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籌

陸鬼臼察覺出了宮懷瑜的敵意,他一邊喘息一邊用虛弱的聲音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宮懷瑜朝著宮喻瑾拋去一個眼神,兩人看向陸鬼臼的神色裡,均露出些許鄙夷。

宮懷瑜道:「我最看不起的人,便是自己實力不行,卻又想在巔峰之位佔有一席之地,於是只好到處求爺爺告奶奶。讓別人讓著他些。」

他話說到這裡,卻已經十分的明顯了,顯然是他的師父叮囑他不要傷害陸鬼臼,而在他的眼中,陸鬼臼則變成了一個被師父護著的無膽鼠輩。

陸鬼臼也不分辨,只是露出委屈的神色,嘴巴動了兩下,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放棄了。

宮懷瑜見狀,更是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他還欲再嘲諷幾句,卻被攻宮喻瑾喝住了,宮喻瑾道:「夠了。」

宮懷瑜有些不太高興,但還是沒有再開口說什麼。

宮喻瑾道:「走吧。」

宮懷瑜看了一眼陸鬼臼,便要轉身離去。

陸鬼臼在這時卻是喊住了兩人,他道:「兩位師兄留步。」

宮懷瑜道:「你還有什麼事。」

陸鬼臼假意尷尬的笑了笑,他道:「不瞞兩位師兄,其實我也自知實力不濟,但師父對我期望過大,我也只好拼盡全力,這才走到了現在的位置……」

這話被宮懷瑜聽去,倒也覺的不假,其實他對陸鬼臼能走到這個位置已經非常好奇了,因為在外人的眼中,陸鬼臼這煉氣期四層,也不過是中期罷了。

陸鬼臼又繼續道:「鬼臼知道奪魁無望,只想覽一覽那山頂的風光,不知兩位師兄,可否帶鬼臼一程。」他說完便從袖中掏出兩枚丹藥,遞到了宮懷瑜和宮喻瑾的面前,「這兩枚丹藥,便作為兩位師兄的報酬如何。」

宮懷瑜還未說話,宮喻瑾便將陸鬼臼手中的丹藥取了過來,他放到鼻間細細一問,片刻後便道了聲好。

宮懷瑜見他哥都同意了,雖有些不願,卻還是答應了下來,反正這裡離山頂也沒有多少距離。

於是三人達成了共識,便開始一同朝山上爬去。

此時山間的雨水越來越多,茫茫一片,配上那茂密的樹叢,十米開完幾乎就快要看不清楚。

宮懷瑜和宮喻瑾兩兄弟走在前面,陸鬼臼則是跟在後面,他雖然隨時都是一副力氣將要用盡的模樣,但還是沒有掉隊。

就在即將登上山頂的時候,他們三人終於和其他也即將登頂的弟子相遇了。

另一條小路上上來了兩人,其中一人是煉氣期四層,另一人則是在山腳下嘲諷陸鬼臼的岑道人弟子。

他就沒有宮懷瑜和宮喻瑾兩人同行那麼輕鬆了,身上的衣物已然有些破損,但臉上的氣色還算不錯,應該是沒有消耗太多的靈氣。

陸鬼臼同他們一相遇,那人便露出驚愕的神色,顯然沒想到陸鬼臼是怎麼和宮懷瑜宮喻瑾湊到一堆的。

好在宮懷瑜也不喜歡那人,見到他便開口嘲諷道:「喲,我道這是誰,原來是向明子啊,沒想到你還能走到這裡,我還以為你在山腳就被狼叼了去了呢。」

面對宮懷瑜的嘲諷,向明子的臉色極為難看,但礙於即將進行奪籌,在這裡浪費靈力顯然是不明智的。於是他壓下了心中的怒氣,竟是沒有回話。

站在他身後的是一名貌美的女弟子,此時淋了雨看起來楚楚可憐,她瞅了瞅向明子,又瞅了瞅站在他們對面的宮懷瑜和宮喻瑾,柔柔的說了聲:「謝謝向師兄帶著月兒來到山頂。」

向明子道:「客氣客氣,都是凌虛派弟子,互相扶持是應該……」他話還沒說完,就見那自稱月兒的女子,幾步走到了宮懷瑜和宮喻瑾身邊,開口撒嬌道,「師兄,你們怎麼沒來找我啊。」

