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冰冷亦或者溫暖?當溫熱的血液從身體慢慢流出, 當身軀漸漸僵硬,腦袋裡滑過一些好像已經遺忘的記憶, 這樣的死亡,對於白松澤來說,又是否充滿了甘美的味道?
白松澤坐在沙發上, 手裡拿著一把鋒利的刀, 他看著縮在他旁邊的蘇維希,臉上掛著少有的笑容:「我本來想去試試跳樓的,但是也不知道你能不能陪我去, 還是選擇其他的死法吧。」
「你想怎麼死?」蘇維希咀嚼著餅乾, 認真的看著白松澤。
「割腕吧。」白松澤的語氣很輕鬆, 他淡淡道:「好像只有這樣死,死相會比較好看?」
「哦。」蘇維希木木的應了一句, 跳樓自殺什麼的死相確實難以入目。
「你說你真是笨啊, 幹嘛選跳樓呢,哪怕你選擇割腕, 或者吃安眠藥,也比跳樓的死相好看啊。」近似開玩笑的數著, 白松澤的右手毫不留情的握住了刀柄,往自己的左手上狠狠的一劃。
「……因為我有點怕痛。」看著大量的血液從白松澤的手腕上湧出,蘇維希感覺到了異常的不自在, 他結結巴巴道:「你、你不痛麼?白松澤……」
「這點痛算什麼。」白松澤很溫柔的笑了, 和他曾經受過的傷比起來, 這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可是那麼多血……」蘇維希莫名的有些緊張,想要繼續找餅乾吃,卻發現桌上原本取之不竭的曲奇餅乾,居然只剩下了三塊。
「沒關係的。」白松澤的皮膚本來就白,現在隨著大量的失血更是白的近乎透明,他消瘦的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就像是一個去迎接戀人的熱戀中的少年。
「白松澤……」蘇維希看著白松澤的手腕上的血液潺潺而出,覺的心臟的部位有些讓疼痛的難以忍受……的確,要親眼見證一個人的自殺,不是件愉快的事。
「你不想看就不看了吧。」白松澤的嘴唇也開始發白,他輕輕的喘息著:「這沒什麼好看的。」
「白松澤,我原諒你了。」不知道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蘇維希卻控制不住自己,太疼了……那個猙獰的傷口看上去太疼了……
「笨蛋。」聽到了蘇維希這句話,白松澤倒有些好笑起來,他抬起沾滿了血液的右手想要撫摸蘇維希的臉……居然沒有從蘇維希的身體裡穿過去。
「……你。」蘇維希也被白松澤的碰觸嚇到了。
「大概是真的要死了。」白松澤捨不得鬆開手,他開了個不好笑的玩笑:「因為要變成和你一樣的靈魂了,所以就可以碰到你了吧?」
「蠢貨!!!你、你,你不準死!!!」蘇維希發飆了,他發現他還是接受不了親眼目睹別人的死亡。
「這個還真沒的商量。」白松澤哈哈的笑了起來,然後右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刀又給自己血液有些凝固的左手補了一刀:「你難道不瞭解我,我決定的事情,什麼時候改變過?」
「白松澤!!」蘇維希簡直想咆哮了:「你不要以為你死了我就會不怪你了,你以為你死在我面前了就能得到我的原諒了麼??」
「怎麼敢。」白松澤的語氣很輕輕的就像一根飄起來的羽毛:「蘇維希,我從來不求你原諒。」
「那你這幅樣子做給誰看??」蘇維希覺的自己要被白松澤這王八蛋活活弄死了……哦不,他已經被這混蛋弄死了,而且死了都得不到安寧。
「……」白松澤不說話了,他垂下眼睫,安靜的看著面前情緒異常激動的蘇維希,那摸樣硬是讓蘇維希心裡像是被戳了一個大洞——以前什麼時候見過白松澤這麼安靜的樣子?
「唉……」白松澤手腕處流下的血液已經佈滿了地板,溫熱的血液從猙獰的傷口裡緩緩冒出,順著手腕流到了冰涼的地板上。
白松澤歎著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死亡的降臨,手腕上的傷口很疼,大量流失的血液讓他身體變得冰冷起來。
白松澤眼前開始出現幻覺。
他半睜著眼,看著已經死去的蘇維希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微笑著和人交談,蘇維希的語氣是那樣的輕快,彷彿什麼事情也無法破壞他的好心情。
然後白松澤看著那個和蘇維希交談的人轉過頭,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樣,呼吸瞬間變得有些困難,因為那個人,長著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白松澤你不要死啊。」蘇維希想要將已經快要閉上眼的白松澤搖醒,卻發現怎麼都碰不到他的身體,明明剛才白松澤還摸了他的臉,怎麼現在就碰不到了呢??
