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裡,b城迎來了一場大暴雨。機場停飛,汽車停運,讓原本想找借口離開的謝知味,不得不又在這裡逗留了幾天。
期間謝蛟倒是沒再來騷擾謝知味,但謝知味很明顯的看出,謝蛟對那天自己甩掉他派的人,扔掉他安了定位芯片手機的行為十分不滿。
謝蛟不滿,也不會說出來,只是表情冷一下,語氣冰一點,看向謝知味的眼神不爽一點而已。
謝知味看在眼裡,權當做浮雲。
其實謝蛟不強奸謝知味的時候,絕對說得上是個好哥哥。只要謝知味提出他想吃什麼,謝蛟都會叫人送過來,偶爾還會給謝知味帶夜宵,但頻率不頻繁,因為按照謝蛟的理論,晚上吃夜宵是對胃不好的。
在謝知味面前的謝蛟,自律的讓人害怕,而謝知味竟是從這人身上依稀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許之山。
謝知味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想許之山想太多了,才導致了這樣的幻覺。
謝蛟並不知道謝知味在想什麼,他這段時間忙的不行,幾乎連吃午飯的時間都省下來了,卻還是每晚都要回去見謝知味。
謝蛟這個人,到底是多情還是薄情呢,他自己估計都說不清楚。
就在屋子裡待了三天,天氣轉晴之後,謝知味終於可以出去轉轉了。這次他還是一個人,卻不敢再甩開謝蛟派來跟著他的人了。
謝蛟所說的那些話,謝知味絲毫不覺的是在開玩笑。一旦他真的生氣了,要把謝知味打斷腿關進屋子裡,謝知味估計都沒地方哭去。
雨過天晴,謝知味又去b大附近轉了一圈。現在是暑假時期,學校冷清的很,周圍不少做飲食的鋪子都也停了業。
逛到了午飯時間,走累了的謝知味找了家賣餛飩的店,坐進去點了份混沌。
蝦米、紫菜,還有蔥花,湯是乳白色的,小小的餛飩放置其中,看了就讓人食慾大開。謝知味一邊吃一邊朝外眺望,兩個月之後,他即將在這裡過上四年。
許多人都說大學是人生中最悠閒的時光,謝知味卻隱約感覺到,在謝蛟身邊的過四年的大學,顯然沒有想像中那麼舒適了。
然而,b城給謝知味帶來的東西,卻遠遠不止這些。
因為就在謝知味咀嚼著餛飩,抬頭一看的瞬間,他幾乎差點被口裡的餛飩噎死了。
“許之山……許之山?!”狼狽的嚥下口中的餛飩,謝知味瘋了一樣的朝外跑去,然後像個神經病一樣拉住了一個正拖著行李往外學校裡走的人。
“同學?”被拉住手臂的人扭過頭一臉驚愕:“有事?”
“沒、沒事。”謝知味額頭上出現了些許冷汗,他道:“你、你是叫許之山對麼?”
“對啊。”那人看向謝知味的眼神裡一派讓人心涼的陌生,這種陌生並不是演技,而是真正的陌生,他道:“你是?”
“……”謝知味沉默了一會兒:“你以前……在a城住過對麼?”
“啊?”許之山愣了愣:“住是住過……但是我十二歲的時候就搬到b城來了,你是……”
謝知味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他勉強笑了笑:“我是你的鄰居,怎麼,忘了麼?”
許之山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啊……我不大記得了,不好意思啊。”
“沒事。”謝知味雖然笑著,眼神卻像是要哭出來了。
“你……”許之山遲疑道:“有什麼事?”
“哦,沒事。”謝知味道:“我考上了b大,過來看看,沒想到遇到你了。”
“那……一起進去逛逛?”許之山熱情道:“我今年大三,也算是你學長了。”
“大三?”謝知味一愣:“你跳過級?”
“你怎麼知道?”許之山靦腆的笑了:“我小學跳了兩級,初中跳了一級。”
“哦,當時我們不是一個年級麼。”謝知味道:“我隨口一問。”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往b大裡走,而謝知味的心,卻隨著時間逐漸的冷卻了下來。這個是許之山,卻又不是許之山。
上輩子的時候,謝知味身邊的好人不多,許之山卻絕對算得上一個。那時的他陽光、溫柔、樂觀、讓人看到的都是善良的品質,即便是生活的磨礪也沒有讓他變得陰沉,反而更加的積極向上。
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被謝知味間接害死了。那麼現在呢,現在呢,謝知味低著頭,臉上一片漠然,現在的許之山,和他卻是陌生人。
這重生根本就是對謝知味最狠毒的懲罰。死亡是一了百了,可是唯有活著,才有會無盡的痛苦。
而他的那個大哥謝蛟,似乎非常明白,怎麼才能把謝知味一步步逼上絕路,就像當初謝知味對他做的那樣。
“學弟,我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許之山道:“你考的什麼系?”
