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九一邊哭,一邊干的白羅羅話都說不出來。
若是光看表情,恐怕誰都會以為卯九才是那個被欺負慘了的人。
白羅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只覺得目光所到之處全是白光,他身上已經沒了力氣,可偏偏卯九不肯放過他,那力度好像要把他的靈魂從他的身體裡撞擊出來。
最後白羅羅暈過去又醒過來,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了,卯九才總算是結束了這一切。
做完了,卯九把昏迷的白羅羅從床上抱到了浴室裡,仔仔細細的清洗乾淨,才又將他重新抱了回來。
白羅羅累的快要吐血,這一覺一個夢都沒做,醒來後眼睛發直,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系統說:「朋友,你還好嗎?」
白羅羅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系統在說話,他啞聲道:「我怎麼還沒死。」
系統說:「……我也想問這個問題。」
一人一系統,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白羅羅在床上躺著,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廢人了,他的腰部以下都全然沒了知覺,連動一動都困難。
白羅羅雙目無神,目光好像已經透過屋頂,看到了宇宙洪荒……
卯九從屋子外面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白羅羅眼神飄忽,一副看破紅塵,下一刻就要坐化成佛的模樣。他心中一緊,幾步上前走到了床邊,喚道:「主子。」
白羅羅幽幽道:「別叫我主子,我做不了你主子。」
卯九道:「主子——你不要生卯九的氣,你可知那信王將你找過去,是要將你的心剜出來。」
白羅羅道:「我知道。」
卯九呼吸一窒,垂在一側的手緊緊的握了起來,顯然在強行控制自己的情緒。
白羅羅沒注意到卯九的異樣,他淡淡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卯九,你冷靜些。」
卯九說:「哪怕是沒了性命,主子也要救下先皇?」
白羅羅雖然腦子是木的,但是其中關節差不多都想通了,他道:「你早就知道吧?」
卯九不語。
白羅羅說:「說什麼你找不到神醫,其實你只是不想治好我皇兄的心疾,說什麼等我都發長出來……」
白羅羅說著摸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兒,然後傻了,他腦袋的手感又從獼猴要變成了煮雞蛋,光光滑滑的。
白羅羅嗷的一聲就炸了,道:「我頭髮呢?!」
卯九表情頗為無辜,他道:「主子,不是我做的,我趕到那裡的時候,神醫已經將你的頭髮剃掉了。」
白羅羅:「……」你就騙我讀書少吧,也是第一次聽說做心臟手術要剃頭髮的。
卯九說:「這事情我真沒騙主子,不信我將那神醫喚進來,主子親自問?」
白羅羅依舊是一臉懷疑,卯九見狀直接拍了拍手——他顯然是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之前白羅羅見過的那神醫聞聲從屋外走了進來,他的臉色算不得太好,但應該卯九也沒動他。
卯九看著他,口中冷冷吐出兩個字:「解釋。」
也只有在面對白羅羅的時候,卯九才是柔軟的,在其他人面前,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態,都像一個真正的上位者。
好在神醫也是見過大世面,他臉色不變,語氣平淡的將隧道裡的事情說了個大概,並且表示白羅羅的頭髮是他剃的,因為換心需要。
神醫說話的時候,卯九眼神一直盯著他,就連白羅羅這個在旁邊看的人,都覺得卯九的眼神有點滲人——想來若不是為了給白羅羅一個交代,恐怕這神醫早就被卯九剁了。
白羅羅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感覺到卯九的變化,眼前背著手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似乎同他記憶裡那個上桌子吃飯都會臉紅的卯九已判若兩人。
神醫說完之後,便垂了頭,看樣子是鬆了口氣。
