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林飛的生命中總是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杯具。
比如他隨意收養的寵物小黑, 比如他腦袋抽掉的好友蘇維希。
在蘇維希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 鬱林飛都難以擺脫嚴重的自我厭惡,每個夜晚躺在空蕩蕩的臥室裡, 夢境中全是帶著血腥的畫面,他不但親眼看著自己好友死掉,還弄丟了自己最愛的寵物。
長期的負面情緒讓鬱林飛的精神狀態非常的令人擔憂, 何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去安慰鬱林飛, 他知道,對於鬱林飛來說,這些安慰的話簡直太蒼白無力了。
鬱林飛的生活此刻簡直亂七八糟的讓他自己都無力, 站在懸崖上的他連根可以抓住的稻草都沒有, 這樣的日子簡直就讓鬱林飛瀕臨崩潰的邊緣。
雖然做過努力的掙扎可是最後鬱林飛還是崩潰了, 包子沒有辦法拯救他,鬱林飛需要的是小黑, 他獨一無二的小黑。
在找到了家中失竊案件的主謀之後, 鬱林飛恨不得直接殺了秦心,他看著面前那個面容憔悴哭哭啼啼的女人, 牙齦被自己咬出了血。
「小黑呢?」鬱林飛直接開門見山,沒有和秦心兜圈子。
「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這麼做麼?」秦心的聲音很痛苦, 眼淚也流個不停。
「我問了你就把小黑還給我?」鬱林飛的聲音很冷。
「哈哈哈哈……看來我還真是賭對了,鬱林飛你很在乎你的小貓吧?」秦心瘋瘋癲癲的笑著,她的精神狀態已經有些不太對頭:「是不是啊, 你是不是很在乎你的小貓?」
「是。」鬱林飛感覺到了什麼。
「可是他回不來了哦。」秦心用手抹著自己的淚水, 笑容惡毒語言尖酸:「他死了, 我親手把他弄死的,鬱林飛,你再喜歡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得不到。」
「……」鬱林飛沉默的看著秦心。
「哭啊,你哭唄,你想知道他怎麼死的麼?我有錄像哦。」秦心哈哈的笑著,像一個瘋子。
「嗯。」鬱林飛站了起來,他隔著玻璃用冷的刺骨的眼神盯著秦心:「你既然要進去了,就好好享受吧,秦心……我要你生不如死!!!」
走出看守所的鬱林飛覺的整個人都是茫然的,他覺的胸口有什麼東西在往喉嚨裡湧著。
「小黑。」嘴裡擠出兩個字,鬱林飛一口血直接噴出了嘴裡。
後來鬱林飛就住進醫院了,雖然他自己口口聲聲的說自己沒事,但是只要見過他的人都不會認為他沒事。
何易不知道說什麼去安慰鬱林飛,於是只好將包子送了過去,試圖安撫鬱林飛的情緒,鬱林飛沒說拒絕的話,接受了何易的好意。
說實話鬱林飛真不覺的自己有什麼問題,但是身邊的人硬要他呆在醫院裡,他也沒什麼精力去解釋,再說住在醫院裡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鬱林飛的父親郁平翌來看過鬱林飛幾次,可是每次看著這個沉默的兒子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兩人相對無言,氣氛非常之尷尬。
因為這個原因郁平翌也不再頻繁的來了,他來的最後一次來的時候像是老了十幾歲,嘴裡歎著氣,還是說出了憋在心裡好久的話,他說:「林飛啊,維希那個事也不怪你,你就別太自責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想維希的在天之靈也不會想看見你這麼消沉的。」
鬱林飛面無表情的看著頭上的天花板,沒有回應,
「……你要是真喜歡男人……改不過來了,就找個合適的將就著過了吧。」郁平翌艱澀的說完這句話,也沉默了下來。
良久之後,鬱林飛嘴唇微微的動了動:「知道了。」
「唉。」重重的一聲歎息,郁平翌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苦澀道:「林飛,是爸爸對不起你。」
鬱林飛又不說話了。
郁平翌終於無法忍受這沉悶的氣氛,起身走了出去。
「……小黑。」用手遮住了眼,鬱林飛的眼神空蕩無神,他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的腦袋清醒一些,卻發現是徒勞無功的……他無法清醒,因為一旦醒來就注定要接受一個事實——他的小黑永遠不會回來了,永遠。
之後的日子漫長而煎熬。鬱林飛得了抑鬱症,在醫院裡靠著藥物維持生命,他沒有自殘的傾向,在他身上卻也難以發現生機,失去了小黑的鬱林飛猶如一顆根被毀壞了的樹木,雖然一時間難以察覺,但是卻能慢慢的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死氣。
鬱林飛在想法裡沒有想過自殺,可是他卻難以控制自己的失落……世界的一切都是灰色的,這要他怎麼微笑著去面對?
