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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逸扔完錢包, 腦袋一昂,就那麼站在了欄杆邊,拳頭還握得很緊,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怎麼個意思啊?」魏超仁低聲說, 「蘿蔔怎麼了?」
「那是他要拿削面刀削的人之一吧。」徐知凡說了一句,轉身走到了胡逸面前,「是她嗎?」
「嗯。」胡逸視線越過他的肩頭,盯著那邊的女人。
之前他們抓小偷的時候動靜挺大的, 這會兒已經開始有人圍觀了, 寇忱看了一眼那個女人,走了過去, 清了清嗓子:「這位大姐……」
「你們什麼意思!」女人這會兒倒過氣來了, 指著胡逸那邊就罵上了,「你們跟這小偷是一夥的吧!扔我錢包是怎麼個意思?你們知不知道我那個錢包……」
「是愛馬仕的, 」寇忱打斷了她,「知道。」
「那……」女人提高了聲音。
「那你知道是誰扔了你的愛馬仕嗎?」寇忱看著她。
女人愣了愣。
「給你買愛馬仕的那人的兒子。」寇忱說。
女人有些意外,沉默了兩秒之後抱起了胳膊:「那又怎麼樣?是老胡的兒子就能隨便扔我錢包了?有本事扔他爸的去啊, 我就算不跟老胡在一塊,他也不會回家,跟我這兒撒氣算怎麼個意思。」
「放心, 這也算是突發事件, 我們是出來玩的, 你倆也別急, 」寇忱說, 「別說一個錢包,帶著刀都找你好幾回了,他爸也躲不掉,排個隊,早晚都給你們收拾利索了。」
「你算哪根蔥?怎麼!威脅我?你還嫩點兒!」女人瞪了瞪眼。
「現在你兩個選擇,一,轉身走人,二,自己去湖裡撈,」寇忱沉了聲音,「要不我就讓你看看我是怎麼威脅人的。」
「我……」女人還想說話,但被打斷了。
「滾!」霍然站在寇忱身後一聲暴喝,「給你三秒!」
寇忱被他這一聲震得腦子都發蒙了,好半天都聽不清別的聲音。
女人半張著嘴,也是一臉震驚。
七人組幾個人都慢慢圍了上來,往前一直逼到了女人面前。
「大姐,」許川說,「三秒很快的,一二三,你看,這就過去了。」
「幹嘛!還想動手啊!」女人還是有點兒發怵的,沖四周的圍觀群眾發出了求救信號,「大家看看啊,這幫人扔了我錢包,威脅完不算,還要動手了啊!」
「行!」霍然指著她,「你也不用走了,一會兒警察來了,我們一塊兒去派出所,警察要叫家長我們配合就是了,胡逸!你一會兒記得給你爸打電話!」
「嗯。」胡逸應了一聲。
女人對這句應該還是有所顧忌,她估計也並不想把事兒鬧太大,只是錢包挺貴的,就這麼被扔了有點兒心疼。
她瞪著胡逸看了一會兒,退了兩步,轉身走了。
「讓姓胡的回來把婚離了,」胡逸說,「你也有點兒敬業精神,不把家拆了算什麼三兒,別人罵你一句三兒你好意思答應麼!」
女人猛地回過頭。
「爭點兒氣!」胡逸說。
女人轉身甩著胳膊快步走了,看背影都氣得夠嗆。
「我操,可以啊蘿蔔,」江磊摟過胡逸的肩膀,「沒看出來啊!這損人損得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你閉嘴。」徐知凡推了他一下。
胡逸扒開江磊的胳膊,轉身到旁邊的鐵椅上坐下了,胳膊撐著腿,抱著腦袋不再出聲。
「這他媽真是……」魏超仁皺著眉,指著地上的小偷,「你說我們費這麼大勁,給他媽蘿蔔的仇人追回來一個錢包。」
「而且他還跟著一塊兒攆來著,」霍然看了胡逸一眼,「一開始他就認出來了吧……」
「然後還跟我們一塊兒攆呢也沒說,」江磊歎氣,「哎喲我都心疼了。」
「你心疼個屁啊。」胡逸悶著聲音。
「那咱倆認識這麼久了,」江磊過去坐到了他身邊,「這麼好的哥們兒,我心疼也正常啊。」
「想想一會兒怎麼跟警察說吧。」胡逸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來說了一句。
「有什麼怎麼說的,」寇忱說,「照實說就行了,反正小偷跑不了。」
警察很快就來了,他們也照實把之前的事兒說了,還有幾個熱情的圍觀大媽幫著作證,說孩子可憐啊別為難孩子。
這小偷是個慣犯,警察一見他直接名字外號連同老大是誰全都能說出來,拎起來都沒多問他們幾個,就給抓車上去了。
「叔,」江磊大概是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有些飄了,跟在警察後頭,「就這樣了?不用再教育一下我們了?」
