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水成淵

林如翡和顧玄都在江邊夜聊許久。

直到天色徹底暗下, 也不見江潮兒回來, 顧玄都說按照他的估計,在江裡一個來回就需要一晚,江潮兒至少明日清晨,才能回得來。

林如翡道:「明日清晨, 那惡蛟豈不是醒了?」

顧玄都道:「也不一定。」

但看江潮兒那熟練的模樣, 幹這樣的事顯然也不是一兩次了,林如翡心下稍安,見天色不早,便回了客棧。

入夜後,客棧裡安靜了許多, 大廳裡面空空蕩蕩不見一人。

小二領著林如翡去了上房, 裡面浮花和玉蕊已經備好了剛燒的熱水,服侍他洗漱了一番。

林如翡換了身衣服, 又在顧玄都的催促下苦著臉喝了一劑藥劑, 苦的整張臉都皺在一起, 嘟囔著說沒怎麼咳了, 不喝也沒事。

顧玄都就這麼瞅著他, 也不說話, 直到林如翡唉聲歎息的爬到了床上,被褥一掀將自己捂了個嚴嚴實實。

「熄燈了。」顧玄都道。

林如翡嗯了聲,屋中便暗了下來, 耳邊濤聲依舊, 江風凜冽, 也不知道明日,是個什麼天氣。

第二天,小雨。

魚龍混雜的客棧裡,早早的便熱鬧起來。大廳裡說話聲,吆喝聲響成一片,甚至還有酒友們划拳高呼,雖遠遠不如崑崙上清靜,但別有一番俗世的煙火氣。

林如翡的咳嗽比前幾日好了些,但依舊沒有睡的太好,軟綿綿的從床上坐起,看見顧玄都靠在床邊看著清晨的江景,見他醒了,笑著同他道了聲早上好。

「早上好。」林如翡揉揉眼睛,還未下床,顧玄都便幫他取了衣物,幫他一件件的換上,看這動作,倒是比浮花玉蕊還要熟練幾分。

林如翡睡眼稀鬆,還沒反應過來,衣服便已經穿好了。

「那小子回來了。」顧玄都幫林如翡繫上最後一根軟玉腰帶,道,「卯時回來的,倒是比我估計的要早些。」這季節卯時天還未亮,潛伏江中的蛟龍也未醒來,自然是比白日安全許多。

「回來了?」林如翡迷糊的嘟囔著,「回來了就好……」

顧玄都看著他這模樣著實想笑,林如翡每次睡覺醒來時,都要迷糊好一會兒才能徹底清醒,這期間無比乖巧,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在崑崙上有幾次他耍了小脾氣不肯喝藥,他那哥哥姐姐們,便趁著他剛睡醒的時候,哄著他將藥喝下去。當然,喝完藥林如翡就清醒了,治咳嗽的藥苦的厲害,誰喝完都是皺著一張臉。

洗漱完畢,林如翡的神智才漸漸清明,在屋中吃著侍女送來的早餐,和顧玄都商量:「那你說我們能坐那小傢伙的船過江麼?」

顧玄都道:「自然可以,這老天爺管不了,難道還要被一條小蛟龍欺負?」

林如翡道:「小蛟龍?」

顧玄都道:「蛟龍千年才有成,我算了算,他也就六百來歲,是個小傢伙。」

林如翡心道六百歲和小傢伙這個詞好像不太搭。

「這雨約莫下午就停了,今晚就能走。」顧玄都嚼著客棧裡的吃食,不大喜歡,「這客棧魚龍混雜,討厭的很。」

林如翡道:「好。」

他吃完早餐,順著樓梯去了客棧大廳,還未到,便聽到了那江潮兒中氣十足的聲音,那十幾歲的小娃娃喝著手中葫蘆裡剛灌的好酒,手舞足蹈的和眾人說他昨晚險些死在了江上,還隱隱約約的看見了那只脾氣糟糕的惡蛟,好在惡蛟沒瞅見他這只蝦米,又沉進水裡頭睡覺去了。

眾人聽著他的話哈哈大笑,說江潮兒你可別喝了,都開始說醉話了,這一入夜有誰敢渡江,你這麼吹也不怕吹破了牛皮!

