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帆,你乖乖的待在這裡,我很快就回來。」男人穿著一套整齊的西服,頭髮也打理的整整齊齊,他語氣溫柔的對葉千帆勸說著,眼神裡也是滿滿的深情。
可是面對這樣的溫柔,葉千帆卻覺的自己想吐,他穿著一套睡衣,面無表情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魏董延,你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放我走。」
「小帆。」魏董延見葉千帆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有些惱了,他皺了皺眉:「你怎麼就不懂我呢?我那麼愛你……你就不能容忍我一點?」
「愛我?」葉千帆被魏董延不要臉的樣子給氣笑了,他拿起套在自己腳上的鐵鏈衝著魏董延冷笑:「你愛我就把我關在這裡?你愛我就要當著我的面娶別的女人?」
「……」魏董延一時失語,在這件事上,他的確不佔理,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接受不了葉千帆要就這樣離開自己的事實。
「小帆。」壓下了心中的不安,魏董延抬起手腕看了看上面的時間,發現已經要來不及了,於是只好先道:「你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說完,魏董延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臨走之際還不忘記將大門鎖上。
葉千帆沉默的看著,原本無比悲痛憤怒的心此時卻平靜到了極點,他知道魏董延這麼匆匆忙忙的離去是為了什麼,也知道他身上那身筆直的西服是為什麼而穿,葉千帆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容,卻是毫不猶豫的走進了浴室裡。
葉千帆和魏董延相識七年,相戀六年,原本是圈中人人羨慕的情侶,然而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那個曾經願意為了自己付出一切的男人卻變了。
變得自私,變得庸俗,變得可以為了利益可以不擇手段,他甚至背著葉千帆勾搭了一個商業巨頭的女兒。
魏董延有著一副好相貌,一米八七的身高,結實的身體,英俊的面容,足以吸引周圍女人的目光,況且他現在正值三十,是男人一生中最黃金的年齡。
以前葉千帆還感歎過自己能釣到魏董延這樣的男人,也算是自己的福氣,可現如今,這樣的感歎卻變得帶上了諷刺的意味。
和踏足商界的魏董延不同,葉千帆就是個小廚師,雖然在C城是位有名的魯菜大師,可是無權無勢,在許多人眼裡,都是他傍了魏董延的大腿。
不過到現在,葉千帆已經不在乎這些了。他曾經心愛的人,用一條鐵鏈鎖住了他的腳,將他囚禁起來——而那個人,卻是急急忙忙的去參加一場訂婚宴。
浴池裡的水已經幾乎要放滿,葉千帆眼神冰冷無比,他的手裡捏著一把用來削水果的刀,就這麼穿著睡衣走進了浴池之中。
他不會跟魏董延妥協的,然而以他對魏董延的瞭解——若是他繼續堅持下去,那麼最後的結局,就是被魏董延一直囚禁在這裡。
無論是哪種結果都不是葉千帆想要的,他面無表情的躺到了浴池裡,然後抬起了手腕。
一刀,兩刀。深深的刀痕毫不留情的劃到了自己的手腕之上,葉千帆木著一張臉,看著自己鮮紅的血液順著手肘流入熱水裡。
記得有人說過,用割腕成功自殺的人,是真的想死的人。葉千帆不知道這句話是真是假,但是此刻他卻並不覺的自己的傷口有多麼不能忍受,他整個人都是木的。
血液在熱水的浸泡下無法凝固,葉千帆眼神黯然的盯著自己頭上的天花板,瀰漫的水蒸氣將整個浴室都充斥的煙霧繚繞,葉千帆的眼角突然流出一行淚水。
葉千帆是個孤家寡人,他的父親和母親在他三歲的時候就離異,雙方都不願意要他這個負擔。法院最後將葉千帆判給了他的父親。而在此之後,葉千帆的母親迅速的另嫁他人遠走國外,他的父親也很快組建了新的家庭。
葉千帆在他父親那裡的地位變得尷尬了起來。後母對他並不好,雖然沒有明面上的虐待,但是冷暴力卻是無時不在。沒有人願意搭理葉千帆,他在家裡一個月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如果一直這麼下去,葉千帆或許會落得一個無比悲慘的下場,不過萬幸的是……他遇到了自己的師父。
葉千帆的師父姓賈,叫賈餘興,是國內一名聲譽極高的魯菜大師。說來也巧……很多事情,都是要靠緣分這種東西的。
