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航我喜歡你。
初一最後還是選擇了這種特別老土的沒新意沒技巧沒退路的表達方式。
唯一留給自己的那一丁點兒餘地, 大概就是因為沒有跟晏航對面對,所以如果晏航臉上有什麼讓他尷尬的表情,他看不到。
看不到就沒有那麼難堪了,哪怕是拒絕, 他也可以把語言和表情的雙重打擊避開一半。
而就這樣一句話,對於他來說,幾乎已經用掉了全部的勇氣。
他就這麼拿著手機,站在人行道上, 前後都有路燈,他就這麼站在沒有遮擋的光裡, 左邊有車開過, 右邊有人走過,對於一直習慣性要挨著牆根兒走的土狗來說,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場面。
我喜歡你。
他就這麼站在這裡, 看著前方。
說出這句話之後,四周就靜了下去, 他所有的感知都關閉了, 所有的捕捉能力都留給了貼在手機聽筒上的右邊的耳朵。
晏航我喜歡你。
聽筒裡很安靜,初一能清楚地聽到晏航的呼吸因為這句突如其來的話而有所停頓。
他的心跳得很快, 身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緊張, 害怕。
還有一絲絲後悔。
晏航那邊的停頓是多長時間他不知道。
0.1秒還是0.2秒,是更長還是更短。
他都不知道。
他突然很想掛掉電話, 他這一瞬間才發現, 等待答案竟然比說出「我喜歡你」要困難得多。
聽筒裡短暫的停頓之後, 他聽到了晏航的喘息,伴隨著很低地一聲……他判斷不出來這聲音是什麼意思,是哼了一聲,還是歎氣,或者是什麼別的。
沒等他從混亂中嘗試判斷,那邊又傳來了卡啦的幾聲響。
電話掛斷了。
初一愣在原地,舉著電話。
晏航掛掉了電話。
在他說出「我喜歡你」之後,晏航掛掉了電話。
這一刻他連體會一下是什麼滋味兒的能力都喪失了,只有迷茫。
聽筒裡的寂靜消失了。
身邊的寂靜也消失了。
他的感知慢慢回到身體裡,他聽到了身邊開過一輛身,看到了兩個路人從他旁邊走過,他甚至看到了迎面而來的一個大媽掃過他臉上時略帶探究的目光。
這一刻他非常想要躲開,縮起來,團到旁邊的樹影裡,團到牆角邊。
他很艱難地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屏幕都已經黑了。
他點亮屏幕,通話界面已經消失,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被晏航掛了電話。
怎麼會這樣?
晏航從來沒有這樣簡單粗暴地對待過他。
除了那些惹事的小混混大混混,他心裡的那個晏航,對陌生人都不會是這樣的態度。
是因為這是一個「表白」電話嗎?
可晏航明明說過,他會說謝謝。
連周春陽都能得到一個溫和的謝謝。
為什麼自己是這樣的答案?
初一擰著眉,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晏航這是為什麼?
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
是的,怎麼了?
初一猛地抬起頭,在一瞬間的猶豫之後又撥了晏航的號碼,再把手機放到耳邊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在哆嗦。
他不相信晏航會掛他的電話。
也不相信晏航會用這樣的方式拒絕他。
晏航不是這樣的人。
晏航是在整個人都陷入了黑暗的時候還會想著他有沒有吃飯,要叫外賣來吃的人。
這個被掛斷的電話是個意外。
但是個什麼樣的意外,他不知道。
電話沒有接通,聽筒裡一片死寂,然後響起了一個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初一愣了愣。
接著把手機往包裡一塞,撥腿就往前跑了出去。
人的預感是個很神奇的東西,一般都會對不好的事才會產生預感,而一旦預感出現,腦子就會轉得非常快,前前後後,所有的細節一秒之內就能全部被串起。
晏航打不通的電話,晏航突然掛斷的電話,晏航那個短促的聽不出是歎氣還是喘息的聲音,晏航有些心不在焉的對話,晏航讓他不要過去……
跑出去兩三步的時間裡,這倒著回去的一串細節已經讓他害怕得感覺汗毛都全立了起來。
初一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跑過了,全力以赴。
耳邊的風和腦子裡的轟響混成一片,全身的血液都因為緊張而往上湧,手腳冰涼,眼睛卻發燙,燙的發紅的那種。
也就十幾秒鐘,他衝過了公交車站,沒有看到晏航,晏航一開始說到車站等他,從酒店出來過了街就是車站,現在卻沒看到人。
晏航讓他原地等著,可現在他發現晏航根本就沒有往他那邊走。
這一定是出事了!