江潮兒被人這般說,絲毫不惱,嘻嘻哈哈岔開了話題,只是在看見樓梯拐角處下來的林如翡時,一雙黑眸亮了起來,聲音甜甜的叫了聲:「林公子——」

林如翡笑道:「這麼早就喝酒?」

江潮兒道:「晚上沒睡好,白天喝點酒精神。」他打了個哈欠,「公子可想好了什麼時候渡江?」

林如翡道:「今晚吧。」

「什麼?」江潮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今晚渡江,坐你的船。」林如翡溫聲道。

這話一出,整個客棧都靜了下來,眾人均是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林如翡,全都是一副這公子哥到底吃錯了什麼藥的表情,甚至連江潮兒自己也是如此。

他結結巴巴道:「公、公子您說什、什麼?」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林如翡便將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江潮兒聽完,爆出大笑,跟隻猴子似得躥到了林如翡的面前,上躥下跳,激動的連酒壺裡的酒都差點撒了出來,他目光炯炯的盯著林如翡,大聲道:「公子,您沒開玩笑?」

林如翡說:「我從不開無趣的玩笑。」

江潮激動的嚎叫一聲,要不是有浮花玉蕊攔著,恐怕早就抱住林如翡開始轉圈圈了。

客棧裡的人全都見了鬼的模樣,有好心人勸道:「公子,您可千萬不能聽這個小鬼忽悠啊,他平日裡從來不下江,上了他的船,不等於進了鬼門關嗎!」

林如翡聽著這些話,只是淡笑並不應聲,有人見狀便生出些惱怒來,正欲開口對著這位不知好歹的公子說些過激的話來,便看自己眼前閃過一陣白光,回過神,面前的木桌已經被切成了兩半。

「各位慎言。」林如翡身後一直悄無聲息的浮花冷聲威脅。

客棧瞬間一片寂靜。

江潮兒倒是無所謂,笑的依舊燦爛,說他看了天氣,今日傍晚就沒雨了,到時便帶著林如翡一起渡江,不過馬車肯定是帶不過去的,倒是可以把馬車上值錢的玩意兒拆一拆,把馬給賣了。

林如翡說不必,那兩匹馬都有靈性的很,今天放歸即可,過幾日它們自己就回崑崙上了。

江潮兒聽到崑崙二字,神情微變,大大咧咧的聲音小了些,他道:「公子……可是崑崙上的謫仙?」

林如翡道:「我不是。」他指了指立在自己身側的浮花和玉蕊,「她們是。」

江潮兒眼睛都直了,雖然林如翡說自己不是謫仙,但能將謫仙當做侍女的公子該有多厲害啊。

「雖然她們是謫仙,可這渡河一事還得靠你。」林如翡道,「你看今晚可以嗎?」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江潮兒激動不已。

這事兒就算這麼定下了,林如翡和江潮兒訂好了時間和價錢,約在亥時渡河,至於價錢,林如翡從袖口裡摸出了一塊碎金子,說只要過去了,這就是給江潮兒的賞錢。江潮兒高興的滿臉赤紅,又灌了幾口酒水,說自己先去休息半日,晚上再來找林如翡,這才戀戀不捨的離開了客棧。

剛才浮花露了那麼一手,客棧中再無人敢冒犯林如翡,連他坐下的地方,週遭都沒了人影。

林如翡喝了一盞茶,便被顧玄都叫到了客棧外面,

這會兒依舊在下著小雨,江上騰起了一層濃郁的水霧,水霧之下便是湍急的江水,江水昏黃,隱約可見有暗色的巨大陰影在其中盤旋游曳,看的人毛骨悚然。

「今晚不太平,到時遇到什麼事,可千萬別再用手擋。」顧玄都將腰側的谷雨取下,遞給了林如翡,「用谷雨便好。」

林如翡道:「合適麼?」

「沒什麼不合適的。」顧玄都懶懶道,「本來想將霜降一同給你,只是……」

林如翡說:「只是什麼?」

顧玄都沒說話,將霜降從自己的腰間解下遞給林如翡,林如翡好奇的伸手一接,差點沒閃著腰,還好顧玄都扶了他一把,他才不至於摔倒,站穩後忍不住驚歎道:「好重。」

「霜降雖然生的小,但到底有十三斤。」顧玄都笑道,「掛個十三斤的鐵塊在腰上……」他話還沒說完,被林如翡拿在手裡的霜降便發出了不快的嗡鳴聲,像是在責怪顧玄都說他重似得。

