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棗棗的葬禮,是在頒獎典禮結束的七天之後。
這時天氣已經入了深夏,葬禮舉行在一片蔥鬱的松樹林裡,知了趴在樹幹上發出聒噪的叫聲,反而將氣氛襯托的更加寂靜。林秋石和阮南燭一襲正裝,跟在人群的最後面。
這是一場盛大的葬禮。裡面有譚棗棗的同事,有譚棗棗的親友,甚至還有她的粉絲。媒體們被攔在陵園的外面,但依舊有人企圖混進來,想拿到葬禮的第一手新聞。
林秋石很沉默,他看著譚棗棗的骨灰被放進墓地,用水泥封好。墓碑上是她一張笑著的照片,唇紅齒白,笑意盈盈。
她的時光凝固在了她最美的那一刻。
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實,讓林秋石甚至覺得這是一個惡劣的玩笑,譚棗棗還會去他們那兒串門,帶著亂七八糟的水果,和程千里一起躺在沙發上聊東聊西。
程千里也來參加了葬禮,他和程一榭站在一起。兩人站在人群的那頭,臉上只餘寂寥。每當看見有人死在門裡面時,門外的人總會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因為或許下一個躺進這冰冷的棺材的,就是他們自己了。
葬禮結束後,林秋石和阮南燭回到了別墅。
連續一段時間,別墅裡面的氣氛都很壓抑,電視節目上幾乎每個台都在播關於譚棗棗的葬禮。
因為意外死去的明星有很多,但是死在頒獎晚會上,死在所有的粉絲面前的,卻只有譚棗棗這麼一個。
於是一切都被擴大了,本來或許根本不認識譚棗棗的人,也成了她的粉絲,發行商趁機宣佈再制譚棗棗早年影片的藍光碟……葬禮變成了狂歡。
林秋石就是這場狂歡的見證者。
他坐在沙發上,看到了譚棗棗的好友們被採訪,被詢問,說起了他們和譚棗棗相識的那些日子,無論他們心裡到底怎麼想的,至少此時此刻,他們就是譚棗棗的至交好友——雖然連好友到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程千里拿起手機神情懨懨的換了台,他道:「為什麼會這樣。」
林秋石摸摸他的腦袋。
「他們太討厭了。」程千里說。
林秋石說:「是的,他們太討厭了。」
傍晚的時候,有客人來了別墅。
白銘和張弋卿敲響了別墅的大門,是阮南燭過去開的門。
「南燭,好久不見。」白銘笑著和阮南燭打招呼。
阮南燭點點頭,讓開了門口的位置,示意兩人進來。
林秋石抬眸望去,看見張弋卿的臉色並不好看,他應該是譚棗棗為數不多的至交好友,不然譚棗棗也不會出面請求阮南燭帶著張弋卿過門。
只是現在,譚棗棗卻沒了。
「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說,順便帶著他過來串串門。」白銘說。
「走吧。」阮南燭和白銘去了樓上的書房。
張弋卿走到林秋石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他看起來比葬禮時見到的要瘦了許多,但氣質依舊顯得非常的鋒利,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林秋石也沒和他說話,只是自己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桌子上的零食。
「譚棗棗的最後一扇門,是你們陪著她進去的嗎?」長久的沉默後,張弋卿忽的開口。
「不是。」林秋石說,「黑曜石不接第六扇門。」他說完這話,本來以為張弋卿會咄咄逼人的繼續追問,卻沒想到他只是垂了垂眸,低低的哦了聲。
於是氣氛又安靜了下來。
按照林秋石以前的性子,他本該找些話題來緩解尷尬的。但是現在他卻什麼都不想說,只想靜靜的坐著。至於尷尬什麼的……就隨它去吧。
白銘和阮南燭談了很久,也不知道到底聊了些什麼,最後從書房下來的時候白銘是笑著的,阮南燭倒是一直保持著他往常那樣的面無表情。
「我就不留你們吃飯了。」阮南燭說。
白銘笑著點頭,道:「走吧,弋卿。」
張弋卿嗯了聲,從沙發上站起來,跟著白銘走了。
林秋石看向阮南燭,說:「他來找你做什麼?」
「他來買線索。」阮南燭說,「他要帶著張弋卿刷門。」
林秋石:「……」他想到了什麼。
阮南燭聲音淡淡的,他說:「其實那次之後,我還聯繫過譚棗棗,她拒絕了。」
林秋石知道阮南燭的意思,那次是指在電影首映禮上,譚棗棗求著阮南燭繼續帶著她過門。阮南燭沒有同意——他不能拿自己和成員的生命去開玩笑。第六扇門已經產生了質變,一個不小心就會死在裡面,他不可能帶著一個脆弱的隊友進去。
譚棗棗不喜歡進門,這是正常的,沒人會喜歡進門。
阮南燭之後詢問譚棗棗,她還有最後的機會。離她的第六扇門,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只要這段時間她跟著阮南燭繼續入門,阮南燭就答應她和她一起過第六扇。
但譚棗棗拒絕了。
林秋石說:「她為什麼要拒絕?」
阮南燭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有勇氣的,她只是個普通人。」
林秋石苦笑。
對於某些人來說,進門比死了還難受,他沒有注意到,譚棗棗笑靨如花之下,那顆已經被恐懼侵蝕了的心。
朋友沒有了,日子卻還是要過的。
阮南燭和林秋石在一起之後也沒有隱藏什麼,兩人大大方方的開始在別墅裡牽手,擁抱,做一些戀人該做的事。
別墅裡的都是人精,這麼明顯的氣氛變化不可能看不出來。易曼曼佩服的拍拍林秋石肩膀,說:「厲害啊,阮哥都被你拿下了。」
林秋石笑道:「是啊,挺厲害吧,我也覺得挺厲害的。」
程千里是最後一個看明白的,他看明白還是因為某天撞破了林秋石和阮南燭在院子接吻。
那天的氣氛實在是太好,月色明亮,清風微拂,林秋石和阮南燭坐在院子裡聊天,聊著聊著兩人就靠在一起了。
程千里剛從外面回來,一進院子就發出那標誌性的慘叫——和慘叫雞一個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