初一步子頓了頓,想要看清四周環境,看晏航有可能在哪裡。
就在他放緩的同時,前面二十米的一個拐角,跑出來了一個人,先是往這邊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看到他之後頓了頓,然後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這個人!
就是這個人!
初一也不知道自己是憑什麼判斷的。
但他撒丫子追過去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這個判斷。
這個人跟晏航突然掛斷的電話和打不通了的手機有關係!
他知道自己跑得挺快,雖然沒有晏航快,但比眼前這個人要快得多,特別是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大概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
在他一片驚慌茫然混亂的意識裡,感覺自己追到這個人身後也就幾步。
但他不知道該怎麼樣能讓這個人停下。
只能是憑本能。
他猛地一蹬地藉著慣性幾乎是騰空而起一腳踹在這人後腰上時,有一種自己要沒踹到人,就會從這人腦袋上飛過去的錯覺。
這人被他一腳踹得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他落地之後沒有停頓,直接過去撲到了這人身上,抓著這人後領子往上一提,也顧不上思考自己就這麼把人踹翻在地如果踹錯了會有什麼後果。
而就在這時,那人手裡同時摔出去的一個東西讓他當場愣住了。
是一把刀。
雖然光線不夠他看不清刀上有沒有血,但他看到了這人握刀的右手上有血。
這不多的一點血跡進入他視野時,就像有人在他耳邊猛地敲了一記響鑼,嗡嗡的聲音震得他腦袋都有些晃了。
他一把抓過這人的右手,往背後一擰。
沒有傷。
這人手上沒有傷。
看他跑起來的樣子也不像是有傷……那血是誰的!
初一從這人身上一躍而起,顧不上別的,抓人和去看看晏航的情況,這兩者他根本不需要思考就選擇了晏航。
他往拐角那一片小花園跑了過去。
一邊跑一邊吼了一聲:「晏航!」
沒有人回答他。
太陽落山之後,秋風吹過來帶著能輕鬆吹透兩件衣服的涼意,而他卻整個後背都是汗,額角的汗甚至滑到了下巴上。
順著噴水池邊的小石子兒路往裡跑過了一張石桌之後,他看到了前面路邊倒著一個人。
也看到了這人身上穿著的他熟悉的衣服,早上晏航出門的時候剛換的,一件黑色的帶拉鏈的衛衣。
「晏航!」他喊出這一聲的時候嗓子完全啞掉了,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他腿有些發軟,撲到晏航旁邊的時候帶著踉蹌。
「說了讓你別過來!」晏航動了動,聲音很低地說了一句。
「你怎,怎麼了!」初一跪在地上,手在晏航胳膊上輕輕碰了幾下,他不敢扶晏航,也不敢動他。
「沒事兒。」晏航說著想要坐起來,但沒使上勁。
「你別動!」初一趕緊往他肩後托了一下,想要再托住他胳膊的時候,摸到了一手濕潤。
是血。
滿手的血。
初一看著自己的手,頓時覺得眼前一片發紅:「傷哪兒了?我報,報警!」
「先打120,」晏航皺著眉,「然後叫崔逸。」
「好。」初一幾乎是一把撕開了自己包上的拉鏈,伸手進去拿手機的時候,覺得手上的血有些發粘。
在他手指有些哆嗦地撥通120報地址的時候,晏航在旁邊報了崔逸的電話,然後閉上了眼睛。
初一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放慢語速,盡量讓自己說話能利索一些:「就在酒店對,面的噴水,池旁,旁邊……應該是刀,刀傷……」
