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鯤海附近出了大事。
有一個戴著面具的金丹期修士,居然獨自一人挑了四五個門派,雖然這些門派大多是些修真小派,但其中也有金丹後期修士坐鎮的中型門派。
那單挑的修士帶著一隻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鳥兒,面對前來應戰之人,幾乎是來一個殺一個。
一個小派內,或許修為最高的人不過也就是金丹中期修為,那戴著面具的修士似乎身經百戰,在打鬥之中幾乎沒有吃什麼虧,像是切瓜切菜似得迅速解決掉了敵人。
後來有心人發現,這修士挑戰的門派似乎都是參與了海神祭奠,而那些門派之內死掉的幾個人,更是主持了最近的一場祭祀。
這規律被人發現之後,剩下幾個參加過海神祭奠的門派均都人人自危,開始擔憂那戴著面具的修士會找上門來。
然而再怎麼擔心,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這日天氣不錯,巨鯨幫的陳忝正在海邊尋找靈貝,他正尋的認真,忽的身後卻傳來一個聲音:「你是巨鯨幫的?」
這聲音十分的好聽,卻讓陳忝莫名的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竟是絲毫沒有察覺到這人的氣息,更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後的。
那人見轉過身來的陳忝一臉驚恐,便又溫聲問了一遍:「你是巨鯨幫的?」
陳忝看著那人臉上的面具,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之前聽過到的消息,他乾笑兩聲:「是的,不知前輩有何指教。」
那人上下掃視了一眼,那目光並沒有什麼惡意,卻還是看的陳忝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但他也不敢說什麼只能使勁忍著。
那人道:「你們幫主在哪。」
這話一出,陳忝立馬明白了這人是要幹嘛。
然而陳忝還未回答,便又聽到那人道:「不要騙我,若是我找不到他,那就只能用你的命來換了。」
聽到這裡,陳忝不得不感歎一聲——還好他們幫主不是什麼好東西,即便告訴了這人,他也沒什麼心理負擔,他道:「我們幫主聽說最近有個修士在四處殺人,他害怕的不得了,便尋了個陣法躲了起來……那陣法就在不遠處的海上,前輩你是要過去麼?」
戴著面具的修士,便是張京墨,他聽了這人的話,似笑非笑道:「是麼。」
陳忝以為張京墨不信,心裡一緊,急忙補充道:「我知道那陣法在什麼地方,若是前輩不相信,我可以帶你過去。」
張京墨觀察了陳忝神色片刻,然後道:「不用了。」他說完,便御風朝著陳忝指引的地方飛過去了。
陳忝見張京墨飛遠了,才鬆了口氣,他朝著海中啐了一口,低聲罵道:「你個王八蛋龜兒子,就知道欺負我們,躲在海裡有個屁用,這下看你怎麼辦,還真是天道好輪迴……」
巨鯨幫是張京墨特意留下,最後一個解決的。
因為巨鯨幫的孫姓長老,便是吳詛爻妹妹所依附之人。
其實如果這事只是吳詛爻的妹妹甘願當他人爐鼎,張京墨並不會插手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修道之路千千萬萬,你又如何知道,她選的這條路,定是錯的呢。就好似魔族入侵時,有一名被所有人畏懼的女魔修,據說便是爐鼎出身。
但吳詛爻妹妹依附的那名孫長老,並不止於讓吳凝雨當爐鼎,他在沒有合適的人選時,將她推出,作為了祭祀海神的祭品。吳凝雨本就是慾望頗深的人,她自然不會心甘情願的去送死,當年吳詛爻便打聽到,說是他的妹妹是硬生生的被廢了修為之後,才丟進海中的。
知道了這樣的消息,吳詛爻的憤怒,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近來因為張京墨的緣故,整個鯤海之濱的小門派,都人心惶惶。而大門派則是在觀察張京墨的行動,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而之後,在發現張京墨是在報復參與海神祭祀的所有門派後,便很快有人猜到,這些門派肯定是踢到鐵板了。
也不知是將這名修士的什麼人沉了海,才招致如此報復。
