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麼,」邊南看邱奕沒出聲,頓時有點兒尷尬,「我沒別的意思,我這兒也不多,我就是想……」
「謝謝,」邱奕打斷他,「真的謝謝。」
「不用這麼客氣,」邊南抓抓頭髮,等了半天邱奕也沒再說話,他只得又問了一句,「謝完了呢?你是要還是不要啊?」
邱奕笑了起來,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不用了,但是真的很感謝你。」
「不要你還謝什麼啊,」邊南拿過杯子給自己也倒了杯茶,頭還有點兒暈,茶有一半都倒在了桌子上,「我就是擔心,他們再這麼來要怎麼辦,總不能回回都有黑惡勢力同時來要債吧。」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邱奕看著杯子裡的茶,「他們也不總這樣,畢竟還是親戚。」
「這還親戚呢!」邊南壓著聲音,回頭看了看澡房,邱彥還在裡面邊唱邊洗,他嘖了一聲,「二寶真是小狗性格啊,記吃不記打的。」
「大虎子!」邱彥洗完澡抱著衣服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在葡萄架下坐著的邊南,驚喜地喊了一聲,連跑帶蹦地撲了過來,「你不是走了嗎!」
「嗯,走到胡同口看到有西瓜,就買了一個,想吃嗎?」邊南把他抱到腿上,摸了摸他腦門兒,「怎麼剛洗完澡就一腦袋汗啊。」
「唱歌唱的!」邱彥很響亮地回答。
邱奕在一邊豎起食指放到了嘴邊:「別人都睡了。」
「我唱歌呢。」邱彥壓低聲音很小聲地在邊南耳邊說。
「你想吃西瓜?」邱奕看到他眼睛一直盯著西瓜。
「能吃嗎?」邱彥小聲問,「我想吃一片。」
「吃吧。」邱奕點點頭。
邊南起身去廚房拿刀,在邱彥的指點下從櫃子裡拿出一把一尺來長的西瓜刀。
「我靠你家還有這個呢?」邊南舉著刀回到桌邊,「牛逼啊,你用這個打……」
話說到一半,邊南想起來邱彥還在身邊,趕緊閉了嘴。
「神經病,」邱奕把茶壺拿開,「你用過這個?」
「沒,不敢,這個太誇張,」邊南搖頭,拿刀在西瓜上比劃著,「橫著切還是豎著切啊?」
「你連切西瓜都不會啊?」邱彥趴在桌上有些驚訝。
「不會,你當誰都跟你哥似的呢什麼都會……」邊南又比劃了一下,「你臉拿開,我怕切著你。」
「我來吧。」邱奕歎了口氣。
邊南把刀遞給了邱奕,又連人帶椅子的把邱奕往桌邊挪了挪:「靠,你挺沉的。」
「你不說我這樣的來倆也輕鬆麼?」邱奕笑笑。
「你在家貓了都快一個月了,長秤了懂麼。」邊南扶著西瓜。
邱奕切了半個西瓜,拿了一片給邱彥,邱彥心滿意足地啃了一臉西瓜汁兒。
「行了,洗臉刷牙上床睡覺。」邱奕拍拍他腦袋。
「嗯,」邱彥洗漱完了往屋裡跑,「我睡爸爸屋裡嗎?」
「你……」邱奕看了看邊南。
「不用不用不用,」邊南趕緊擺手,「我一會兒走,我明天上午考試。」
「哦,」邱彥點點頭,沖邊南揮揮手,「晚安。」
「晚安。」邊南過去摟著他親了一口。
坐下來吃西瓜的時候邱奕又問了他一遍:「你能回學校麼?」