「教育你們什麼?」警察看了他一眼,「他身上哪個東西是你幫著偷來的嗎?想去派出所交待一下就上車吧。」
「哎!」江磊嚇了一跳,「沒啊!沒!」
「以後先報警再抓賊,」警察說,「萬一身上有刀呢對不對?」
「嗯。」江磊用力點頭。
「陪你朋友看天鵝去吧,」警察說,「安慰一下。」
「謝謝叔叔。」江磊說。
警察把那個小偷帶走之後,幾個人在原地站著沒動,圍觀群眾都散了之後,許川才說了一句:「磊磊,你剛是不是想跟警察要個什麼表揚啊獎狀什麼的。」
「川哥你別小瞧人啊!」江磊說,「我就是真心實意問一問。」
「哦。」許川笑著點點頭。
大家一塊兒轉臉看著胡逸。
說實話,這種事兒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幾個人站胡逸跟前兒看著他,好半天也沒一個說出話來。
「默哀呢?」胡逸說。
「操!」一幫人全笑了。
「去划船吧,」胡逸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啊,給你們添堵了。」
「這算個屁,」寇忱說,「姓胡的在才好呢,倆一塊兒教訓了!」
「說不定就在呢,」霍然小聲說,「那女的總不會是一個人跑這兒來玩吧。」
「別瞎說。」寇忱摟住他肩膀晃了晃。
「不是瞎說,萬一碰上了,也有個心理準備吧。」霍然說。
「嗯,」胡逸點點頭,「要不……」
大家再次一塊兒看著他。
「賭一把吧,賭一會兒上船買飲料,」胡逸說,「我賭他在。」
「……靠,」霍然愣了一下笑了起來,「那我也賭他在。」
幾個人立馬都下好了注。
不過一直走到小碼頭,也沒再碰上那個女的。
大家挑了條大船,上船的時候還都搶著踩蹬子。
「我是精力太旺盛了嗎?」寇忱搶到之後一邊蹬一邊問。
霍然在他旁邊也蹬來著,想了半天:「不知道。」
把船蹬出去挺遠了,一幫人之前又緊張又生氣的情緒才算真的緩和下來了,開始討論胡逸他家的事。
霍然沒有插話,他還在思考寇忱的問題。
為什麼要搶著蹬。
寇忱肯定是精力太旺盛,跟傻子似的,你現在讓他跑五公里他估計也是先跑完了才問為什麼。
反正跑得下來,那就跑唄。
但自己肯定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沒那麼愣。
他其實就是跟著寇忱搶,寇忱要蹬,他就自然而然地也要蹬,排排坐,吃果果,不,排排坐,蹬船船。
就像他倆現在幹什麼都要一起似的。
上課一起,上廁所一起,吃飯一起,去小賣部也一起。
投入了敵人的懷抱,成為了這位英俊少年的男朋友!
江磊的聲音猛地在耳邊響起。
驚得霍然對著腳下的蹬著就是一通狂踩,踩得船直接往左邊拐了過去。
「所以說你媽也找個男朋友得了,灑脫點兒,」江磊在前面坐著,正跟胡逸說話,發現船拐彎了之後他看了一眼霍然,「我操,你可以啊,這一套連環腿蹬的。」
霍然回過神,衝他擠出一個尷尬中帶著尷尬的笑容,放慢了自己蹬船的速度。
又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才往寇忱那邊看了一眼。
寇忱正偏頭看著他。
「怎麼。」霍然一驚。
「什麼怎麼?」寇忱問。
「你看著我……幹嘛?」霍然清了清嗓子,小心地問了一句。
「發呆呢。」寇忱說。
「哦,」霍然頓了頓,「想事兒啊?」
「嗯。」寇忱點點頭。
「想什麼呢?」霍然輕聲問,「還琢磨你有用沒用的那個事兒嗎?」
寇忱笑了笑沒說話。
「其實要說沒用,高二的學生的確是沒什麼用,」霍然說,「要說沒用呢,其實我們什麼都能幹,也什麼都敢幹,不好的什麼打架罵人,好的什麼抓賊抓人販子,沒我們幹不了的,也沒我們怕的……」
「怕還是有的。」寇忱說。
「你怕什麼?」霍然問。
「怕自己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樣啊,」寇忱說,「也怕自己其實在父母心裡,就是個必須得聽話也只能聽話的孩子,畢竟他們眼裡你就是個小孩兒。」
霍然沒說話,輕輕歎了口氣。
「不想這些了,」寇忱在頭上扒拉了幾下,「反正什麼也不想也長這麼大了,再傻幾年他們就管不著了。」
霍然笑了起來:「幼稚。」
「你最成熟了,是吧。」寇忱嘖了一聲。
霍然沒再說話,一邊蹬船一邊聽著一幫人聊天兒,時不時跟著大家樂幾聲。
