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你和程大夫都有過差不多的意思,就算要拍,也希望表達出來的意思是光明的、向上的,」方寅說,「這個我們的意見不完全統一,但這次,就這個主題來說,是符合的,你有興趣嗎?」
項西沒有馬上回答,看了程博衍一眼,程博衍也沒有說話。
不過說實話,方寅最後這幾句話打動了他,就像他執著地想要捕捉光一樣,他也在走,也在跑,想要往前,想要向上。
他沉默一會兒才開了口:「給錢嗎?」
程博衍笑出了聲。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你在這點上真是……沒變化啊,」方寅笑了起來,「給錢,如果你願意,到我工作室來,我們詳細談,也不用馬上答覆我,可以想想,這週末之前給我個答覆就行。」
「那我……想想。」項西說。
掛了電話之後他對著程博衍又笑了一會兒:「你是不是神經病犯了?」
「你有興趣嗎?」程博衍問。
「如果真的是這個主題的話,」項西想了想,「好像也挺有意思。你什麼意見?」
「只要不是拿你照片賣慘,你自己做主就行,都是有身份證的人了。」程博衍伸手抓抓他肩膀。
「那……我去跟他聊聊?」項西說。
「嗯,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再加個條件。」程博衍說。
「什麼條件?加錢?」項西的第一反應把他自己都逗樂了,「哎,我最執著的大概就是錢了。」
「把你拍的那些照片拿給他看,」程博衍說,「讓他挑兩張,也放出來展覽,上面要寫上『《我看見光》——作者項西』。」
「什麼?」項西愣了。
「讓他用你的照片,哪怕一張也行,」程博衍看了他一眼,轉下立交之後他把車停在路邊,轉身看著項西,「記得讓他給錢。」
「你開玩笑呢,」項西回過神來,趕緊搖頭,「人那是正經攝影師的正經作品展啊,我的那些照片放那兒算什麼意思啊,他就算願意,我也不好意思啊。」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這也不是不正經攝影師拍的不正經作品啊,」程博衍拍拍他的肩,「聽我的,跟他談,他不同意再說,他要不同意,你就跟他說用你照片的錢要翻倍。」
項西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笑了起來:「哎,我現在才發現,你在這方面臉皮也挺厚的啊。」
「試試嘛,有機會就試試,反正他不同意你也不損失什麼,對不對?」程博衍笑笑。
項西從來沒想過自己拍的那些照片到底最後會用來做什麼,他只是想拍下來各種光,他看見的,他心裡的。
文件夾里程博衍已經幫他整理出了近千張照片,還沒算上那些拍砸了的,程博衍把這個文件夾又複製到了U盤裡。
程博衍開著車把他送到了方寅的工作室,在車裡把U盤遞給他:「都拿著,他是專業的,讓他挑。」
「你說,」項西捏著U盤,「他會不會覺得我有病?」
「我就在這兒等你,」程博衍拍拍方向盤,「誰要說你,你告訴爸爸,爸爸立馬進去卸了他膀子。」
「神經病!」項西笑著罵了一句,拎著包下了車。
方寅的工作室不大,在一個商住樓的頂層,裝修得也不像個工作室,如果不是牆上的照片和桌上放著的各種相機鏡頭,倒是比較像個私人咖啡廳。
項西進去的時候,只有方寅一個人,估計他的助手已經下班了,他正坐在電腦前忙活。
見到項西,他有些吃驚,盯著看了半天:「感覺你變了。」
「胖了,」項西扯扯褲子,「舊褲子都勒了。」
「不是胖了的變化,」方寅抱著胳膊退了兩步打量著他,「但又說不上來……最近在做什麼?」
「在茶莊泡茶,」項西坐到沙發上,把包往旁邊一放,伸長了腿,「給杯水喝。」
「茶莊?你現在在做茶道表演?」方寅更吃驚了,倒了杯水給他,在他對面坐下了,「我知道變化在哪兒了……氣質。」
「想說茶陶冶了我?」項西笑了,「別酸了,說正事。」
「好,」方寅點點頭,拿了個筆記本放到他面前,「你先看看照片,這是我當初拍的,這次挑了四張出來想用,文案也在旁邊,你可以看看,有什麼想法可以跟我說。」
照片項西都見過,之前方寅在他工作室的網站上放出來過,配了些讓人不爽的文字。
不過隔了這麼久再看到這些照片時,項西感覺有些陌生,照片裡那個眼角帶著不屑的人,是當初的自己。
照片沒有變化,有變化的是文字,同樣的畫面,不同的表達,就會給人不一樣的感受。
小Z站在信息欄前,仰頭看著大大小小的招工啟事,背挺得很直,像是要起飛,展翅,或者奔跑。
小Z對於要拍攝的主題有些不滿,在他看來,我也許不是一個記錄者,而更像個在身後拽著他阻止了他腳步的人,於是他把煙頭彈進了我面前的咖啡裡。
項西嘴角帶著一絲笑容把照片和文字都看完了,方寅要用這些照片他覺得沒什麼問題,方寅用這些照片給出的價格比之前拍照片時給他的要多得多,他也沒什麼意見。
「怎麼樣?」方寅問他。
「嗯,你用吧,」項西從兜裡拿出了U盤,「但是……有個條件。」
「說說?」方寅看著U盤。
「這些是我拍的照片,」項西把U盤放到他面前,「你看看。」
「拍了多少?」方寅很有興趣地在筆記本上打開了U盤,「這麼多?」
「嗯,你看看有沒有拍得還成的。」項西突然有點兒緊張,就像第一次坐在茶桌後,面對著茶客時的那種心情。
方寅沒有說話,點開照片,一張張看了起來。
項西喝完四杯水又上了趟廁所,方寅才把照片看完了:「全都是你拍的?有沒有人教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