宮懷瑜道:「我們沒來找你,還不都怪你那個姐姐。」

說著說著,三人便閒聊了起來。

向明子見狀目齜欲裂,他在山腰遇到這女子時,這女子正好被一隻巨熊追殺,他見美心喜便順手救下了這女子,卻不想到這人竟是和宮懷瑜他們一路的。

向明子氣的臉色發青,便把怒氣全都發到了陸鬼臼身上,他狠狠的瞪了眼陸鬼臼,便甩袖而去。

陸鬼臼:「……」關我屁事啊。

宮懷瑜三人顯然是在故意氣向明子,見他走了,便大聲笑了起來,宮懷瑜道:「那個蠢貨,也不知道他怎麼煉到煉氣期五層的,要頭腦沒頭腦,要悟性沒悟性……」

宮喻瑾卻是道:「走吧。」他看了陸鬼臼一眼,見陸鬼臼也臉色不大好看,才收回了目光。

於是三人變成了四人,一同往山頂的位置走了過去。

即將到達山頂,雨勢也越來越大,陸鬼臼走兩步就要喘口氣,看的月兒也奇道:「這人到底是怎麼走到這裡的?」

宮懷瑜道:「你別管他。」

月兒好奇的看了一眼陸鬼臼,卻是十分聽話的熄了好奇心。

到了山頂,沒有了樹木的遮蔽。大顆大顆的雨點從天上落下,重重的砸到了人的身上,若是不用靈力護體,很快便會被砸的青青紫紫,渾身生疼。

但無論是陸鬼臼還是雙胞胎,都沒有用靈氣護體,他們知道此時靈氣的重要作用,所以均咬著牙硬是撐了下來。

反倒是月兒沒有什麼指望,身上便浮起一層淡淡的薄光,將她與雨水隔開來。

踏入山頂之後,視野終於開闊了起來,一眼望去,便可見那漫山茂密的樹林延綿數里,雲霧繚繞,美不勝收。

在山頂之上,如同張京墨說的那般,懸浮著幾塊巨石,那巨石有六塊之多,一塊比一塊高,巨石之上均放著竹簡,即便是在這茫茫大雨之中,也可以見其暖色的光芒。而巨石之下,便是一條深不可見底的峽谷,那峽谷之中冒出的寒意逼人,讓人望上兩眼便會心生懼意。

這時候岑道人的弟子,向明子也到了,他和宮懷瑜宮喻瑾一般,朝著頭頂上的巨石望了上去,很快便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

宮懷瑜和宮喻瑾對視一眼,宮懷瑜道:「我先來吧。」

宮喻瑾點了點頭。

向明子自知自己一人肯定不能和那兩個雙胞胎硬拚,於是他故意道:「都說你們兩人是凌虛派的天才,不知這次是否有機會奪得那多年無人問津的頭籌?」

宮懷瑜絲毫不上鉤,反言相譏:「我和哥哥哪裡配得上天才這個詞,倒是向明子向兄,你不是一直號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煉道天才嗎,想來若是奪不下那頭籌,怎麼也配不上這個稱號吧。」

向明子冷笑幾聲,卻是不再回話。

陸鬼臼聽到兩人對話,問了聲:「那頭籌很難奪麼?」

月兒本就沒有奪籌的打斷,正站在一旁看熱鬧,聽到陸鬼臼這麼問,似乎有些驚訝,她道:「你師父沒有同你說嗎?」

陸鬼臼搖了搖頭。

月兒道:「這頭籌是最難奪得的一塊,其上有數九十九,一旦奪得便確定了第一的位置。」

陸鬼臼道:「那為什麼不直接去奪頭籌?」

月兒笑道:「頭籌哪有那麼好奪,這千百年間,奪得頭籌的就只有你師父的師兄百凌霄,此外再無他人。」

她說完,朝著頭上一指,道:「你瞧,那便是頭籌。」

陸鬼臼順著月兒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只見在那昏暗的天空之中,彷彿有一顆微微閃爍的星辰,那星辰在烏雲之中忽隱忽現,只是一眼便可看那頭籌離這裡離的極遠。