張京墨行了沒多久,便到達了剛才那個小修士所指的地方,這片海域看似平平無奇,但張京墨卻探查到了靈氣,他略微思索,便身形一轉,從天空直接沒入了海內。
他在海中潛了幾刻,終是找到了那陳忝所說的巨鯨幫幫主藏身之處。
在海底有一個陣法,這陣法十分的隱蔽,若不是張京墨對靈氣感知敏感和陳忝的提醒,他恐怕也要花些時候來尋找。
但花些時間,卻不代表張京墨找不到。
這陣法是個典型的防禦陣法,完美的藏匿在了海水之中,若從外部看去,這一片和其他的海水並沒有什麼區別,而若是不知情的人從裡面游過,恐怕也不會發現什麼端倪。
張京墨臉上沒什麼表情,口中道:「要是你們自己出來,我便給你們留個全屍。」
沒有人回答張京墨的問話,但張京墨知道陣法裡面的人肯定聽到了。
沉默便是一種答案,張京墨面露不屑之色,手微微抬起,然後揮了一揮,片刻之後,眼前的海水便飛快的退去了。此時如果有人在上空,便會發現張京墨所在的海域之中,海水竟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的隔開了。
海水退去之後,張京墨的眼前便出現一個牌匾上雕刻著巨鯨幫三個字的府邸。
張京墨之前花過大力氣研究陣法,他在看到這陣法的第一眼,便差不多明白了其中的套路。這陣法造出的幻像,很大一部分是依靠海水,若是讓海水退去了,那隱藏其中的東西,便會顯露出現。
果不其然,在張京墨揮退海水之後,他便看到了巨鯨幫幫助藏身之處。
雖然藏身之處被發現了,但那幫主和幾個長老卻還是堅持龜縮其中,並未有出戰的打算。
張京墨哪會不知他心裡所想,這法陣的確是上好的防禦法陣,若是換了一般的金丹修者來,恐怕也要花上數月才能破除,而數月之後,恐怕巨鯨幫早就請到外援了。
張京墨面露諷刺之色,口中冷冷道:「既然你做了選擇,就別怪我無情了。」話語落下,他渾身氣勢暴漲。
巨鯨幫的幫主,即便是藏在陣法之內,卻還是感覺到了張京墨恐怖的氣息,他急道:「孫長老,他怎麼會這麼快就找到我們藏身之處了,你不是說他肯定要找些日麼?照這個樣子,別說一個月,我看十幾天都撐不過去啊。」
那孫長老也是滿頭冷汗,強笑道:「掌門莫急,我看他找到我們的藏身之處,純屬瞎貓碰到死耗子,這陣法是我特意從別的門派求來的……即便是元嬰修士,也要花些……」他話還沒說完,便聽到了一聲巨響。
掌門露出驚駭之色,他道:「怎麼了?」
站在孫長老旁的劉姓長老朝外觀察了片刻後,才道:「他、他似乎是在破陣……」
掌門道:「破陣?他怎麼破?」說話之際,幾人都走出了屋子,朝著屋外張京墨所在之處望了一眼,然而只是看了一眼,幾人便均都露出驚恐的表情。
只見半空之中,一個靈力聚成的大錘正在一下下的硬砸著陣法,這大錘之力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一下接一下的砸的陣法微微扭曲了起來。
掌門道:「這、這!!」
孫長老驚恐過後,卻是鬆了口氣,他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笑道:「還好還好,這人不過是莽夫,若是他用其他的法子,我恐怕還要擔心一些,他居然和這陣法硬來,掌門,這陣法是我特意求來的,哪怕是元嬰修士也要費些時候。」這話他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掌門還是在安撫自己。
掌門聽了孫長老的話,卻並沒有覺的放鬆,他遙遙看見張京墨懸浮在半空中,面具之後露出的眼睛裡,全是冷漠和嘲諷,那眼神,就好似是在看著幾隻可笑的蟲子。
掌門扯了扯嘴角,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張京墨本來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來破陣,但殺了這幾人,這件事便算是結束了,因此他索性選了個動靜最大的方法。
濃厚的靈氣凝聚成的大錘,一次次的砸向那陣法,像是永遠不知疲倦。
巨響一聲接著一聲,震的掌門腦門兒發暈,倒是有個性格暴躁的長老受不了了,提議說他們幾人不如出去圍剿張京墨,拚上一拚說不定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孫長老聞言卻是搖頭道:「你們莫急,這人不過是虛張聲勢,我看他肯定破不了這法陣,我們再等些時候——」他還未說完,便隱約聽到了一聲脆響。