白松澤已經不會再回答蘇維希的話了,大量失血帶給他的是瀕臨死亡的彌留,他已經沉迷在幻覺中不可自拔。
「你不要死啊……」蘇維希最終還是見證了白松澤的離開,他想要補救什麼,卻發現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白松澤生命的最後,吃掉桌上剩下的那塊曲奇餅。
「真難吃……」蘇維希一口一口嚥下最後的曲奇餅,臉上的淚水怎麼都止不住,他想說他還恨著白松澤,可是他怎麼都無法無視掉內心的動搖。
其實從一開始,來到白松澤家中的時候,他就從未想過白松澤會自殺,他太瞭解這個高傲自大的男人,自殺對於他來說是一種無法接受的侮辱。
只有弱者才會自殺,只有弱者才會有逃離這個世界的想法,蘇維希在今天之前一直以為白松澤不會履行自己的承諾,可是直到白松澤舉起刀刃的那一刻,蘇維希才終於明白,白松澤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為什麼不想活了?蘇維希很想騙自己,或者給自己找一個理由,但是事實就擺在那裡——是因為他叫白松澤去死,所以白松澤才做下了這樣的選擇。
所以他們就這樣兩清了麼?蘇維希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體淺淺的變得透明,他沉浸在眼前血腥的場景中不可自拔,連曲奇餅乾吃完了也沒有發現。
其實要倆開這裡很簡單,吃完這些曲奇,你就可以離開了,隱約之間,蘇維希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滿手的餅乾屑,一點一點的舔了個乾淨。
溫暖的陽光從透明的落地窗裡射入進來,蘇維希看著自己緩緩消散在一片細微的塵埃之中,最後的最後,他對已經沒有知覺的白松澤說了一句話:「我不怪你了。」
白松澤死去的時候,並沒有多少的痛苦。除了失血給他帶來的冷和一些聊勝於無的疼痛,這場死亡可以說是完美的。
白松澤曾經想像過死後的場景,也偷偷的幻想過是否能以靈魂的姿態找到蘇維希,但是當他真正的進入到死神的懷抱的時候,才發現,死後的世界裡,什麼都沒有。
沒有光,沒有聲音,甚至連空氣的流動都沒有,他猶如一顆小小的灰塵,漂浮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他有著自我的意識,卻沒辦法去思考,只是有個大概的印象——他死了。
死於失血過多,死在自己家中,白松澤飄啊飄,也不知道時間到底流逝了多久,他終於在黑暗的盡頭,看到了一抹亮光。
「哥,哥。」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哥,你快點起來吧,再不起來媽媽要生氣了。」是白龍奇在叫他?
「哥!!我求你了,你再遲到,絕對會被開除的。」……這是什麼意思?
緩緩的睜開了眼,白松澤因為太過刺目的亮光一下子用手臂遮住了臉。
「別睡了。」等到他稍微緩過來的時候才看清楚了眼前面色焦急的少年,白松澤微微皺起眉頭:「龍奇?」
「哥……」少年面帶哭相,一副拿他沒有辦法的樣子:「你別鬧了。」
「我沒死?」白松澤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但是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白龍奇這小子看起來怎麼小了那麼多,而且他嘴裡說的那些話,他怎麼都聽不懂?
「今天幾號?」白松澤聲音抖了抖。
「10號啊,今天開學!」白龍奇完全受不了了。
「……哪年哪月?」白松澤的聲音抖的越來越厲害。
「……1992年啊。」白龍奇沒好氣道。
「……」白松澤不說話了,他瞪大眼看著天花板,突然發現……上帝居然給了他一個大的不能再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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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維希醒來的時候表情很是猙獰,他看著牆上的日曆,再看了看鏡中縮了水的自己,簡直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1992年?」蘇維希歪了歪頭口中喃喃道:「不是真的吧……」
「蘇維希,你丫快點啊,你再晚點都趕不上車。」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鬱林飛。」蘇維希打開門,看到了昔日好友。
「快點啊!!!」鬱林飛聲音焦急:「你在磨蹭我可不等你了。」
「好。」蘇維希笑了。
既然重生了……那麼這一切的一切,就重新開始吧,管他什麼白松澤不白松澤,這會兒那王八蛋還不知道在地球的哪個角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