寇忱拿出手機看了看,寇瀟沒有再發消息過來,說明老爸是出差去了,沒有什麼變化,他晚上可以安心回家睡覺。
有用沒用的問題,其實他並沒怎麼想過。
畢竟老爸一直就覺得他不達標,而且距離還挺遠,騎士和公主,差了七十八萬多里地了,而且還考學無望,身無一技之長……
忱公主。
寇忱想到霍然給他的這個稱呼就有點兒想笑。
他往霍然那邊掃了一眼,霍然正跟江磊倆人對嗆,他盯著霍然看了一會兒,然後轉開了臉,加入了大家的聊天活動。
以免盯的時間太長了被霍然突然轉臉發現。
霍然剛突然轉頭的時候,他都沒來及得移開視線,好在演技在線。
性感寇忱,在線發呆。
寇忱搓了搓臉。
有種感覺很強烈,比老爸老說要送他出國更讓人不安的感覺。
他剛跟霍然說過的,突然發現自己可能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樣,這種不安讓他一想到就會走神,腳底下忘了蹬船。
「哎?」魏超仁一邊蹬著船一邊突然坐直了,「如果我沒有瞎!」
幾個人立馬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我贏了。」霍然說。
「我也贏了。」胡逸說。
除了寇忱,大家全都贏了。
前面的一個雙人小船上,坐著剛才的大姐和一個男人。
胡逸他爸簡直跟胡逸長得一個樣子。
「怎麼弄?」許川問。
「蘿蔔你說,」徐知凡說,「你怎麼說我們怎麼給你出氣。」
「嚇嚇他們吧,」胡逸說,「姓胡的一直不接我和我媽的電話,我現在就想催他趕緊回來跟我媽把離婚手續辦了。」
「我覺得是不是那女的不打算接手你爸,」寇忱說,「所以你爸這頭就掛著你媽不肯撒手啊。」
「那就由不得他了。」胡逸說。
「過去,」霍然說,「從後頭撞一下不會翻,別撞側面。」
「好。」一幫人應完全都沉默了,就怕出聲暴露目標。
霍然看了一眼寇忱的腿,寇忱也看他。
「擺正以後保持一樣的速度,」霍然小聲說,「別蹬偏了。」
「你跟他倆說。」寇忱衝前面的江磊和魏超仁抬了抬下巴,「他倆除了吵架,從來就沒有過默契。」
「左,右,左,右。」魏超仁一邊小聲指揮著他和江磊的四條腿一邊回過頭瞪了他倆一眼,「我們沒默契,但我們有節奏!」
寇忱衝他豎了豎拇指。
船悄無聲息地慢慢從水面上向前面那條小船滑了過去。
小船上的兩個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後面的情況,正愉快地說著話。
不知道為什麼,霍然突然有些緊張。
前面的人畢竟是胡逸他爸,跟以往他們集體干的任何事都不一樣,他們救了徐知凡的媽媽,現在又要開船撞胡逸他爸爸……
人生真是很奇妙。
他看了寇忱一眼。
寇忱衝他笑笑,在他手上輕輕拍了拍,偏過頭湊到他耳朵旁邊:「我有點兒緊張。」
「嗯?」霍然有些意外。
「我怕船翻了……」寇忱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要是我掉水裡了……」
「我也不會游泳,我不知道先救你還是先救我媽。」霍然說。
寇忱讓他這一句逗樂了,捂著肚子無聲無息地笑了好半天才又壓著聲音:「你拉著我,別讓我掉水裡啊。」
說實話霍然覺得自己有點兒粗心,或者說,寇忱實在不像個有弱點的人,寇忱要是不說,他根本就已經不記得寇忱怕水,能在腳背深的水裡被淹死的那種。
頓時就覺得有些內疚。
他抓過寇忱的手,按在自己腿上搓著:「放心,有我在呢,不會讓你掉下去。」
「你真是……」寇忱笑著小聲說了一半又停下了。
「什麼?」霍然轉過頭。
寇忱湊得有點兒近,他一轉頭,他倆的鼻尖蹭了一下。
頓時就有點兒發蒙了。
他跟寇忱有過很多不堪入目的親密接觸,要論起來,寇忱後背都跟他的褲|襠有過親密接觸他還看過從寇忱褲門兒裡蹦出來的雞……
可是鼻尖這種東西,雖然長在臉上,沒遮沒擋的,還杵在最前頭,很多時候卻能歸到跟褲|襠差不多隱私的那一檔裡。
你可以叉開腿讓人靠在你褲|襠裡,自由自在,君子坦蛋蛋。
但你無法跟人坦蕩地進行鼻尖蹭鼻尖這種活動。
「呔!」江磊突然一聲暴喝。
霍然都能看到寇忱的瞳孔被嚇得猛地一縮。
接著船身狠狠地震了一下。
他倆跟著同時一晃。
再接著鼻子就非常坦蕩地撞在了一起。
「我操……」霍然捂著鼻子,聲兒都出不來了,酸得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