掛了120的電話,他又迅速撥了崔逸的號碼,他很佩服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還能記得住晏航報出來的這些數字。
「我馬上到,」崔逸很冷靜地說,「你檢查一下他的傷在哪裡,幫他按一下,不要移動他。」
「好。」初一啞著嗓子回答。
電話打完之後他都顧不上把手機塞回包裡,直接往地上一扔,半跪半趴地伏到了晏航身邊:「傷哪兒,了?」
「腰上。」晏航說。
初一脫掉了自己的外套:「我幫你按,按著。」
「嗯,」晏航笑了笑,「稍微……靠後一些的……位置。」
他一直按在腰上的手鬆開時,初一看到了他手上的血,那一片的衣服都是濕的,黑色的衣服看不出血的顏色,但初一聞到了血腥味兒。
他小心地把外套捲了一下,按到了晏航腰上。
「用力點兒。」晏航說。
初一使了點兒勁。
「沒事兒死不了,」晏航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你篩什麼糠,抖得我都……哆嗦了。」
「我沒抖。」初一看著他。
晏航臉色看上去不像電視裡演的那樣,捅一刀就煞白了,基本還算正常,但看得出他很疼,還有些虛弱。
「行吧,是我在抖。」晏航笑了起來。
「別笑了,」初一不知道晏航這時候了怎麼還能笑得出來,他不松勁地用力按著傷口,「不要說,說話!」
「嗯,」晏航應了一聲,停了一會兒又問了一句,「你剛是不是碰到……」
「是,」初一為了節省他的體力,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本來可,可以抓,住他……你別說話。」
救護車來得挺快,初一和晏航沒說幾句話,就聽到了有救護車的鳴笛聲。
「我去路,路邊,」初一拉過晏航的手放到衣服上,「你按住。」
晏航沒說話,伸手按住了傷口。
初一把身上的包甩到一邊,順著小路狂奔出去,站在路邊衝著前方閃著燈開來的救護車一通又蹦又喊:「這裡!這裡!這裡!」
看著擔架從車裡被拿出來的時候,他才稍微感覺安心了一些,帶著醫生跑到了晏航的位置。
檢查,簡單包紮止血,把晏航抬上擔架……初一一直在旁邊盯著。
醫生掀開晏航上衣的時候,初一看到了他腰上的刀口。
沒有看得太清楚,但一眼過去,血淋淋的一片讓他感覺像是有人在他身體裡抓著狠狠擰了一把。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手機還扔在地上,趕緊撿起來接了電話。
「救護車到了嗎?」崔逸在那邊問。
「到了。」初一跟著擔架往車子那邊快步走著。
「送哪個醫院?」崔逸又問。
初一報了醫院的名字:「現在就過,過去了。」
「好,我直接去醫院,」崔逸說,「你別慌。」
「嗯。」初一應了一聲。
走到拐角時,他看到了草叢裡有東西反光閃了一下。
是晏航的手機。
他撿了起來看了看,手機屏幕全是裂紋,他擰著眉把手機放到了包裡。
晏航當時就是站在這裡吧……他沒敢再想下去。
初一跟著救護車到醫院的時候,崔逸已經到了。
看到崔逸的時候,他就像是看到了靠山一樣,整個人猛地一軟,差點兒跪下去。
「你跟著,」崔逸抓了抓他的肩,「我去辦手續。」
「嗯。」初一點點頭。
他是個沒見過世面,也沒什麼機會處理任何事情,甚至沒去醫院看過病的土狗,崔逸的到來,讓他終於從慌亂裡慢慢脫離出來。
別的不行,他起碼能幫著跑腿兒,交個費什麼的。
崔逸在醫院應該是有認識的人,打了兩個電話之後,來了一個看上去年紀很像老專家的大夫。
初一沒有什麼心情去聽崔逸和大夫說話,只知道晏航馬上要手術。
「狗哥。」晏航叫了他一聲。
「嗯。」初一看著他。