掌門怒道:「你不是說這法陣即便是元嬰期的修者來了,也要破個十天半個月嗎,這才多久?這才多久?」
孫長老瞠目結舌,他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恐懼,他道:「不可能……怎麼可能。」
張京墨見過這陣法很多次了,也試過很多破陣的方法,到最後,他選擇了最為乾脆利落方法,不是去尋什麼陣眼,而是以力破力,硬生生的將這陣法敲碎。只不過這種方法,要求破陣的人對靈力極為敏感,能夠分辨出,這陣法之上,到底何處的靈力分佈最為薄弱。
那一聲脆響之後,巨鯨幫的幾人均是面如土色,孫長老更是一副被深深打擊的模樣,他看著懸浮在半空中,眼神無悲無喜的張京墨,隱約之間,覺的自己彷彿是見到了一個來奪取他性命的死神。
原本預計能夠撐過十幾天的陣法,勉勉強強的挨過了三天,然而這三天之內,巨鯨幫的幾人均都是戰戰兢兢,連眼睛都不敢移開一刻,深怕一個沒注意,這陣法便被張京墨破了。
張京墨連砸了三天,卻也不露疲憊之色,他的靈氣充裕的很,就算是再砸上十幾天也沒什麼問題。
這陣法草草結成,自是有些沒有完善的地方,張京墨有把握,在第五日的黃昏,便能將這陣破除。
隨著陣法的逐漸崩潰,孫長老對這陣法的信心也在崩塌,他面露惶惶之色,口中不停的重複不可能,說這陣法怎麼會如此輕易的被破掉……
掌門原本面帶驚惶,然而伴隨著張京墨破陣速度加快,他的眼神裡卻露出陰狠的神色。他冷冷道:「既然躲不開,那便迎敵吧。」
「可是我們怎麼可能打得過他。」在這裡修為最高的,不過是金丹中期的掌門,其餘的人均都是築基後期。
掌門冷笑道:「打不過也要打,你們是選擇坐著等死,還是拚上一拚?」
孫長老面色惶恐,他道:「該如何打?」
掌門道:「這陣破之時,我們便朝著他合力一擊,若是不成,便朝著不同的方向奔逃,總有人能活下來。」不過即便是能活下來,這巨鯨幫也只能散了。
「只有此法了。」其餘長老應和道:「這陣法恐怕也堅持不了太久,哼,虧得孫長老如此信任此法,竟是只堅持了三天。」
孫長老此時神色恍惚,連旁人說了些什麼也未曾聽到。
靈力大錘一下下的往下砸著,好似砸在了眾人的心上,掌門見陣法即將要破除,低聲道:「準備好了麼?」
長老們都手執武器,點頭稱是。
接著便又是一震,掌門聽到了一聲轟響,口中立刻道:「衝!」他話語落下,周圍的幾道靈光便朝著張京墨所在之處衝了過去,然而他的身形卻是一頓,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朝著反方向奔逃而走了。
朝張京墨攻去的長老們這才發現不對,然而此時已經太晚,幾人身形稍頓,卻見面具修士冷笑一聲,道:「你們對他倒也好,竟是用命來換。」他手一揮,原本用來砸碎陣法的大錘,便朝著幾人砸了過來。
一長老反應不及,便被大錘直接砸到了海底,成了一灘肉泥。
剩下幾人見狀徹底喪失了鬥志,化為幾道靈光便朝著其他方向奔逃開來,張京墨冷笑一聲,從須彌戒裡喚出朱焱,朱焱身形猛的漲大,口中朝著幾人奔逃的方向噴出濃濃火焰。這火焰轉瞬即至,碰到便著了火,被火焰觸及的三人片刻後便化為了一捧灰燼。
剩下的,便只有孫長老和掌門了。這兩人卻是張京墨特意留下的,張京墨身形一動,便瞬間出現在了百丈之外,而以孫長老的修為,卻是剛剛奔至張京墨所到之處。
孫長老忽的見眼前出現一人,那人便是他以為甩在身後的面具修士。瞬間他便面色如土,兩股戰戰,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只能口中哀求:「前輩饒命,前輩饒命啊……小道不知哪裡惹了前輩,只求前輩給小道一條生路……」
張京墨面無表情的看著孫長老,口中冷冷道:「你可還記得吳凝雨這個名字?」
孫長老露出迷茫只之色,他好一會兒才總算是想起了這個名字。在回憶起名字的主人後,孫長老霎時間臉白如紙,他知道,若是這人是為了替吳凝雨報仇的,那他絕對沒有生還的機會了。
或許是死亡的恐懼讓他已經瀕臨崩潰,孫長老淒厲的笑了起來,他口中罵道:「你竟是為那個婊子尋仇的,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她也活不了,我告訴你,她死的可慘了——沉海之前,還在哭著求我呢。」
