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兩人越來越伸入隧道, 那股子濃郁的腥臭味也愈發濃郁。
好歹白羅羅帶著個防毒面具, 倒是不知道黎關山這麼敏感的嗅覺居然怎麼能做到依舊面不改色。
隧道很長, 大概是帶著白羅羅, 黎關山也沒有急著趕路, 兩人緩步向前, 約走了十幾分鐘的樣子, 終於快要到達隧道的盡頭。
「把燈滅了。」黎關山的聲音騰地響起來。
白羅羅哦了聲,把手裡的電筒關了,雖然他不知道黎關山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是聽他的話總歸是沒錯的。
在白羅羅把燈滅掉之後,他感到自己的手被一雙手重重的握住,他呆了片刻, 才反應過來是黎關山牽住了他。
黎關山的手很大, 也很有力,他重重的握著白羅羅, 一步步的帶著他往前走。
墨脫跟在白羅羅的身後, 用尾巴輕輕的拍打著白羅羅的小腿, 似乎想要告訴他自己在身後, 讓白羅羅別怕。
白羅羅眼前一片漆黑, 什麼都沒辦法看到,只能跟著黎關山摸索著向前。但他耳邊隱約間聽到了一些細碎的聲音, 像是身邊出現了什麼奇怪的生物。
「別說話。」黎關山似乎知道白羅羅想提問,他的唇在白羅羅的耳邊, 扑打出灼熱的氣息, 他道,「乖乖的和墨脫待在這兒,別說話,也別動。」
白羅羅嗯了一句。
黎關山說完居然順手摸了下白羅羅的腦袋,還道了句:「乖。」
白羅羅:「……」
下一刻他就消失在了白羅羅的身邊。
白羅羅什麼都看不見,站在無盡的黑暗之中,身邊的窸窣聲越來越近。在窸窣聲中,甚至還伴隨著如同野獸一般低聲的咆哮。
白羅羅有點怕,不由自主的嚥了嚥口水。
墨脫顯然察覺了白羅羅的恐懼,他伸出溫熱的舌頭,一下下的舔著白羅羅的手背。
白羅羅感覺好了許多,他摸摸墨脫的下巴,心中道了聲謝。
呼嘯的風聲在原本死寂的空氣中響起,接著便是利器斬在肉塊上沉重的沉悶聲音。白羅羅聽到了野獸淒慘的吼叫。他努力瞪大了眼睛,可卻依舊什麼都看不到。
原本站在他身側的墨脫也突然動了,白羅羅感到有風從自己身側刮過,隨後是墨脫重重落地的聲音,他似乎是撲倒了什麼東西。血腥味濃郁到了刺鼻的地步,毫無疑問,黎關山和墨脫,正在黑暗之中進行一場屠殺。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很久,就在白羅羅站的腿軟的時候,黎關山的聲音才響了起來,他說:「江水源,開燈。」
白羅羅把手裡的燈打開的剎那,被眼前的畫面嚇的後退了好幾步。
只見他的面前是一片血淋淋的屍體,白羅羅仔細看去,才發現眼前的屍體居然是剛才襲擊他們的那種人類變種的怪物。
只是這些怪物的體型都比較小,還有雌獸模樣的存在,難不成這裡是他們的巢穴?
「不是巢穴。」黎關山走到了白羅羅的身邊,道,「他們的巢穴應該還要往下面一些。」
白羅羅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怪物的屍體,粗略的數去就有三十多具,其中有幾具看體型應該是雌獸。
「怎麼會這麼多。」白羅羅道,「數量也太多了吧……」
黎關山道:「對,這個基地裡的生態圈可能比我們想像的還要糟糕。」能發展到這麼多,便說明他們有充足的食物,他剛才燒掉的肉塊,應該就是食物的來源之一。
白羅羅道:「那淺淺呢?」
黎關山眼裡也有些迷惑之色,他道:「她從這裡過去了,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要是黎淺淺看到這麼多獸,肯定會有一場血戰,但是他在這裡看到了黎淺淺的腳印,卻沒有看到她戰鬥痕跡。
白羅羅有點擔憂,道,「她不會出事吧?」
黎關山道:「不要太擔心,這裡的東西還傷不了她,走吧。」黎關山指了指前方。
墨脫也回到了白羅羅的身邊,他的爪子上沾染了不少鮮血,這會兒正非常煩躁的用爪子在地上磨蹭,看起來很不喜歡這種動物的血液。
白羅羅見狀從包裡拿出自己之前準備的乾淨毛巾,低頭幫墨脫把爪子上的血跡擦乾淨。
黎關山見到此景挑眉道:「你對他倒是不錯。」
「墨脫很可愛啊。」白羅羅看著墨脫舒服的直咪眼睛的模樣,認真道,「貓科動物是上天給人類的禮物。」
