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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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到的時候, 霍然和寇忱正面對面站著小聲說話,霍然提醒寇忱如果徐知凡不想細說,就別追問得太緊。

「我知道,」寇忱說, 他這個方向迎風,吹得他覺得自己睫毛都打旋了,於是低頭頂著霍然的肩膀躲著風, 「你放心吧,這種事兒上我還是有數的。」

「這事主要跟他媽媽有關係,他跟他媽媽感情特別好。」霍然說。

「嗯,這個我有體會, 我跟我媽感情就好, 」寇忱說,「不過我媽有時候嫌我煩。」

「我時刻都嫌你煩。」霍然說。

「所以你就不是我媽了。」寇忱說。

說完他倆在風裡一通傻笑,笑一半的時候, 旁邊有人喊了一聲:「哎, 別摟一塊兒了,是你們叫的車嗎?」

寇忱沒有直起身,腦門兒還是頂在霍然肩上, 轉過頭看了一眼:「是吧?」

「是,」霍然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推開他, 「白車, 617……看他們買完酒了沒。」

寇忱進了超市去催人, 另一輛車也到了。

買酒的幾個人從超市拎著一箱酒跑了出來,估計是超市有活動,箱子上還貼著打折的海報,霍然一看都有點兒擔心他們會不會集體曠課。

他拉開了車門坐進了車裡,跟司機說了一句:「哥您稍微等一下,放好東西就走了。」

司機點點頭:「沒事兒,這裡可以停車。」

司機說完之後就一直看著他,雖然沒有直接盯著看,但霍然這種對目光很敏感的人能感覺得到。

他轉頭也看了看司機。

「現在的學生,」司機扶著方向盤,看著前方感慨著,「真是活得盡興啊,有勇氣,歐盆。」

「什麼盆兒?什……」霍然沒聽明白,問了一半的時候突然猛地反應過來了,「不,沒,不……不是……」

「走吧,」寇忱上了車,「哥辛苦了啊,麻煩開快點兒,餓了趕著吃飯。」

「不辛苦,坐好了啊。」司機說。

徐知凡也跟著上了車,霍然也放棄了繼續解釋,我沒有我不是你別瞎說……反正誰也不認識誰。

司機把車開了出去,又很貼心地放了當爺的歌。

「啊,肥當我喜歡。」徐知凡說。

司機笑得非常愉快以及溫暖。

保安室裡火鍋香氣四溢,一看到霍然回來,保安大叔都快哭了:「你可回來了,趕緊把你的外賣拿走,你就不能回來了再叫外賣嗎……怎麼現在外賣連火鍋都有了……」

「叔你拿個盆兒過來,」霍然說,「我給你留點兒湯底和菜。」

「不用不用,我吃過飯了,隊長一會來檢查,也不讓我們在這兒弄火鍋啊,再說了你們這幫人我看這菜都不夠,」大叔說,「你快拿走就行了,眼不見嘴不饞……」

幾個人拎著火鍋進了電梯。

「一會兒可以先喝一碗湯嗎?」江磊問,「聞著很香啊,是什麼湯底?」

「一個大骨的,一個麻辣的。」霍然回答。

「我先喝一碗大骨湯吧。」江磊嚥了唾沫。

「沒聽說上來先喝碗鍋底的。」寇忱說。

「你餓成這樣了?」魏超仁說,「剛才超市裡你不是圍著試吃那塊兒一直沒離開過嗎?」

「試吃才能吃多少,一瓶蓋兒酸奶,」江磊很不滿意,「牙籤上戳一小片肉,人家也不會一直給我啊。」

「你得會裝,」魏超仁說,「你叫姨姨,人家就給你了。」

「拉倒吧我叫不出口,」江磊說,「我幹不出寇忱那種出賣色相的事,再說了,寇忱那種黑社會撒嬌的架式,誰學得來。」

「那你學霍然,」許川笑了,「窗口一扒,姐,給我兩塊扣肉。」

「是。」大家集體點頭。

「滾啊。」霍然嘖了一聲。

「我要是站裡頭,」寇忱說,「別說兩塊扣肉,一盆扣肉全給他了。」

霍然家客廳挺大,大桌一擺,兩個灶兩個鍋一放,燙菜也沒再拿盤子裝,直接打開外賣盒子就往裡倒。

吃了一輪之後,許川才把酒打開了,一人倒了一杯。

「今天的事兒,」徐知凡拿起杯子,「我也不說謝了,只說一句,哥幾個夠意思。」

他仰頭把一杯酒喝了。

「你不怪我們就這麼跑過去就行,」許川說,「我們也幫不上什麼了不起的大忙,出力扛架解圍,都沒二話的。」

大家一塊兒丁當碰了一圈兒,喝完一杯之後又倒了一輪。

酒不能多喝,但酒是個很好的開頭。

嗓子眼兒一路往下,火熱的,燙得人放鬆下來,燒掉最後一點點的間隙。

徐知凡家裡的事兒,已經挺長時間了,除了霍然,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偶爾有些反常,也都被他掩飾過去了。

