿都不停的打顫。
更慘的是他大腿內側被磨破了皮,一看見馬就露出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
陳姑娘心雖然軟,但也不能為了張京墨減緩行程,她和自己的哥哥商量之後,便想將一匹馬留給張京墨讓他休憩幾日,而她和她哥哥則是快馬加鞭繼續趕路。
張京墨聽到這個提議的時候,便毫不猶豫的否決了,他見陳姑娘露出疑惑之色,便猶猶豫豫道:「你們……沒有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麼?」
陳姑娘道:「奇怪的東西?你是指什麼?」
張京墨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相比於陳姑娘,陳公子就沒那麼好糊弄了,他也不管張京墨不同意他們的提議,直接將一匹馬留下,趁著張京墨出去招柴火的時間,和他的妹妹一同離開了。
待張京墨回到原地,只見到一匹正在低頭啃著草的馬,和寂寥燃燒著的火堆。
被拋下了——若張京墨真是個不諳世事的貴公子,他大概會很難過吧。然而此時的張京墨絲毫不難過,因為他非常清楚,離開的兩人,很快便會回來。
果不其然,就在半夜的時候,正窩在草堆裡休憩的張京墨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他並沒有睜眼,而是繼續假寐著,待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才揉了揉眼,坐了起來。
他一坐起,便似乎被眼前的場景下了一跳,只見陳姑娘滿身鮮血,正艱難的扶著陳公子,口中還在不停的啜泣,她道:「陳白滄你快跑吧……」
張京墨嚇了一大跳,他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陳姑娘道:「有人追殺我們……我哥為了保護我,被傷了……」她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
張京墨忙道:「你先把他放下,我來給他看看。」說著他從包裹裡掏出一瓶小藥,急忙上前查看陳公子的情況。
之間陳公子臉色慘白,已經失去了意識,胸膛之處,插著一把烏黑的匕首,黑色的血液從中不斷湧出。
張京墨眼神微沉,道:「這匕首上有毒。」
陳姑娘面色呆滯,但眼神裡很快出現一抹狠戾之色,她道:「你帶著我哥離開,我來攔下他們。」
張京墨搖了搖頭,道:「不能走,你哥現在還有救,若是繼續顛簸,怕是大羅金仙也拉不回他的性命。」
陳姑娘道:「有救?」
張京墨點了點頭,他伸手在陳公子身上點了幾下,然後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鄭重的打開後,露出裡面幾枚銀針。
陳姑娘眼前一亮:「你會醫術?」
張京墨尷尬笑道:「略懂,略懂。」他嘴上謙虛著,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幾息之間便將銀針插到了陳公子身上,而陳公子胸膛的起伏便也隨之大了幾分。
陳姑娘眼中燃起希望,然而那希望的火種剛才種下,便很快又熄滅了,因為她聽見了馬蹄敲打地面的聲音。
陳姑娘絕望道:「他們來了……」
張京墨聞言卻是咬了咬牙,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張張薄薄的符菉,叫陳姑娘將符菉貼在他們三丈之內的一塊石頭上。
陳姑娘本就已經絕望,聽到張京墨這話只當這個貴公子被嚇傻了,但死馬當活馬醫,她便一邊流淚,一邊將這符菉貼好了。
張京墨道:「這符菉威力有些大……」
陳姑娘無奈的看了張京墨一眼,顯然是不大相信他的話,她道:「有多大?」
張京墨歎道:「真希望來的人能少些。」
陳姑娘聽到這話,自是以為張京墨是害怕了,不然也不會希望人少一些……她在心中微微歎息,只想著自然不該把希望,寄托到那渺茫的鬼神之事上。
下了必死的決心,陳姑娘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屏氣凝神,只想著拼了性命也要殊死一搏,為她的哥哥搏出一條生路。
馬蹄聲越發的急,陳姑娘抬目望向那荒涼的戈壁,只見地平線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群人,那群人均身著黑衣,手中執著長刀或者弓弩,朝著他們的方向疾馳而來。
陳姑娘扭過頭,神色平靜的對著張京墨道:「白滄,照顧好我哥哥。」
張京墨道:「什麼?」
陳姑娘見這麼關鍵的時刻,這公子哥還這麼魂不守舍,便有些惱怒,她拖長了聲音道:「我叫你照顧好我的哥——」
最後一個哥字,陳姑娘卻是沒能說出口,因為她聽到了一陣淒慘的叫聲,聞到了一股肉類被烤焦的味道,待她茫然轉頭,卻是什麼都沒看見。
陳姑娘呆呆道:「剛才是誰在叫?」
張京墨面露沉痛之色,隨手指了指地上的黑色的,和泥黃土地格格不入的灰燼:「噥,剛叫完。」
陳姑娘:「……???」
張京墨歎道:「有傷天和啊……」他說完,陳姑娘便又聽到一聲淒慘至極的叫聲,這次,她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些靠近她和她哥哥的騎兵,竟是直接被一隻火紅的大手,直接活活的捏成了一團黑色的灰燼。
陳姑娘從七歲便開始跟著他哥哥東躲西藏,也算是經常經歷生死一線,可見到這樣的一幕,她卻還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恐懼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