黎關山淡淡道:「對,只可惜這種禮物已經被人類自己搞滅絕了。」
白羅羅聞言一愣,問出了自己心裡好奇許久的問題,他道,「可以冒昧的問一下,墨脫是你從哪裡找來的麼?」
黎關山說:「垃圾堆裡撿的。」
墨脫嗷了聲,看樣子簡直想上去拍黎關山兩巴掌。
黎關山倒是不怕,反而帶著惡劣的笑意笑出了聲。
白羅羅嘟囔說:「哪個垃圾堆給我說一說,我也去撿一隻……」
黎關山道:「行啊,回去我帶你去看看。」
一邊說著,白羅羅一邊跟著黎關山往前走。
隧道盡頭的屋子其實並不大,但是就在這不大的屋子裡,卻放滿了整整三十幾具屍體,屋子裡全是濃郁的讓人作嘔的血腥味,白羅羅很不舒服的一直嚥口水。
黎關山最後忍不住說:「別吞了,要吐就吐吧。」
白羅羅老實的說:「肚子都是空的,啥東西都吐不出來。」
黎關山這才想起他們進到基地裡已經差不多快一天一夜,他和黎淺淺可以不吃東西,但白羅羅卻是個普通人,這會兒應該已經很餓。
黎關山從包裡抽出一塊硬邦邦的東西,遞給了白羅羅。
白羅羅說:「這是什麼?」
黎關山說:「好吃的。」
白羅羅雖然餓了,但是這裡空氣這麼差,他實在是沒有吃東西的慾望,於是把東西拿在手上想著待會兒再出去吃。
「黎淺淺那個蠢蛋。」從屋子裡出來之後,黎關山觀察著地板上的腳印,突然開口罵了句。
白羅羅道:「啊?」
黎關山說:「她應該是被人帶偏了。」
白羅羅聽的懵懂,道:「帶偏了,什麼意思?」
黎關山突然轉身走到了白羅羅的面前,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慢慢道:「你說,要是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怪物出現在你的面前,你能分辨出來麼?」
白羅羅看著他在光線裡顯得明暗不清的臉,乾笑一聲,道:「我……可能分辨不太出來,但是……」他摸了摸他身側的墨脫,說,「他總能分辨出來吧?」
黎關山也笑了,他說:「你倒是聰明。」
白羅羅鬆了口氣。
事實上黎關山說這話的時候,的確是把他嚇了一跳,他雖然視覺聽覺都不如黎氏兄妹,但是他也隱約感到這個基地裡有什麼比較奇怪的生物。
「腳印是兩個人的。」黎關山說,「一個是黎淺淺,另一個是個男人,體重比我輕一半,腳印長度和鞋底的紋路都和我一樣。」他往前走時,嘴裡慢慢道,「等我找到黎淺淺,她就完了。」
白羅羅只能在心裡為黎淺淺祈禱。
「前面肯定還有怪物。」黎關山說,「你到時候就站在墨脫的身邊,不要怕。」
白羅羅挺起自己的小胸脯,說:「我不怕。」
黎關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不怕就別抖。」
白羅羅嘴硬,說:「那是因為我冷。」
黎關山說:「哦。」
白羅羅蔫了。
其實基地裡的溫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低,比外面那寒風呼嘯的曠野好多了,然而即便如此,白羅羅從頭到腳都裹的像個球兒。
「我們這樣的速度能追的上淺淺麼?」白羅羅走了一會兒,有點擔心自己拖了後腿。
黎關山說:「不然你讓墨脫背你的?」
墨脫聞言倒是相當開心的開始甩尾巴。
白羅羅不好意思,說:「我那麼重……」
「那我抱你吧。」黎關山突然冒出一句,「我不嫌你重。」
白羅羅啊了聲,道:「那、那多不好意思。」
黎關山說:「你不怕追不上淺淺了?」
白羅羅總覺得剛才的自己好像說了什麼比較多餘的話,但這會兒黎關山都這麼說了,他也沒法子拒絕,只能弱弱的說了句好。
黎關山跟提個塑料袋似得就把白羅羅提進了懷裡橫著抱著。
白羅羅目瞪口呆,他好歹也是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大男人,黎關山怎麼抱他跟抱個娃娃似得。黎關山還很不給白羅羅面子的說了句:「真輕。」
白羅羅:「……」別逼我用我的小拳拳錘你胸口。
黎關山一抱上白羅羅,就快速的奔跑起來,墨脫身姿矯健的跟在他身後,一人一豹如同出離弦之箭,速度飛快。
