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

許之山沒有消失,許之山依舊和他相識,可是這時的許之山已經沒有陪伴在他的身邊了。

謝知味不知道這封信和謝蛟到底有沒有關係,他唯一知道的是——這本來就是一場不公平的較量。

在這個世界裡,雖然他和謝蛟都是重生的。但他卻什麼都沒有,而謝蛟卻什麼都可以得到,如果謝蛟想弄死他,就和弄死一隻螞蟻一樣。

但是重生後的謝蛟居然沒有弄死他,謝知味不知道這裡面出了什麼問題。

看到眼前許之山三個字,謝知味覺的大概自己猜到了答案。

B城,許之山在謝蛟所在的B城,原本應該陪伴在他身邊,為他遮風擋雨的人此刻或者正在當著謝蛟的小弟,為謝蛟做著一件又一件的事。

謝知味盯著屏幕看了許久,他想,如果是當初的他,會怎麼對待不聽話的謝蛟呢。

想要逃離的人是不可原諒的,如果是謝知味和謝蛟的身份互換,他大概有無數種方法把謝蛟給弄到B城,直接、強硬,根本無需詢問謝蛟的想法。

謝知味突然覺的自己有點渣。當初把謝蛟囚禁起來的時候,他一點也不覺的自己有哪裡不對——他喜歡謝蛟,所以要給謝蛟最好的,無論謝蛟要不要。

現在,這樣的情況剛好反了過來。

謝知味能逃到哪裡去呢?這得看謝蛟耐心有多少。

謝知味不可能為了逃避謝蛟到處躲藏,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手機鈴聲刺耳的響了起來,謝知味拿起手機,毫無疑問的看到了謝蛟的電話號碼。

「喂,顆顆。」電話那頭,謝蛟的聲音有些陌生,但是語氣是一貫的溫柔。

「說吧,你到底想幹嘛。」謝知味道:「為了讓我讀B城的大學,你真是費心了。」

「什麼?」謝蛟似乎有些疑惑並不大明白謝知味的意思。

「不是你叫林茹雲改我志願的麼!」謝知味冷冷道:「現在被發現了又……」

「我沒叫她改過志願。」謝蛟打斷了謝知味的話:「效率太低。」

「……」謝知味皺眉——看來林茹雲這件事,還真不是謝蛟干的,因為謝蛟完全沒必要否則。

「我只是來告訴你。」謝蛟道:「你有兩個選擇。」

「什麼?」謝知味皺眉。

「你要麼讀南大,要麼就繼續復讀吧。」謝蛟道:「我不會允許你去W城的。」

「……」謝知味眼皮猛烈的跳了起來。

「你知道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謝蛟歎了口氣:「你什麼力量也沒有,所以就哪裡也去不了。」

「……」謝知味心中的猜想終於得到了證實——謝蛟似乎……知道他是重生的了:「你知道了?」

「顆顆,不是我想知道。」謝蛟輕輕的笑了起來:「是你太明顯了。」

謝知味不說話,他很清楚,謝蛟是怎麼知道他是重生的。是的,就像謝蛟所說的,他太明顯了。

賭球也好,買股票也好,都已經在明白的告訴謝蛟,他是重生的了,可憐謝知味那時候甚至還未同謝蛟見上一面,便已經徹底的背打入了地獄。

謝知味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覺的自己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所以他只是道:「許之山是怎麼回事?」

「許之山?」謝蛟停頓片刻後才道:「你在乎他?」

「……你把他怎麼了?」謝知味覺的自己頭疼得厲害。

「他過的很好啊。」謝蛟笑了起來:「……至少目前,比你過得好。」

謝知味已經不想再說下去了,他把點出了高考志願的頁面,登陸進去再點擊了修改。

「你為什麼不殺了我呢。」謝知味道:「你那麼恨我,就像上輩子那樣一刀殺了我,不是更好麼?」

「傻顆顆,哥哥那麼愛你,怎麼捨得殺了你呢。」謝蛟聲音裡帶著笑意:「來南大也好,復讀也好,我都尊重你的選擇。」

尊重我的選擇?說的太好聽了,謝知味強忍住說髒話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確沒得選,謝蛟這些話,不是在開玩笑。