張京墨一聲不吭。
孫長老還在笑,只不過下身卻散發出了一種噁心的騷氣,他道:「你便是吳凝雨的哥哥對吧?哈哈哈,我告訴你,她死前一直叫著你呢,哥哥、哥哥——嘻嘻嘻。」
張京墨淡淡道:「蠢貨,我怎麼捨得輕易的讓你去死呢。」他說完手一抓,便直接捏爆了孫長老的腦袋,而孫長老死後的那抹魂魄,也被他捏在了手裡,然後隨意塞進了陰魔窟中。
聽了孫長老之前說的話,張京墨似乎明白了,為什麼報仇之後的吳詛爻,並不快樂。
想來他在知道了吳凝雨死前還叫著他時,內心深處受到了更加痛苦的折磨吧,吳詛爻或許還在想,若是他不離開,若是他再勸勸自己的妹妹,吳凝雨便不會走上這樣一條路。
然而往事不可追,吳詛爻終究是離開了吳凝雨,這對兄妹也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張京墨殺死了孫長老後,便又朝著巨鯨幫掌門奔逃的地方追了過去。吳凝雨的死亡和孫長老脫不開關係,和掌門也脫不開關係,因為若不是他提議讓孫長老貢獻出吳凝雨來祭祀,孫長老也不會做下這樣的決定。
張京墨朝著掌門奔逃之處,追了過去,卻又遇到了他來時遇到的那個小修士。
陳忝見張京墨滿身戾氣,也知道他手上肯定是沾染了人命,他見張京墨似在尋人,面上露出瑟瑟發抖的模樣,眼睛卻朝著某個方向遞了過去。
張京墨也不多言,只是朝著他點了點頭,便又加快了速度。
金丹中期和金丹後期,雖然只差了一個字,卻是天壤之隔。
張京墨若是不進秘境重築靈台,恐怕千年之內,都無法突破金丹中期的修為,而此時的他要殺死一個金丹中期的修士,只要不太過大意,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掌門讓幾個長老去賣了命,自己自然是用盡全力奔逃,他不管不顧,只是朝著深海的方向逃了去,心裡想著也不知道那幾個長老能纏住張京墨幾刻。
他卻是不知,幾個長老潰敗不過是在瞬息之間,而追來的張京墨,同他的距離也在不斷的拉近。
掌門奔逃之時十分匆忙,並未掩蓋痕跡,而張京墨由此追尋而來,很快便趕上了掌門。
掌門遙遙便感覺到了張京墨的氣息,他心知不妙,咬了咬牙再次加快了速度。
張京墨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追著,他像是一個胸有成竹的獵人,漫不經心的看著自己的獵物在曠野之中逃竄,然而無論獵物逃到了哪裡,張京墨手中的獵犬,都能嗅到他們的臭味。
兩人一奔一逃,便又過去了一日,掌門起初還慶幸張京墨追不上他,然而他很快就發現,根本就不是張京墨追不上他,而是張京墨不想追上他。
張京墨在享受,享受一點點將他逼入絕境的感覺,讓他懷著火種般的細微希望,然後在疲憊和恐懼之中,看著那點火種逐漸熄滅。
可是若是要掌門此時轉身對敵,他卻又無法控制自己的恐懼——他要怎麼兩股戰戰的和張京墨打鬥。
張京墨眼見著掌門的速度逐漸緩了下來。
才一日的奔逃,作為一個金丹期修士,再怎麼也不可能如此的後繼無力,他突然減緩了速度,顯然是準備殊死一搏了。
果不其然,在太陽落下海平線的時候,巨鯨幫的掌門停下的奔逃的步伐,他轉過身,眼神陰冷的瞪視著張京墨,口中道:「既然你要殺我,自然該讓我死個明白,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殺我們。」
張京墨淡淡道:「我本來是想讓你死個明白的。」
掌門額上爆出青筋。
張京墨又道:「但聽你說了這話,我又突然不想告訴你了。」
掌門怒喝道:「無恥小人,你殺了我,會後悔的!你知不知道,我可是——」他話剛說到這裡,便感覺到自己胸口傳來一陣涼意,他緩緩的低頭,看到了一截血紅色的劍刃。
張京墨笑道:「你是什麼我不管,我可是,不想聽你廢話了。」他拔出劍刃,然後隨意將那劍刃在掌門的衣衫之上擦了一擦。
掌門口中溢出鮮血,眼裡全是震驚,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如此輕易的,死在張京墨的手中。
張京墨冷漠道:「都死了,那就一起做個伴吧。」他說著,將掌門的靈魂也從他還未死透的軀體裡抽出,放入了陰魔窟裡。
做完這一切,張京墨正欲轉身離開,卻忽的頓住了——他感覺到了一絲淡淡的魔氣:「誰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