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開始吃晚飯。
其他人陸陸續續的都離開了,林秋石和顧龍鳴也解決掉了晚餐,往住所走去。
因為昨晚發生的事,原本住的地方窗戶紙全都破掉,所以他們換了有完整的一個窗戶紙的房間。
林秋石進了屋子,點燃了他們從嚴師河那裡偷來的油燈。
燈芯上燃起火焰,照亮了整間屋子,林秋石看著火光發了會兒呆,沒人會想到同類的身體熬出的油脂,會散發出這麼明亮的光芒。
過了一會兒,林秋石把他們從嚴師河那裡偷來的族譜拿了出來。
顧龍鳴坐在床邊:「你還要看?」白天他們仔細看過好多遍了。
林秋石道:「嗯,再看看。」他總覺得這族譜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藉著油燈的光,林秋石翻開了第一頁,第一頁是女主人和於才哲的照片,只有這張照片上的她,露出的笑容才是真實且燦爛的。剛看到這本家譜時,林秋石只是覺得奇怪,而此時所有的疑惑都被說書先生的故事解開,她並不是一個拯救小城的神,只是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
林秋石用手指摩挲了照片片刻,輕歎一聲,翻開了第二頁。
然而當他看清楚了第二頁上面的照片時,呼吸卻屏住了,眼神裡也流露出了驚愕的味道。
顧龍鳴注意到了林秋石的異樣,問:「林林,怎麼了?」
林秋石沒說話,對著他招了招手。
顧龍鳴站起來,走到了林秋石身後,看見了家譜上的變化時,他也不由自主的瞪圓了眼睛:「這……這照片……」
在人油燈的照耀下,原本抱著孩子的女人完全變了一副嘴臉,臉上那假意的笑容甚至也不見了,只餘下一片陰沉的冷漠,而本該在她懷裡被她抱著的小孩,在此時的照片裡卻被她拎在手中,她抓著小孩的頸項,像是在提一隻無足輕重的小雞仔,連偽裝的溫柔都不曾有。
那小孩則身體完全軟了下來,臉頰呈現出一種被泡腫的姿態,張著長滿了細細密密牙齒的大口,企圖朝著身邊的人咬去。
黑白的畫面,給照片反而多添了幾分可怖的味道,林秋石又往後翻了幾頁,果不其然發現後面的照片幾乎都是這樣。唯一不同之處,就是照片的背景裡面開始出現一些血紅色的亮點,乍看起來像是照片沒有拍好導致的,但是林秋石看著亮點,卻想起了之前在祠堂天花板上看到的無數雙眼睛。
女主人對待這些被作為祭品祭祀的孩子的態度,完全不見一點柔軟,她眼神裡全是怨毒和冷漠,彷彿一個復仇的鬼怪,在用自己的方法,折磨著所有人。
顧龍鳴看著這族譜,用力的搓著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他道:「我終於知道那個嚴師河為什麼不肯把這玩意兒帶在身上了。」
誰看了誰頭皮都炸啊。
林秋石看著照片沒說話。
顧龍鳴看向沉思的林秋石,道:「林林,你在想什麼呢?」
林秋石道:「自然是在想鑰匙在哪兒。」
「有頭緒了嗎?」顧龍鳴說,「河神祭祀好像馬上就要到了……」
林秋石道:「有一點了,但是不確定。」
顧龍鳴道:「唔……」
林秋石說:「這些小鬼顯然並不喜歡女主人。」
「誰會喜歡把他們拿去獻祭的人呢,能不回來報仇就已經很厚道了。」顧龍鳴嘟囔了一句,他顯然並不喜歡眼前的族譜,把眼神從上面移開。
「你說什麼?」林秋石忽的心靈福至。
「什麼?」顧龍鳴一臉懵逼,「我說……誰會喜歡把他們拿去獻祭的人……」
林秋石道:「不,是後一句。」
顧龍鳴:「能不回來報仇……等等,你的意思是?」他也領悟了林秋石話語中的含義。
林秋石的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道:「你忘記了河神祭祀是怎麼開始的了麼?」
顧龍鳴:「是被扔到河裡的小孩化為小鬼回來復仇!」
林秋石:「沒錯,復仇,就是復仇——」他站起來,「女主人的孩子是在復仇,女主人也是在復仇,他們的仇人已經死了,那麼這些小鬼呢,這些小鬼的仇卻還沒有報!」
他們並不是主動的施害人,而是無辜的受害者。
被女主人挑選的他們被強行從父母身邊帶離,以祭品的姿態扔進了湍急的河水之中。
怨念由此經久不散。
但因為女主人熬製的人油燈,他們卻沒有辦法復仇,林秋石感覺自己已經抓住了最關鍵的線索。
顧龍鳴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得幹掉女主人?可是我們不是知道她不是人了麼?」能活幾百年的東西,不可能還是人類。
「沒錯,她不是人了。」林秋石聲音輕輕的,「我們殺不掉她,那些東西卻可以。」
顧龍鳴明白了林秋石的意思:「你要使用小鬼?但這樣會不會太過危險了!」那些小鬼顯然不是什麼好操控的對象,雙刃劍使用的不好,也是會傷到自己的。
林秋石道:「河神祭祀就要到了,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他合上了面前的族譜,「到了那天,我們或許都活不下去,運氣好可能只活了一個——但七分之一的概率,你敢賭?」
顧龍鳴的確是不敢賭的。他看著林秋石苦笑了起來:「好吧,都聽你的,畢竟你的經驗比我豐富多了。」
林秋石點點頭,回到床上,躺下,道:「睡吧,不然晚上油燈又可能會亮起來。」
顧龍鳴哦了聲,熄滅了油燈後在林秋石身邊躺了下來。
林秋石睡在外面,正好可以看到旁邊的窗戶,此時窗戶紙上影影綽綽,上面的剪影看起來有些像是被風吹動的樹影,但仔細看去,卻會發現樹影之中立了一個高大消瘦的人影。這人影林秋石很熟悉,正是院子裡的女主人。林秋石閉上眼,便能想起她穿著那身紅裙站在院子中央靜靜的看著他們所在房間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