他媽媽和鄰居胡阿姨一塊兒去了另一個城市,一開始說是去旅遊,玩了一兩個月都沒有回來,接著胡阿姨就跟家裡說在那邊找到了商機,跟家裡要了幾次錢,接著就沒有了消息。

而徐知凡的媽媽,只跟家裡說了要再玩一些時間,就聯繫不上了。

「我一直就不敢跟我爸挑明了說,我爸也不敢提,」徐知凡喝了口酒,「就他媽是碰上傳銷了啊,想都不用想。」

「是。」寇忱點了點頭。

「胡阿姨說是我媽讓她一起去旅遊的,」徐知凡說,「如果是真的,那就是我媽拉了她去做傳銷,這種事,擱誰家不得恨死?」

「真是你媽拉著她去的嗎?」江磊問。

「我不知道,」徐知凡捏著杯子,「我不知道,但她倆一起玩了好多年了,挺多事兒都是我媽拿主意,胡阿姨沒什麼主見,做什麼都喜歡先問問我媽……我就特別……害怕。」

寇忱沒說話,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拿過杯子在他杯子上磕了一下:「這事兒,不親口聽到,都不能確定,再說了,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倆現在人在哪兒,情況怎麼樣了。」

「是啊,」許川說,「要扯這些等人有消息了再扯也不晚,錢都不用管,人找回來才最重要。」

「我也是這麼跟李叔說的,」徐知凡點了根煙,「開窗吧,我抽根煙。」

「沒事兒,」寇忱說,「你就這點特別煩,別管那麼多,想抽就抽唄,我們要是悶了就自己開窗了。」

「或者罵你了,非他媽關屋裡抽煙。」許川說。

徐知凡跟著他們一塊兒笑了半天,吐出一口煙之後他又歎了一口氣:「我是跟李叔這麼說,但是說真的,我卡著這個坎兒過不去了……如果真是我媽拉著人家去的……可是我媽又為什麼……」

霍然在他背上搓了搓,他知道徐知凡的這種感受,今天在門口,胡阿姨的女兒那種失望裡帶著恨意的冷漠,他只是徐知凡的同學,都能感覺得出來,何況徐知凡,如果真是他媽媽出的主意,那他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再面對鄰居一家人。

「手機什麼的都關機了嗎?」魏超仁問。

「嗯,微信我還能發消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徐知凡說,「我一直發消息,也不敢說太重,只是一直讓她回來,什麼事兒我和我爸都幫她扛著,她一直也沒回過。」

徐知凡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有些細小的光芒閃著,他閉了閉眼睛,仰頭喝掉了半杯酒。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正常。

寇忱看著他,覺得徐知凡這人真是跟他們不一樣,估計以後還有什麼事兒,他照樣得是先自己扛了,不會讓朋友牽扯進去。

他又看了看霍然,好在霍然在這一點上,跟他們這幫大多數人一樣,有什麼事兒都寫臉上,像胡逸爸媽鬧離婚,他這幾個月一直都悶悶不樂的。

他們的演技都沒有徐知凡好。

徐知凡得是表演系博士生。

「要不……」胡逸拿著酒杯在桌上輕輕敲著,「可以去找她,有沒有什麼線索的,除了知道她在哪個城市,還有沒有什麼具體點的信息?」

「我問過胡阿姨的女兒,」徐知凡說,「她說胡阿姨最後一次有消息,是朋友圈裡發了一張照片,說是在旅遊,是一個公園,有定位。」

「那可以去找。」胡逸說。

「真的可以,」許川說,「如果真是傳銷,都有洗腦的地方,開會聚點什麼的,可能那個公園就是,去找找說不定能有點兒線索。」

「我是……打算放假了去。」徐知凡說。

「操,」江磊指了指他,「我讓你寒假跟我下副本,你還他媽跟我說你要去姥姥家,你怎麼不去參加精戲的誕生。」

徐知凡笑了笑:「我現在不是告訴你了麼。」

「寇忱要沒追到你家去,你告訴我們嗎,」江磊有些不滿,「你他媽不就自己去你姥姥家了麼!」

「要不到時我陪你去吧,」寇忱說,「我過年反正只要有轍都出門,過年是我挨打季。」

「怎麼呢?」徐知凡作為一個當事人,居然在關鍵問題上帶頭跑題了,「你爸打你嗎?我怎麼覺得不能呢。」

「那你就不懂了,過年的時候可怕的不是你親爹媽,是他媽你家看你不成氣的親戚,」寇忱一臉不爽,點了根煙,「我家親戚,除了我爸,我倆叔叔都是留了學回來的,他們的兒子女兒,都是出國或者預備出國的人尖尖,就我,上個高中還被……轉個學還要交建設費……」