醫院的牆全部是白色的,鬱林飛喜歡一個人在一張石凳上坐上一下午,春天的天氣非常好,四處瀰漫著濃郁的花香。
有時他會拿一本書翻翻看,有時什麼也不拿,就這麼看著前方,平靜的眼神裡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
無聊的護士總會在私底下悄悄的議論鬱林飛「哎?這男人到底怎麼了?我看長得挺好,是精神上有問題麼?」「不知道,聽說是愛人死了,就這麼傻了。唉,這年頭這麼癡情的人也不多見啊。」「真的?這也太浪漫了吧?」「浪漫什麼啊,這種事情,只有當事人才知道有多麼痛苦吧,別說了,他好像聽到了。」
死了……?鬱林飛眼神暗了暗,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一種直覺……他知道小黑沒有死,他知道這裡可以等到他的小黑。
事實證明鬱林飛的直覺是對的,他真的等到了他的小黑。
當聞程被送進醫院的時候,鬱林飛看到那長熟悉的臉,呼吸都險些停止了,他穿著病號服站在走廊上看著聞程被送進了急救室,突然就想抽一根煙……這會是他的小黑麼?會是麼……?
怎麼可能是。
鬱林飛知道了聞程的身份之後,整個人再次沉默了下來,他站在病房門口看著熟睡的聞程,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聞程失憶了。似乎是車禍的創傷,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醫院潔白的天花板,可是腦袋裡卻空空一片死活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誰。——他到底是誰呢?咬著指甲,聞程的餘光突然掃到了一個站在門口的男人。
很熟悉的感覺……聞程微微皺起眉頭,男人有著一張英俊的臉,雖然穿著病號服卻掩蓋不住那優雅的氣質,頭髮看上去很久沒有剪了,稍微有些長,此刻那陌生人正以一種複雜之極的眼神看著他……聞程脫口而出:「你是誰啊,看我幹什麼呢?再看收你錢啊。」
這就是鬱林飛和聞程第一次相遇的第一句話,非常符合聞小黑脫線的風格。
不知怎麼的,鬱林飛竟然從這句話裡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收錢?收多少?
「你看我值多少?」聞程的腿雖然斷了,但是精力還是異常的好,好吧,雖然這裡面有著面前這個陌生男子的功勞。
「呵呵。」鬱林飛沒有回答聞程的話,他輕聲的笑了笑,道:「我是鬱林飛。」
「啊……你叫鬱林飛啊?」用手撓了撓頭,聞程傻笑起來:「我車禍失憶啦,忘記自己叫什麼了,過幾天再告訴你吧?」
「……這都能忘記?」鬱林飛有些無奈了。
「這個……」聞程倒是有些尷尬起來,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他跳脫的性子:「這有什麼不能忘?反正都是會記起來的麼。」
「也對。」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鬱林飛又笑了。
鬱林飛原本就長的不差,笑起來的時候更是好看,聞程看著他溫和的笑顏居然有些發愣,等聞程反應過來的時候臉上有些燙:「你是為什麼住進來啊?」
「我?」聞言,鬱林飛想了想道:「我為了找丟掉的寵物,生病了。」
「那你是什麼病?」聞程很有追根究底的氣勢。
「感冒吧。」鬱林飛笑道:「你是車禍進來的?」
「對啊。」撓了撓鼻子,聞程有些無奈:「他們說我撞鬼了,硬是能把車從馬路上開到野外還撞到電線桿。」
「哦。」鬱林飛沉默下來,隔了一會兒才又開了口:「只是腿和腦袋受了傷麼?」
「似乎是的。」聞程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你是不是沒事做啊?沒事做就來陪我說說話吧,哎,對了,偷偷給我帶兩包魷魚乾吧……他們說那個不利於傷口恢復,不讓我吃,哼哼。」
「魷魚乾?」聽到這個名詞,鬱林飛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你喜歡吃魷魚乾?」
「對啊。」聞程吸了吸鼻子:「怎麼了?很奇怪麼?啊……順便再來瓶酸奶吧。」
「……」鬱林飛沒有答話,他的眼神裡透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光芒,就好像一個在沙漠中行進的旅人,在渴了十幾天後終於發現了救命的水源。
「謝謝啊。」聞程還在笑。
「不用謝。」看著聞程傻傻的笑容,鬱林飛的語氣很溫柔:「該說謝謝的,是我。」
「啊?為什麼?」聞程不明所以的瞪大了眼。
「沒什麼。」鬱林飛沒有解釋,他轉過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腦子裡想的是……他該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