「我真沒喝醉,就是有點兒暈,我喝一口酒就能有這效果,」邊南歎了口氣,指著自己的臉,「你看我這英俊的臉,像是醉了的人麼?」
「太黑了看不清,」邱奕咬了一口西瓜,「聽著挺像的。」
「你差不多得了啊,我是黑點兒,至於看不清麼!」邊南有點兒不爽,他覺得自己這是健康的小麥色,挺帥的。
「……我是說燈不夠亮。」邱奕看了他一眼。
邊南頓了頓,咬了一大口西瓜,含糊不清地說:「操!」
夏天的葡萄架下吃西瓜,很美妙的感覺,西瓜要是冰的就更爽,倆人都沒再說話,埋頭啃完了半個西瓜。
邱奕按了按肚子,這回是真吃撐了。
「你家這房子,」邊南進屋拿了紙巾出來,一邊抹嘴一邊小聲問,「是你爺爺留下的?」
邱奕拿著紙巾,邊南再次刷新了他的印象,下午院兒裡亂七八糟的情況下,邊南居然注意到了這麼一句不起眼的話。
「嗯,以前我爸從爺爺手上買下來的。」邱奕低頭在手上擦著。
「給了錢他們還那麼囂張?」邊南壓著聲音。
「因為太便宜,」邱奕笑笑,「就給了五萬,也沒個協議什麼的,現在這房子要是拆遷,就值不少錢了。」
「難怪,」邊南把西瓜皮扔進垃圾桶裡,把桌子擦了,「我這算多嘴瞎打聽麼?」
「算。」邱奕笑了。
「那我走了,」邊南轉身衝著邱奕嘿嘿樂了兩聲,這一轉身太瀟灑,他感覺有點兒暈,趕緊彎腰撐在了邱奕椅扶手上,「你要上廁所洗手什麼的要幫忙的麼?」
邱奕看著邊南湊到了眼前的臉沒說話,雖然光線不太夠,這個距離還是能看清邊南的臉,總覺得一瓶酒下肚之後的邊南跟平時看起來不太一樣。
說醉了的確不是,但就這突然因為一瓶啤酒就整個人放開了的感覺,比平時順眼點兒。
「要不……」邱奕靠在椅背上想了想,話還沒說話就讓邊南打斷了。
「上廁所是吧!」邊南樂了,「一晚上可樂西瓜的。」
「謝謝。」邱奕無奈地準備站起來。
邊南扶了他一把,他蹦了兩步停下了,一晚上坐著沒動,猛地站起來,腿有些發麻,受傷的腿還有點兒漲得難受。
「怎麼了?」邊南扶著他問,又看了看他的腿。
「緩緩。」邱奕皺皺眉。
「那您先緩著,」邊南鬆了手往廁所跑,「我先解決一下。」
跑到廁所門口腳底下沒站穩,差點兒摔倒,他踢了一腳門框:「嚇死爺了。」
上完廁所之後他步履輕盈地跑出來,邱奕往廁所方向已經蹦了幾步。
「看起來你也挺急啊?」邊南拍了拍他小腹。
「……還成。」邱奕有點兒無語。
「來,哥哥扶你蹦。」邊南上完廁所很愉快,架著邱奕往廁所走。
走了兩步他覺得有點兒使不上勁,邱奕大概是腿還沒緩過來,蹦得很慢。
「真磨蹭,算了我吃點兒虧吧。」邊南一彎腰,胳膊往邱奕腿上兜了過去。
邱奕嚇了一跳,沒來得喊出來,腳下一空,被邊南打橫抱了起來,他忍不住罵了一句:「你丫有病吧!」
「二寶說了,不能說粗話!」邊南嘎嘎樂著抱著他跑到了廁所門口放下了。
「一瓶啤酒就能讓您抽瘋抽成這樣也是個奇跡了!」邱奕推開他蹦了進去。
「我這不是怕你憋急了麼!我又沒把你扔進去,」邊南嘖了一聲,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你真挺沉的,比萬飛沉多了。」
「那你抱萬飛去。」邱奕在裡面沒好氣兒地說。