陸鬼臼心中已有了定數。

而這時宮懷瑜已經運起靈力,準備登上那巨石奪籌了,他的靈氣是淡淡的青色,和他的性格倒是不大相配。

可憐那向明子也想前去奪籌,可是礙於還站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宮喻瑾,他卻只能嚥下口這氣,看著宮懷瑜朝著天空中飛了去。

今年的情況極為特殊,往年到達山頂的弟子會更多,於是奪籌之時,便會發生很多爭奪。經常出現幾人一同奪籌,結果靈力耗盡的那人被另一人一腳踹下山崖的事。

若是那人沒有靈力護體,又沒能及時的捏碎木牌,煉氣期的修者直接從巨石落下,掉進那無盡的寒淵之中,十有八九都是凶多吉少。

還有更加惡劣之人,在奪籌之初便將旁人的竹籌奪走,斷了他人自救之路。

宮懷瑜的身形越來越小,隱約可見他在巨石之間輾轉騰挪,不斷的跳躍,他很快就到達了離地面最近的一塊巨石,這是最小的一個數字,也是最容易得到的一個數字。

其實在奪籌之時,那些練習的技巧大多沒什麼作用,幾乎全是靠著靈力硬撐,靈力越為雄厚,飛行的速度越快時間越長,越有機會飛向那巨石。

宮懷瑜很輕易的取到了第一個數字,在他拿下那發著微光,懸浮在巨石之上的竹簡之後,那巨石卡擦一聲,便直接碎裂成細小的粉末,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宮喻瑾見狀微微瞇了瞇眼,而那向明子卻是露出焦急之色。

宮懷瑜還在往上,他青色的靈氣在灰濛濛的天空的襯托下是如此的顯眼,猶如一隻靈巧的雀鳥,不斷的揮動翅膀朝著更高的地方飛去,然而越往上阻力越大,宮懷瑜很快就感到了力不從心,他卻是不肯服輸,咬了咬牙後,將早已準備好的丹藥塞進了口中。丹藥入口,他的渾身靈氣便變亮了幾分。

宮喻瑾眉頭微微皺起,朗聲道:「懷瑜,不可勉強。」

宮懷瑜卻是不聞,依舊咬著牙向上衝去,他很快便到了第二塊巨石,也取下了上面的竹籌。然而即便是這樣,宮懷瑜卻還是不滿足,再次朝著第三塊巨石發起了衝擊,然而在他離第三塊巨石還有不少距離的時候,他卻覺的自己彷彿變成了一隻誤入蛛網的雀鳥,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一般,往上再多飛一寸,都十分艱難。

在半空中,宮懷瑜想要前進一步,都千難萬難。

口中溢出了鮮血,宮懷瑜怒喝一聲,身形猛地拔高,眼見就要靠近那第三塊巨石,然而離那第三塊巨石還有數百米時,,便彷彿被什麼東西直接彈開了。

頓時,宮懷瑜猶如一隻折了翅膀的鳥,從天空中直直墜下,他整個人卻彷彿失去了意識,竟是也沒有捏碎懷中的木牌。

萬幸的是,這次宮懷瑜並非一人參加玄武大會,站在一旁觀察許久的宮喻瑾終於出手,接住了險些跌入深淵之中的宮懷瑜。

向明子見宮懷瑜和宮喻瑾兩人沒空來管他,他心中一動,便朝著陸鬼臼道:「陸鬼臼,難道你來參加這玄武大會,便是為了看著他人奪籌的麼?」

陸鬼臼哪會不知道向明子心中所想,都是年輕人,有哪個能經得起別人的挑撥侮辱,他十分配合的入了套,怒道:「向明子,你在胡說什麼?!」

向明子道:「哈哈,我看你費盡心思到了這山頂,竟是連試試也不敢,真是可憐你啊。」

陸鬼臼怒意更甚,開口便道:「我不敢?向明子,我今日邀你死鬥,你可敢?若是不敢,你便是那縮頭老鼠,只敢唧唧亂叫,卻是無膽鼠輩。」

向明子的年齡和陸鬼臼差不多,況且他向來都是被人誇讚的天才,平日裡聽的都是些奉承之話,聽聞陸鬼臼邀他死鬥,竟是也一口答應下來:「死鬥可以,不過我要你和我在那巨石之上死鬥。」

