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林城步一直以為這次元午回來, 江承宇就是給準備個前期的宣傳,把元午的粉絲們攏回來就行。

沒想到江承宇把一個回歸表演弄得跟演唱會似的,帶著懸念的眩目出場,燈光, 樂隊,全都配合上了。

之前他沒聽元午提過,看樣子元午也並不知道今天晚上的具體安排,幾次燈光閃過的時候他都像是被嚇了一跳似地瞇縫起眼睛。

但是帥。

還是辣麼帥。

無論是瞇縫的眼睛, 還是隨意的動作……

元午的粉絲還是不少的,男的女的都有,這會兒都面沖吧檯的方向,出神地看著, 時不時會鼓掌歡呼, 林城步非常能體會這些人被他的眼神和動作牽動著的所有反應。

畢竟他從曾經到現在, 都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不過拿著螢光棒還這麼粗的螢光棒的……林城步環顧四周,只有他自己。

但是他無所謂了, 以前拿著單反一拍一晚上的也就只有他, 在迷弟這一方面, 他步子一直邁得很大,引領風潮, 而且這也是他唯一不在乎別人目光的場合了。

更重要的是,在他舉著螢光棒揮舞著的時候, 他發現元午的視線越過眾人的腦袋往這邊落了過來。

「嗷嗚——」林城步叫了一聲, 舉在頭頂的胳膊來回擺著, 盡量讓螢光棒的光能擴大面積。

元午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之後移開了,回到了自己手上。

林城步並不在意這一眼短暫得如同蜻蜓點水,反正元午看到他了就行。

「嗷嗷嗚——」他又叫了一聲。

之前元午說自己手生了,心裡有點兒沒底,但現在看他的狀態,林城步覺得他已經恢復了,跟以前沒有什麼不同。

或者還能用比以前更性感了來形容。

是的,很性感。

元午調酒花活兒不少,但他吸引人的地方不在花活兒上,而在於他能把每一個動作做得都那麼隨意瀟灑,就彷彿那些瓶子,杯子,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有幾次林城步都以為瓶子要脫手而去了,卻又在他翻手之間回到了掌心裡。

元午開場這段時間應該不長,根據林城步的經驗,大概差不多可以往前去了,他準備把臉湊到元午跟前,讓元午把這杯酒給他。

林城步深厚的經驗還是很有用的,果然,在他穿過桌子走到吧檯跟前兒的時候,元午突然一抬手。

樂隊的音樂也在這一瞬間停掉了。

接著聽到元午一個脆亮的響指,一小團火焰在他指尖竄起。

吧檯四周頓時尖叫聲口哨聲都騰了起來。

音樂繼續之後元午往吧檯上砸了一個杯子,用帶火的指尖沿著杯口一繞,一圈小小的藍色火焰閃了出來。

他把瓶子裡調好的酒倒了進去。

就是這杯酒!

林城步不知道元午有沒有看到他,趕緊扒拉開圍在吧檯旁邊的人,打算在大家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

但就在他伸出手的同時,一隻手比他先一步拿到了杯子,手掌熟練地往上一蓋,滅掉火焰之後喝了一口。

「我操?」林城步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打擊,順著這張嘴看清臉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震驚了,「常語?」

「嗯?」常語聽到他的聲音,轉過了頭,也愣了愣,「林哥?」

「你完了!」林城步瞪著他,咬牙切齒地說,「小子你完了,今兒晚上你完了。」

常語看了看他手裡的火腿螢光棒,頓時反應過來了,把手裡的酒遞了過來:「給。」

「給我幹嘛?」林城步說。

喝都喝過一口了還給我,信不信我抽你!