若是葉千帆沒有遇到他的師父,那麼或許他會過上極為平凡且暗淡的的一生,不過他也不會遇到魏董延,從而遭遇這個他無法邁過去的坎。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世界上很多事情,如果不到最後,都是猜不出結局的。
大量失血的感覺讓葉千帆的腦袋開始變得有些昏昏沉沉,他的眼前出現了一些有關他和魏董延的回憶,絲絲點點的死氣染上了他的瞳孔。
「你真的愛我麼?」臨死之前,葉千帆卻還是沒有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完全不明白,魏董延為什麼要把他逼到這樣一個死角,明知他無法容忍背叛,卻還是僥倖的想要他接受這個現實。
葉千帆接受不了,也改變不了,於是只能選擇逃避。他緩緩閉上了眼,鼻尖下圍繞的全是血腥的味道,死亡猶如一個女人溫暖的唇,給了葉千帆的靈魂一個輕吻。
「……怎麼我沒死?」葉千帆一直相信的是,人死如燈滅,可是在他做好離開這個世界的準備時,卻發現自己居然漂浮在半空中。
「你真的要去死麼?」冷漠如冰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來:「為了這樣一個人而去死,真的值得麼?」
「……」葉千帆驚愕的瞪大了眼:「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聲音並沒有回答葉千帆的話,而是繼續著自己的話:「你以為你死了他就會後悔……?可憐啊可憐,你的死亡除了讓愛你的人悲痛之外,還會剩下什麼?」
「……你到底在說什麼?」葉千帆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覺的現在的情況異常的詭異。
「那你就來看看,你的死亡,到底能為你帶來什麼吧。」這句話話音剛落,葉千帆就眼前一黑,然後出現了一幕幕讓他瞠目結舌的畫面。
畫面中的魏董延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他右手拿著一個冰淇淋,笑瞇瞇的逗弄著小女孩:「酉酉千萬不要告訴媽媽,爸爸又給你吃冰淇淋了,不要爸爸會被罵的。」
「好……」小女孩聲音軟軟的,她抱住魏董延的腰:「酉酉會給粑粑保密的。」
「乖。」魏董延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沒隔一會兒,一個女人就帶著一個小男孩走到了魏董延的身邊,她顯然已經非常瞭解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你是不是又給酉酉吃冰淇淋了?我都說了不能給他吃,要說幾遍你才會聽?」
「好了,老婆,這不是酉酉非要吃麼。」魏董延臉上出現了一種葉千帆從未見過的表情,寵溺又無奈,還帶著一些心虛:「下次一定不這麼幹了……」
「粑粑,我也要吃冰淇淋。」一聽到這話,站在女人身邊的小男孩卻是不幹了,他一屁股坐到了魏董延的懷裡,哭鬧著:「你就給妹妹吃……嗚嗚嗚……」
閤家歡樂這四個字,用來形容眼前的景象,似乎是再合適不過了,葉千帆看著,卻覺的自己冷到了骨頭裡。
「如何?」那個冷漠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真的以為他會為了你的死,而內疚一輩子?」
葉千帆表情木然,他看著在魏董延懷裡鬧騰的小男孩,看著女人故作生氣卻帶著一絲笑容的表情,看著魏董延滿臉寵溺的模樣,彷彿沉入了一個深淵,深淵裡全是冷的刺骨的寒冰。
「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會為你了你的生命負責。」聲音道:「一個連自己都不珍惜的人,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珍惜。」
葉千帆不說話,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你沒有後悔?」聲音裡帶上了一絲的惡意:「那來看看,你的死亡到底報復了誰吧。」
接下來的場景,葉千帆永生難忘。他看到心疼他的師父哭成了淚人,身體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徹底垮掉,最終住進了醫院。
他看著和他關係不錯的朋友們去參加他的葬禮,他們面容模糊,話語卻無比的清楚:「小帆為了那樣一個人渣自殺……真是不值得。」
他看著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對自己的死無動於衷,彷彿陌生人一般。
他看著為了自己的死亡,親者痛,而仇者快。
自殺,大概是葉千帆這輩子做出的最錯的選擇,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