卯九聽神醫講完,慢慢點了點頭,淡淡道:「出去吧。」
那神醫應了聲是,轉身毫不猶豫的往外走,白羅羅清楚的看見他後背濕了一片,也不知是嚇的還是熱的……
神醫前腳出去,卯九後腳表情就變回了小可憐,他看著白羅羅,頗為委屈道:「主子,你看,這件事根本和我沒關係。」
白羅羅根本不相信卯九的說辭,他發現卯九這是將陰奉陽違做到了極致。在他面前一副小可憐的樣子,出去可能就是大變態。
白羅羅道:「那信王和我哥呢?」
卯九還沒開口,白羅羅就道:「你別騙我。」
卯九抿了抿唇,輕輕歎了口氣,道:「信王被我關起來了,您的皇兄還在冰棺之內。」
白羅羅道:「我要見信王。」
卯九張口欲勸,但見白羅羅神色堅定,只好息了心思,點了點頭。
然後卯九就找了張輪椅,將白羅羅放在上面,推著他去見了信王。
信王被囚禁在離這裡不遠的一間屋子裡,手上腳上都是鎖鏈,臉色比之前看起來更差,應該是又和卯九打了一頓。
白羅羅被卯九推進屋子後,扭頭便叫卯九出去。
「主子。」卯九有些不願,他道,「這信王心思叵測,我怕他……」
白羅羅道:「不怕,他都這個模樣了。」
站在白羅羅身後的卯九聞言只好應下,只是在出去之前,他冷冷的眼神和信王對上了,他們都清楚各自的意思,信王別想著對白羅羅出手,那卯九就能留下白羅羅皇兄一命。
卯九轉身出去,還帶上了門,屋子裡便安靜了下來。
信王坐在椅子上,渾身上下都頗為狼狽,他咳嗽幾聲,唇邊就染上了血跡,他見白羅羅坐在輪椅上,一副身體虛弱的模樣,嘲笑道:「怎麼,他把你腿打斷了?」
白羅羅差點被信王這句話嗆死。隨即他想起以前系統還安慰他說,要是卯九叛變革命,白羅羅可以把他抓回來打斷腿,現在想來,似乎那個被打斷腿的人大概率的變成了他自己。
信王見白羅羅不答,還以為他猜對了,笑道:「我就說這人狼子野心,你還不信我,等他發難了,就晚了。」
的確晚了,白羅羅和系統都對這個世界任務的前景非常不看好。
信王淡淡道:「你來這裡見我,是為了什麼?」
白羅羅道:「心為什麼沒能換過來?」
信王道:「自然是因為你的狗嗅著味道跟了過來,打斷了換心之術。」
白羅羅歎氣。
信王道:「看來你這顆心,他是不肯給了。」
白羅羅眉頭微微瞥起,他忽的道:「那若是要你將你的心換給我哥,你願意麼?」
信王大笑一聲,道:「怎麼可能願意,他當初那麼對我,我若是願意將自己的心給他,豈不是犯賤?」
白羅羅聞言心下稍安,其實他說這話,只是想試探一下信王,想知道原世界線裡,到底是不是信王自願將心給了皇帝,現在聽信王這麼說,想來……
然而白羅羅剛想到這裡,信王就說了接下來的話,他說:「不過你的那條狗肯定不會讓我活下去,既然橫豎都是死,在我死前將心給了你皇兄,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但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白羅羅問:「什麼要求。」
信王說:「將我的宅子燒了。」
白羅羅說:「為何?」
信王說:「我不想在這世間留下任何東西。」
說到底,他還是願意將心給他,只是找了個讓自己接受的借口罷了。
白羅羅心中沉重,對系統感歎眼前這一對在原世界線裡想來也是非常的虐,雖然他從袁飛煙的角度看不到多少,但也能猜出隱藏的脈絡。
信王說了自己的遺願,眼神一轉,笑容又嘲諷起來,他每次帶上這笑容,大概就是要嘲諷白羅羅了,這次也不例外,信王開口道:「袁飛煙,你活了這麼久,竟是不如你身邊的一個侍衛看的透徹。」
白羅羅瞥眉:「你什麼意思?」
信王咳嗽幾聲,憐憫的看著他,他道:「你就沒有想過,我為什麼不殺你麼?」
白羅羅眼神微動。
信王說:「我那麼恨你,卻又不殺你,反而將你關進了廟裡,讓你在那裡養的白白胖胖……」
白羅羅:「……我哪有白白胖胖了。」
信王惱怒道:「反正就是胖了!」
白羅羅:「……」大哥你好凶。
信王道:「你莫不成真的以為,我是念在兄弟之情,才這麼對你?」
白羅羅摸了摸下巴,道:「你對我當然沒有兄弟之情,只是我皇兄在卯九手上,你才不得不這麼對我。」
信王冷笑。
白羅羅說:「難道不是?」
信王說:「這是其一。」
白羅羅道:「其二?」
信王咧開嘴陰森森的笑了,他道:「其二,自然是因為,狗想要咬死主人,穿上主人的皮,當個人了。」
白羅羅:「……」
白羅羅安靜了一會兒,虛虛的對系統說:「系統,我好怕。」
系統艱澀的說:「其實我也好怕。」
白羅羅:「……」
他們兩個,顯然不太適應這宮斗戲太足的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