顧玄都接過霜降,溫聲道:「谷雨正適合現在的你。」

林如翡握住了谷雨,不知為何,他略微有些緊張起來,右手微微用力,便將谷雨雪白的劍刃拔出了劍鞘。

谷雨通體漆黑,長三尺七,重八斤七兩,劍刃之上刻著幾道深深的橫紋,即便林如翡不懂,也知道它定然是柄好劍。能將其輕鬆的拔出,便也說明谷雨承認了自己,林如翡心中欣喜,伸手輕拂劍刃,感受到了屬於金屬的冰涼,而谷雨嗡鳴輕顫仿若回應。

林如翡溫柔的凝視著手中的劍許久,一抬頭,卻見顧玄都也露出了同樣的神色,只是他在看劍,顧玄都在看他。

「回去吧,外面風冷,別又著涼。」顧玄都輕聲道。

林如翡笑了起來:「好,回去。」

他腰側突然多了一柄劍,本來還擔心浮花玉蕊會問些什麼,誰知這兩個侍女自覺得很,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倒是讓林如翡鬆了一口氣,不用想著怎麼解釋。

雨到下午時便停了,天空依舊陰雲密佈,並未放晴。

浮花將馬車上的東西收拾了下來,有些遲疑的詢問林如翡是否真的打算和江潮那個小傢伙一同渡江,在得到林如翡肯定的回答後,微微歎了口氣,咬著下唇露出些許苦惱的神情。

林如翡大致猜出了她在想什麼,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勸慰道:「不用擔心,那江潮兒,是個厲害的船夫。」

浮花道:「可他還那麼小……」

林如翡笑道:「他今年十四了,你也沒比他大上多少啊。」

「那怎麼一樣。」浮花嘟囔。

「一樣的一樣的,別看他生的瘦小,其實人也還算靠譜。」林如翡道,「我昨夜便看他獨自一人渡過了滄瀾江,今早才又回來。」

「當真?」浮花訝異。

林如翡道:「自然當真。」

有了他這一番話,浮花才勉強放下了心,但依舊有些忐忑不安,在走廊上冷著臉轉圈,瞭解她的人知道她是在緊張,不瞭解的人,還以為她是在生悶氣呢。

夜色漸深,林如翡剛吃完晚飯,江潮兒便挎著他的酒葫蘆,風風火火的衝進了客棧,衝著林如翡笑著叫道:「林公子——」

林如翡說:「來了?」

「來了來了。」江潮兒抹了把臉,「待我吃點東西,咱們便出發。」

說著他找小二要了幾個饅頭,就著茶水狼吞虎嚥的吃了個乾淨,拍拍手上的渣子,便衝著林如翡招手,示意他跟著自己過來。

兩人說話時,客棧裡的人都沒吭聲,但臉上大多都是些嘲弄的神情,還有人笑的幸災樂禍,顯然是覺得林如翡這個公子哥腦子突然進了水,竟是相信江潮兒這麼個毛都沒生齊的半大小子。

對於這種事,林如翡向來懶得解釋,帶著浮花玉蕊,跟隨江潮兒出了客棧。

客棧外頭,有一條石子鋪成的小路,順著小路下去,就能到江邊,江邊有個簡陋的碼頭,碼頭上用繩索繫著不少船舶,有漂亮的大船,也有像江潮兒那樣的小漁船。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船不太漂亮,江潮兒有些不好意思道:「船小,公子莫嫌棄。」