「你不要嗎?」常語又看了一眼他手裡的火腿腸。

「不要,」林城步把火腿腸塞回了褲兜裡,有點兒沒好氣兒地問,「你跑這兒來擠什麼啊?」

「我等好幾天了,」常語舉了舉杯子,「今天晚上本來加班的,我都跟人換了。」

林城步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又不好直接跟一個普通粉絲說你喝了我的酒我很討厭你,也不能表現得太沒風度……

只能不知所云地說了一句:「那個是你男朋友嗎?」

常語愣了愣,回頭往七號桌那邊看了一眼:「哦,不是,就普通朋友。」

接下去林城步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跟常語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著,但是一看到他手裡的杯子,就挺想撲上去把他給扒光了然後扔江承宇那兒去。

「小步步。」元午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捂在口罩裡的聲音很低,幾乎完全被淹沒在了嘈雜的說話聲笑聲音樂聲裡,但林城步還是聽見了,他覺得以自己對元午的敏感程度,哪天聾了也能聽得見。

他迅速扔下常語轉過了頭。

吧檯上放了一排杯子,裡面都是已經調好的彩虹酒,元午正拿了一把吧匙往最後一個杯子裡慢慢地倒著最後一層。

林城步頓時把對常語的不滿扔到了一邊,有些享受地看著元午的動作。

大齊把另外幾杯調好的酒推到了客人面前,林城步這時才注意到元午沒有完成的這一杯顏色跟別的不一樣。

這杯不是彩虹酒,分層少,只有兩層,而且顏色……詭異,一層墨綠一層咖啡色。

特別是最後元午在杯口加上了一層厚厚的奶油時,林城步更是不知道這杯該叫什麼玩意兒了。

元午把杯子慢慢推到了他面前,往裡面插了根吸管,聲音還是很低:「你的特調。」

「什麼?」林城步愣住了,「特調?」

「嗯,」元午看了看他,「保證好喝,嘗嘗吧。」

林城步半天才回過神來,手拿過杯子的時候都有點兒發抖。

這是一杯特調。

元午專門給他的特調。

還說保證好喝。

說真的,這是杯屎……他估計也能一捏鼻子灌下去。

盯著杯口的厚奶油看了一會兒,再抬眼的時候發現元午已經沒在吧檯後面了。

他趕緊拿了這杯子,往江承宇那張桌子擠了過去。

元午表演時間很短,一般一晚上來個幾次,加一塊兒的時間比不上他在角落裡喝酒的時間長。

「我的特調呢?」江承宇看到他過來的時候轉頭問了剛坐下的元午一句。

「明天吧。」元午說。

「你特調限量的嗎?」江承宇笑了,「給他做了我的就沒了?」

「手生,」元午活動了一下手腕,「今天感覺跟個沒上油的機器人似的。」

「沒覺得啊,」林城步坐下,「我覺得帥爆了都,炸平這條街沒問題。」

「沒錯。」江承宇點點頭。

「喝了沒?」元午偏過頭問。

「我……有點兒捨不得喝。」林城步看了看杯子,輕輕轉了兩圈。

「喝吧,」元午拿過江承宇給他倒的酒喝了一口,「就跟你平時喝奶茶一樣那麼喝,吸管放在交界的地方。」

「嗯。」林城步笑笑,把吸管往上抽出來了一些,湊過去喝了一口。

奶油味兒他一口就嘗出來了,當然,不嘗也能看出來,厚厚的奶油下面那層咖啡色的,第一印象是可可,但細品的時候又不完全只有可可的味道,透著一絲絲很淡的茶香。

林城步覺得很意外,這兩種味道居然能在一起混出很招人喜歡的感覺來,他把吸管往下插了一點兒,嘗了嘗下面墨綠色的。

「薄荷?」他看著元午,但很快又搖了搖頭,「不不,只有一點點薄荷……薄荷酒?也不全是……顏色深得多……」

「你煩不煩。」元午說。

「不煩。」林城步笑笑,這杯特調很好喝,雖然他嘗不出來倒底加了什麼,但就是很好喝。

「以後還是老時間吧?」江承宇眼睛看著林城步身後。

「嗯。」元午應了一聲。

「哎,」江承宇伸了個懶腰,「今兒感覺真不錯,總算把你給弄回來了。」

「我看這個也不錯,」元午看了一眼吧檯裡正在忙著的調酒師,「有點兒眼熟……是以前在老唐那干的那個嗎?」

「你記憶還成啊,」江承宇拍了拍他的肩,「我以為你這兩年怎麼也得記憶力下降個幾成吧,居然還記得他?」

元午沒說話。

「這些人是都不錯,」江承宇說,「但是這種事兒不光看技術,技術能練得出來,氣場練不出來,氣質也練不出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風格,你的特別明顯,而且特別就能對了胃口,所以也就非你不可了。」