“我叫謝知味。”謝知味道:“學長你叫我知味就行了,我考的臨床醫學。”
“哦,這個專業好啊。”許之山道:“是我們學校的王牌專業了。”
謝知味靦腆的笑了笑,他的心冷了,心情卻始終無法鎮定下來,他現在唯一想知道的事是,到底是什麼改變了許之山的生命軌跡,是謝蛟,還是其他的人,而那封“許之山”發來的郵件,卻已幾乎可以肯定,不是真正的許之山發來的了。
“學弟,我上去放行李,你在底下等會我吧。”許之山道:“我們一起去吃個飯?”
“好啊。”謝知味雖然剛才才吃了餛飩,但也沒有拒絕許之山的邀請。
許之山拖著行李上了樓,沒一會兒就下來了,然後領著許之山去了學校外面,點了幾個小菜。
謝知味這一路一直在觀察許之山,從許之山穿的衣服,用的手機,以及並不吝嗇的請客,都可以看出許之山現在的生活條件很好,至少說,比謝知味重生之前的那時候好。
那時許之山父母都不在身邊,考上大學後,雖然得到減免學費的機會,可是卻依舊必須打幾份工來維持日常生活。這種情況直到許之山大學畢業之後才得到了緩解,拿到了名牌大學的文憑,又有豐富的工作經驗,這才在謝知味所在的b城找了份不錯的工作。
說來也可笑,謝知味到謝家三年,只是偶爾會給許之山打個電話,根本沒有給予他什麼實質性的幫助。
涼薄,這就是涼薄的報應。謝知味嘴巴發苦,想笑,卻笑不出來。
“小師弟,你看著幾個菜夠了麼?”許之山的聲音,喚回了謝知味的思緒:“要喝點啤酒麼?”
“不了。”謝知味拒絕了。
“你是剛來b城麼?”許之山道:“還是住在b城?”
“我是a城那邊考過來的。”謝知味道:“趁著暑假的功夫過來看看。”
“哦。”許之山笑了,他的長相雖然沒有謝蛟漂亮,但也絕對說得上英俊,臉上還有個漂亮的酒窩,一笑起來就特別的溫柔:“我給你說,b城這邊最有名的吃的是小龍蝦,現在時間不大對,等你開學了,那時候小龍蝦就是最肥的時候。”
“……”謝知味聽著這句話,笑容終於撐不住了,許之山,還是那麼喜歡吃小龍蝦。
“怎麼了?你臉色那麼差,是不是不舒服?”許之山問道。
“沒事……”謝知味還能說什麼呢,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唉,我最喜歡大一新生了。”許之山又笑了:“充滿活力的樣子,總是讓人感覺自己老了。”
你不是只比我大一歲麼,老什麼老?謝知味想說出這句話,又憋住了,他和許之山現在只是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兩人閒談之際,點的菜也端上來了。許之山看起來也是餓了,吃了好幾口菜才繼續和謝知味聊天,反觀謝知味,因為剛才已經吃了碗餛飩,再加上看到許之山影響了情緒,實在是沒什麼胃口。
“對了。”許之山道:“我們交換個電話吧,我是大三土木工程的,有事給我電話。”
“……你對陌生人都這麼熱情麼。”謝知味道:“就不怕我是騙子。”
許之山聞言愣了愣,隨即笑開了,他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看著你覺的特別眼熟,再說了,咱兩不是鄰居麼,哪裡是什麼陌生人呢。”
謝知味聽著這話,笑容徹底凝固在了臉上。
“我這人記性不好。”許之山道:“你別在意啊,對了,吃東西啊,別客氣。”
謝知味這才拿起筷子,夾了一點菜放進了嘴裡,他現在整個人都是暈的,甚至一時間都無法冷靜的思考。
許之山,還在。只不過,這個許之山,已經不屬於他了。
那麼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屬於他的東西麼?謝知味想,他沒了謝家,沒了謝蛟,沒了許之山,什麼都沒了。
“學弟?你真沒事吧?”謝知味難看的臉色讓許之山有些擔心:“你臉色好白啊……”
“沒事。”看著許之山關切的眼神,謝知味移開了目光,聲音輕輕的:“我只是,有點想家。”
許之山聞言,這才不再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