「這麼一比你是有點兒次品的意思啊?」江磊看著他。

「磊磊我提醒你,」寇忱給他夾了一筷子羊肉,「咱倆熟歸熟,你要這麼不給我面子,我還是會揍人的。」

「不是,」江磊說,「你自己也沒給自己面子啊。」

「這不廢話嗎!」寇忱一拍桌子,「面子就得別人給啊,你給他給大家給!是不是啊然然!」

霍然正在給自己調蘸料,突然被點名,差點兒反應不過來。

「是,」他點了點頭,「要我說,出國算個屁,人活得就得又帥又酷,就跟寇忱似的,瀟灑。」

徐知凡喝著酒沒忍住笑,被嗆了一口。

「哎!」寇忱沖霍然豎了豎拇指,「看到沒,我然這樣的,就懂事,要不我怎麼這麼喜歡他呢,我也就是沒女朋友,我要有女朋友,也得排在我然後頭。」

「這倆挨得著麼,有沒有女朋友他不都在前頭麼。」許川說。

「我就這麼強調一下,能不能有點兒默契啊川哥。」寇忱歎氣。

「你放假去找你媽,是一個人去嗎?」許川眾人皆醉我獨醒地問了徐知凡一句,阻止了一去不復返的主題,「還是跟你爸一塊兒去?」

「我自己去,」徐知凡說,「我爸得看著點兒我奶奶,我奶奶就我爸我姑倆孩子,我姑剛動了手術,照顧不過來。」

「那你一個人不太安全,」許川看了寇忱一眼,「寇忱可以去,我也有時間……」

「我也去,」江磊說,「我有時間。」

「要不也帶我一個吧,」魏超仁說,「我還沒去過那邊呢。」

「你當旅遊呢?」胡逸笑著說,「我也去吧,我家現在過年也沒意思了,在家呆著難受。」

徐知凡衝他們抱了抱拳,沒有說話,拿起杯子直接一仰頭又是一杯。

「到時看看吧,還有兩個月,」霍然說,「也許等不到放假,阿姨就回來了。」

「對!」寇忱一敲杯子。

「對對對,說不定就快回來了。」一幫人全都拿著杯子往桌上敲著。

兩個六人套餐的菜量挺足的了,中途他們還加了菜,沒想到他們七人組不光打架的時候很有威力,吃起火鍋來也有同等威力,鍋裡最後把粉絲一放,連湯都沒剩下。

酒也喝掉了好幾瓶。

他算是酒量好的,坐椅子上都有點兒往下出溜,江磊那幾個酒量比考試成績還差的,已經都倒下了。

江磊坐在地毯上,抱著徐知凡的腿:「知凡,你得把我們當朋友,有事兒得說……你知道吧,你要是不說,我們就會受到傷害……」

「他為什麼每次喝多了都揪著我不放?」徐知凡很無奈,拽著江磊胳膊把他扔到沙發旁邊。

「川哥,」江磊轉身就又抱住了許川,「你說是不是?」

「是,」許川酒量比江磊還好點兒,但這會兒舌頭也大了,「知凡,你說得不準確,他應該還沒喝太多,他還能認人呢。」

「一會兒怎麼安排?」徐知凡看了看屋裡的人。

「客房我媽新換的床單被子,大床,扔三個上去,」霍然說,「沙發上能睡倆……」

「你屋再扔倆,」徐知凡拖起江磊往客房過去,「正好了。」

江磊魏超仁人和胡逸被拖進了客房,一人一床小被子裹好,並排睡著。

「明天六點估計是起不來了,」寇忱看著他們,「這架式我看要睡到下午。」

「打也得打起來,」許川回了客廳,往沙發上一躺,跟徐知凡倆人睡了個L型,「霍然,還有蓋的嗎?」

「有,我給你們拿。」霍然去老爸老媽屋裡抱了兩床厚毛毯出來,給他倆蓋上了。

徐知凡和許川也不怎麼行,霍然給他倆蓋被子的時候,發現他倆已經開始打小呼嚕了。

「好了,」霍然拍了拍手,叉腰站在客廳中間,「都安排好了。」

「我呢?」寇忱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指著自己。

霍然就光看他這個姿勢,就知道這人喝得也差不多了,不扶桌子肯定得坐下,他指了指自己房間:「你睡我屋。」

「好勒,」寇忱在他轉身的時候往他後背上一撲,掛到了他身上,「拖朕去洗個漱。」

霍然歎了口氣,鑒於自己也有點兒暈,他話都懶得說了,半拖著寇忱進了浴室:「皇上您是先洗漱還是先尿尿。」

「先洗漱吧,」寇忱說,「尿尿當著愛妃的面兒多不講究,還是要迴避一下的。」

霍然幫他擠好牙膏,把牙刷遞給他:「站好刷牙,你敢把牙膏沫蹭我身上我下一秒就打死你。」

寇忱笑著靠到牆邊,慢吞吞地刷著牙,含糊不清地說:「愛妃……」

「妃你大爺。」霍然給自己擠著牙膏。

「妃大爺。」寇忱說。

霍然停了手,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撐著洗手台笑得有點兒停不下來。

寇忱跟著也一通樂,然後突然停下:「我他媽是不是把牙膏沫嚥了?」

霍然笑得腿都有點兒發軟,直接坐到了馬桶蓋上,好半天他才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認識你真他媽好啊。」

「是吧,」寇忱繼續刷牙,「終於發現了啊。」

《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