「不知道的以為你跟我求婚呢。」元午說。

江承宇笑了起來:「別這樣,我剛放棄了林大帥哥……」

「哎對了,」林城步把吸管從嘴裡抽出來,「就你那個新目標,操,剛搶我酒!」

「新目標?」元午看了他一眼。

「嗯,」林城步想想又笑了,「就上回在醫院碰上的那個,你認識的,你粉絲。」

「常語啊?」元午有些意外地看了江承宇一眼。

「不是新目標,」江承宇點了根煙叼著,「這就是一回沒收拾乾淨,想收拾第二回他跑了。」

元午沒出聲,笑了笑。

江承宇正要說話,突然又收了聲音,站了起來。

林城步轉頭看了一眼,一個服務員離著他們幾步遠沖江承宇打了個手勢。

「你倆慢慢喝。」江承宇在元午肩上抓了抓,拿了自己扔在一邊的外套,往走廊那邊走了過去。

林城步再往七號桌那邊掃了一眼,果然,常語已經沒在那兒了。

「一會兒還有兩次?」林城步喝了一口奶油。

「嗯,」元午點了根煙,在林城步伸手的時候把煙盒拿了起來,「你病好了?」

「早好了啊,」林城步說,「好得透透的了,你從哪兒看著我像還有病的……」

「從哪兒啊,」元午往他腿上看了一眼,「就從這兒看出來的,不光有病,病得還不輕。」

林城步低頭,看到了自己發光的右大腿,趕緊把兜裡的螢光棒給掏了出來扔到沙發上:「靠,差點兒忘了……這是江承宇給我的,神經病。」

「我看你揮得挺帶勁。」元午笑笑。

「……是麼?」林城步頓時有點兒不好意思,「我本來不想用的,結果一下沒控制住……你看到我了?」

「嗯,」元午點頭,「想看不到都難啊,晃得跟螺旋漿似的,再有幾分鐘就能起飛了。」

林城步笑了起來:「哎,當時不覺得,現在想想有點兒丟人,人那些小姑娘也沒這樣的。」

元午沒說話,在他臉上拍了拍。

接下去元午的表演林城步沒再擠到吧檯跟前兒去看,只是坐在桌邊,從綠植的縫隙裡往那邊看著。

這桌離吧檯算遠的,但直到今天林城步才體會到元午為什麼總喜歡一個人坐在這裡。

這個被綠植包圍起來的角落,在這種燈光人影交錯,音樂人聲喧雜的環境裡,有種奇異的安全感。

沒有人能看到這裡,但坐在這裡的人卻可以從星星點點的縫隙裡看到整個大廳,看到在各種光斑裡或笑或哭的人。

一種強烈的包裹在孤獨裡的安全感。

林城步拿過杯子,看著厚厚的奶油。

他把下面的兩層都喝光了,奶油卻一直沒捨得大口喝。

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喜歡奶油味兒。

而是他沒有想到元午會這麼細心地把他喜歡的味道放進了特調裡。

他不知道這是元午之前就想過的,或者之前有沒有給別人做過,但在這樣的狀態下,元午的這份細心,讓他好半天都緩不過來。

有些事他不敢多想,想多了會失望。

但元午還是讓他看到了一點希望,哪怕只是一層厚奶油。

元午今天的回歸很成功,快12點的時候他用他標誌性的那個動作結束了今天的表演,杯子砸在吧檯上時,他說了一句:「晚安。」

然後在一片尖叫著的晚安回應裡離開了吧檯,林城步終於到這會兒了才把杯子裡的最後一口奶油給喝掉了,然後起身往走廊那邊過去。

元午在結束之後一般都是直接走人,一秒都不會再多停留。

林城步一直覺得這是個很酷的習慣,像他要是在後廚忙完了,肯定不會走得這麼乾脆,收拾收拾東西,總結總結今天的菜,再抽根煙,跟同事聊幾句……

所以說他沒有迷弟呢。

「你送我回去對吧?」林城步跟在他身後往後門走。

「嗯?」元午回頭看著他,「你沒開車?」

「我喝酒了,」林城步說,「你別說你特調裡沒擱酒啊。」

「有酒,」元午說,「那你車明天過來拿麼?」