謝知味能逃到哪裡去呢,就算他離開這個家,也必須要去W城的大學報道,到時候謝蛟的人可以輕輕鬆鬆的找到他,把他帶回來,讓他復讀一年。

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麼,謝知味品嚐過權力的滋味,到如今卻是要吞下權力的苦果了。

林茹雲不會幫他,謝安不會幫他,甚至連許之山也在謝蛟身邊,謝知味只有一個人——他如果不想真的毀了自己,就最好聽謝蛟的。

謝蛟自然不會介意他復讀一年,可是謝知味等不起,因為一年之後,他還會面臨填志願——是復讀,還是讀南大。

謝蛟明明白白的告訴了謝知味,如果你不想來這裡讀大學,就別讀大學了。

電話並沒有掛斷,那頭還可以聽到輕微的呼吸聲,謝知味緩緩開口道:「如你所願。」

那頭終於發出了笑聲,謝蛟道:「顆顆乖。」

謝知味直接把手機砸了出去。

他現在猶如被謝蛟捆在了一張網上,那些網的絲線是謝知味自己的慾望和謝蛟的權力,謝知味可以選擇逃離謝蛟的控制——他可以隱姓埋名,平凡一生。

可是謝知味會願意這麼做麼?他當然不願意!站到了最高處,卻被狠狠的打落,任誰也無法忍受這種落差。

「算了,去B城就去B城。」謝知味看著被改掉的志願嘲諷的笑了:「你既然說愛我,那就看看你的命能愛我多久吧。」

謝蛟不是最讓謝知味糾結的,最讓謝知味糾結的是——那封名字為許之山的郵件。

謝知味傳來的時候已經是高二,他甚至不知道他和許之山是什麼時候相識的,更不知道此刻的許之山過的到底好不好。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謎團。

雖然和林茹雲撕破了臉皮,但謝知味並沒有搬出去。反正現在不好意思的是林茹雲,不是他謝知味。

但謝知味明顯低估了林茹雲臉皮的厚度,他這個媽媽——在面對他的時候,一點沒表現出內疚亦或者其他情緒,就好像曾經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一樣。

謝知味對此表示拜服。

填志願的時間是六月二十幾號,錄取查詢則是七月九號,謝知味沒和林茹雲說,定了H城的機票,志願填完第二天就飛過去了。

謝知味和許之山都住在內陸城市,到了謝家兩年後,趁著一次出行的機會,謝知味才看見了海。許之山更慘些,直到大學畢業,才和謝知味在H城第一次看到了海洋。

這輩子許之山不在,謝知味就只有一個人去了。

H城市個美麗的海冰城市,但十分不幸的是,這裡前幾天剛被颱風尾掃到,街道房屋都是一片狼藉,謝知味下了飛機,打車到了目的地。

謝知味和許之山第一次來這裡玩的時候,許之山還是個大學生,而他已經在謝家待了兩年了。就是在這個城市,許之山向謝知味告白了。

有些東西就是這樣,你擁有的時候不珍惜,等到失去了,卻會像條狗一樣卑微的祈求它再次降臨。

謝知味覺的他再怎麼卑微也沒有用,因為這次重生,根本就不是上天給他的禮物,反而更像是報應。

報復他強迫謝蛟,報復他辜負許之山,報復他的薄情,告訴他——這個世界上,人渣都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謝知味越想越覺的嘲諷,想笑卻露出不笑容。

幾十分鐘之後,謝知味找到了那家他和許之山曾經住過的小旅店。這小旅店地勢很偏,住的人不多,但物美價廉,很適合沒有經濟收入的學生。

記得那時,許之山漲紅了一張臉,對著謝知味道:「知味,我養你一輩子好不好?」當時的謝知味聽了只覺的可笑,幾乎就要問出那句話:「你這幅模樣,拿什麼來養我?」

現在可好,再也沒有人來被他嘲笑。

謝知味定了他和許之山當初住的那間房,當天他就住了進去。謝知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特地跑到H城來,或許只是想離當時的許之山近一點?亦或者是小孩子受了欺負,單純的想找個可靠的人傾述?

謝知味搞不清楚答案,他只知道,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說好做彼此的人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