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開奕覺的自己就快要死了。
他仰面躺在床上, 面無表情的數著天花板上的紋路,覺的自己就是根被炸熟了的油條,肌肉僵硬的不能移動一下。
啊, 大概是要死了吧。秦開奕心下慼慼的想,被沈飛笑活活做死也算是被沈飛笑親手害死的吧……那他是不是可以斟酌著選擇這個方法掛掉?雖然這樣的死法的確有些難看……
「師兄。」沈飛笑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他推開門, 手裡端著一碗黑色的藥:「喝藥吧。」
「……」秦開奕很想拒絕沈飛笑的好意,但是卻知道他就算拒絕了, 這樣的拒絕對於沈飛笑來說也幾乎等於廢話, 於是他也懶得開口了。
沈飛笑見秦開奕不說話, 也沒表現出不悅,而是上前扶起了躺在床上的秦開奕,將藥遞到了秦開奕的嘴邊。
「沈飛笑。」秦開奕輕輕的開口,聲音還帶著明顯的沙啞:「你是不是特別的討厭我?」
「師兄何出此言。」沈飛笑對秦開奕挑釁沒什麼反應,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難道我對師兄如何, 師兄會不知道麼?」
「……」秦開奕啞口無言。
「前些天有人闖入了陣法。」沈飛笑見秦開奕依舊沒有開口的意願, 忽的笑了:「不知道師兄有沒有意願見見那個意外來客?」
聽了沈飛笑這句話,秦開奕的心裡就咯登一下, 毫無疑問……沈飛笑口中的那個意外來客, 就是想要救他出去的炎骨!
「你把他怎麼了?」秦開奕的表情一下子緊張起來。
「沒什麼。」沈飛笑看著秦開奕緊張的表情,忽的一笑:「師兄還是乖乖的把藥喝了吧。」
於是秦開奕就忍氣吞聲的喝藥了。
沈飛笑眼神溫柔的看著秦開奕皺著一張臉把一碗藥喝的乾乾淨淨之後才道:「師兄想見見那位訪客麼?」
「我可以見他?」秦開奕可沒覺得沈飛笑安了什麼好心, 他狐疑的盯著沈飛笑:「你確定?」
「當然確定。」沈飛笑隨手拿起一個梅子放入了秦開奕的口中:「只要師兄不逃, 我不會對師兄做什麼的。」
「……」我昨天可沒想逃。秦開奕撇了撇嘴。
似乎看出了秦開奕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沈飛笑眼裡流露出一種怪異的情緒:「師兄, 昨天是我過分了,但是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這麼對你。」——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若是你還是決定要離開,那我也只能……
「嗯。」秦開奕沒什麼和沈飛笑多說的興致,昨天發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雖然強行壓抑住了心中的恐懼,卻怎麼也擺脫不掉那深入靈魂的顫抖。
摸了摸手上的碗,沈飛笑見秦開奕又沉默了下來,就起身離開了,出門之後就直接去了關著某個人的屋子。
而那個被抓住的某個火精,此時正在嚴重的自我唾棄——作為一個萬年精怪,被一個百歲不到的修真者輕易捕獲,這也太悲涼了些,炎骨不得不認真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因為偷懶功力嚴重下降……
「你叫炎骨?」沈飛笑推開門看見被鐵鏈鎖著的炎骨時就開了口,他的表情裡帶著一點惡意的嘲諷:「就憑你就想救出秦石?」
「……我怎麼了?」炎骨看見沈飛笑就火大,他可是清楚秦開奕心裡到底對如何。
「沒怎麼。」沈飛笑手裡還拿著那個給秦開奕餵藥的碗,他隨手往桌上一放,就坐到了桌邊面無表情的看著一直在瞪著他的炎骨。
「我給秦石下了封神。」像是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沈飛笑淡淡道:「你應該清楚那是什麼東西。」
「什麼???」炎骨一聽就傻了,他當然清楚封神的作用到底是什麼——從封神的最主要的效果來看,這蠱對於秦開奕的好處大大多於沈飛笑,除非……
「我不指望他能喜歡我。」沈飛笑眼神有些散漫:「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
「你到底……怎麼了?」炎骨奇怪的看著沈飛笑。
「他很討厭我。」沈飛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無所謂的笑了笑:「可能還很恨我,如果他願意,我可以為他負盡天下人,可惜啊,他從來不需要這個。」
「……沈飛笑你到底怎麼了?」炎骨越發的覺的沈飛笑不對勁。
「他需要的只是離開這個世界。」沈飛笑冷漠的樣子讓炎骨心中一顫:「因為這個世界對於他來說根本就不是真的。」
「……你瘋了?」炎骨脫口而出。
「啊,大概吧。」沈飛笑笑瞇瞇的道:「我也覺的自己挺瘋的。」
炎骨不說話了,他實在不知道沈飛笑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其實我抓住你也沒什麼別的想法。」沈飛笑歎了口氣道:「就想讓你帶句話給秦石。」
「什麼話?」炎骨才不相信沈飛笑會這麼好心。