「抱膩了。」邊南笑著說。
邱奕上完廁所,看邊南那架式正在興頭上,估計是等著打算再把他抱屋裡去。
「我還要洗漱,」邱奕把著門框,「你回學校吧。」
「不用我幫忙了?」邊南轉身過去拿起包,「我走了啊?」
「快走。」邱奕揮揮手。
「那我走了,」邊南把包甩到背上,「晚安。」
「晚安。」邱奕說。
邊南打了個車回學校,出租車上空調打得很足,半路上邊南那點頭暈的勁兒就全散了,就覺得冷。
下車的時候撲面而來的暖風讓他想跑兩步。
不過想起自己在邱奕家似乎有點兒興奮過度,立馬又打蔫兒了。
他酒量的確是個奇跡,但以往有點兒暈也就是找個地兒窩著發愣,很少有這種狀態。
他在馬路邊兒上蹲了一會兒,覺得大概是因為今天包餃子了。
包餃子在他心裡是很特別的事兒,過年過節,一家人聚在一塊兒熱熱鬧鬧的包著餃子,說說笑笑。
親身經歷一次這種只在電視裡看過卻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場面,讓他整個人都覺得踏實舒服。
比那瓶啤酒勁兒大多了。
在邱奕家包過這頓餃子之後,邊南對邱奕最後的那點兒不爽也都消散了。
萬飛本來對邱奕還有點兒不滿,不過拿他的話來說,吃人嘴短,再加上許蕊對他態度已經有了轉變,他每天滿腦子都是許蕊,也擱不下別的了。
邊南依舊隔三岔五去邱奕家轉一圈兒,碰上要去醫院檢查的就陪著去,一直到醫生說下周拆石膏,邊南才鬆了口氣。
邱奕沒參加期中考,但總算是能趕上期末考了。
期中考過後,邊南和萬飛的成績都挺難看的,邊南是無所謂,家裡沒人對他的成績有什麼期待,就老爸歎了幾聲氣。
但就像邊南沒底氣對抗家裡的任何一個人一樣,老爸對邊南也一直沒有真正訓斥的底氣,最多就是教育兩句,倆人在很多事上都同樣發虛。
萬飛比較嚴重,被他爸教訓了好幾天,想起來了就抄傢伙抽幾下,跟解悶兒似的。
「都考完兩星期了,我爸還過不去呢!我操|我在學校被老蔣折騰一個星期好容易回家了,又被我爸一頓收拾,」萬飛撈起衣服,「看到沒……哎?怎麼印兒沒了!」
邊南拿過孫一凡掛在床邊的皮帶往萬飛屁股上抽了一下:「喜歡啊?我幫你。」
「靠!你還有沒有人性!」萬飛跳開喊了一嗓子。
不過雖然他倆跟邱奕的矛盾算是解決了,但體校和航運的矛盾卻依然存在。
特別是在航運老大腿沒恢復,連期中考都錯過了的情況下。
體校即將畢業的偽老大潘毅峰對群龍無首的航運進行了多次打擊,看樣子是想趕在暑假之前趁勝追擊揚眉吐氣。
「昨兒晚上申濤他們被潘毅峰帶人堵網吧後面的胡同裡了,」訓練完了幾個人擠一塊兒洗澡的時候孫一凡說了一句,「打得夠嗆。」
「你去了?」邊南頂著一腦袋洗髮水泡沫看著他。
「去了,」孫一凡衝著水,皺著眉,「我還沒進網吧就被他拉上了,操。」
「戰況怎麼樣?」萬飛挨過來問。
「能怎麼樣,申濤那邊七個人,都傷了,不過應該不太嚴重,我在大部隊後邊兒,看不太清。」孫一凡說。
「那等邱奕回來了還得有大動靜。」萬飛嘖了一聲。
「那估計還是航運要吃虧,」孫一凡放低聲音,「潘毅峰這回帶的人有幾個不是咱學校的,外邊兒的。」
邊南皺了皺眉,潘毅峰開始找專業流氓了?