陸鬼臼冷笑道:「有何不可?」

宮喻瑾剛接下受傷的宮懷瑜,就見陸鬼臼和向明子兩人朝著天空飛了上去,他問旁邊看戲的月兒,道:「怎麼回事?」

月兒懶懶道:「兩人一同去找死了。」

宮喻瑾道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懷瑜,便將他的木牌捏碎,把宮懷瑜送出去玄武大會。

巨石越靠近地面,籌數越低,也越容易獲得,宮喻瑾接到宮懷瑜時便看到了他手中捏著的竹籌,那上面一支是一另一支則是個五。

宮懷瑜只拿到了,數字最小的兩支竹籌,便靈氣不濟,險些跌入深淵而死。由此可見,奪籌之難。

宮喻瑾朝著陸鬼臼和向明子飛去,卻見那兩人正站在空中,將手裡的木牌扔進了寒淵。

宮喻瑾心中微微歎息一聲,卻道陸鬼臼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而向明子,此時也和宮喻瑾想的一樣,他此時入玄武大會,和陸鬼臼同樣的受了師父的囑咐,定要奪取陸鬼臼的性命。

若是只輪修為,向明子比宮喻瑾的還要高,他之前忌憚這對雙胞胎合力對付他,現在宮懷瑜卻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已經被宮喻瑾送出了玄武之地,他便沒了忌憚。

於是向明子乾脆利落的扔掉了木牌,因為在他的眼裡,宮喻瑾不足為慮,沒了木牌的陸鬼臼更像是一隻蟲子,想要怎麼捏,便怎麼捏。

向明子冷笑道:「陸鬼臼,我倒要看看,你這四層修為,能飛到哪裡去。」

陸鬼臼笑了笑,卻是不答,而是跟著向明子,朝著第二塊的巨石飛去。

宮喻瑾跟在兩人身後,看著陸鬼臼的身影,卻忽的覺的有哪裡不對勁,他仔細一想,臉上便露出驚駭之色。

宮喻瑾察覺了陸鬼臼不對勁的地方,可向明子卻沒有,他看著陸鬼臼越飛越高,臉上露出扭曲的笑容——飛的越高摔下去的時候,自然是越疼。

沒有了靈力護體的修士,就是個凡人,他已經迫不及待,看到陸鬼臼被摔的粉身碎骨的模樣了。

然而,一切都沒有按照向明子心中所想那般發展,他們一齊飛過了第一塊大石所在的位置,朝著第二塊巨石所在的位置飛了過去。

已經離開的宮懷瑜也是五層修為,然而他卻只得到了兩塊巨石上的竹籌,由此看來,即便擁有煉氣期五層的修為,想要獲得第三塊巨石的竹籌卻是有些艱難。

宮喻瑾遠遠的跟著兩人,他本可以加速先飛上去,但不知為何,他的直覺卻讓他沒有這麼做,而是就這麼遠遠的跟在了後面。

飛到第一塊巨石所在的位置,三人都十分輕鬆,飛到第二塊巨石所在的位置,三人飛行的速度變得緩了一些,當他們飛到了第三塊巨石所在的位置時,宮懷瑜所遇到的情況,他們也遇到了——身體猶如被許多密密麻麻的細線纏繞起來,往上飛行的這個動作變得十分的艱難。不過向明子也不愧是被岑道人寄予厚望的天才,他的速度只是稍微減慢,卻還是在不停的朝前。

而這時的他,也覺察出了不對勁的地方——若是陸鬼臼真的只有煉氣期四層,他早該在第二塊巨石的地方就氣力不濟,根本不可能跟著他飛到第三塊巨石的位置。

一種猜想在向明子的腦海裡冒了出來,他臉上浮起些許冷汗,竟覺的跟在他身後的陸鬼臼變得可怖了起來。

陸鬼臼見向明子忽的加快了速度,便也知道他看出了什麼,他笑了笑,卻是道:「向兄,你跑那麼快幹什麼,就不怕我這個蟲子,跟不上麼?」話語落下,他也加快了速度,竟是緊緊的贅在了向明子身後。

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證實,看到這一切的宮喻瑾只能歎息,心道他們還好只是對陸鬼臼冷嘲熱諷,沒有想著同他動手。不過可憐那向明子,丟掉木牌的他,恐怕再也無法,離開這玄武大會。

《在那遙遠的小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