「笑一個,」晏航說,「臉都快拉成驢哥了。」
初一扯著嘴角咧了咧嘴。
「回去跟學校請幾天假,」晏航說,「過來伺候我。」
「嗯。」初一點點頭。
別說請幾天假,就是馬上退學也沒問題。
晏航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初一一直跟著,崔逸拉了他一把他才聽到護士說的話:「家屬在外頭等著!」
家屬。
這個稱呼讓初一猛地一陣溫暖,但很快又有些心疼。
家屬,哪兒來的家屬。
晏航沒有家屬。
唯一的親人也失蹤了。
他低著頭走到一邊,站到了牆邊靠著。
「是怎麼回事兒?」崔逸走過來問。
「我不知道,」初一還是覺得全身發冷,老覺得牆上不斷有寒氣透過來,「我跟他打,打著電話,突然斷,斷了。」
「然後呢?」崔逸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遞給了他。
「我不,不冷。」初一趕緊擺手。
「我車上還有衣服,一會兒我去拿了就行,」崔逸看著他,「你這臉色比晏航還難看了。」
初一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把崔逸的衣服穿上了:「後來我跑,過去,就看到一,一個人跑出來。」
「什麼樣的人?」崔逸問。
「中年人,」初一擰著眉使勁兒回憶著,他跟那個人對上了一眼,但除了記得那人看著大概四十來歲的樣子,別的都記不太清了,「頭,頭髮挺,髒的。」
「這事兒得報警,」崔逸說,「到時警察要是問話,你有什麼就說什麼,不用緊張。」
「嗯。」初一點了點頭,在心裡歎了口氣。
警察問話這種事,他是有經驗的。
初一不知道一個這樣的手術需要多長時間,多長時間是正常的,多長時間不正常,多長時間是傷得輕,多長時間是傷得重。
他就那麼一直站在牆邊,看著手術室的門。
門裡不止有晏航一台手術,還有兩個人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一路嗷嗷叫著也被推了進去。
初一有些擔心,手術室裡面是什麼樣?這麼嚎叫著會不會影響給晏航做手術的大夫啊?
他有些焦躁地倒了倒腿。
「我去買點兒吃的,」崔逸過來跟他說了一聲,「你在這兒守著,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嗯。」初一點了點頭。
「坐會兒吧,」崔逸看著他歎了口氣,「你不會是有潔癖吧?」
「沒,」初一扯著嘴角笑了笑,「我坐,坐不下去。」
崔逸看了看他的腿。
「我緊張。」初一說。
「沒你想的那麼嚴重,」崔逸說,「放鬆點兒,別他還沒出來你再倒了,我照顧不過來兩個人。」
「嗯。」初一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坐到了椅子上。
手術室旁邊的牆上有個顯示屏,初一這會兒才注意到上面顯示的應該是每一個手術間的手術情況。
上面有晏航的名字,第三手術間。
初一一直盯著,眼睛有些發酸了他才抬手揉了揉。
坐下來之後,整個人都很沉,不斷往下墜的感覺,腦袋,肩,胳膊,都沉甸甸地像是被什麼重物拽著往下沉著。
他搓了搓臉,胳膊肘撐著膝蓋,捂著臉。
手冰涼,捂在臉上能讓他舒服一些。
他怎麼也想不到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
晏航事先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些什麼,也許跟之前那個奇怪的電話有關,但晏航什麼也沒有跟他提起過。
而他也什麼都沒問。
為什麼不多嘴問一句呢?