白羅羅被這非人的速度嚇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抓住了黎關山胸前的衣服。他果然是拖了後腿,而且是全身躺在地上拉著人家腳不讓走的那種拖。
在一片黑暗的陌生基地裡,黎關山卻好像早已熟悉了這裡的道路構造,腳步甚至沒有一個停頓,便輕盈的在屋與走廊之間穿梭。
白羅羅不知道黎關山到底跑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都快要睡著了。
直到被黎淺淺的一聲慘叫喚醒,他才從那朦朧的睡意裡掙脫出來。
白羅羅揉著眼睛,假裝清醒的說:「到了嗎?」
黎關山看了他一眼,說:「把你口水擦擦,滴了我胸口一片。」
白羅羅很不好意思的臉紅了,說:「對不起啊。」他擦了擦自己嘴角,再低頭一看,只見黎關山黑色的外套真的濕了一大塊。
白羅羅:「……」想挖坑鑽進去。
黎關山鬆手把白羅羅放下。
白羅羅整個人都有點魂不守舍,只能強行岔開話題,說:「淺淺呢?我們找到淺淺了嗎?」
黎關山說:「嗯,前面呢。」
白羅羅抬目望去,眼前一片黑暗,他把手電筒射了過去,發現黎淺淺就站在離他們不遠處,而黎淺淺的身邊,居然真的如黎關山所料那般,站著一個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男人。
「黎淺淺。」黎關山說,「滾過來。」
黎淺淺露出崩潰的表情,她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人,又看了看白羅羅他們三個,尖叫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白羅羅正想問怎麼不可能。
黎淺淺就很配合的回答了白羅羅的疑問,她尖聲道:「怪物你怎麼可以這樣騙我——我還以為我哥終於變溫柔了,你居然是在騙我——」
黎關山:「……」
白羅羅:「……」
全場都安靜了下來,氣氛一時間非常尷尬。
怪物也開了口,他柔聲道:「淺淺,他們才是怪物,別被他們騙了!!」
哪知道黎淺淺聽到這句話,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她搖著頭,哭著對怪物說:「我就該知道你不是我哥,我哥那麼討厭的人怎麼可能這時候這時候還叫我淺淺,他沒罵我是豬就已經很克制自己了……」
怪物:「……」
黎淺淺哭著說:「我多希望你真的是我哥啊。」
怪物接不上話,黎關山臉色也黑了一大片。
黎關山懶得再和黎淺淺說,一道風刃就朝著模仿成他模樣的怪物甩了過去。
怪物身形一陣扭曲,竟是如同空氣般直接消散了。
黎淺淺的尖叫聲更加刺耳,她哭著說:「哥——」
黎關山終於罵了粗口,道:「我他媽的在這兒呢,你對著誰叫哥!」
黎淺淺淚眼婆娑的扭頭,道:「水源,水源,你來了,快勸勸我哥,讓他別罵我了。」
白羅羅心想我勸不了啊,我剛才才在你哥衣服上畫了一灘口水,哪裡有臉勸啊。
最後黎關山走過去,對著黎淺淺就是一通臭罵。
黎淺淺露出生無可戀之色,悲傷的說還不如死了呢。
黎關山說你去死吧,死了存我這裡的零用錢我幫你花了。
黎淺淺到底是被找到了,但是此時他們卻已經深入這個基地,據黎關山說他們現在大概在地下百米以上。
「他應該是要帶你去什麼地方吧。」找到黎淺淺後,三人開始分析怪物的企圖。
「嗯。」黎淺淺說,「其實我早就發現他不對勁了……」
黎關山冷笑:「哦?」
黎淺淺說:「但是我信任我哥,所以才跟著他繼續往前……」
黎關山說:「你接著編,我信了算我輸。」
黎淺淺洩了氣,說:「好吧,他說水源和墨脫都被怪物擄走了,說我們必須去把他們兩個救出來。」
黎關山說:「水源就算了,墨脫怎麼可能被擄走。」
白羅羅瞅了黎關山一眼,心想大佬你這話可真扎心。
偏偏墨脫也嗷嗚了聲,像是在反對黎淺淺的話。
黎淺淺說:「然後我就跟著他走啦,走了好久,唉,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帶我去哪兒,不過看他的方向,應該是要深入地下。」
黎關山說:「那他應該是要帶你去他們的巢穴。」
黎淺淺道:「何以見得?」
黎關山說:「你注意觀察那些被殺死的獸了麼?」
黎淺淺紅著臉說:「哥,你好下流啊。」