「你告訴他。」沈飛笑的語氣認真而嚴肅:「封神已下,我的命,和他的命連在了一起。」
「……你。」炎骨很想問沈飛笑為什麼不自己去說。
「他不會相信我。」沈飛笑露出疲憊的表情:「說不定還會覺的我在嚇他。」
「所以?」炎骨依舊不明白沈飛笑到底有什麼目的。
「所以,我說的,你乖乖去做就好了。」收斂起了所有的情緒,沈飛笑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炎骨:「要不然,你就死在這裡吧,至於你帶著的那個骨灰盒……」
「你!!」炎骨完全沒想到沈飛笑居然會用那個東西威脅他。
「若是你不亂說話,還是有機會帶回去的。」沈飛笑擺了擺手,說完就扭頭走了出去,留下炎骨一個人瞪著沈飛笑的背影氣的渾身發抖。
其實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所擔憂或絕望的事,就如同對於秦開奕來說回不了家就是最大的絕望,而對於沈飛笑來說,最大的絕望卻是茄子從唐紗蘊靈識中獲得的一切。
那些畫面完全的打破了沈飛笑的認知,讓他下定決心要給秦開奕下封神,到了今天,得到了一切的沈飛笑卻發現,其實他能做的事,還是那麼少。
就如同眼睜睜看著秦開奕掉下岩漿,如同被秦開奕一腳踹下懸崖,如同看著他一次又一次的走掉時的那種無助,沈飛笑能留下秦開奕的方法,少的讓他心涼。
沈飛笑已經根據唐紗蘊腦海中的那些記憶隱隱猜測到秦開奕做出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可是就算知道了,他又能幹點什麼呢?
不能,什麼都不能。沈飛笑抬起頭漠然的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腦海中又浮現出昨日秦開奕在他身下輾轉求饒的情景,嘴角漸漸帶上了一種古怪的笑意。
吶,我給了你離開的機會,你又是否能狠下心呢?我親愛的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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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飛笑離開之後,秦開奕就又睡了一覺。
只不過這個覺的質量卻不高,秦開奕老是夢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以至於醒來的時候全身上下都是冷汗。
「秦石?」門外傳來某個熟悉的聲音,秦開奕一愣,隨即啞著嗓子道:「炎骨??」
果然是炎骨,依舊一身紅衣的火精推門而入,在看到躺在床上的秦開奕時臉色瞬間就變了。
「你怎麼……」一頭黑髮竟然變得雪白無比,炎骨正想問什麼,就想起了沈飛笑對他說過的話……原來封神入體,頭髮真的會變成白色。
「啊,好久不見啊。」秦開奕不知道該跟炎骨說點什麼,現在他們都是炎骨的階下囚,用算用靈識交流都有可能被沈飛笑偷聽。
「……看來我是沒這個本事救你出去了。」炎骨苦笑了幾聲:「你……過的還好?」
其實問出這個問題的炎骨根本不需要秦開奕的答案,他看著秦開奕憔悴的臉色就清楚,秦開奕過的實在不怎麼樣。
好在秦開奕倒也沒太在意,隨口應付:「還不錯。」
這時的炎骨注意到了秦開奕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他抿了抿嘴唇,很想說些什麼,但是又忍住了。
「你走吧。」知道炎骨對自己的幫助不大,秦開奕也不想他在自己這裡再浪費時間:「我沒什麼事。」
「封神是很厲害的一種蠱毒。」雖然不知道沈飛笑為什麼要讓自己對秦開奕說這些話,但是在炎骨的考慮中封神對秦開奕可以說是百利而無一害:「沈飛笑不敢傷你的,若是他傷了你,就要用自己的命來還。」
「什麼?」秦開奕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的意思是。」炎骨看著秦開奕呆愣的樣子,忍不住寬慰道:「沈飛笑的命,現在和你的命連在了一起,若是你死了,那他也活不了。」
「……那若是他死了呢?」秦開奕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瞬間慘白無比:「是不是我也……」
「對啊。」炎骨注意到了秦開奕的異常:「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秦開奕不說話了,在這一刻,他的心中冒出了一個可怕之極的設想,不過他還不敢確定,只能抖著聲音問:「……沈飛笑跟你說這些話的時候,還說了什麼?」
「他……」炎骨思托片刻後道:「還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
「什麼話?」秦開奕自己嘶啞的讓他自己都覺的可怕。
「他說……這個世界對於你來說,不是真的?」炎骨看著秦開奕道:「好像是這麼說的。」
「……」他知道了。秦開奕眼前一黑,覺的一口血湧上了喉頭,恐懼如同瘋長的野草一般將他全身的掩埋——沈飛笑知道了他想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