如果問了一下,今天他是不是就能早一些反應過來呢,也許晏航就不會……
他眼前閃過晏航腰上血淋淋的那個刀口。
他抬了抬臉,看著自己的手。
剛去洗過手了,但隱約還能聞到血的味道。
他並不害怕血,一棒子把梁兵的腦袋砸出血來的時候他沒有一絲害怕,但他現在卻很難受。
這是晏航的血。
怎麼就會發生了這樣的事呢?
晏航反應那麼快,正常情況下根本沒人能靠近他動手。
居然會被捅了一刀?
那個人被他一腳踹倒時看上去也並沒有什麼厲害的……怎麼就能把晏航捅傷了呢?
初一手指按在額角,緊緊擰著眉。
幾秒鐘之後他猛地抬起了頭。
是自己那個電話嗎?
晏航那會兒還在跟他打著電話,那時的心不在焉應該就是發現了情況不對,但……為了不讓自己發現,晏航一直沒有掛電話。
而如果只是這樣打著電話,也許晏航還不一定會分神。
是自己那句「我喜歡你」。
晏航就那一秒鐘的停頓,接著就……
他狠狠吸了一口氣,靠到了椅背上,瞪著天花板上的燈。
初一你太會挑時間了。
你就非得今天說嗎,就非得緊張得只敢在電話裡說嗎……晏航那邊語氣已經明顯不對勁了,你居然沒有聽出來……
他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一直到崔逸在他手上輕輕拍了拍,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吃點兒東西,」崔逸遞給了他一個小紙杯,「估計你吃不下,也沒買大個兒的,吃兩口墊墊。」
初一低下頭,看了看手裡的小紙杯,是個紙杯裝的泡芙,很香。
他定了定神,咬了一大口。
這會兒還是冷靜些吧,晏航還在手術室裡,自己在這裡琢磨這些,除了會讓自己魂不守舍幫不上任何忙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意義了,無論自責與否,都改變不了晏航已經受傷了的事實。
他咬了咬嘴唇,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顯示屏上的字終於變了,晏航的手術結束了。
「怎麼不,不出來?」初一站了起來,有些急切地瞪著手術室的門。
給晏航手術的大夫走了出來,但沒有看到晏航。
「我先問問情況。」崔逸拍拍他的肩。
情況還可以……失血不是太多……體質很好……
初一站在崔逸身後,聽著大夫跟崔逸說話,老感覺聲音有些忽遠忽近的聽不真切,大概還是緊張。
……沒有傷到重要臟器……小腸破裂……
大夫大概是想說晏航傷得不是特別重,沒有傷到重要的部位,而且晏航體質很好應該恢復得快……但初一還是覺得聽到的每一句話都讓他心裡發疼。
晏航終於從手術裡被推了出來,但還不能回病房,護士說要先在觀察室裡待著。
初一緊緊跟在病床旁邊,盯著晏航的臉。
之前還覺得晏航臉色正常,現在手術完了,晏航看上去卻有些蒼白。
「土狗。」晏航衝他笑了笑,有些疲憊和虛弱。
「在呢,」初一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把另一隻手背到身後,「給你搖尾巴。」
「嗯,」晏航笑著閉了閉眼睛,過了一會兒又叫了崔逸一聲,「老崔。」
「在呢,」崔逸在旁邊應著,「不過我不會搖尾巴。」
晏航笑了起來,旁邊的護士也笑了:「狀態還不錯,笑得這麼開心。」
觀察室不讓進,初一和崔逸只能在外頭等著。
晏航被推進去的時候看了初一一眼:「狗哥,你去……量個體溫,你發燒了。」
「啊。」初一愣了愣。
「別操心了,」崔逸說,「我一會兒給他量一下。」
觀察室的門關上了,初一站在門口瞪著門。
崔逸伸手在他腦門兒上摸了摸:「好像是有點兒燒,我去問護士要個體溫計。」
初一沒出聲。
崔逸走開之後他猛地蹲了下去,把臉埋到了胳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