林如翡倒是覺得這小船挺有意思,笑道:「這船用了多久了?」

「是我祖上傳下來的,運氣好著呢,從來沒有翻過。」江潮兒說到這兒,落寞的垂了眸,小聲的喃喃道,「若是我父親用的是這艘船,想來也不會……」他頓了頓,又笑了,「您也不用擔心簡陋,我經常修補著,好用的很!」

船的確很小,船艙裡容納三人都十分勉強,林如翡便讓浮花和玉蕊待在裡面,自己坐在甲板上,看著江潮兒熟練的放開繩索,握住船槳。

繩索鬆開,搖搖晃晃的小船便入了江,顧玄都就坐在林如翡對面,側身彎腰,捧起一捧昏黃的江水。

「公子,江上風浪大,您可要坐穩些。」江潮兒揚起燦爛的笑臉,長長的吆喝了一聲,「出江咯——」說罷擺動手中船槳,小船便順著湍急的江流而下,直直朝著江心去了。

客棧的岸邊,站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他們見到江潮兒的小船竟是真的離開碼頭,進入了滄瀾江中,不少人臉上都露出詫異之色。

直到剛才,所有人都將江潮兒的話當做了吹牛般的玩笑,此時小船入江,江潮兒擺槳,眾人才忽的醒悟,這孩子,竟是認真的。

江風獵獵,吹的林如翡黑髮飛揚,兩袖蕩蕩,身下的小船在江流裡搖擺不定,好似下一刻便會被大浪傾覆。站在船頭的江潮兒,卻成了船上的定海針,江水濺起,將他的衣擺浸透,少年臉上卻依舊掛著誇張的笑,他飲下一口懷中葫蘆裡的酒水,道:「少爺注意——要拐彎了——」說罷猛地拉起船帆,調整了小船的方向。

小船被風吹著拐了個彎兒,躲開了若隱若現的暗礁。林如翡第一次渡江,便有如此新奇的體驗,覺得格外有趣,目不轉睛的看著。

「公子,抓緊了!」江潮兒大叫。

又是一個猛浪打來,小船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林如翡扶著桅桿,看著兩旁呼嘯而過的江水,提高了聲音:「你來回多少趟了?」

「數不清楚了——」江潮兒笑道,「我父親去世後,家裡便剩下了我一人,我就想著,家傳的手藝不能就這樣埋沒了,便也想當個擺渡人,只可惜我年齡小,又生的瘦,沒幾個客人信我!」

也是,和其他健壯的擺渡人相比,江潮兒的外表,實在難讓人取信。再加上滄瀾江險峻,哪個渡客會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不過沒關係,等到我再大些,就是這裡最厲害的擺渡人了,公子若是想要乘船,就來找我,我保證把你安全送到——」少年人的張狂在他身上並不討厭,江潮兒笑的坦蕩,用稚嫩的語調說著最狂的話。

林如翡被他的笑容傳染,也跟著笑了起來。

「待過了這個大彎,就是那惡蛟棲息的地方。」江潮兒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水,扯著嗓子道,「那邊暗礁漩渦更多,公子您還是坐下吧,小心別滑到水下去了!」

兩岸皆是如刀削一般險峻巍峨的峽谷,人在江中穿行,好似天地間的蜉蝣,蜉蝣順著江水,拐過了陡峭的彎道,消失在了客棧眾人的眼中。

天色太暗,眾人已經看不清楚江潮兒的模樣,但依稀可見一艘小船搖搖晃晃的順流而下,江水雖急,但卻無法傾覆小船,之前和江流對罵的那個船工,低低的朝著地上啐了一口,道:「那小子肯定又是在笑了。」只是說完這話,他自己卻也不由的露出一個笑容來。

過了峽谷的大彎,兩邊的景色也漸漸變了,有松柏矗立在陡峭的崖壁上,將裸露的黃色岩石裝點成了一片碧色。鳥鳴猿啼不絕於耳,然而聲音最響的,依舊是他們腳下激流的江水。

「這一來一回,起碼得要三個時辰,去時還算快,回來就麻煩了。」江潮兒見林如翡滿目好奇,便介紹起了滄瀾江,「不過好在清晨時分,江裡會刮起一陣南風,我乘著南風回去,也不算太累,就是需要多注意些。」