黎關山氣得乾脆扭頭看白羅羅。
白羅羅也紅了臉,說:「我、我也沒好意思多看。」
黎關山暴怒,道:「我他媽的沒讓你們兩個看不該看的地方,我說的是觀察,觀察——」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道,「那裡面的雌性都不是完整的雌性,缺少一部分器官……」
黎淺淺說:「哥,你看的真仔細。」
白羅羅在旁邊可憐巴巴的點頭。
黎關山簡直就想轉身就走,把這兩個丟在這裡自身自滅算了。
墨脫這時候嗷嗚了聲,臉上依舊天真無邪,還用腦袋蹭了蹭白羅羅,又成功騙到了白羅羅的一個溫柔撫摸。
黎關山硬生生的咬著牙把火氣嚥了下去,他道:「那種雌性,是沒辦法繁殖的。」
黎淺淺說:「所以他們有其他的繁殖方法?」
黎關山說:「對,我的猜測是這樣,他們的數量也有些不對,按照我們之前的猜測,這裡資源奇缺,繁殖十幾隻已經是極限,但是剛才我和水源在樓上看到了三十幾隻怪物。」
黎淺淺道:「我們繼續往下,尋找巢穴?」
黎關山說:「嗯。」
黎淺淺點點頭,說:「好,那我們走吧。」
黎關山卻道:「不急,水源你不是餓了麼,先吃點東西補充一下能量。」
白羅羅也沒有拒絕,他的確是餓了,餓了之後身體就有些發軟,到時候若是遇到什麼事情,恐怕跑都跑不動。
白羅羅掏出了黎關山之前給他的食物,撕開包裝後開始慢慢的啃。
但是他發現這食物實在是有點硬的過分,他用牙根本咬不動,只能嘗試性的慢慢舔食。
黎淺淺看了一會兒白羅羅吃東西,居然冒出來句:「水源,你別這麼吃,再這麼吃都能把我看硬了。」
白羅羅:「……???」
黎關山道:「黎淺淺,你一個女孩子家家說話能不能注意點?」
黎淺淺說:「好吧,你再這麼吃小心我哥硬給你看。」
黎關山直接踏碎了腳下的地磚。
白羅羅也很無奈,他含糊的說:「這東西太硬了,我咬不動啊。」
黎關山說:「你給我。」
白羅羅把食物遞給黎關山。
黎關山拿到食物,又把包裝袋包好,然後手微微用力,剛才那堅硬的食物就這樣碎成了粉末。
白羅羅接過粉末,感激的露出笑容。
黎淺淺卻哼了聲道:「虛偽!」明明你也看的很開心。
黎關山:「……」他怎麼會有這麼個妹妹。
變成了粉末後,白羅羅全部倒進嘴裡,輕輕鬆鬆的吃掉了。
這食物應該是高熱量的,沒吃多久白羅羅就感到力氣恢復了不少,身上也暖和了許多。
「你再睡半個小時。」黎關山說,「我正好和淺淺說點事。」
白羅羅道:「這樣好麼……」
黎關山面無表情,他道:「巢穴就在那兒,難不成害怕他們搬家?」
這倒也是,白羅羅正在猶豫,就見墨脫趴到了他的面前,側著身子露出柔軟又暖和的肚皮。
白羅羅沒忍住,把臉蓋了上去,狠狠的吸了一口貓氣。
墨脫的體溫偏高,對於怕冷的白羅羅來說簡直是種享受,他靠在大貓的懷裡,被大貓包裹起來,像是蓋了一床天然的電熱毯。
白羅羅到底是累了,一躺下去就睡了過去。
白羅羅以為自己睡了半個小時,事實上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到了巢穴的門口。
他在黎關山的懷裡,被黎關山抱著。
黎關山說:「醒了?」
白羅羅說:「啊——我們到哪兒了?」
黎關山說:「通往巢穴的路上。」他說話之際,又直接打出一記風刃,擊殺了天花板上正欲撲過來的一隻怪物,
白羅羅趕緊從黎關山懷裡下來了,第一個反應是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確定沒有濕潤的東西之後才道:「淺淺他們呢?」
黎關山道:「前面開路呢。」
白羅羅抬目望去,看到了淺淺的前方的身影。這個看起來嬌俏的女子此時卻像個冷血的戰士,所到之處怪物成片的倒下。墨脫站在她的身邊,為她處理掉了漏網之魚。
白羅羅愣愣道:「怪物的數量怎麼這麼多。」
黎關山沒什麼表情道:「這才只是個開始呢。」
他說話之際,又是一個抬手,解決掉了一隻已經撲到了他們面前的怪物。
白羅羅被嚇了一跳。
黎關山卻是對他揚了揚下巴,道:「到我旁邊來,待著別動。」
白羅羅在這一刻居然從黎關山身上感覺到了父親般的威嚴,當然,他就是那個慫貨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