「嗯,反正我停的是江承宇的那個車位,」林城步說,「他這會兒不定上哪兒浪去了,明天未必能回來。」

「跟常語麼?」元午笑了笑。

「應該是,」林城步嘖了一聲,「我還頭一回見他這麼跟人較勁的。」

「那小孩兒還不錯。」元午說。

「誰?」林城步猛地轉過頭,常語搶他那杯酒的場景再次浮現,他頓時就提高了聲音,「你說誰不錯啊!」

「林小華。」元午很快地接了一句。

「……你誇我的時候能正經點兒誇嗎?」林城步愣了愣,歎了口氣。

「林城步步。」元午說。

林城步笑了笑:「這麼懂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坐上車的時候林城步敲了敲車斗:「哎,元午,我問你。」

「直接問。」元午戴上頭盔發動了車子。

「我要沒喝酒的話,說讓你送我,你會送嗎?」林城步問。

元午看了他一眼:「會,我怕你興奮過度半路摔坑裡。」

林城步伸了伸腿笑著沒說話。

現在的天氣,坐在元午的挎子上湊合還能忍受,以前冬天晚上出來的時候元午一般也是開小車,挎子這種純裝逼的玩意兒他都是氣溫和陽光都夠的時候才開。

不過小車在他消失之前已經賣掉了。

「天兒再冷點兒你開什麼車?」林城步坐在車斗裡問。

「打車啊,」元午說,「或者買輛便宜的。」

「省點兒吧,你這兩年只出不進的我估計沒剩多少錢了,」林城步想了想,「我可以送你。」

元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說話。

「我可以送你。」林城步又重複了一遍。

「聽見了。」元午說。

「聽見了回答啊。」林城步說。

「好的。」元午回答。

「不過有時候撞上我正好上班的話,你就打車,晚上我可以接你。」林城步又說。

「嗯。」元午應了一聲。

「怎麼這麼配合啊?」林城步忍不住問,「這不是你風格啊。」

「我風格什麼樣。」元午看了他一眼。

「不用,不需要,不,」林城步扳著手指頭,「還有,煩不煩?閉嘴行麼?滾。」

「哎。」元午歎了口氣。

這的確是他的風格,或者說,他習慣的說話方式,跟不太熟或者不認識的人,又或者無所謂態度的人。

但這是林城步,對於他來說,現在有些不好分類的人。

在看到林城步跟個神經病似地揮著那棒大螢光棒的那一瞬間,他心裡有種突然就軟了下去的感覺。

說不清,就好像面對林城步,他沒有什麼不耐煩和想發火的衝動。

這個人為了你做的所有的一切,這世界上都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能做到,哪怕是自己為了自己,也做不到這樣的程度。

「今天你別回去了吧?」林城步坐在旁邊突然開口。

「嗯?」元午偏過頭。

「看前面,」林城步指了指前面的路,「我是說,今天太晚了,你別回去了,正好明天起來我給你做頓好吃的早點。」

「哦。」元午應了一聲。

「哦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林城步看著他。

他看著前方:「同意啊。」

林城步笑了笑,想想又歎了口氣:「你這情緒能不能高漲一點兒啊?」

「好啊!」元午喊了一嗓子,手突然鬆開了車把舉過頭頂揮了揮,「好啊!太棒了——」

「我操!」林城步趕緊伸手過去扶住車把,「好好開車!犯什麼病!」

「我這不是配合你麼。」元午說。

「配合這玩意兒你這麼來勁幹嘛!」林城步嘖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放低了聲音,「你那什麼……一會兒你能配合就可以了……」

《我就是來借個火》