林如翡道:「你可遇到過惡蛟?」

「嘿,我早就發現了,那惡蛟雖然白日經常出來吃人,但晚上可是沒什麼動靜,我晚上橫渡從未遇到過,就是清晨的時候需得小心些。」江潮兒笑道,「晚上敢橫渡的人不多……這江發起怒來,不比那惡蛟容易啊。」

晚上江水湍急,視野又不佳,除非逼不得已,幾乎無人夜晚橫渡。也就是江潮兒這個不怕死的膽大小子,來來回回,將這條江摸了個遍。

船又往前行了一段,似乎過了最險的位置,江潮兒心情頗好的哼起了號子,然而坐在林如翡對面好整以暇觀著山景的顧玄都卻忽的站起,狀似不滿的嘖了一聲。

「前輩?」林如翡敏感的察覺了某些事。

果不其然,顧玄都道了一句:「來了。」

原本激流的江水,突然開始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氣泡,江潮兒見到此景,臉色大變,驚恐的看向船邊。

天色雖然很暗,但依稀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陰影緩緩在水下移動,最終籠罩了整艘小船。

一直在船艙裡的浮花和玉蕊兩人也覺察了什麼,抬手掀開了簾子。

「怎、怎麼會!」江潮兒滿目絕望,他看著小船週遭漸漸浮上水面的陰影,聲音跟著顫抖起來,「它不是晚上都在睡覺麼,怎麼會——」

陰影越來越明顯,甚至有凸起的背鰭開始浮出水面,那背鰭上全是緊密的黑色鱗片和尖銳的骨刺,不用猜,也知道陰影的主人,到底是誰。

一圈又一圈,陰影緩緩將這艘破舊的小船圍了起來,隨後便是一聲悠長的嘶鳴,水聲大作,一個巨物,從江中緩緩升騰而起,帶來了遮天蔽日般的壓迫感。巨物上方,一雙狹長的雙眸發出淡黃色的光芒,眸中豎起的瞳孔,看起來無比的邪惡。

這一夜,潛伏在江中的惡蛟竟是沒睡,江潮兒呆呆的坐在船板上,兩眼無神的看著眼前的龐然大物。

和惡蛟相比,他的這艘小船甚至還沒有它的一根指頭大,似乎只要吹一口氣,木製的小船,便會輕鬆的破成幾塊。

「公子……公子你快逃……」也不知道如何鼓起的勇氣,江潮兒一把抓過了船槳,抖著身體咬牙站了起來,擋在了林如翡面前,顫聲道,「你快讓你的侍女帶著你逃吧,我、我來攔著他。」

一雙手輕輕的搭在了江潮兒的肩上,他回頭,看見了自己口中的公子。公子的臉上還帶著笑,那笑容也並不勉強,反而含著些安慰的味道,緩緩開口,他說:「你先進去,同她們躲一躲。」

江潮兒呆住了。

接著,公子說出了一句江潮兒一輩子都忘不掉的話,他說,「去吧,你別站在外頭,免得待會兒江水濕了身。」

公子……只是在擔心江水濕了身?江潮兒失神的想著。彷彿是在應和他的想法,面前那頭巨大惡蛟突然張開了口,發出一聲狂暴的嘶鳴,風帶著腥臭的味道扑打在他的臉上,他甚至還看見了惡蛟口中那排細密尖銳的牙齒……若是真的咬下來,一定很疼吧……這是江潮兒暈倒前,最後的念頭。

顧玄都上前一步站在了林如翡面前,面對迎面而來的腥風,他很不高興的用手捏住鼻子,還在伸手在面前扇了扇,嫌棄道:「別叫了,口臭。」

這話一出,林如翡竟是從那惡蛟猙獰的臉上,看出了點委屈的神情。

※※※※※※※※※※※※※※※※※※※※

顧玄都:小韭他故意熏我!

林如翡想了想,遞給顧玄都兩個包著大蒜的韭菜包子。

顧玄都:………………

感到了,喉嚨裡疼的好像塞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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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劍棲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