「丫早畢業早安生。」孫一凡也是一臉嫌棄。
雖說兩個學校這麼多年都不對付,打群架簡直是家常便飯,但從來都是拳頭棍子解決,也從沒人叫過外援,潘毅峰這種壞了規矩的行為誰都看不上。
「你明天上午是不是要陪邱奕去醫院拆石膏?」萬飛跟在邊南身後。
「嗯,」邊南應了一聲,「幹嘛?」
「要不要提醒他?」萬飛小聲說。
「申濤又不是啞巴,他能不說麼?」邊南拍了他腦袋一下。
「也是,」萬飛一連串嘖嘖,「潘毅峰這人生夠寫一本不要臉指南了。」
邱奕本來打算週五就去拆石膏,但邊南覺得這麼隆重的事必須要參加,於是把時間推到了週六上午。
「我來了!」邊南推開院子門喊了一聲,「出發嗎!」
「我也要去!」邱彥從屋裡跑了出來,「我哥不讓我去!」
「醫院有什麼可去的,」邊南彎腰抱起他,「一會拆完了你哥掄著腿回來帶你玩去。」
「可是我想去。」邱彥在他懷裡扭了扭。
「你等我回來我帶你去公園,」邱奕從屋裡跳了出來,「你要跟著去我們就回來在院兒裡玩。」
邱彥抱著邊南的脖子趴在他肩上想了半天:「那你們多久回來?」
邊南拍拍他後背:「拆完就回來了,要不了多久。」
「你寫完兩頁毛筆字,我們就回來了。」邱奕指了指桌上的紙和筆。
「好吧,」邱彥從邊南身上滑下去,跑到桌邊,拿起了毛筆,又扭頭有些興奮地對邊南說,「我們開始學寫毛筆字啦!」
「真厲害,我都不會寫。」邊南過去瞅了瞅,紙上剛寫了兩個字,看著跟爬出來的似的,半天他都沒看懂寫的是什麼字。
「我可以教你。」邱彥很嚴肅地說。
「好。」邊南也很嚴肅地點頭。
「你教我打網球。」邱彥又說。
「……好。」
邱奕的腿上出租車依然費勁,好在邊南知道他腿已經沒什麼問題了,動作可以不那麼小心翼翼,他推著邱奕的肩把他塞到了後座上。
到了醫院下車的時候也是直接一把就把邱奕給拽了出來。
「你現在是不是非常愉快?」邱奕被他拽得一個踉蹌,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邊南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是不是笑得太明顯?」
「笑吧,」邱奕看了他一眼,「你笑起來還挺帥的。」
「哎!」邊南喊了一聲,在他肩上用力拍了兩下,「你總算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邱奕張了張嘴,最後歎了口氣:「進去吧。」
邱奕已經拍了照片子,確定可以拆石膏了,醫生讓他坐在了椅子上,轉過身拿出了一把鋸子。
確切說,是根鋸條。
邊南盯著鋸條,覺得自己腿上一陣發涼。
沒等他問,醫生扶著邱奕就開始鋸,鋸片在石膏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邊南繼續盯著鋸條,總覺得醫生動作這麼瀟灑,下一鋸子就該鋸腿上了。
「有個事兒。」邱奕突然抬頭衝他說了一句。
「嗯?」邊南看他。
「忘帶鞋了……」邱奕指了指自己的腳。
邱奕打了石膏的腿一直沒穿鞋,就另一隻腳穿了一隻拖鞋。
「蹦回去唄。」邊南樂了。
「外面就有賣拖鞋的攤兒,」醫生拿著鋸條沖邊南揮了揮,「你去給他買一雙不就得了。」
邊南本來還想損兩句,一看醫生嚴肅的臉和鋸條,又閉了嘴,把自己腳放到邱奕腳邊比了比:「你穿多大碼的?」
「44,43也穿過,」邱奕說,「得試……」
「廢話我還穿過33的呢,」邊南脫下自己一隻鞋踢過去,「我44的,你試試。」
「買個拖鞋大點兒小點兒有什麼關係,」邱奕試了試他的鞋,「正好。」
邊南出了醫院,沒打算在地攤兒上買拖鞋,邱奕總算拆石膏了,怎麼也得買雙過得去的。
拐了個彎有條小商業街,他找了家賣跑鞋的店,給邱奕試了一雙,挑顏色的時候有點兒猶豫不決,在螢光綠和白色之間來回比了半天,雖然他覺得邱奕摯愛的應該是螢光綠,但最後還是按自己的習慣挑了白的。
交了錢出門走了幾步,又返回去買了雙襪子,襪子他挑了雙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